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里坐。”一名十四、五岁,眉清目秀的小厮上前,请墨竹入座。
墨竹悄悄一哂,主子估计得没错,一看见玉如意,好茶、好果全数招待上来。
她在心里把主子交代的话前前后后转过两遍,端起茶喝几口,又抓一把瓜子嗑起来,今儿个她是来演傻姑的,得把角色给诠释得淋漓尽致。
不多久,掌柜的抱着玉如意匆匆而来,对墨竹一揖,口气恭敬的道:“姑娘,不知道您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
“你怀疑是我偷的吗?!你瞧我像偷儿吗?”她把瓜子丢下,怒气冲冲站起。
“不是、不是,姑娘误会了,小老儿只是想,这东西并非凡品,平头百姓不能得,只不过问仔细些……”
他上下打量墨竹,这姑娘的打扮不像高门千金,讲话也有几分傻气,可千万别收到赃物,惹祸上身才好。
“甭担心,这是我家主子的嫁妆,主子让我拿来典当的,倘若掌柜的这里不给当,就把东西还给我,我寻别家当铺就是。”墨竹朝对方伸手,要把东西拿回来。
掌柜直觉把玉如意给抱紧。这是个好东西,要是流当,自能赚一大笔,若没流当,能拥有玉如意的主人,出身背景定然尊贵,与贵户搭上线,是每个商户都想做的事儿,他怎能平白放过机会?
掌柜的忙道:“给当,自然给当,姑娘别急,问清楚东西出处,也是怕日后有争议,惹出麻烦,对咱们铺子、对姑娘都没有好处。”
他又鞠躬又作揖的,诚意十足,墨竹这才稍减了火气,重新坐回位置上。
眼尖的小二连忙换上一盏新茶,把桌面飞快清理干净。
墨竹捻起一枚果干放进嘴里,嚼几下,随意的道:“知道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小老儿先问问,姑娘这东西是要活当还是死当?”
“活当,不出五日,我就会把东西赎回去,你可千万不能卖给别人。”
掌柜的想,这姑娘没心机、好套话,再多问上几句,说不定连当家的都能套出来。“当然,在咱们这里活当的物件,没超过三个月,绝不会外流出去。可是……姑娘的主子是哪位?”
“不说出我家主子就不能当吗?”她皱眉,装出几分憨傻。
见墨竹犯傻,掌柜的知道她没办过这种事,立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当然,当票上面得写名字,万一日后官府查起,也好有个说法。”
“官府?!不当,咱不当了。”墨竹一惊一乍,一副吓得要立刻把东西带走的样子。
掌柜的连忙安抚道:“姑娘别心急,如果出处干净,不是赃物,怎会招惹官府衙差?”
“你确定?”她怀疑的紧瞅着他。
掌柜的笑了,这丫头傻得厉害,派这种没历练的丫头出门办事,想来当主子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再确定不过。”
墨竹又周旋几句,方才不甘不愿地道:“好吧,我同你说,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旁人。”
“老儿一定替姑娘保守秘密。”
“我家主子是德王府的世子妃。”
掌柜的难掩惊诧。世子妃才嫁进王府两天就要典当东西?是世子爷想逛青楼,逼着新娘卖嫁妆,还是赌得太大,得靠妻子拿银钱救命?
“姑娘说的可是前儿个刚成亲的德王世子妃?”他再确定一次。
“京城还有别的德王府吗?”墨竹没好气地翻了白眼。
“堂堂德王府怎么……世子妃需要当……”他结巴了,这姑娘不会诓人吧。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主子也想不到啊,谁料得到才嫁进去两天,要买几个下人使唤,上头的主子却不肯付银子,这不,人牙子那里还欠着呢,你也知道咱们姑爷没正经差事儿……唉,甭提这个了,咱主子说了,明日回门,会向娘家借钱应急,最快后日就会把东西赎回去。”
竟有这等事?德王妃不是个宽厚人吗,怎会用这种手法对付新媳妇,莫非之前几个世子妃……
有这么大的消息,掌柜的自然见猎心喜,继续追问,“世子妃缺银钱,难道没向世子爷提?”过去世子爷逛窑子、进赌场,哪个不需要钱,王妃能给得大方,没道理如今只是买几个下人却舍不得了。
墨竹本还在想,倘若掌柜的不问下去,她得怎么把话题给牵引上,这会儿可好,正中她下怀,让她能够畅所欲言、抒发不满、替主子喊冤了。
“还说呢,什么逛窑子、进赌场,说出去不怕人家笑,咱们姑爷到那里才不是去花天酒地,是去赚钱的。”
“赚钱?”
““金玉满堂”的老板与世子爷有旧,知道爷手头紧,便雇咱们爷去教那些女子吹奏琴箫、书画手艺,至于赌坊,世子爷本事高,十赌九赢,多少能赚点银子贴补生活。”
此话一出,没明说却也隐喻了世子爷是一路被苛待过来的,什么王妃贤德、王妃宽待,全是世子爷心善,不愿意家丑外扬,才竭力隐瞒。
“竟有这种事?”
匪夷所思,堂堂德王世子竟得到青楼营生?光鲜亮丽的德王府里有这种怪事儿……难怪老德王爷过世后,十五岁的世子状元会翻天覆地大改变,变得不思上进、冥顽不灵,里头不知道有多少破烂事儿。
主子交代的全说完啦,墨竹挥挥手道:“甭提了,早知道会摊到这桩破亲事,当初不如不嫁!掌柜的,能当不能当,你快给句话,我得回去复命。”
“行,我马上给姑娘开单子,不知道姑娘想当多少?”
之后掌柜动作迅速的给银子开票子,送走墨竹后,他飞快把玉如意包好,揣在怀里。
伙计见状,问道:“掌柜的,你要去哪儿?”
“把铺子照看好,我去一趟奉国公府。”说完,他行色匆匆走出铺子。
第四章来一招就拆一招(1)
“爷,为什么非要墨竹去金宝发?”说完,叶霜满脸疑惑的望着卫昀康,等着他替她解惑。
整个京城只有这家当铺吗?还是它规模最大,给得起高价?也不对,给的价儿越高,利钱就得还得越多,所以……
“你不是想把事情闹出去?”
“是。”
事情闹大,让满城百姓都晓得,德王世子连买下人都拿不出钱,得靠世子妃的嫁妆撑着,不管哪个时代,八卦人人爱,闹到王爷没脸,他自然得回头管管自家后院,到时,首当其冲的便是左氏。
叶霜不敢要求自立门户,只想要财政、行政独立。
想想,一个小院,吃的喝的用的全要向王妃伸手,这样一来,下人的心思会向着谁?就算严嬷嬷再会拔眼线,可是王妃能掐住月银,谁不想对她谄媚讨好,能不把这院子里的大小事,件件往王妃跟前报?
卫昀康道:“你以为任何一家当铺,收下玉如意后,都敢把事情张扬出去?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你听过吧?”
叶霜顿时恍然大悟,看来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时代不同、环境不同,要是在二十一世纪,行政院长家里传出这种消息,隔天就会在水果日报及网路占据头版头条,紧接着,名嘴在电视上炮轰、专家提出治家教养意见、左右邻居专访,事件绝对炒到人尽皆知,说不定还能逼得左氏烧炭自杀。
“爷的意思是,只有金宝发当铺敢张扬?”
“它背后的主子是奉国公府,在朝堂上,奉国公与父王意见相左,两人是死对头,一旦奉国公知道这事,能不大肆张扬?说不定马上会有言官参父王一本,说他家风不正、纵妻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