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抬头,看见玛利仍然站在她的面前。
秋诗不喜欢玛利,但是,她并不讨厌,而且,或者她有困难需要援助。“找我有事吗?”
玛利鬼鬼祟祟,吞吞吐吐:“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说?”
“只要是有关你和我的事都可以说。”
“半山区,有一处很特别的地方,只有五间屋,每一间别墅,面积都很大,有很美很美的花,和新鲜的青草。”
“你转行做买卖房屋经纪?”
“唉!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有那幺一问屋,因它是个俱乐部,每星期至少开舞会两三次,你去过没有?”
“没有!是否想推销票子,我买一张?”
“不,不,你误会了,全部费用主人负担,我们根本不用付分文。”
秋诗不再理她,继续工作。
“我在俱乐部碰见一个人!”
秋诗头也不抬:“基辛格?”
“不!”
“依莉莎白泰莱?还是刘家昌?”
“我碰见一个你认识的人。”
“谁?”秋诗拿出另一张文件。
“我不敢说,我说了,工作会保不住!”
“那幺严重?况且,你是直接由我管辖的,你的去留,由我决定,不过,我仍然希望你以后努力工作。”
“俱乐部下面,有一个大海,有些人,跳完舞,还和男朋友去游裸泳,不过,现在天气冷,海边已经很寂寞,那些人,都喜欢躲在房间里,那儿有房间供人谈心。”
“我没有兴趣听人家的闲话。我很忙,请你出去。”
“可是,”玛利眼珠儿在转:“我看见我们的总经理——霍英平。”
“英平?他在那儿干什幺?”
“和一个年青貌美的女孩子在一起,跳熄灯舞前,他们在一起,到灯亮了,他们就不见,大概进了房间。”
秋诗张着嘴,手中的笔掉在桌上,老半晌,她问:“把地址告诉我!”
“为什幺要知道地址?”
“去看看!”
“这不是一个好方法!”
“为什幺?我要以眼睛作证。”
“你贸贸然跑进去,结果一定什幺都不会知道,因为,第一,主人家哪一天请客,你不知道;第二,总经理也未必晚晚去,假如你跑进去找那主人家,主人家一定会告诉总经理,到那时候总经理一定会裹足不前,那你岂非打草惊蛇?”
“你的话很有道理,你有什幺好方法?”
“有!我由今晚起,我会参加每一个舞会,等总经理和那女人到达俱乐部时,我立刻通知你,你赶去,就会人赃并获。”
“好主意!玛利,拜托你了!”
“哪儿话,小的应该向马小姐效劳。”
她们说着,霍英平进来,他看见秋诗和玛利谈话:“你们说什幺,那幺高兴?”
“有关女孩子的事。”
“秋诗,我们一起去吃午餐,好不好?”
“你和我去?”
“当然,为什幺有疑问?”
“你没有应酬吗?”
“有应酬,也不能冷落你,今天,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秋诗有点怀疑,他为什幺突然变了?
这两天,霍英平对秋诗似乎又回复往昔的感情,一起吃午餐,看电影,甚至吃晚饭。
可是,对婚事绝口不提!
秋诗每次提起,他必顾左右而言他。
星期六,还没到下班时间,霍英平便已溜得无影无踪。
于是,秋诗开始担心,回家后,不停在自己的卧室来回踱步,吃晚饭时,匆匆忙忙,丽诗不明内里原因,向她打趣说:“大姐,你吃得好快,忙着和英平哥去拍拖?”
“你少开口!”秋诗斥喝着。
丽诗嘴巴一扁,很委屈,因为,秋诗从未跟她大声说过一句话。
程世浩不安地看着丽诗。
梦诗表示诧异。
马太太停了碗筷。
一会,秋诗抱歉地说:“对不起,小妹,刚才大姐一定疯了,明天大姐送你一个大洋娃娃,算是赔罪!”
“是我不好,大姐,我大多嘴。”
程世浩把一只鸡腿子挟进丽诗的碗里。看见丽诗受委屈,他很心痛。
晚饭后秋诗回到房间,开始在卧室转圈圈,她不知道自己做什幺?坐也不是,卧也不是,索性独个儿跳慢步舞。
这样走了一两个钟头,十点多,电话铃突然响个不停。
她既兴奋又慌张,说电话的声音,竟然有点发抖:“谁呀?”
“马小姐!我是玛利。”对方的声音又急又快:“总经理和那女人又来了,这儿的地址你还记得吧?你立刻来!”
秋诗挂下电话,穿上皮大衣拉起手袋便往外跑,她一直跑到车房,开走了自己的跑车。
到俱乐部,秋诗看见玛利己在门口等候,她匆匆泊车,奔前。
她喘喘气问:“他在哪儿?”
“她和他在二楼第三个房间,马小姐,我不方便陪你上去,请原谅!”
“我明白,你最好立刻离去!”
“谢谢马小姐。”
秋诗进去,她虽然是个陌生人,但是,由于里面灯光昏暗,根本没有人注意她。
直上二楼,跑到第三个房间,她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见里面传来男女的笑声。
女的声音很熟,她是谁?
她轻旋门球,发觉里面没有上锁。
她出奇不意地把门推开!
里面两个正在亲吻的男女立刻分开。
秋诗直盯着霍英平,英平哑然。
秋诗再看看那女的,她差点没吓得晕倒。
“你……你……”
“大姐!”她垂下了头。
秋诗一咬牙,眼泪滚滚流下:“我恨你,恨你们……”
她返身跑下楼梯,跑得好快,好快,她特异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的哭声也没人同情,因为楼下乐声喧腾。
她往外跑,跑,跑,她碰倒一个人,把那人怀中的东西碰跌,但是,她连一声对不起也没有说,因为,她没有感觉。
她直跑向大海,似乎有人叫她,但是,她听不清楚,也不想听。她继续她的人生旅程,怎幺那条路那幺远?
她疲倦了,她喘气,天,人生的路多难跑?
终于,她看见了大海,那是她的家,一个冰冷而安静的家。
她毫不犹疑地跳了进去!
她醒来,看见一个好美好美的房间,她自己的房间也好美,可是,这不是她的房间,这儿是什幺地方,水晶宫?
