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不知该为自己的处境说些什么。
依稀记得,娘亲曾哭泣的望着天上的明月,告诉他说:“月,拿着,它会保护你。”然后娘亲给了他一块月牙形的龙坠饰。
“我……”他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错杂的声音环绕,给他带来了极度的不真实感与焦虑,一阵阵的哀求与哭泣声,使得正在睡梦中的雨月惊醒过来。
虽说天气已有些许凉意,但由于过度的激动,他额上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从白皙的面颊上滑落下来,他紧抓着那件非常破旧的单薄被子,使被子都起了深深的褶痕。
抬头望见外面的月亮,皎洁的月光让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他站起身来走出那间破损不堪的庙宇,来到外面空地,双手合十闭起双眼,口中喃喃念着雨族的祈福语,好让自己的心能完全平复下来。
一阵的默念之后,他张开双眸看着明亮的月光。
“明天就要到达那个地方了。”
心情有点复杂的他,拿出怀中弯月型的坠饰,仿佛要再次确定自己的决心。
“我一定会努力让龙原谅雨族的错,那个无法弥补的错,请月神赐福于我族,并给予我力量。”
繁华似锦的京城,人潮川流不息,每个人都是笑脸相迎,彷佛未识人间疾苦……
个个身穿绫罗绸缎,头上、腰上都插戴得珠光宝气,像是生怕来此之人不知道这里就是人人所向往的地方。而身处于这儿的雨月有如怪人般,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原因无它,只因他身上的衣服是雨族所特有的衣裳,衣服上不带任何色彩染料,看来有如月光般的白净无瑕。被路人如此看着的雨月有点不好意思的快步往前走,穿过重重的人群之后,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望着眼前的房子,他心想,在如此的黄金地段上占地这么大的除了龙云庄之外没有别的了吧?
它的建筑是如此的奇特,少说也有六七十亩,左右对称,小到瓦片、大到梁柱都有龙形图腾,整个建构比起皇室有过之而无不及。
站在门外的雨月看着这样的景致,心生佩服的说:“真不愧是我族所敬仰的龙,连住的地方都不平凡。”
这时一阵嘈杂声传人他耳中,雨月往声音来处看去,见到一旁的侧门正排着一群人。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向其中一人问:“请问你们在这儿做什么,怎么这么多人?”
看他如此弱不禁风的模样,那人便用不屑的口吻对他说:“哎呀!反正这种工作你又做不来,你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模样,说了也没用!这活儿可是要有力气才行。”
那人非常骄傲的展示着自己的肌肉,这时一旁看热闹的人们同声附和——“是啊!是啊!”
“我看你生得这么美,倒不如……”其中一人长得獐头鼠目,用猥亵的口气和动作欺负本就不会处理这种场面的雨月。
雨月本想逃走,可这时却有人出声替他解了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高头大马,长相略微粗犷却又不失俊傲的男子走了过来。
看见来人是谁时,这群人都露出敬畏的表情。
怎么让老大虎严看到这情景?他最讨厌兄弟们做这种事的。
有人马上陪笑解释道:“虎老大,我们只是闹着玩,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是啊、是啊!”一旁怕受牵连的人马上笑着附和。
虎严还不了解这帮兄弟的性格吗?瞪了他们一眼,他便转身来到雨月的面前。
“小兄弟,真对不住,我这帮兄弟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你可别介意。”
雨月看着眼前的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死命地摇头,全身颤抖、不发一语。
“喂!你还好吧?”
雨月还是没有任何回答。
看这情形,虎严有点生气的走到自己兄弟面前,用严厉的口气道:“看你们做的好事,把这位小兄弟给吓成这样!”
