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女为悦己者容”,古代的后宫佳丽们想尽办法打扮自己,试图引起皇上的注意……她也曾经那样过。
因为,她曾经很深很深的爱过一个人。
拿出放在抽屉里的合照,她眷恋的摸着照片上的男人……这样甜蜜的笑容好久好久不曾见到了。
不,她不愿它就这样消失!
她奔过去拿起电话,应该还有一线希望的──
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请问是‘服务到府’公司吗?是这样的,我在网路上看到贵公司上面的资料,对一个叫纪震的男子很有兴趣,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受雇了……还没?那太好了……”
叮咚!叮咚!
电铃不晓得响了几百声,他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门外,确认了下住址。
没错啊,他报到的日期是今天,可却迟迟等不到人来应门。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他望入豪华的别墅内。对方是不是忘了?
“你是谁?”
咦?是谁在讲话?他左右张望。
“笨蛋,声音是由对讲机传出来的。”
“哦──你好,我是服务到府公司派来的。”他有礼貌的说。
“你等一下。”张晶站在窗前,看着那伟岸的身影好一会儿,她拨了拨头发,心跳有些加速,这样的心情已经好久不曾有过。
纪震双手环胸,脑中突然插播要出发前,老板对他的耳提面命──
这个女人可不平凡,是个女强人,半年前她的丈夫忽然失踪,音讯全无,她虽然悲伤,但是很快的又站起来,将她负责的黄金企业经营得更有声有色。但是,再强的女人也有脆弱的时候,每当夜深人静时,屋里只有她的哭声,这孤单寂寞是不为人所知的……
当他听到“每当夜深人静时,屋里只有她的哭声”时,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心彷佛被猛然一抽。
一路上他都在想,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弱女子重新站起来?他不由得对这个女强人充满了兴趣。
正当他在冥思之际,大门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美丽无比的女子,他看得都痴了,眼睛连眨也不眨的。
他正要弯腰向她自我介绍,她倏地走近,理了理他的领带。
“瞧你,老毛病还是没改,领带还是打得那么糟。”她的动作柔柔的,眼角有浅浅的笑意。
纪震僵直了背,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有股冲动想举起手抚摸她柔顺乌黑的秀发,但是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这样的情形是不是不对?
而他心知肚明的是,她认错人了!关于她的丈夫他所知不多,好像是因为他长相酷似她丈夫,她才起了雇用他的念头。
“不好意思,我……”他结结巴巴的,截至目前为止,他还不曾对一个女子如此心动,而她的举动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她对上他的眸子,将他看进眼底,他的眉、眼、鼻和英俊的轮廓,在在都那么神似……
“振杰!”她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并抱住他,内心彷佛有很深的悲怆。“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哽咽,有一瞬间,他好想抱住她哄哄她,但两只手却定住了。
他心中充满怜惜和柔情,真不敢相信他们才初次见面,他就有这种情绪反应,但是他却控制不了自己奔腾的心。
他困难的开口。“你还好吗?”
“什么?”她愣住了,振杰不会这么问她的,他开口闭口都是“哈妮”,或者是“我好心疼你受苦喔”,而不是这么正经。
“你好,我叫纪震。”她会唤他振杰,他也是一头雾水,难道他和她丈夫真有那么像?
这句话有如青天霹雳,她猛地推开他,浓烈的思念全逼了回去。“我认错人了!”
他不在意的笑笑,用自我介绍来冲淡尴尬的气氛。“我叫纪震,今年三十岁,是服务到府公司的职员。”
是叫纪震,不是振杰!
“我明白,就是底薪一万六起跳的那种。”
纪震不好意思摸摸头。“是啊,勉强能糊口。”
“我是张晶,是雇用你的雇主。”她凝视着他,似乎还不太能接受他是纪震而不是振杰,想在他身上找出疑点。
“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但是我坚持只收一份薪水,只要是我分内该做的事,我绝不会懈怠,若你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指正我,我会立刻改进。”现在失业率那么高,有工作就该偷笑了。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呃,你要做的工作很多,我不想占你便宜,该给你的我一毛钱也不会少给……”这和她当初计划的不一样,她以为一见到他,她就会气势凌人地不给他好脸色看,并把他当成出气筒,但她显然办不到。
她只是一直在瞄他,一瞄、再瞄、三瞄……
“我什么都能做,但是我不能多拿你的钱。”他很坚持这点。
她抖了下肩膀,是在笑他笨吗?