她撑起来,可是一股寒气直透骨脊。她倒下来,仿佛听见有人说话,她的手臂一阵针刺的痛,于是,她又睡过去!
另一方面,爱诗正在慌惶。
“大姐怎会跑到这儿来?你告诉她?”
“你以为我是个傻爪?”
“怎幺办?”
“反正我们瞒不了一辈子,她知道更好!”
“你当然好,连说一声对不起也省了。可是我怎样办?我仍然要在家立足,我抢走大姐的男朋友,我父母肯放过我,我的妹妹也不肯。”
“索性不要回去!”
“不回去?你要我脱离家庭?为什幺?”
“为了我!”
“为了你?犯得着吗?不,我喜欢我的家,我喜欢父母,我不想背叛。”
“你迟早总要结婚的!”
“但不是现在,我说过,我还没有玩够!”
“你到底要玩多久?”
“不知道,找到了理想的对象,自然会扬上翅膀往外飞。”
“你还没有找到理想对象?”
“没有!”
霍英平面一变,他冲着她问:“我呢?”
“你是我大姐的男朋友啊!”
“什幺?”霍英平跳了起来:“你不是一直准备和我结婚?”
“开玩笑,我怎能和大姐的未婚夫结婚?”
“那你跟我……”
“别提这一套。玩玩嘛!谁会认真?”
“你……”霍英平十分生气:“你是怕你大姐,还是根本没有想过要嫁给我?”
“一半一半。”
“那你就不应该……”
“唏,现在是什幺年代?如果有了关系,就非要结婚不可,那我岂非要每天嫁一次?”
“我……想不到你竟然这样下贱!”
“下贱的是你,向姐姐求婚,又追妹妹。”
“是你勾引我。”
“我叫你打劫银行,你去不去?”
“你,哼,你把我害惨了!”
“没那幺严重,大姐心肠软,只要你向她赔不是,我相信她会原谅你的!”
“你决心和我分手?”
“从没想过和你过一辈子。不,我不能那幺没良心,我不能抢大姐的爱人。”
“你……我恨你。”
“哈!和大姐一样的,天生一对!”爱诗已穿好外衣:“永别了,霍英平,但是,我们必然会再见!大姐夫!”
“你会……”
“会变乌龟、变猪,永远不能上天堂。好好,随便你骂,告辞了!”
“爱诗……”他呛叫。
楼下仍然笑声喧天。
回家,梦诗那张冷上加冰的脸,出现在大厅上。爱诗看了,不寒而粟。
爱诗厚着面皮:“大姐回来了没有。”
“我正想问你!”
“问我?”爱诗心里卜卜直跳:“我刚由菲律宾回来,我怎会知道?”
“你一回来,就和霍英平在一起,”梦诗的说话是毫无感情的,像一个不会念对白的演员。
“别开玩笑,我和霍英平,前前后后只见过一次。”
“二姐,不要演戏了,你的事,我都知道,你还是赶快招供吧!”
“招什幺供?简直岂有此理!”
“大姐十点半出去,找霍英平,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她去了哪里?”
“我怎幺知道?”爱诗心内着慌,秋诗到底去了哪里?不会出事吧?
“大姐是去找霍英平的。”
“去问霍英平要人呀!”
“问你也一样,因为霍英平和你在一起。”梦诗不屑地向她上下打量:“有胆做坏事没胆承认,鼠辈!”
“你哪一只眼睛看见我和姓霍的在一起?”
“刚才有人打电话找大姐,在我们一轮迫供之下,知道霍英平和一个女人幽会,大姐是找霍英平去的。”
“那与我何关?”
“有关。和霍英平幽会的人,样子和你一模一样,她甚至可以说出你穿的衣服。”
“这……”爱诗面色变白。
“快说,大姐在哪儿?”
“不知道,况且,你也没有权迫我。”
“我没有权,妈妈总有权吧!妈,你快来,二姐已经回来了!”
马太太由里面出来,她深深看了爱诗一眼:“告诉我,你做过什幺事?要坦白!”
“我……我错了!今晚我不应该和霍英平去跳舞!”看见母亲,她深感怯意。
“你怎可以和大姐的未婚夫跳舞?”
“姓霍的追求我。而且,我并不知道霍英平是大姐的未婚夫,大姐告诉我,霍英平只不过是她的普通男朋友。”
“你不必解释,这一次的事,你要负百分之七十的责任,现在我命令你把秋诗找回来!”
“妈……”
“立刻去!”马太太眼一瞪,吓得爱诗半步不敢停留。
她站在花园,不知何去何从?秋诗到底去了哪里?她不知道……
秋诗醒来,看见白纱窗外透着金色的树影。
天亮了,她睡了整整一个晚上。
今天,会是美好的一天,看那蓝的天,白的云,艳绝的太阳,然而,秋诗的内心正在下雨,美好的世界,在她的眼中变了灰。
两次的恋爱失败,一个死了,一个离弃,爱神对她绝无眷恋,她要得到的,到头来还是要失去!唉!轻叹一声,一颗泪珠滑过枕边。
“你醒来了!”好温柔的声音。
秋诗旋过头,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他微笑着,一脸秀气!
“你……”她诧异。
“我姓徐!我住在这儿。”
“那……”秋诗看了看自己,绿色的裙呢?皮大衣呢?怎幺全变了黄色的睡衣?
“我把你从海里带回来的时候,你的衣服全湿透了,医生说你会着凉,因此,替你换下湿衣,你的衣服,我已替你熨好,就挂在衣橱里。”他和蔼而友善:“饿了吧!我给你弄早餐。”
“是你……救了我?”
“你不小心跑进海里,我把你救上来!”
“是你替我换掉衣服?”
“噢!不,是陈医生的护士替你更换的!”
秋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谢谢!”
“你先喝一杯牛奶好不好,等会儿,我去买一只鸡煮粥给你吃。”
“我想,多睡一会。”
“那也好,你睡觉,我去买东西。你喜欢吃些什幺?我一起买回来。”
“不要为我麻烦,我没有胃口,谢谢你!”秋诗转过身,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他轻轻关上了房门,他的脚步声远去,然后,他开走了汽车。
于是,秋诗缀缀地坐起来,她四处张望,这幺大的一间屋子,看来只有姓徐一个人。孤男寡女,关在这间屋子里干什幺?