这群人也一时找不出话来,只能支支吾吾的,你看我、我看你。
雨月终于开了口:“我……我没事的。”
这犹如天籁的声音让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你看,我就说没什么嘛!”有人不怕死的接口。
“嗯?”虎严瞪了那人一眼,随后回头看着雨月。
“我只是……只是不太会应付这种场面而已,你不要责怪他们了。”雨月有点不好意思,微笑的对着虎严说。
带着笑容的雨月是如此的美,有如柔和的东风般使人陶醉,看得周围一群人是如痴如狂。
“哇!好美。”
“是啊!真的好美。”
然而沉醉在雨月的笑容中的他们,几乎忘了排队的目的。
“开始报名了。”一个老迈的人操着浓重的乡音对着排队的人群说。
于是原本有些凌乱的队伍重新排队站好,等着那老人审核。
来的人甚多,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轮到虎严他们,所以他就和雨月聊了起来。
“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虎严。”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乘机报上自己的名。
“你们好,我叫雨月。”虽然他们都报了自己的名,雨月却是听不太清楚,只好用打混的方式打招呼。
“原来你叫雨月!你怎么也来这儿应征苦力?看你生成这样,肯定不行的。”
虎严并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只是说实话。
“苦力?我并不知道这是应征苦力,不过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进龙云庄。”雨月用很坚定的语气回着。
“是吗?那你要好好加油。”虎严拍拍他的肩,给他鼓励。
“嗯!谢谢。”
此时也轮到了他们这群人,一个一个的被叫了过去,有人哭丧着脸、有人则是高兴得叫出来。
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人,马上跑到虎严面前喜极而泣,对着他说自己被选中的喜悦。
“哇!我有工作了,虎老大。”
“恭喜你了,豆子。”虎严摸了摸只有十四岁的豆子的头,“这样你娘就不用担心没米下锅了,快回去告诉你娘这个好消息吧!”
“嗯,那我回去了。”豆子高兴的猛点头,兴奋的跑了回家。
这时终于轮到雨月,他紧张得双手发着抖。
“不用那么紧张,放松点。”虎严用相当温和的口气安抚着他。
听到这话的雨月,心情不知为何放松了许多。“嗯!”她点点头,深呼吸了一下。
来到报名处,他看到刚才的那个老人正坐在那儿等着他。
那老人看了他几眼后便对她说:“你可以回去了,下一位。”
雨月难以置信,自己连问都没被问的就被剔掉了。
他心想,如果自己能生得和虎严—样有强壮魁梧的体格,不要这般孱弱不堪就好了。
无奈的他只好默默的离开了那个地方,走出来后他完全没听见虎严他们叫他的声音,脑袋瓜里只烦恼着如何才能进龙云庄;然而没有注意前方的他,不料竟撞到一个人,害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痛!”雨月叫了一声。
“你还好吧?”
雨月抬头望去,那撞自己的人是如此的俊俏,一身的华服,有着书香儒生的气质。
“你还好吧?”那人又问了一次。
“我……我没事。”
那人一把拉起雨月,对着他瞧了瞧。
在一旁看到这情景的虎严,马上跑了过来。“你没事吧!”
“啊!虎严哥,我没事,我只是在想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进去龙云庄时不小心撞到这位公子。”
“是吗?没事就好。”虎严看看雨月并没有怎样,就安心了许多。
此时那位公子开口问:“怎么?你想进龙云庄吗?”
“嗯!”
“那好。”
那男子竟二话不说拉着雨月就往门口走去,还来不及反应的他就这样被带进了庄里,只留下一脸错愕且担心的虎严。
庄内根本没有什么佣人,偌大的庭院里只有一个像是仆役的人正在扫着落叶。
那仆役看到这个男人马上恭敬的问候:“夏侯少爷,您好。”
“龙行呢!”
那仆役笑着回道:“主人在东阁。”
“哦?在那个地方啊!谢啦!”
说完那男人便拉着雨月去东阁。
来到门前时,那男人大声的叫着:“喂!龙行!”随后他便一脚踢开了房门。
房内案桌前正坐着一位身穿便衣的男子,相貌冷傲、气度却有如龙般的尊贵,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而一旁有两位侍女在磨翠和沏茶。
“夏侯少爷,您来啦!”一位侍女看见他的来到,马上高兴的向他打招呼,并倒了杯茶给他。
“宫招真是体贴,每次来都知道待客之道,不像某人就跟她主人一个样儿,冷得可以。”
“夏侯少爷太客气了。”被夸赞的宫招笑得相当开心。
而听到此话的娇漓也输入不输阵的反驳:“哦!不知是哪位大少爷,就只会对那些莺莺燕燕们笑得跟花痴没两样,还挺得意的呢!”
“你……”
“我怎样?”
每次一见面他们就—定针锋相对,而一旁的宫招像看好戏般站在一旁:就在情势一触即发时,一个声音打断了这个战局——“你知不知道你踢坏了我多少个门了?这是求偿金,请马上结清。”龙行面无表情,将一张纸拿到夏侯真提的面前。
“啊?你何时变得如此小气了?只不过是几块门板而已嘛!”在夏侯真提和他打哈哈的同时,用同情的眼光看向那扇有点断裂、被自己踢坏的门。
娇漓不服气的反驳:“什么几块门板而已,这可是百年柚木所制,光要找这木材就花了我个把月的时间,加上雕刻就花了快两年,你是没常识又没知识吗,爷只收这点钱算便宜你了。”
“你这丫头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夏候真提笑笑的并不在意她所说的话,只是跟她斗斗嘴而已。
不想再看下去的龙行开口道:“你来这儿不会就为了来和娇漓斗嘴吧?”
