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张智奇把原本要说的“你看得到她?”这句话给硬生生吞进肚子里,因为那女孩在连咏旭背后不断做出摇头及拜托的动作。
从小就看得到“阿飘”的张智奇,从不跟自己家人以外的人说这事,只是他没想到八字重到几乎可以当皇帝的连咏旭竟然也看得到?
“怎么了吗?”连咏旭回头看了看在后头脸色有些不自在的她。难不成真的是智奇的风流债?智奇好不容易才摆脱分手后失控的护理师的电话追杀,现在又来一个新的……该死的还是院里的病人!
连咏旭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几句,误交损友。
“我……我好像有看过这个病人,只是她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张智奇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但仍决定先观察情况,再决定说不说,否则他这个八字重又只信科学教的朋友,肯定把他送去身心科。
“你不认识她?”哦?难不成他误会智奇了?
他认真地打量着这个从高中认识到现在的风流好兄弟,想从张智奇脸上找出一丝心虚的表情,不过仔细一看,他发现张智奇的脸色竟然有一些惨白及惊讶。
“喔,是我的朋友。”连咏旭语气平淡地回答着。看样子智奇的反应应该也是对一个普通病人跑来休息室的惊讶罢了。
“你……你的朋友?”张智奇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真的是见鬼了!怎么可能……这是在演倩女幽魂吗?
“别管她。你不是要我会诊那个转院病人吗?你手机先借我打一通电话,我等会儿马上下去。”连咏旭伸出了手,从依旧瞪大眼张大嘴的张智奇手中接过手机后,随即推他出休息室,并转头示意蒋时予跟上,往较少人进出的另一个后门。
“你不是有手机吗?”张智奇边走边回头偷看那位正妹阿飘。算了,搞不好咏旭也跟他一样,因为太累,磁场变弱才撞鬼,还是不要多问,以免惹麻烦上身。
“没电了。”连咏旭迅速地按着老妈的手机号码。果然跟他想的一样,才响一声,就马上接通,“妈咪,是我……嗯,手机没电来不及充,很抱歉,我今天不能过去……对,完全走不开,今天高速公路的连环车祸很严重,新闻应该都有播……我知道,如果下刀时间不会太晚,我再开车去接筱静吃个饭,好了,先这样……我得忙了,再见。”
结束通话后,他按压了一个开关,冰冷的不锈钢门安静平缓地打开。
虽然在里头只要按一下开关就能打开,但这扇门若想从外头进入,必须透过感应卡,连咏旭不禁好奇着她到底是怎么跑进来的?
“这里出去后右转直走到底,就有通往大厅或病房楼层的标示。”他弯下身子到她的耳边说道:“下不为例。”
“谢谢。”蒋时予轻轻一笑。她知道他是个好医师,更是个好人。
所以,她绝不放弃“苏醒”的机会。
走出门外后,那扇冰冷,隔绝着外人的大门缓缓关上,她徐徐地往方才连咏旭说的反方向走,转了几个弯,她来到外科加护病房前。
现在不是加护病房的探视时间,所以里头仅有静静躺着的病人及规率的仪器声,一声一声地代表着病人虚弱的生命仍在持续与死神搏斗着。
她走到其中一张病床前,看着在病床旁不断落泪的母亲,她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父亲则在护理站跟医师、护理师边说着话,边签着文件,因为没多久前,她才从手术恢复室被推到加护病房来,父亲正帮她办理住院手续。
“妹妹,你快点醒过来,不要让我们担心好吗?”蒋妈妈含泪说着。
蒋时予看着床上已被剃掉一头美丽长发,裹着纱布,插满了各种管线的自己。她没有难过的权利啊!虽然是连咏旭帮她开的刀,但在手术室里,她的身体盖满了大大小小的无菌单,他看到的也仅是她那受伤的头顶而已,所以今日他才完全不知道她是谁。
虽然现在的她鼻青脸肿的,可是等外伤渐渐恢复后,身为她的主治医师的连咏旭一定会发现事情不对劲,认出她就是他亲手开刀的病人。
她赶紧擦掉眼泪,因为她没有时间再伤心哭泣!
虽然母亲看不到她,但她还是走到母亲身边,轻抱着哭得浑身颤抖的母亲,轻轻地吻了母亲一下。
“妈咪,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第2章(1)
“奇怪。”在对仍躺在病床上昏迷的病人仔细地检查测试过后,连咏旭翻了翻挂在床尾的病历表,检视着上头的每一项纪录。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但蒋时予依旧昏迷,明明手术相当成功,而术后她的生命迹象也相当稳定,却完全没有清醒的征兆。
上一次的连环大车祸,各科的病患们伤得比她重的,也都渐渐清醒,唯独她,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进步。
他从未遇过这么奇怪的状况,依照经验,开完刀隔天就该开始慢慢恢复意识,而由计算机断层看起来,手术也很成功,但为何昏迷指数还是维持在三分呢?
更奇怪的是,他觉得蒋时予有一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看过,再加上她脸上仍有些肿胀及瘀血,让他更难与脑海里看过的脸孔做出连结。
“学长,家属一直在问病人什么时候才会清醒过来,还有,学长,那个……你门诊的时间快要到了。”柯正平站在连咏旭的身边小声说着。
“嗯,她的情况真的满奇怪的,家属那边交给我。你联络一下高压氧中心,如果他们那里有位置的话,就可以先送她过去,做完第一次治疗后,再跟我回报。”
连咏旭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再不到五分钟,他的门诊就要开始,糟糕,他竟然在这边待到差点忘了时间。
“好。”柯正平看着学长匆匆离去的身影,看样子这个病人真的让学长伤透脑筋。
“连医师,刚才香妹说要订便当跟饮料,你有要喝饮料吗?”跟诊的护理师何姊把电话挂好后伸了个懒腰。
脑神经外科的主任临时有事出国半个月,赶着要看报告或复诊的病人统统挤到脑神经外科的第二高手这儿来,让原本门诊就一堆病人的连咏旭,今天硬是破例加挂到一百多号,导致今天早上的诊竟然看到快下午五点半才看完。
“何姊,一定要让我请你喝一杯饮料,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又害你没时间吃午餐。”连咏旭拿了一百元递给了护理师。
“别担心我,跟诊那么多年,早就习惯这种情况了。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我点一杯无糖绿就好,你想喝什么,随你点。”
“还在跟我客套。”她笑着耸了耸肩,看着眼前这个衔着金汤匙出生,却毫无傲气的年轻医师,她不禁感叹着要是自己再年轻十岁就好了,更可惜的是她女儿才十岁,否则一定要把他订下来当女婿。
“不够再跟我说。你先离开没关系,我等一下就要走了。”连咏旭将钞票硬塞进何姊的手里后,打算起身往身后的洗手台走去。
“下次再换我请你吃消夜,饮料等会儿再请人拿去你办公室喔,拜拜。”何姊说完话后,随即轻关上诊间的门离去。
连咏旭目送何姊离开后,边伸展着身子边走向诊间最后方的洗手台,他把冷水轻拍到脸上提振精神。从早上到现在,他始终挂心着那个躺在病床上昏迷的病人蒋时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