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翘郡主站在宣州城最热闹的大街上,抬头蹙眉仰望着眼前高耸华丽的建筑。
仪来客栈。
朱红大匾上烫金的字样毫无遗漏地映入她的眼里。
“郡主,就是这儿了。”好不容易终于查出厉公子的落脚处。她身旁的管事流着冷汗、胆战心惊地向她禀报。
“哼,总算你还有点用处。”银翘不耐烦地冷啐了声,再也不理诚惶诚恐的管事,她用力一推他。“滚开,别碍我的路!”
她迫不及待地往客栈内大步踏进,直直奔上二楼客房,在众多的房牌上心急地找到管事口中保证无误的门号。
而随着她与心中痴恋人儿的逐渐逼近,银翘那从离开临安以来便持续发臭的怒容终于开始显露出笑意。
“厉勋!”
银翘一脚踢开客房的木雕大门,当那道她魂牵梦萦的身影落入眼帘时,她忍不住发出欢呼,飞身就要扑进厉勋的怀里。
但是厉勋却不让她得逞,轻轻一个旋身,银翘便扑了个空。而这突如其来的难堪让银翘立刻气得跺脚大叫。
“厉勋!”他搞什么呀?!
“有事吗?”厉勋只是冷冷地回她一句话,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什么有事吗?”他还装傻!银翘因而更加火大,指着他骂:“你为什么要躲开不让我抱?”
他们都已经是未婚夫妻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和她亲热一点?还胆敢让她这么难堪!
“这可奇怪了,我又为什么不能躲开非得让你抱?”厉勋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俊美似天神般的脸上尽是一片讥讽。
虽然银翘真的很火大,但她只要一见到厉勋那张可以迷尽天下女人的俊脸,便连“生气”这两个字都忘了怎么写了。她痴恋地上前抱住厉勋的手臂,黏腻地贴住他。
“你当然不应该躲开啰。”她的火气在瞬间就消散了,痴迷地道:“厉勋,你难道忘了我们是未婚夫妻吗?我们亲近一点,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嘛。”
银翘亲匿的动作让厉勋立刻恶心地推开她。
“你也别忘了。”他根本不掩饰满面厌恶。“对于这桩婚事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同意过。”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银翘闻言,痴迷的美眸立时一凛,抬眼不悦地睨他。“我们的婚事可是我们成郡王府和你们御景王府结盟的象征。你如果悔婚,就是破坏我们的联盟。你承担得起这责任吗?”
此话一出,厉勋表情立刻阴沉得吓人。他狠狠地瞪着银翘,而银翘却也毫不服输,高抬下巴与他僵持对峙。
半晌,银翘毫不退让,反倒是厉勋挫败地狠啐一声。
“去!”他愤恨地将视线转向窗外。
可恶!正是被她给说中了。他的确是承担不起。
虽然他心底并不认同,但父王对皇位的渴望却出乎意料的强烈。从数年前开始,父王便已紧锣密鼓地筹画起一切谋反的计画。而他身为人子,又如何能背叛对他有养育大恩的父王?
在父王威逼之下,他只好摒弃自己的原则,帮助父王,谋夺大业。但他以为他要做的仅是昧着良心帮父王暗杀一些会妨碍他们大计的家伙,却怎会想到竟又冒出了个银翘?
成郡王府虽然爵位不高,但由于成郡王本人天生是贪污纳贿、假公济私的一流好手,在他近几年拚命中饱私囊、扩充兵权的结果,现在的成郡王府可是大宋西北不可小觑的庞大势力。他父王若真要谋夺帝位,成郡王是不能不拉拢的。
偏生成郡王膝下最宠爱的掌上明珠──银翘这花痴不知在哪个官宴上对他一见钟情,竟向成郡王死赖活磨地要求联姻。他父王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良机,于此,也就决定了他的命运。
他很讨厌银翘,从第一眼起就没改变过。她的出现只是让他加倍地认清自己在父王心中的地位,而这可悲的现实让他怎么可能对银翘产生一丝一毫的好感?
