“王爷,这人应是——”张叔刚要说出自己的猜测,却被人抢白。
“我……我才不是右丞相家的人……拜托……好人做到底,送我回春光小酒馆吧。”红书正好吃力的转过头去迎上尉迟观意欲不明的视线,非但不闪不避,还用自以为非常响亮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意见。
那声若蚊蚋的连串细语在夜风中飞散,若不是眼前这两个人耳力灵敏,还真要以为她是在shen/吟。
“这个……你知道春光小酒馆怎么走吧?”她费力的盯住那双被浓郁夜色衬托得宛若琉璃一般的眼瞳,没空注意旁人惊诧的抽气声。
“你是女的?”尉迟观那双冷厉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讶,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她藏在宽大长袍里的曲线太过妖娆。
红书不想回答这么没脑子的问题,直接跳过,“如果不顺路的话,麻烦让我下来好吗?我可以自己走。”
她再用这样的姿势跟这个男人讲话,不是脖子扭到就是腰扭到,那五脏六腑八成是统统压到变形了。
尉迟观闻言,嘴角几不可察的轻扬,一双大手立刻将她捞起,还不经意似的描摹她婀娜的曲线,惹得今晚饱经折腾的她,当下不悦的斥责。
“我今天真是受够你们这些皇亲国戚了,女的骄纵任性,以打骂下人为乐,男的有勇无谋,还好色无脑,都说了我是女的,还要动手动脚!让我下去,以我抬不上台面的身份,实在不应该跟一个王爷共骑!”她把平日没用上的脾气统统清了出来,一想到那个被热汤烫伤的小丫头,更是心急如焚,脸上的表情也就更乖张不驯了。
“大胆!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刁蛮……”张叔总算从方才罕见的那一幕回了魂,刚要张口训斥这不知天高地厚又忽男忽女的家伙一顿,却眼尖看到自家主子朝他挥了挥手,顿时又哑口无言。
第1章(2)
“你不怕我?”尉迟观严峻粗犷的眉眼拢上明显的好奇,意外发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姑娘家居然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视他这张不怒则威,可止小儿夜啼的阎王脸。
“怕你什么?”红书没好气的反问,只觉得自己本就摔痛的肩头让他握到又热又痛。
“你眼睛不好?”只剩下这个理由可以合理解释她的反应了。
红书一脸不爽的往后退了一些,微微眯起了不太有精神的双眼,“看得见你总共有三条疤,算是不好吗?”
一条在左额前方,堪堪削过眉毛,一条在下颚蜿蜒至颈动脉,还有一条在右耳后方,浅白色的痕迹在他黝黑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张叔欲言又止,正想借机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姑娘几句时,又让自家主子朗朗的笑声给硬生生止住了。
“哈哈哈……你知道我是王爷,还敢这样跟我讲话?”尉迟观不动声色的把人往前拉,直到对方可以明显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
红书明显的挣扎了几下,最后一根名为淡定的神经终于啪一声的绷坏了。“你明明知道我刚刚逃过一劫,身心受创,一心想回去自己下榻的地方疗伤休养,还不是继续在这里说废话?”
这个王爷真是吃饱了撑着,有这闲工夫不去追那些劫匪,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居然拿来调侃她这个受害者。
“大胆刁民!”张叔脸色变了又变,觉得康阳王府的威严在这个姑娘面前荡然无存。
康阳王府的主人似乎没有这么深的感触,只是稍稍用了几分蛮力制伏眼前巴不得能张牙舞爪的姑娘,让她乖乖的侧坐在他身前,紧紧的傍着他。
“你说你要去哪?”
尉迟观连声音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笑意,让一旁忠心耿耿的张叔吞下了梗在喉间的劝阻,默默收拾残局。
“我要去春光小酒馆。”红书被迫偎着尉迟观宽阔又温暖的胸膛,僵硬的四肢终于缓缓的放松了下来,像是终于舒展开来的叶片。
这个不知道名号的王爷……其实还不算太差劲。
春光小酒馆,不在京城热闹繁华的主街上,不在商家林立的琳琅大道上,更不在高官贵胄喜欢聚集的酒楼饭馆周遭,反而远远的坐落在人烟罕至的北边官道旁,若不是有一块还算显眼的招牌,否则看起来就是一般小康家庭的民宅。
春光小酒馆,卖酒不卖菜,卖包子不卖馒头,有空房却不肯出租,有桌椅却不愿招待来客歇脚喝酒,只要银子给得够,酒可以带走,包子可以带走,连女儿都能让她一脚踢走……
这当家的老板是个儿女成群的娘,却也是个泼辣蛮横的主,想除帐的,拳脚伺候,想调戏的,棍棒伺候,想砸她招牌的,倒是博得她风情万种的一笑,再打得你哭爹喊娘,连爬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别说她对外人心狠手辣,就是对自己的儿女也没半点心软。
这一日,春风拂人的优闲午后,小酒馆虽然门可罗雀,倒是。没有半丝静谧。
“娘啊……痛痛痛痛……”
红书自从前天晚上遇劫后,就以受伤静养的名义窝在小酒馆里懒散度日,此时却好不委屈的叫疼,只差一点点就可以闪过她娘亲拧耳朵的闪电无影手。
“让你出门去赚钱养家,你给我招惹一个高头大马的王爷回来,还是京城里最骁勇善战的那一个!你说你娘我捏你两下消消火,有很过分吗?”
人称炎娘子的妇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朴素的装扮遮掩不住那艳丽无双的风采,不说是红书的娘亲,谁都不会猜到她跟红书有任何关系。
被骂的红书委屈的直跺脚,偷偷从布帘的细缝处瞪了前厅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一眼。
“我……又不是我去招惹他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会来啊。”
她也不懂这个什么王爷的,到底站在她家酒馆门口做什么?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天了,那一夜,她被他一声不吭的扔下了马,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回头一看,连屁都还来不及放一个,就只看见那匹白马的尾巴越摇越远。
本来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跟她这样靠手艺维生的平民百姓来往,就显得纡尊降贵,所以她其实很能理解他那一夜无言离去的行为,甚至觉得这样潇洒多了,谁晓得他今天究竟来做啥?
“娘啊,他只是来买酒的吧?”红书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们春光小酒馆的招牌酒可是远近驰名的呢!
炎娘子一听,真有撞包子的冲动,本想松开的手指拧得更紧了。
“你这个丫头!怎么脑筋还是这么不管用啊?这康阳王都指名是来找你的,你还在那边唬弄我他只是来买酒的?”
买酒?一个王爷亲自到她这小店来买酒?!亏这个神经大条的二女儿说得出来。
“就不会学学你小妹,人家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混得风生水起,我也只是让你经常出门去溜跶溜跶见见世面,居然还差点被人掳走,还把自己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哪天你要是倒霉,真的被掳走了,那赎金我是绝对一毛钱都不会付的!你就自求多福吧。”炎娘子一整个恨铁不成钢,手指又扭得更出力了。
“娘啊,你说这个做什么?我不是还好好的在这儿吗?你先放手好吗?我的耳朵快被你拧掉了!”红书痛得眼泪鼻涕直流,哪有先前在各大世家府邸里淡定从容的沉稳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