看样子,他很喜欢她,可是,秋诗一想起男人心里就痛,不管他是好是坏,也不愿意再和他厮混下去。
走吧!她催促自己。于是,她下了床,穿回自己的衣服,她临出门时,又觉得这样不辞而别不太好,他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她回到房间,用唇膏在镜上写了几行字——
徐先生:救命之恩,永记于心。
每晚祈祷,不忘为你祝福,但愿今生有报恩之日。
马秋诗敬上月日
姓徐的屋子,就在俱乐部之旁,秋诗很容易找到自己的汽车,于是,她开车回家。
踏脚进门,发觉屋子里的气氛非常紧张,家中大小,全部齐集在大厅里。
秋诗本身就怕事,加上羞愧,她站定犹豫,几乎想夺门而去。
小丽诗第一个跑出来,拉住秋诗的两只手:“大姐,你回来了真好,我们等了你一个晚上。你没事吧?”
“丽诗,你真乖,我……”
“快进去,爸妈和三姐等急了!”
秋诗被丽诗拉进大厅,梦诗看了看秋诗的头发和高跟鞋,鞋子稍微变了样:“大姐,你的鞋子为什幺好象被水浸过?”
“我……”秋诗绝不肯招认她自杀的事。
“秋诗!”马太太走过来,很柔的声音:“坦白告诉妈妈,昨晚一整夜,你去了哪里?”
“我……去看海景,一直到现在。”
“这幺大冷天去看海景?真是傻孩子。不过,你既然回来,我也安心。”马太太一下子把笑容收起来:“爱诗,你不是有话跟你大姐说?”
“大姐!”爱诗一整个晚上,除了像盲眼苍蝇到处乱碰,还受到家人的围攻,如今秋诗回来,无形中是救了她一命:“我对不起你,昨天晚上,我不应该和你的未婚夫去跳舞,我真该死,你罚我吧!”
“算了!”秋诗轻轻的,丝毫没有怪责的成份:“也不能全怪你!”
“谢谢大姐。”
“这一次秋诗放过你!”马永安第一次开口:“下一次有同样事情发生,我在所有人面前,打你一顿!”
“我错了!爸爸。”
“妈,我有点疲倦,可不可以回房间休息?”秋诗不想停留下来。
“当然可以,叫梦诗陪你。爱诗,跟我进书房,我有话跟你说。”
梦诗陪秋诗回房间,帮助她换了衣服:“你精神不好,明天不要上班,多休息两天。”
“我不想回去上班,梦诗,可不可以帮个忙,替我写封辞职信。”
“可以。我也赞成你另找新工作。大姐,霍英平爱情不专一,根本不是个好对象,我认为你不应该再和他来往。”
“我已经下了这个决心,所以才辞职。”
“唉!二姐也太过份了!”
“物先腐而后虫生,不能尽怪爱诗。况且,我们始终是姐妹,原谅她算了。”秋诗用手帕抹了抹眼睛:“不过。无论如何,我不会原谅英平,他伤害了我的感情,伤害了我的自尊心,令我闹笑话。”
霍英平与爱诗的恋情匆匆而逝,空留春梦一场。
他痛定思痛,这才发觉秋诗不单只有一份古典美,而且温柔体贴,在事业上又是他的好助手,她才是贤妻良母。
正当他准备向秋诗悔过的时候,秋诗竟然辞职不干。
他可焦急了,几乎冲动得要奔去马家。可是刚出门。脚步又呆住了,他现在去马家将会有何种遭遇?秋诗父母的责备,梦诗、丽诗的奚落,还有那可憎的爱诗,不,不,绝对不能去马家。
求父亲,父亲不断摇头,送给他几个字:种花得花,种果得果,种下孽根烦恼多。
霍英平呆呆地想了半天,结果给他想到了一个好方法,他记得爱诗说过秋诗心肠软,哄哄她,可能会重拾旧欢,爱火重燃。
他拨了一个电话到秋诗的房间。
接电话的显然是秋诗本人。
“秋诗,我是英平。”
“我不是秋诗,我只是她的佣人,先生贵姓。”
“秋诗,分明是你!”
“先生,你弄错了!”
“那,请大小姐听电话!”
“她不在,山去了!”
“秋诗,我知道错了,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其实,我根本不爱爱诗,是她勾引我,我一时不小心才着了她的道儿。”
“先生,你跟我说这些话是白费心机,我只是一个下人。”
“秋诗,我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对不起!先生,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秋诗不想再惹麻烦,她把电话搁起,这样,霍英平就无法再把电话打进来。
表面上,秋诗做得既干脆又漂亮,不过,她的内心是痛苦的。而且十分矛盾,该不该原谅他?秋诗老在问自己。
“绝不能原谅他!”那是梦诗的声音:“虽然说二姐勾引他,但是,一个对爱情专一的男人,应该经得起考验。”
秋诗虽然心肠软,可是,她毕竟有理智,她把痛苦埋在心里,把霍莫平的名字写在海上,让他随永赐逝。
一星期后,秋诗在另一间大商行,找到了一份合意的工作。能干的女孩子,还怕没有人要?
新工作令她集中了所有的精力,她忙,再也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梦诗回办公室,碧姬站着等候:“马经理,MM电视台想借我们的明珠厅拍戏。”
“叫他们派人来跟我谈谈。”
“他们公关部的人已经来了,在梁经理的办公室。”
“他们找错了地方,梁经理是管理饮食部的,跟他谈有什幺用?”
“听说他是梁经理的好朋友,所以梁经理想马经理能……”
“看在梁经理的份上,通融一天,发一张‘派司’给他,对吗?”
碧姬笑了:“马经理全猜对!”
“告诉梁经理,我这个人,是不卖交情的。MM电视台想借地方,要直接跟我商量。上一次借帝后厅给AA电视台,全厅的灯都弄熄了,这一回,先小人后君子,要他们签一份文件。”
碧姬出去。电话铃响了。“公关部马梦诗。”
“梦诗,我是美施。”她的声音透着喜悦:“我已经找了你好几次。”
“今天忙透了……”
“在忙些什幺?”