可他偏偏绝不能撇开她,不为什么,只因为这一切全是这世上他唯一无法违抗的人──他父王的命令。
“唉──”他不由得深深长叹,为着心中深沉的无奈。
银翘却痴迷地望着他的背影。啊,他果真连背影都这么样的好看!她真是愈来愈佩服自己的眼光了。
果然,当初硬要爹帮她攀亲的决定没有作错!瞧瞧,她现在只要一想起,眼前这个世间少见的美男子不久的未来就将专属于她一人,她心中的满足和喜悦就都快胀裂她的胸膛了。
她悄悄地靠近厉勋,将粉颊轻轻贴上厉勋宽阔的后背。
“厉勋,你别生气嘛。”她娇声细气地向厉勋撒娇。“你仔细想想,和我成亲也没那么不好啊!我知道你嫌我脾气不好,可是人家会对全天下的人凶,就单单不会对你生气。人家都这么委曲求全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嘛!”银翘真搞不懂,全天下她只对他百依百顺,可他怎么就是不领情?
不管她如何曲意迎合,厉勋都只觉得恶心。但尽管如此,他也不闪避了。此次回京,父王一再对他耳提面命,千叮万嘱地便是要他好好应付银翘。
他只有紧蹙着眉头,强迫自己忍耐银翘的拥抱。
这次厉勋没推开她,银翘不禁窃喜在心,但一张嘴却仍忍不住地唠叨。
“厉勋,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想死你了。宣州究竟有什么好的,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往这跑?如果我没来宣州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来见我了?啊?”
是又怎样?厉勋在心中回答。但是他问出口的却是另一件重要的事。
“你怎知我在宣州?”他蹙眉开口。
他两次来宣州,都是秘密进行,此次他连父王都没禀报。那么银翘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甚至──她还查出了他的落脚处!
“我们是夫妻,妻子当然应该知道丈夫的行踪啦。”银翘理直气壮地回应,想必她将派人监视厉勋的举动视作了理所当然。
但厉勋显然不这样想,他脸色倏地阴沉,回头震怒地望着她。
“你派人调查我?!”他口气危险地质问,紧握着拳头,难掩愠怒。
“不,我只是关心你。”银翘摆摆手指,毫无悔意地指正他。而她傲慢至极的语气也终于无可挽回地彻底激怒了他。
“可恶!”厉勋火大地伸手用力往身边窗棂捶去,一声巨响过后,那窗棂立刻毁了。
“呀!”银翘被他吓了一大跳,花容失色地惊斥:“厉勋,你干什么呀你?!”
“银翘,你想当我的妻子,是不是?”厉勋冰寒地开口,冷瞪银翘的眸中闪耀着凛冽的寒光。
“是……是啊。”银翘有点被他吓到了,不禁吞了口口水。
“既然如此,出嫁从夫,我有几点规则希望你能够遵循。可以吗?”他眯起双眸,冷冷地瞪她。
“当……当然!”银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厉勋刚刚说什么?他终于愿意承认她是他的妻子了?!
“那好。”厉勋点点头,开始述说他的规矩。“第一,我做的事,希望你不要干涉,更不要没事找事。”尤其像些调查他的无聊事!
“但我们是夫妻啊!我怎能不知道你──”
“银翘。”
厉勋隐含威胁的警告制住了银翘的抗议。她咬着下唇半晌,终究心不甘情不愿地屈服。
“好……好嘛!我听你的就是了。”
“第二,大业未成,我可能经常无法顾及你寂寞与否。这点我希望你可以谅解。”
“我……我谅解就是了。”又是一个困难的决定。但是为了能成为厉勋的妻子,这点小事……她认了!
“很好。”厉勋满意地点点头。“至于这第三点嘛……”
“第三点是什么?”银翘已准备好洗耳恭听。
“至于这第三点……”厉勋缓缓说道,一缕恶意的思绪浮现脑际,随即在他唇畔绽开一抹邪恶的笑意。他突然伸手用力地将银翘从他身边拔开,遥睨着她,不怀好意地冷笑。“最后,我希望,若不幸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最好离我愈远愈好!”
他冷笑地说完,马上从坏了一半的窗棂跳了出去,一跃下了二楼,再也不屑看她一眼。
银翘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愣在当场。然而当厉勋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窗外时,她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银翘俏脸渐渐煞白,身子也抖得有如风中残叶。
他──竟然敢耍她?!
银翘气得奔向他刚跳窗的窗口,朝着他消失的方向大声怒吼:“厉勋,你给我记住!”
好歹出了一口闷气!