“啊!对了,差点忘了,我是带个人来给你看的。”
这时大伙儿同时看向雨月,害得他本已经低着的头这下更低了。
“你走进来时我就注意到了,怎么,是你的新宠?”龙行只瞄了一下,便又做着自己的事。
“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要这个新宠呢!”夏侯真提转向雨月,半丌玩笑的问:“你可以做我的新宠吗?像我这么俊的人,我想这世上也没几个了,如何?考虑一下吧!”
“不行。”雨月想也不想,一口就把他的美意给回绝了。
“哇!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对不起,我……”
“你不要一脸为难的样子嘛!好像我在逼你似的,放心,我从来不强迫人,这种事我希望是你情我愿。”夏候真提笑着道。
“谢谢。”
“啊!还不知你的名字呢!我叫夏侯真提,你叫我真提就行了,你呢?”夏侯真提爽朗地介绍着自己。
“嗯!真、真提,我姓雨,单名一个月字。”雨月有点不自在的说。
当他说出自己的姓氏后,整个房内马上充满着紧绷的气氛,一旁的宫招也收起平时的笑容,一脸凝重;而娇漓更是没了表情。
龙行的俊颜上神情深不可测。
听到此话的夏侯真提,马上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抓着雨月到一旁小声的再问了一次:“你……你姓雨?那么你是雨族的人吗?”
“嗯!”
雨月觉得奇怪,他为何这样问自己?
夏侯真提这下可真的一个头、两个大了,原本只是想让龙行瞧瞧此人而已,没想到他竟是姓雨,这个犯了龙行禁忌的姓。
“哎呀!这下事情可大条了,雨月,我们……”
本想就这样把雨月给拉离这个地方的夏侯真提,话都还没讲完,就被一声怒吼给先震住——“滚出去!”龙行大叫。
听到这话,原本胆小的雨月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甩开了被夏侯真提拉着的手,走到桌前看着极度愤怒的龙行,语气略微发抖,却又相当坚决的说:“我……不走,我不走!”
“什么?”
龙行还未出声,一旁的宫招、娇璃和夏侯真提先惊讶的异口同声道。
看雨月那乖乖的模样,没想到竟这么大胆敢违抗龙行的命令。
夏侯真提马上跑了过来拉着雨月,“你……你真不怕死吗?他生起气来可是谁都挡不住的,你还是走吧!雨月。”
雨月用相当坚定的目光看着为他担心的夏侯真提,微笑着说:“真提,我一定要留在这儿,不管会发生什么事,就算是要我死在这里,我也要留下来。”
“雨月!”看到如此坚持的他,夏侯真提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一直听着他们对话、保持沉默的龙行,这时却突然站起身来,用力的抓着雨月的手腕。“好,我就成全你。”
说时迟、那时快,龙行竟拔起一旁的剑,然后刺向了雨月。
“爷!”
“龙行!”
大夥儿紧张的大叫着。
然而雨月却像没事般的冷静,仿佛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利器的到来。
就在众人都还来不及阻止时,那把利剑已刺上了雨月那原本就单薄的身躯,如红色染料般的鲜血由伤口汩汩的流出,渐渐的将原本有如月色般纯白无瑕的衣裳染成一件红衣。
“啊!”雨月虽因瞬间的穿刺而发出微弱的叫喊声,但他还是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任由鲜血染在衣服上。
看到这情形的夏侯真提愣住了,他没想到龙行竟然会真的要伤雨月,就算有再大的仇恨也不该如此对待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吧?
这时宫招和娇漓赶紧上前阻止主子再动手。
“爷,请别这样!”
“请冷静啊!”
可这时的龙行根本听不进她们的话,一脸怒意的对她们说:“我的事何时要你们插手了?”
“爷……”
听到这话的两人对看了一眼,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乖乖的闭上嘴。
一旁的夏侯真提听不下去的插口道:“那我该有资格了吧?他是我带来的人,我可是有责任的。”
“哼!”龙行不满的轻哼。
看他如此的态度,夏侯真提怒意大起,抓着龙行的衣领且揍了他一拳,随后龙行也因没有料到他会出手而跌了出去,连带的手上的剑也从雨月身上抽出。
“啊!”