“今天来了几批外客,法国的,瑞典的,柜台应付不来,只有找我。”
“他们没有导游?”
“什幺都没有,说的又都是上话。难听死了。看!三点了,我还没有吃午餐。”
“别烦了!今晚我请你吃韩国菜。”美施问:“你的伴娘礼服已经做好,要不要试试?我来接你下班。”
“不试了,我对那间新娘之家有信心,而且,我也实在忙,还有人等着要见我。看样子,午餐准会变晚餐。”
“星期三,我们在教堂排练婚礼,你一定要来的。”
“有空一定来。不过,别太乐观,到时抽不出时间千万要原谅。”
“梦诗,你知道伴郎是谁?”
“你不是说过了?路易的表弟。”
“可是,我直到今天才见到他。”美施兴奋地说:“我从未见过一个男孩子像他那样讨人喜欢。假如我不是有了路易,假如我条件好些,假如我美施换了梦诗,我一定会追求他。”
“现在还不迟,反正你还没有嫁给路易。其实这个世纪的女人很大胆,嫁了丈夫偷汉子的人多的是。表姐,现在是男女平等啊!”
“话是不错,不过,我有自知之明,我明知配不起他,何必碰钉?梦诗,我一看见他,就想起你,我想起你,我认为只有你才配得起他!”
“那他一定是个和尚。”
“才不呢!不知道有多好看!”
“白马王子是不是?我可不是白雪公主,也不是艳尼传里的柯德莉夏萍,我心如止水。表姐我没有时间跟你聊,改天见!”梦诗连忙放下电话,因为,碧姬已经带了梁经理的好朋友进来。
梦诗无法计算她每天到底要接见多少人。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美施和路易到教堂排练婚礼的那一天,梦诗正要参加酒店董事局会议,她无法抽空去练习。
其实,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虽然不喜欢男朋友,可是,却有过做伴娘的经验,去年她堂姐结婚,也是请她做伴娘的。
美施举行婚礼的那一天,她一早就赶去美施家。换上她那别致的伴娘礼服。她认为粉红色大俗气,因此,她选了一袭浅黄的,全身衣服却钉上人造的小白兰,衣服虽然美丽,可是,始终无法盖过她脸上的艳光。
每一个人,包括美施,都同意伴娘比新娘美丽,配角远胜主角。
美施的房间里堆满了大孩子,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十分热闹。
“依照中国规矩,我们应该向新郎要开门利是。”积琦蓬问:“对不对?梦诗。”
“你们喜欢怎样做,我都不反对。不过,我不会参加,因为我不喜欢这一套。”
“别管梦诗嘛!她这个人很麻烦。喂!我们开口要九千九百九十九元好不好?”
“好啊!”她们好象一窝峰似的,齐齐跑出去了。
“梦诗,你猜爱诗能赶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吗?”美施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
“她要三天后才能回来,她这一次飞欧洲。其实,她就算回来了,也未必会参加你的婚礼.自从大姐发现了她和霍英平的事,她就不大愿意看见我们。”
“是羞傀,还是愤恨?”
“大姐都原谅她了,她还能恨谁?”
“美施,”外面有人跑进来:“新郎和伴郎带着一队人来了!”
“他付了开门利是?”
“他付了三千九百九十九元。路易说:三就是生,早生贵子的意思;九就是长久,夫妻长长久久。”露茜不知道有多高兴:“你们赶快出去,新郎筹急了!”
梦诗陪着美施出去,步出大厅,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那穿黑色礼服的背影好熟;阔的肩,长的腿,帖服的头发,起码超过六呎身高。
谁?他是谁?在哪儿见过?
“新娘子出来了!”积琦莲高叫。
他口转身来,一张蛋形脸,浓的眉,大眼睛亮晶晶。挺直的鼻梁,丰厚的双唇,咖啡色的皮肤,好俊美的一张脸,好魁梧的身躯。
他,就是他,梦诗终于想起来了,她咬一咬牙,皇天不负苦心人,机会终于来了!
路易立刻为他们介绍:“全世界最美丽的伴娘一一马梦诗小姐。全世界最英俊的伴郎——左天培先生。”
两个人面对着面,左天培显然已把她认出来,他向她嘟了嘟嘴,她冰冷着脸。
“伴郎伴娘拉拉手。”路易说。
左天培的脸上不再有笑容,好一会,他才勉强伸出了手,可是梦诗更绝,她一转身,和另一个女孩子说话去了,左天培的手停在半空。
举行婚札,晚宴……左天培和梦诗完全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到通宵舞会开始——
梦诗已换上了另一袭白色的长裙,裙袂镶满真孔雀毛,高贵而清雅。而左天培也换了一套枣红色的天鹅绒礼眼,银色领花,里面一件白色钉满珍珠的缎质背心,最为耀目。
男孩子的日光全集中在梦诗身上,而女孩子则向左天培拋媚眼。
美施亲自把左天培带到梦诗的身边,她拉着梦诗的手说:“伴郎应该请伴娘跳个舞。”
“这是我的份内事,不过,我怕碰钉子,因此,我无法从命!”左天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断跟女孩子点头。
“你这人,什幺都不好,幸而还有先见之明。不错,我是不会和你跳舞的。”
“我也从未想过要和你跳舞。想跳舞,这儿的女孩子多的是。而且,她们正等待着我,表嫂,真对不起,失陪了!”左天培一弯腰,便走去请女孩子跳舞。
梦诗气得要命,紧紧握住粉拳。
“奇怪,天培一向很尊重我,对我也实在不错,他今晚为什幺全变了?”
“还记得你送给我的白色套装?”
“记得!那大你给人溅了泥花。衣服不能再穿了,后来那人又送了另一套新衣服给你,还附了一张气人的字条。”
“唔!你知道那人是谁?”
“谁?”
“左天培!”
“什幺?竟然是他?”
“百分之一百,不信,你问问他!”
“怪不得你们水火不兼容!”
“你知道多少有关左天培的事?”
“他出生于名流世家,他的祖父在全世界都有公司工厂,他们在澳洲还有一个大牧场,牧场旁有一间很豪华的别墅。我和路易度蜜月,就住在他家的别墅里。天培排行最小,也最得祖父宠爱。因此,听说连他的父母也怕了他,他的哥哥姐姐们更不敢惹他。”
“怪不得他那幺自大狂妄!”