厉勋发泄什么似的疾速飞身奔驰,他奔驰了许久,穿过树林,终于在林间一角停下歇息。
他闭上眼睛,听着林间沙沙吹过的阵阵清风。他让风盈满全身,仿佛想藉此涤清自己满身罪孽。
虽然起因是父亲的威逼,但他的手却怎样也无可否认地沾满了血腥。有很多人是不该死的。他十分明白,但总刻意去忘记。
要是不这样,他真不知道该怎样说服自己继续这种泯灭良心的生活。尤其……他苦笑一声,就像他前次来宣州的目的。
宣州守将寒骥将军保疆为国,清廉自持,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他的忠心青天可鉴,是朝中不可多得的好官。
可惜──如他父亲所言,他太不识时务了,不仅拒绝了御景王招揽的要求,甚至还激烈地表示要立即禀报圣上。
他真的不想杀他的,可是一旦父亲造反的意图被公开,那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虽然他早置个人生死于度外,但他还有想保护的母亲和弟弟!
他们什么都不知情,而他又怎能仅因自己一时心软,而让他们遭受牵连?!
所以他只有动手了,即使他事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厌当中。没想到他竟更因此而犯下了杀手的大忌──忘了彻底善后。
等回到京城后没多久,他们御景王府布在宣州的眼线便火速急传回一个宣州近来盛传的流言。
据说寒骥将军死前留下了一封书简,里面记载了他招来杀身之祸的始末。
他马上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那封书简的内容肯定与他父王的谋反有关。如果被公开,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于是还没来得及禀告父王,他便即刻动身回了宣州。他得找到那封遗书,尽快将之毁尸灭迹。
但是,宣州之大,他又该从何找起呢?
他凝神思索着,一时竟未察觉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姓厉的,纳命来!”
随着一声厉喝,夺命的剑锋朝他疾刺而来。厉勋蓦然惊觉,在问不容缓之际,反射性地向旁滚开。
他俐落地翻身站起,这才发觉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这么多人。
“来者何人?”他一手按住腰间宝剑,戒备地盯着眼前众多满是敌意的脸庞。
“你不配知道我们的名字!”一个冲动的剑士大骂着持剑向他冲来,但厉勋只是轻巧地一个回步,那剑士的攻击便落了个空。
其余剑士也跟着不死心地继续攻来,厉勋虽处剑阵之中,却还游刃有余。打了好一会儿,他锐眼发现剑阵为首剑士不经意露出的破绽,立刻不失良机,挺剑向前刺去。
他的剑尖在剑士咽喉前半寸乍然停住,而剑阵的攻击登时瓦解了。
厉勋眯眼沉喝:“我再说一次,报上名来。”
杀无辜之人并非他所好,但他更没有和无名之辈交手的习惯。
“你……好样的!”虽然性命掌握在别人的手上,剑士煞白了脸,还是不甘示弱,他大声斥喝:“好,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你还记得死在你手下的曹光一家吗?”
“左台御史?”厉勋蹙眉,心重重一沉。
他当然记得,曹光──又是一条他亲手葬送的冤魂。
“没错!我是他的兄弟曹祥,今日正是为他报仇来了!”他可是动用了江湖上的所有关系,好不容易才查出书死他大哥全家的凶手是谁。
“报仇?说得真好听。”厉勋眯起俊眸,阴狠地低笑。“你好像忘了现在是谁占着上风吧。”
“你要杀便杀,反正我死了,还有大家会为我报仇的!”曹祥毫不畏惧,双眼朝他喷吐着恨意的火光。
“哼。真单纯!”厉勋只是冷笑。
原来曹家还有余孽,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厉勋本来举剑便要往前送去,但是他才一动,寒骥死前的灼灼目光竟蓦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竟突然下不了手!
厉勋惊喘着撒手。怎么回事?他过去杀人,从来没有手软过的呀!他望着自己的手,一颗心顿时陷入猛烈的动摇。
剑士们望着他伫立的身影,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这个人是很可恶,但他的武功却的确太高了。
他们不能确定,这是诱敌或是真的破绽?
不过当他们还在犹豫的时候,厉勋很快地便从短暂的怔忡中回过神来了。
看来他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打斗,还是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必须尽快、好好地想清楚!
“今天算你们好运,暂且留下你们的性命!”他抛下这句话后,便使出绝顶轻功,往林间再度飞去。
直到他的身影隐于林间,曹祥才有如大梦初醒,立刻吼向其他呆愣着的剑士。
“岂可让他逃了,大伙还不快追呀!”
穷追不舍!厉勋心中暗骂。他已言明好心留下他们的性命,偏偏硬来送死!
他不知第几度打退这些不自量力追上来的家伙。手下留情,顶多重伤而已,没让任何人送命。但这些人打起来个个都像不要命似的,偏偏他不想杀人,所以反倒让他绑手绑脚、处处受制。
“啊──”有一人大叫着向他冲来,紧抱着他的脚不放。
厉勋当时正专心应付另一人,这突然的举动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放手!”
