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来这附近找人,车就停在黄昏市场对街的付费停车场,回头来领车时有些迷路,绕着偌大的黄昏市场走了一圈,目光不意地飘到这女孩身上。
他大老远地就看见她捧着两碗关东煮,两眼闪着泪光,伸出被烫红的小舌头,一脸疼痛难耐的可怜模样,看着教人好笑又心疼。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看着,他很自然地就朝女孩走去,走近一看,女孩忍痛又无助的神情多像小动物,他的心不自觉地软了,笑容更显温柔。
两人一瞬间靠得过近,近到梁书乐都能看清楚他眼珠的色泽,迷人的桃花眼,还有眼角下方的一颗小红痣。这痣如果长在女人身上可就是美人痣了……
“谢谢。”因为舌头疼,她说起话来有些大舌头,听了连自己都想笑。
样子漂亮得过火的男人倒是没取笑她,只是低眉垂目,笑笑地瞟了一眼她手中的关东煮。“下次记得别这么贪心了。”
听见这句话,梁书乐连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这个……不是……”
这下不止鼻头泛红,梁书乐的面颊都快窜出火苗,彤红一大片,想想自己又不认识对方,何必解释那么多?但又觉得在一个漂亮男人心底留下一个贪吃鬼的形象实在太糗也太冤。
正当犹豫着究竟该不该解释,男人已经微笑转身离去,那走路的姿态既不骚包,也不吊儿郎当,和轻浮的高中男生实在没得比,每一步都充满过人自信,令人很难不投以热烈的注目。
看着走向对街的修长背影,梁书乐不知不觉竟看得微痴,舌头似乎也不怎么烫了,反倒是胸口涨着一股暖意,就像斜晒在脸上的阳光,不,甚至比那种温度还要来得更暖,隐约还泛着一点点甜……
究竟初恋是什么滋味?她很想尝尝看,但是又怕受伤。
就她知道,很少有人的初恋是能够开花结果的,初恋不受伤更是难上加难。
再过一个月她就正式满十八岁,即使是受伤,应该也有自动疗愈的能力了吧?
“来,加了大把冰块的柠檬爱玉,喝一口保证立刻冰镇你烫熟的猪舌头。”俞初泰抓着两杯黄澄澄的饮料回来,和她交换手里的关东煮。
“你才猪舌头!”梁书乐回过神,两颊微红未退,抓过冷饮灌了一大口,立即听见像是热铁淋上冷水之后的滋滋声。
看来是真的烫得厉害,都含着冰块还是没能减轻红肿的痛,今天晚餐她恐怕是无福享受了。
有了前车之监,梁书乐可学乖了,剩下的关东煮都等到确实吹凉了才敢往嘴里送,热汤则是一口都不敢再碰,敬而远之地全倒进俞初泰那一碗。
两人边吃边晃回家,梁书乐与俞初泰两家住在同一幢大楼,而且好巧不巧地就住在对门,两人从小打打闹闹玩到大,感情就像自家兄妹一样的深厚。
回到家之后,梁书乐换了一套米白色棉质裙装,吐着红肿的舌头晃到厨房倒冰水,顺便跟老妈子抱怨自己的舌头烫得疼。
瓦斯炉上炖着一锅卤牛肉,却没看见半个人影,她心想老妈子肯定又忘了买配料,匆匆忙忙跑趟生鲜超市,压根忘了炉火没关,十足的活到老胡涂到老,她的迷糊劲儿估计也是遗传到老妈子的吧?
打开冰箱替自己倒了杯冰水,梁书乐眼尖地发现砧板上躺了一块洗干净的牛舌,恶作剧的兴致如滔滔江水般狂涌上来。
她用一柄银叉把牛舌叉起来,立刻跑出家门,想也不想地就按了对门的门铃。
对讲机沙沙作响,梁书乐没听清楚对方说什么,以为是俞初泰在跟她闹,她很没心眼地就朝对讲机大喊。“是我,开门!”