“路易告诉我,有很多女孩子追求他,以前,他本来有一个很要好的女朋友,后来因为一点小事闹翻!”
“你知道是为了什幺事吗?”
“他在英国念书,暑假回来。回来前他叮嘱女朋友,他回香港的期间,不准她和男孩子约会。他在香港住了两个月,再回到英国读书,发觉两个月内,他的女朋友和她的表弟喝了一顿茶,天培很生气,骂了她一顿,她驳嘴,他就把她赶走,从此之后便不肯再见她。”
“这个人真野蛮,换了我,打他几个巴掌,而且还故意和别的男孩子在他面前亲热。”
“可惜那女孩子舍不得他,已由英国跟到这儿来了!”
“没出息!”梦诗想了想:“左天培住在哪儿?我想要他的地址!”
“你……喜欢他!”美施很高兴:“其实,我第一次看见天培,我立刻就想到你,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表姐,你似乎大不了解我了吧!就算我真的看上一个人,我也绝对不会主动去找他的。”
“对!你那幺高傲,怎会屈尊降格去追求他?那……你要他的地址干什幺?”
“只要你肯给我地址,就有好戏上演。”
“我把他办公室的地址,全告诉你,他已经是几间公司的董事长,十分能干精明。”
“等着瞧!看他有多聪明。”
左天培坐在他的美式办公室里。
他旋着办公椅看挂在墙上的业务进度表。
有人敲响了门。他按动了电子开关掣,弹簧门打开了。
陈秘书捧着一只大纸盒进来。
“董事长,有人送东西给你!”
“替我打开它!”
“董事长,这是一套西装,这套西装,怎幺和你的那套一模一样?”陈秘书诧异地叫着:“还有一张卡片,是……”
左天培瞄了西装一眼,接过卡片——
左天培:你上次送给我的衣服,我扔进酒店的垃圾房。希望我送给际的衣服,有较好的遭遇!
马梦诗
“嘿!”左天培冷笑一声,他说:“陈秘书,替我把这套衣服送去老人院。”
“什幺?这样好的衣服送去老人院?而且那些老人根本不适合……”
“我的话你听清楚没有!”
“是的!董事长。”陈秘书拿起盒子。
“衣服是谁送来的?”
“一个男人,他说是马家的司机。”
“给他一百元茶钱!”
“我会照办,董事长。”陈秘书每见左天培发脾气,就用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左天培把梦诗的卡片搓作一团,扔在地上。后来,他又把它拾起来,登开再看:梦诗那雪白的肌肤,性感的曲发,那艳如桃李,冷着冰霜的俏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左天培见过很多漂亮的女人,马梦诗真是最漂亮,最有性格的一个。她是个很迷人的少女。可是,却并非左天培的理想对象。他要一个娇美的、柔顺的、天真的,像一只听话的小绵羊。
他要做大丈夫,做大男人,他要保护弱小,像马梦诗这种女人,不单只难于驯服,而且太辣了,并非贤妻良母。
他咬住下唇,想着,该怎样对付这个女人?
他亮晶晶的黑眼珠在闪动。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拨了电话号码。
“公关部马梦诗!”
“你是梦诗吗?我是天培!”
“左天培先生,我是有姓的,请你不要随便叫我的名字。”
“现在的年青男女,已不再以先生小姐相称了,只要见过一面,都以名字招呼,何况,我们不单只见过两次,而且还共同度过一夜!”
“喂!左天培,你说话可要小心点,当心我控告你!”
“我说错了什幺?啊,是你自己想歪了,其实,我的意思,只不过说,我们参加过表哥,表嫂的通宵舞会罢了。”
“你打电话来,到底有什幺事?”
“向你道谢啊。”
“你不是已经把我的衣服,送到老人院去幺?”梦诗并无不悦的表示:一切似乎已在她预料之中。
“你不反对我做善事吧?”
“我没有兴趣管你的事!”
“我们的事呢?”
“我和你之间根本无事可言!”梦诗拍的一声挂上了电话。
只一会,电话铃又响了。
“梦诗,你怎幺一声不响就挂上了电话?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有话快说!”
“我想见你!”
“我不想见你!”
“只要我想见你,一定能见得到,你会去吃午餐的!”他很有信心。
“我通常在办公室解决!”
“那你总要下班的吧!我接你下班?”
“谢谢!免了!”
“我会等你下班。”
“你根本不知道我下班的时间。”
“只要我想知道的,一定能知道。”
“我大不了住在酒店里!”
“为了我,今天不回家。值得吗?”他非常得意地哈哈大笑。
梦诗再一次挂上电话。她走到碧姬的办公室,说:“我和你暂时变换房间。”
碧姬眼中充满怀疑,但是不敢发问。
“如果有一个叫左天培的疯子找我,告诉他我去了北冰洋。别的电话接到这儿来!”
碧姬并不知道左天培是谁,不过,她可以肯定,必然又是那些狂蜂浪蝶,梦诗对男子向来手段决绝,看来这左天培又是一个失败者。
下班的时候,梦诗依照过去的习惯,到酒店的停车场取车。还未到她的泊车位,迎面驶来一辆很特别的跑车,梦诗从未见过这种汽车在香港出现,它全身都铺上紫色的天鹅绒,十分名贵出色。
梦诗看得入神,突然汽车驶近,停住。一个男人下车,把梦诗拖进汽车。
梦诗吓得直冒冷汗,当她喘过气,定了神,回头一看,“坐在她身旁的竟然是左天培。
他穿著一套白色西装,紫色樽领羊毛衣,英俊,潇洒到不得了。
“是你?”梦诗非常震怒。
“当然是我。我喜欢做的事,很少不成功,现在你不是乖乖的坐在我的车子里?”
“卑鄙,下流,无耻,”梦诗一边骂一边推车门出去。可是,奇怪,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车门始终打不开。
“省点气吧!梦诗。车门的开关,全操纵在我的手里。这样新式的跑车,你没见过吧?”
“让我下车,不然的话,我高声呼叫!”
“请便,只是不要太费气。嗯!我还没有告诉你,我这辆车子是避弹,隔声的。你高兴可以大声唱歌。”
“你再不放我下车,我控告你!”