他挣扎,那人却出乎意料地抱得死紧。而就在此时──
“纳命来!”
厉勋急侧身,避开夺命的一剑,却避不了手臂上开了血红的一道大口。
“呜!”厉勋吃痛,再也顾不得留情,挥剑砍断了脚边那人的手臂,急急往树林更深处飞去。
他用足全力在树上飞跃又飞跃,过了好一会儿,手臂上出血太多,而他也无力再回头确认那些人是否又追来了。
他疲累地从树上一跃而下,因失血过多早已头昏眼花,却又被浓密的草丛遮住了视线,他一时没注意,竟踩了个空。
不好!他心中一惊,大声叫糟。他急忙伸出手来,想抓住身旁凸出的树干,没想到这一动,又牵引了他的伤口。
“呃!”
一阵剧痛让他的手反射性地一松,厉勋整个身子便如纸鸢般往悬崖下滑落。他感到自己仿佛往无底的深渊坠落,可是他除了紧紧地闭上眼睛,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莫非……他今日真要命丧于此了吗?
潺潺的溪流边,亭亭伫立着一位浑身缟素的绝代佳人。她秀美的眉宇间似乎锁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悲痛,幽深的瞳眸遥望天际,白净的肌肤此时却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
这教她随侍的丫鬟静儿如何不担心,她忧心地上前询问:“小姐……您听静儿一句话,我们回去好不好?”
但那张绝代美颜却只是微微摇了摇,缄默而坚定地拒绝了静儿的要求。“小姐──”静儿仿佛哀求地叫了起来。她家小姐已经在这儿站了一整天了。小姐是那样弱质纤歼的一个美人,再这么站下去,她担心她会撑不住啊!
寒玉珑幽黑的深眸缓缓转回,对上静儿忧心如焚的焦急脸庞。她黛眉轻蹙,忧伤而无奈地逸出一声叹息。
“静儿,你别管我。我还想再站一会儿。”
这里是小时候她爹最爱带她来玩的地方,不管是一草一木,这里的每样景物都烙印在她和她爹的回忆中。她不想离开这里,仿佛只有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她才能暂时忘却她爹已经离开她的事实。
静儿服侍小姐这么多年,怎会不知晓小姐年幼丧母,和将军大人感情因而格外深厚,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死者已矣,再怎么说将军大人死都已经死了,但若要是她最重要的小姐再这样沉溺悲痛下去,弄坏了身体,那可怎么办才好?
“小姐,静儿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是您这样折磨自己,老爷在天之灵相信也不愿见您如此伤心的。”静儿苦口婆心地劝着。
“如果爹在天上能知道我是这样想他,那我就算站死了也无妨啊!”随着玉珑低喊出声,两颗豆大的泪珠立刻滑下她精致绝伦的脸庞。“爹死得那样冤,可我身为人女,却什么事也没办法帮他做到。你说,我还有什么颜面贪图自己的安逸?!我……我真是愧对爹,愧对我们寒家!”她愈说愈激动,泪珠洒得更凶。
“小姐,您别这样说啊!”静儿见状,吓得慌了手脚。“虽然老爷确实是被人给害死的,但是无凭无据,咱们上哪儿去找凶手?这又岂能说是您的错呢?”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静儿说的是真话,但玉珑不听。“如果那天我强留住爹不让他出门就好了,那么这一切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小姐,您别净说些不可能的事啊!”静儿真是没办法了。
要是小姐真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任性的话,她现在也不会成为寒家上上下下的心头肉了。她叹了口气,换种方式劝慰。
“小姐,您别想那么多了。现在老爷和夫人都已经不在,您便是咱们寒家唯一的大家长了。天色已晚,想必大家都在等您开饭呢。小姐……”静儿撒娇地贴近玉珑。“您不会忍心要大伙陪您挨饿吧?”
“静儿,你这是……”玉珑惊讶地望向静儿,但她立即便会意静儿这是为了逗她开心。她望着静儿那张明白透着关怀的脸,一时间竟感动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小姐总是那样心软,静儿知道自己百试不爽的哀兵政策再度奏效,她受到激励,更加把劲。
“小姐,我们回去吧。好不好,嗯?”她拉着小姐的手摇晃。
“我……”玉珑虽心有不舍,但终究是拗不过静儿,只好摇头叹息。“唉,也罢,就依你吧。”
静儿是那么样的关心她,她又怎能再让她为她操心呢?