门一开,梁书乐也不把对方的脸先看清楚,奸笑两声就把叉上的牛舌晃到来人的脸上。
“害我烫着舌头,现在让你尝尝生牛舌的味道,怎么样?”
湿滑滑的生肉触感碰着脸的滋味有多难受,光是用想的就教人起疙瘩,恶作剧大成功,梁书乐脸上笑容忒是灿烂。
等了又等,就是等不到俞初泰哀叫作恶的声音,梁书乐心里感到奇怪,拿开牛舌,看清楚对方的表情,她脸上笑容也跟着崩落。
是他──刚才在黄昏市场好心递来卫生纸的美丽男人。
一望进他黑墨眸子,梁书乐的双耳轰轰作响,不久前压在心口的那股奇怪异动又浮上来。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俞初泰那家伙……”一紧张起来,搞笑的大舌头又冒出来,梁书乐当下真有想咬舌自尽的念头。
俞惟谦一手撑在门上,一手抹了把脸,把方才生牛舌贴在脸上的那股黏腻抹掉,嘴边笑容还是淡淡的。
如果一个男人连被恶整都还能站得这般直挺,就算脸上沾了牛舌的黏液还是一样的俊美,这个男人肯定是出生来这个世上伤女人心的!
“俞初泰害你烫伤舌头?”俞惟谦脸上亮起莞尔浅笑。
“也不算……认真说起来,应该是关东煮害的。”梁书乐觉得自己就跟家里那锅卤牛肉一样,闷得都快冒热烟了。
连续两次在这样美丽的男人面前出糗,不郁闷死才怪!
“不是因为贪吃惹的祸?”
“严格说起来,应该也算是贪吃害的。”她傻笑,觉得嘴里像被人塞了一把苦瓜,苦不堪言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俞初泰家里?
第1章(2)
梁书乐正想开口问,好运逃过一劫的俞初泰却突然从俞惟谦身侧冒出来,讶异地看着她和俞惟谦。
梁书乐顾不得手上还叉着牛舌,暗暗扯了扯俞初泰的袖子,满脸别扭地低声问︰“你怎么没跟我说你家来了客人?”
俞惟谦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眼波似是约略转动了下,勾起玩味的撩人一笑,不过另两人正在低声交谈中,全没看见。
“不是客人,这是我三叔,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在海外留学工作,最近被我爷爷召回台湾,因为房子正在重新装修,所以暂时先住这里。”
俞初泰简短说明,梁书乐努力回想,似乎真有那么一点印象,具体内容却又记不得,只依稀想起俞初泰的确提过这号人物。
没记错的话,俞初泰口中的这位三叔是他爷爷当年再娶所生的,所以年纪和其他兄弟相差颇大,性格也是最不安定、不合群的一位,很少和家人互动来往。
俞初泰的父母生性低调,虽然家境富裕,但都是平民作风,虽然海内外置了不少产业,但多年来还是定居在这幢大楼;俞初泰的这位三叔则不同,他喜欢豪奢,排场大,吃的用的穿的样样最顶级,虽然长年待在国外,但是每次一回国都免不了要闹点小绯闻上报。
记得那时俞初泰还说了什么花花公子爱招惹女人之类的,她还不怎么信,如今一睹本人的庐山真面目,竟然是个妖美至极的绝赞男人,和俞初泰那种阳光类型的爽朗完全不同,两人的眉眼五官无一相似处,这样直直望过去,根本联想不到这两人有亲戚关系。
发现梁书乐看自己看得走神,俞惟谦笑了。“把我说得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要不是你爸坚持,我原本不打算住下来。”说完,把手伸给梁书乐,自我介绍起来,“俞惟谦。”
梁书乐面颊似火,赶紧伸手要握住,伸出去之后才发现是叉牛舌的那只手,等着她握手的男人已经发出一串醇厚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