“控告我什幺?”
“绑架!”
“绑架?有动机,有原因?”
“你把我强拉到车上,是最好的证明!”
“唷!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做你的司机,接你下班,你不领情,还骂人?”
“我一定会控告你绑架。”
“没有可能吧!第一:你的表姐嫁给我的表哥,我们是亲戚。第二:我有很多女朋友,我并不在乎你,我不会为你做坏事。第三:如果说我绑架你是为了你的钱,我的钱比你更多。假如你控告我,警方只不过以为我们耍花枪。”
“你是全世界唯一的无赖,最最下流无耻,你不得好……”
“不得好死是不是?管他死的时候怎幺样?只要活着的时候过得幸福就够了。而且,我也不想上天堂。因为天堂没有好酒,没有美女,又没有花花绿绿的钞票。”
“你到底想怎样?”假如梦诗有一把枪,一定会开枪杀死他。
“没有什幺,很想和你吃顿晚餐,你坐好,我现在要开车了。”
车行驶了一段路,左天培说:“现在时间尚早,我们先去吃下午茶如何?”
“哼!”
“沉默表示同意……”
他的汽车驶进康乐大厦,他开了车门出去,梦诗立刻抢着窜出,可是车门立刻拍的一声拍上。左天培绕到梦诗那一边,开了车门,他一手捉住梦诗:“我们去美心吃下午茶。”
“放开我,我会放声高叫。”
“欢迎之至!这儿是中区最旺盛的地方。一分钟之内,起码有一百个人经过。那些人当中,有你的朋友,你的亲戚。而且,你一喊叫,就会引来许多记者为你拍照,明天你一定会做头条新闻的主角。公关部经理马梦诗,被男朋友绑架。妙。”
“你好可恶!”梦诗用鞋尖踢他。
“我好可爱。只要你收起你的假面具,肯接近我,那幺,你会对我恋恋不舍的!”
“全世界的男人死光,我宁愿做尼姑也不会喜欢你!”
“好,够志气,现在我们去吃下午茶。”
到美心,坐下,侍者过来招呼。
“一杯热牛奶!梦诗说。
左天培要了咖啡和三文治。
梦诗坐定下来,显得出奇的心平气和,她不再生气,不再震怒。她轻轻掠着头发,拉了拉身上那白色哥萨克上装,一副优悠的样子。
“你有多少家当?”
“问这些干什幺?想知道我够不够钱要你?”左天培捉弄人是一流高手。
“不敢说?怕我打你的坏主意?”
“还没有分家。不过我的私人户口有几百万,你妈咪要多少礼金?”
梦诗霎了霎眼,满不在乎:“几百万太少,你起码应该有几十亿。”
“怎幺?你还会看相?”
“学过功夫没有。”
“学过,五岁就学空手道,现在是黑带三段。好久没有参加考试,应该有四段的。”
“以你的行为,手身装备,最适合做黑社会头子,做了大阿哥,钱,当然滚滚而来。”
“啊,呵……”左天培放纵地笑:“你真看得起我,选我做盟主。不过,我不大喜欢做坏人,你知道啦,我很有兴趣做善事。”
“送衣服去老人院?”
“这只不过是借花敬佛罢了。”
“专门安慰寂寞芳心,爱情大平卖?”
“我这个人什幺都爱,就是花不起感情。抱歉!小姐,恐怕令你失望,我从来不施舍爱情。我很吝啬,是不是?”
“你多少岁了?”
“二十八岁。很老?要不要查我的时辰八字?”左天培一脸的轻浮:“对亲家?”
“今天是什幺日子?”
“星期三。十二号。”
“你要记着这个日子,因为,今天我走好运,而你,将永远不忘占记住了!”
左天培正要说话,梦诗出奇不意地把她面前一杯满满的牛奶由左天培的头上淋下。
她迅速拿起手袋夺门而出。
她召了一部出租车,坐在车里仍然不断地笑。她,从未有过的痛快,开心极了!
“小姐,去哪儿?”
“往前驶!往前驶!”她仍然不断地笑。
为了保存自己的痛快,梦诗索性住在酒店里,至于她的内线电话,也改了号码。
偶然想起这件事,梦诗会由心坎笑出来。
丽诗躺在树干的吊床上,左手拿着一个大苹果,右手拿着一本《阿拉丁神灯》。
“丽诗!”程世浩从屋子里跑出来,一条白色牛仔裤,红羊毛衣,白颈中,可爱得很。
丽诗没理他,继续看她的书。
“丽诗!”程世浩按下她的书:“我有话跟你说,停一下好不好?”
“吵什幺嘛?正看得入迷嘛!”丽诗一个大转身,用力啃一口苹果。
“波比你认识的,他星期日订婚。”
“波比跟谁订婚?玛嘉烈?”丽诗坐起来,虽然波比和玛嘉烈都是程世浩的同学。但是,丽诗已和他们混得很熟。因为程世浩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丽诗。
“不,是美宝。”
“美宝有什幺好?”丽诗呶一呶嘴:“波比真没有眼光。”
“玛嘉烈虽然比美宝漂亮,但是美宝的品格比较好。玛嘉烈除了波比,还有许多男朋友,不像美宝痴心一片。”
“算了,波比跟谁结婚都与我无关。”
“星期日波比在家里开餐舞会,他请你参加。看,这是你的请束。”
“我不去!”丽诗推开程世浩。
“为什幺?波比是专诚请你的。”
“我不喜欢美宝。我喜欢玛嘉烈。”
“真是小孩子!”程世浩求着:“丽诗,去啦!波比是我的好朋友。”
“奇怪,我又没拖你的尾巴。你喜欢去,自己去!”丽诗把苹果核一扔,那幺巧,刚扔进花园的垃圾箱。
“你不去,我一个人去有什幺意思?”程世浩皱起眉心,他是一个内向而重感情的男孩子。
“为什幺老是拉着我?莫名其妙,将来你结婚要不要带我一起去?”
“我不会……”
“你也像我三姐一样,要做和尚。”
世浩摇一下头:“我不会和别人结婚。丽诗,去一次好不好,波比是我们的好朋友!”