“多谢小姐大恩大德,静儿此生没齿难忘!”静儿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她拉着小姐的手,急急忙忙便要将她拉离溪边。
“欸,慢点、慢点!”玉珑差点绊倒,忙呼唤静儿。
“喔,对不起!”静儿这才惊觉,她赶紧蹲下来,关心地问:“小姐,您没摔着吧?”
“没。”玉珑轻轻摇头。当她拍拍裙摆正要盈盈站起时,秋水明眸却不经意瞥见前方一个不知名的物体,教她的动作不禁停顿。
“小姐,怎么啦?”
“静儿,你瞧那是什么?”她疑惑地蹙起秀眉,纤指遥点。
“什么?”静儿不知所以地回头一看,不看还好,她一看便立刻吓得尖叫。“哎呀,小姐,是人哪!”
“人?”玉珑一听,脸色登时一正。她提起裙摆,急忙站起。“静儿,快点,我们过去看看。”
她不等静儿应声,自己便急急向前走去。
“啊?过去看看?”静儿好不容易进入状况,抬眼一望,小姐却已走到那人身边,她连忙跑着赶上。“小姐,等等我呀!”
看来是个受伤昏迷的男子。玉珑蹲到那人身边,头先发现的就是那人受了伤。她心中正暗暗吃惊,身旁静儿又已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小姐,这……这是剑伤啊!”
“我知道,我看得出来。”她横了静儿一眼。他们寒家世代从军,她虽不会武,但分辨伤口这点小事又岂会难倒她。“快点,有没有布条?”
“没有。”静儿先老实地摇头,之后才想到,“要布条做啥?”
“他血流得这么多,再不帮他包扎止血,他的命真要没了!”玉珑叹了口气,抓起自己的裙摆,用力撕下一大片白布,缠上那人的手臂,俐落地为他包扎。
“小姐!”静儿惊喘。“您要救人也不能让自己吃亏呀!”
女孩家的纤足哪是能轻易露出的,尤其是她这大家闺秀的千金小姐!
“管不了这么多了。静儿,来,帮帮忙。”玉珑一心只想救人,她不理静儿的焦急,只是费力地想移动男子的身子。
“是。”虽然如此,静儿还是很听话。
在两人合力下,终于将男子伏卧的身躯给翻转过来了。
“哇……”静儿不禁惊叹出声。
天啊!除了她家小姐之外,原来世间还有长得这样好看的人!静儿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虽然昏迷,却依旧俊美非凡的面孔。
“小姐,这人长得还真好看……”静儿讷讷道。
“什么时候了,你只注意这个!”玉珑芳颊微红,轻啐静儿。
当她看清那人的面貌时,也不禁怔住了。她活了十七年,少说见过爹爹手下兵将几千,却也从未见过俊美至斯的男子。
虽然这是不应该的,但她的心却在见到这人的同时,竟超乎控制地狂跳了起来。静儿傻傻的一句话,却像一支箭似的正中她的心窝。玉珑这才发现她竟陷入了什么样的遐思,不由得羞煞。
“可是人家说的是真的啊。”静儿还不知自己为什么被骂。
“别……别再说了!”玉珑的脸更红了。她急忙审视着男子身上其他的伤势,掩饰自己的羞涩。但没多久,她却被另一个更严重的伤口给吓白了脸。“哎呀,他八成是从崖上掉下来时撞到岩石了,你瞧,他额上裂了好大一道口子。”
玉珑望着他的伤势,咬着下唇,思索半晌。
“不成,他浑身是伤,又伤得这么重。若放他独自在这,他会没命的。”她飞快地下了决定。“静儿,咱们带他回去。”
“小姐,这不好吧?!”静儿吓得花容失色。“若让钟少爷知道您带了个男人回家的话,您又要受罪了!”
玉珑一听,娇躯暗暗一震。
她……当然没忘钟达棠对她那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为了一再重申她属于他,她知道他不惜做出任何事!但是……
她转眼望着身边那苍白似纸的陌生面庞,心中蓦地竟涌上一股强烈而陌生的热流。
她伸手微微颤抖地抚上了那男子的面颊,不过转瞬,心中已挣扎下下数千遍。
这可是一条人命哪!就算会将自己陷入更为难的局面,她又岂能狠心袖手不理?她怎么能见死不救?!
她突然狠叹了口气,用力地甩甩头。而当她抬起娇美无匹的脸庞时,她的眼中已明明白白地燃着火热决心。
“不,静儿。无论如何,我们救人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