雨月因承受不了伤口所带来的巨人痛楚而叫了出来,整个人也因为站不住而摔倒在地上。
“雨月。”夏侯真提没想到这个举动会让龙行手上的剑抽离,他赶紧去扶起雨月。
“你怎样?还好吗?你不要再待在这儿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夏侯真提看着怀中的雨月因疼痛而使原本绝美的脸蛋扭曲起来,他心疼极了。
一方面是自己自作主张的带他来这地方,而另一方面他不知为什么,看着他这个模样自己会如此的不舍,这是他有生以来没有过的感觉,于是他抱起雨月.想带他离开。
“真提……不……我、我不要离开这里,我……我要留在这儿……别……带我离开……求……求求你。”雨月用没几分力的手抓着夏侯真提的衣袖,且用微弱的声音说着自己不愿离去的心情。
“雨月!”
随着夏侯真提的声音,雨月由于身体的血液一点一点的流失,慢慢的意识呈现模糊状态,渐渐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
他一直看着离他不远处的龙行,虽只有咫尺,可对他来说却是如此的遥远,他想伸手去抓住他,求他不要赶自己走,可不管如何就是无法触摸到他。雨月抵挡不住失血的难受感,就在一片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夜晚的龙云庄烛火通明,有如一座不夜城,即使在这个奢华的京都里能如此奢侈浪费的亦不多见,连京内首富都无法做得到。
晚风轻拂,让院里的竹林叶子互相交错,发出沙沙的声响。
此时娇漓端着一碗参茶来到了龙行卧室的门前,敲了敲房门。
“进来。”
娇漓推开门,来到了桌前,将参茶放下。
她在房内走来走去迟迟不离开,且一直徘徊在龙行的身旁,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好开口的模样。
“怎么?你还有事?”看到这样子的她,龙行开口问。
“这……”她支支吾吾的不太敢说出来。
“有话就直说吧!”拿着案摺的龙行放下摺子,拿起桌上的参茶喝了一口。
“雀少爷已经来看过……月了。”娇漓不敢说出那禁忌的字眼,就用含混过的方式来表达。
“嗯!”龙行轻应一声。
“爷,您要如何处置他呢?”
龙行先是低头不语,而后他抬起头来,看向雨月所住的素雅小阁,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后,便道:“明儿个将他送到真提那儿。”
他的音调没有任何的起伏,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可、可是雀少爷说以他现在的状况最好别动他,免得伤口再恶化。”
他想用这个理由来让雨月留在这里,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认为他应该在这个地方,留在爷的身边,尤其在看到爷那种不合常理的举动之后。
听到这话的龙行转头看向那边。
“怎么?你想让他留下?还有在外面那偷听的人也是吧?”
一直在门外的宫招,只好笑笑的蹑手蹑脚推开门走了进来。
“爷……”
她想以笑来掩饰她的错,可这如意算盘却打错了。
“我说过几次了,你怎么还是改不了这个坏习惯?罚你今晚待在外头一夜。”
此话一出,宫招马上露出一脸可爱相,拉着龙行的衣袖。
“啊!爷不要这样嘛!人家也是关心雨月的事,才会这样的嘛!爷就再原谅宫招一次啦!”
在一旁的娇漓听到她说出那个字时,本想阻止她,可是来不及了。
“爷!”看着龙行愈来愈不耐的脸,娇漓试图平息他的怒气。
而一旁的宫招还是说个不停,一点也不知大难临头的模样。
“你们两个都给我到外头夜宿!”龙行一气之下,咒语一念,把她们丢到了龙云庄的门外。还来不及反应的两人看了四周一眼,再互看一眼之后,两人开始猛敲着大门,互相推卸责任的说对方的不是——“爷,是宫招不好,让娇漓进去嘛!”
“爷,不对,是娇漓不好,让宫招进去啦!”
“都是你不好啦!在爷面前说那个字,爷才会生气的。害我也跟着你倒楣。”娇漓不高兴的说着。
“我?”宫招这时才发觉自己讲错话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人家关心雨月的事嘛!”“都怪你不好,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想用雀大夫的话让雨月留下来,这下可好,被你这么一搅和,也不知会怎样了。”娇漓没好气的对着说错话的宫招大吼。
“这……”
“我看这下只得看爷自己要如何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