“好吧!好吧!我的程世浩老师,我答应你就是了。”丽诗不耐烦地重新拿起书:“只要你不再烦我,我什幺都答应。”
世浩很开心,替她摇着吊床。这可把丽诗逗乐了。她贪玩爱动,只要有人陪她玩,她就高兴。她拋下书,在吊床上哈哈大笑。
秋诗把贝蒂带到她的洋行。仍然做秋诗的助理。她无论在工作和私人感情上,始终是秋诗的最佳拍档。秋诗喜欢她稳重,勤奋,不爱说长道短。工作虽然不大出色,但是她有责任感,有上进心,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这天,她们刚吃完午餐,在中环一带作短程散步。突然有人在叫:“秋诗!秋诗!”
秋诗认得出声音,她拉住贝蒂急步向前走,霍英平审上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请你让开,别耽误了我们的上班时间。”秋诗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调却很冷谈。
“秋诗,我请求你,听我说几句恬。”霍英平不理路人的注意,他的声音都沙哑了。
“好吧!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秋诗对贝蒂说:“你先回去,董事长找我,说我有点小事,很快可以回去。”
“是的,”贝蒂向霍英平点一点头,她先走了。
“秋诗,我们到山顶,那儿比较情静。”
“不,我只能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秋诗甚至不肯看霍英平一眼:“到附近的咖啡室坐坐。希望你把谈话的内容尽量简化,因为我的工作很忙。”
到咖啡室,秋诗不断低下头抚弄手袋的带子,由始至终,她一直没有看过霍英平。
“秋诗,我承认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不过,我所以变心,完全是因为抵受不住诱惑。爱诗有计划的引诱我,我一时不察,被她的热情迷住了,如果她不主动约会我,我是不会有胆量去接近她。如果说我爱情不专一,见一个爱一个,梦诗比爱诗更美,我为什幺不去追求梦诗,你是一个聪明人,想想,自然会明白的!”
“那是我二妹不好,我愿意代她向你道歉!”秋诗低下头,她心里想着梦诗的话,要理智,决不可以软心肠。
“道歉?我并没有意思推卸责任,我是错了,我和爱诗都不对,不过我要见你,并不是想维护自己,我承认自己不好,不过,浪子回头金不换,我是一个回头的浪子,希望你收留我,给我一次机会。”霍英平的声音像哭:“我求你,秋诗,原谅我。”
“你原谅我!”霍英平高兴得去握秋诗的手:“我们立刻结婚。”
秋诗把手揪回来,她说:“往事似云烟,把它忘了吧!”
“你不肯和我结婚?”霍英平颓然垂下手:“你真的不肯原谅我?”
“那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假如你喜欢,我们仍然可以做朋友。”秋诗鼓起了最大的勇气:“不过,我不会和你结婚,不单只是你,任何男人,也不会再打动我的心。你明白吗,我是不会结婚的!”
“你分明还在恨我。”
“我不恨你,也不再爱你,我只能把你看作朋友。霍先生,我劝你还是忘了我吧!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我该死!我该死!”他握着拳头,轻轻捶着桌面。
“时候不早,我要上班了,再见。”秋诗站起来,离去。走到门口,她发觉眼眶凝着泪,她是个软心肠的人,她鼓起最大的勇气,才能够拒绝霍英平。
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要不要进去?要不要告诉他可以原谅他?给浪子一个回头的机会?她移动了脚步,突然又停住了,因为她的脑海里出现了梦诗的影子:“大姐,男人经不起考验,就不是好丈夫!”
别了,英平。秋诗摇一下头。
程世浩由图书馆回来,借了一本他买不到的书,十分开心。
“端姨,”程世浩踏脚进房子,立刻问:“丽诗呢?”
“在后花园的草地晒太阳。”端姨也很喜欢世浩:“今天焗了柠檬批,要不要吃一块?”
“我先去看看丽诗。”
“也好,顺便叫她回来吃点心。”
程世浩由露台跑出后花园,果然看见丽诗躺在草地上,戴上了爱诗睡觉用的眼罩。“丽诗,丽诗!”
一点回音也没有,世浩蹲下来,轻轻拉起眼罩一看,丽诗真的睡着了!
“小懒猪!”程世浩推了推她,她一翻身,又睡过去了。世浩怕她着凉,把身上浅咖啡色的软皮外套脱下来,盖在丽诗的身上。
世浩站起来,想口到屋子里,掉头一看,丽诗手一伸,外套落在地上。
“小调皮!”程世浩重新盖上外套,想了想,丽诗还像个小婴孩,专门踢被子的,只要他一走开,外套又会翻落。为了照顾她,程世浩索性坐在她身边看书。
好一会,丽诗醒来了,她轻轻拉下眼罩,看见世浩坐在她身边,看书正看得入迷。她看看自己,怎幺身上盖着一件衣服?她再一次看看世浩,他缩坐着,显然有点冷!
丽诗轻声叫:“程世浩!”
“你醒了?”世浩连忙放下手中的书:“你睡得好甜。”
“为什幺坐在我身边?”
“你睡了,我叫不醒你,我怕你着凉,因此守着你,替你盖衣服!”
丽诗好感动,她眨了眨眼睛:“为什幺待我那幺好?”
“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所以每个人都对你好!”世浩毫不犹疑地说。
“我真的是那幺好?”丽诗连自己都不相信:“不错,我对爸妈姐姐很尊重,不闹事,又听话。但是,我对你就不好,我常常向你发脾气,又找你麻烦,我由头到尾对你都不好,你不觉得我很野蛮?”
“不,怎幺会。你向我发脾气,是一种心理发泄,因为你在家里最小,只有人向你发脾气,你不能向人发脾气,于是,你满腔委屈,就发泄在我的身上!”
“那多不公平,我岂非变了欺善怕恶,说严重一点,我是恩将仇报。我还能算是个好女孩幺?”
“谁没有脾气,况且你又没有害人,说几句俏皮话,又算得了什幺?男孩子应该让女孩子,我常常这样想的,你又不是木头,只要我真正对你好,你一定会对我好。我在等将来,人,不能只斤斤计较于目前!”
“你这样说,我好感动。”丽诗垂下头,擦了擦眼睛:“我错了!我不应该欺侮你,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真的?那太好了!”程世浩很安慰:“知错肯改的孩子,就是好孩子,我的好运来了。”
“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向你发脾气。”丽诗把衣赐披在世浩的身上:“你一定很冷,穿上它吧。”
“谢谢!”程世浩拖起丽诗:“来吧!我们回屋子去,端姨等我们吃点心。”
“端姨待我们真好!”
“是的,有一次,她对我说,我是她的儿子,你是她的女儿。她狠疼我们。”
“她自己为什幺没有孩子,她结过婚的,她会是个很好的母亲!”
丽诗和程世浩约好去买新唱片,可是,一直等到四点钟,世浩还没有回来。
丽诗好寂寞,马太太,端姨和三个姐姐都不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主人。
她跪在窗前,眼睛看着花园那条小径。等,等,她开始有点生气。
她眨一眨眼睛,突然,看见小径上,出现了一个男孩子。
他穿著一套深蓝的牛仔装,咖啡色长靴,手上提着一只牛仔布旅行袋,一只半旧的吉他背在肩膊上。
他英伟,爽朗,那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能令女孩子在乎他。
好吸引人的男孩子,好神气的小子,和他在一起,一定会令别的女孩子羡慕。
丽诗不自觉地站起来,走出花园。
他停下来,侧着头,向她笑了笑:“你是丽诗吗?”
“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她颇意外。
“因为马家几姐妹当中,只有丽诗的年纪比我小。”他一直走进屋里去。
“你是谁?”她跟了进去。
“保罗!”他拋下牛仔布袋。
“保罗表哥,”丽诗突然欢呼起来:“大姑母的儿子!”
“你很聪明!”他揽着她的肩,两个人非常的接近:“你很美!”
“你不是住在法国吗?怎幺回来了?”
“度假。我们念大学很自由。”
“法国的女孩子是不是很美?”
保罗扳过她的身子,两个人面对着面,保罗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从没有见过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子。”
“你……”丽诗用手掩住嘴唇,她的心房跳动得好厉害,有极度的害羞,小许的喜悦,她——十六岁了,还是第一次为男孩子心跳。
“从未被男孩子吻过,是不是?”他的眼睛像X光:“怪不得我嗅到一股纯洁的香味!”
“纯洁的香味?”
“唔!”他再次低头吻她:“我喜欢你!”
“噢!”她迷失在他的怀里。
“丽诗!”一声凄厉的叫声,程世浩由外面奔进来。
丽诗轻轻推开保罗,用舌头舐了舐嘴唇。
“他是推?”世浩满脸涨红:“你们在干什幺?”
保罗揽住丽诗的腰,丽诗只轻微挣脱一下。
“放开她,”世浩嚷叫:“放开那脏手!”
“他是谁?”保罗把丽诗拥得更紧。
“我的补习老师!”丽诗小声说。现在,在丽诗的心里,保罗和世浩有了很大的分别,不错,世浩是她的好朋友,但是保罗吻过她,已经算是她的爱人。
“啊!老师,难怪管你管得那幺紧。宝贝,你是不是还没有做好功课。”保罗像“快熟餐”即煮即熟。
“我早就做好功课!”
“那,这儿没有你的事!”保罗朝世浩把手一挥,像赶走一只狗。
“丽诗!”世浩压低一下声音:“你还没有告诉我,他是谁?”
“大姑母的儿子——张保罗。”
“张先生,幸会。”他已控制了自己,人家是表兄妹嘛!又不是由外面带回来的那些不三不四的男孩子:“我和丽诗约好了去买唱片,我想,现在该出门了!”
“老师约会学生?那太过分了,是不是?老师?嗯!”
世浩白凈的脸上透着红,他带点怯意说:“我和丽诗也是朋友,我们一起长大,我就住在这儿。马家和程家是世交。”
“啊!原来如此,那你有权跟我竞争。”保罗问丽诗:“你喜欢听音乐?”
“唔!”丽诗点着头。
“听唱片有什幺味儿?要听真人演奏,真人演唱才够劲啊!”
“可是……”丽诗摊开两只手。
“来!”保罗拿起吉他,拉丽诗出花园:“我为你而演唱……”
世浩看着他们的背影,气得透不过气来。
保罗来了,改变了丽诗的生活方式。丽诗虽然贪玩,但很内向,也不喜欢交际应酬。但是现在不同了,天天和保罗逛街,看电影,跑“的士够格”,而且丽诗开始喜欢穿高跟鞋。
世浩每天在家里等丽诗下课,但是丽诗不到晚上十时不会回家。
最初,她很害羞,极力逃避。逐渐,她已经胆敢和保罗公开亲热。
世浩有极大的不满,但是,他不忍心苛责丽诗,他忍耐着,把痛苦深深埋藏在心里。
他唯一的希望——保罗尽快离去。
除了程世浩,马太太是第一个发现丽诗变坏的人。
“我不喜欢保罗和丽诗太接近。”马太太向丈夫抗议。
“你不喜欢保罗?”
“保罗是我们的外甥,他又没有犯我,我没有理由不喜欢他,我只是不想丽诗和他天天在一起!”
“保罗是来度假的,过一段时间就要离去。他来香港,我们应该尽地主之谊招待他,况且,我和大姐感情很好,我应该爱护保罗。”
“我同意应该厚待保罗。但是,招待保罗的责任,不应该只落在丽诗的身上。”
“保罗和丽诗比较谈得来,他们又是表兄妹,两个年青人一起玩玩,没有什幺大不了。”
“我看,并非只是表兄妹那幺简单。”马太太不以为然:“你没有看见他们互相揽着腰,又说又笑?”
“保罗像个洋孩子,他的作风也许看不惯,不过,我相信他不会伤害丽诗。”
“一句话,我为丽诗担心!”
“好吧!有空我和保罗谈谈!”
“告诉他,丽诗还是个小孩子。”马太太互握着手,摇一下头:“其实,我并不是老顽固,丽诗十六岁谈恋爱我也不反对,只是,她的对象不应该是保罗。因为,他没有安全感。”
“我明白。丽诗是你最宠爱的,你关心她,难免疑虑多多。”马永安握了握妻子的手:“放心,保罗不会是我们的女婿,因为我会阻止他。为了你。”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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