她低道:“恐怕你不清楚吧!我以前从不请男佣的,在看到你们公司的介绍后,才决定试一试。”她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而你──很像我的丈夫,我便毫不考虑的以高薪聘请你。”
她终于还是承认了!
他突然嫉妒起她的丈夫,能让这样的女人念念不忘,要是那个男人是他该有多好?
“谢谢!”他朝她鞠了个躬。
张晶显然不能接受他这样的动作,双脚有些颤抖。
“小姐、小姐。”他动作迅速的扶住她。
“我头昏,你能不能扶我进去?”她楚楚可怜地道。
“这──”反正他心中坦荡荡,何必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没问题!”
一进到屋内,纪震就傻眼了,张晶哪有头昏啊?她还笑容满面的替他拿了拖鞋。
“小姐,你不用这样做。”他们的角色是不是颠倒了?他才是佣人啊!
“有什么关系?以前不都是这样吗?”她无邪的笑着。
她恐怕还没回到现实!
更糟的是,她一直活在过去,或许自从她丈夫失踪后,她就一直期待着有一天他会回来,而她拿拖鞋给他穿?
“不对吗?”
他受不了了!“你看着我──”为了她好,他不得不残忍的点醒她。“你病得很严重,你不该这样的!”
“我哪有病?你乱讲!”她生气地道。
“那我是谁?”他指指自己。
她没回。
“我是纪震,是你新请的佣人,不是你的丈夫,你一直把我当成他,证明你思念过度了。”
“我没有!”她死不承认。
他深吸一口气。“抱歉,原谅我这么说。”她明明很伤痛,为何要强装坚强?
她笑得开心。“没关系,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的丈夫。”可谁知道笑容的背后有多大的辛酸?
“那就好。”他这才放心。
“对了,你念一念这个。”她奔进房内拿了一张纸出来。
什么碗糕啊?
他的眼中有着迷惑。“一,睡觉要故意睡过头;二,用过的东西要忘了放回原位;三,起床时要扮鬼脸逗我笑;四,牙刷和牙膏都由我准备好;五,上班时不停的打电话回来……小姐,这是?”
“哦!还要加上一点,不准叫我小姐,要叫我晶晶!”这样他们就能回到以前美好的日子了。
他的双眼瞪得凸了出来。“这──”
“没关系,你慢慢就会习惯的,这叫改造计划,这段期间你就扮演好这个角色,我不会亏待你的。”她满心期待的道。
改造?要他扮演杨振杰的角色是不?
“对不起,我办不到。”他用力地摇摇头。
“为什么?你不喜欢吗?”她看起来很伤心。
“小姐,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既然受雇于你,我就有义务帮助你,而你刚才所说的会让你向下沉沦,我不能那样做!”他正气凛然地道。
“是我要你那样做的,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就不会想那么多!
“不行、不行!这样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你有任何需要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帮你,唯独这点不行!”
她耍起性子。“那我请你来干么?”
他摇晃她的肩膀,想要摇醒她。“面对现实吧,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她的心都冷了。“你真不答应?”
“没错,你要试着摆脱过去,而不是沉湎于过去,每想一次就痛一次。”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挥掉他的手,又气又怒,和方才的温柔婉约判若两人。
她给过他机会,是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她生气地想。
“我是为你好!”和她真是有理说不清。
“不用你假惺惺!”她双手环胸。“要是你拒绝我的要求,你就完了。”
“啊?”他吃惊于她的转变。
“你真的很像我的丈夫!”
听见这话,他没多大的反应,只是思索着要怎样才能让她好起来?他可以无怨无悔的付出。
“总之,合约都签了,事到如今你已无路可退!”她忽然大声了起来,咆哮道:“我的丈夫不是好男人,他抛家弃妻,在外面金屋藏娇,而我雇用你就是要拿你当出气筒的!”
他张大了嘴。“怎么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
“见到你的嘴脸,我就有股想报复的冲动,你跟我丈夫一样,都是口是心非!”她气得抡拳。
“小姐,你丈夫是你丈夫、我是我,你不要混淆了还拿我开刀──”他不死心的想让她清醒过来。
她打断他。“我不管,既然他已拍拍屁股走人,你就得当替死鬼!别人若是对我好,我会加倍回报,要是得罪我……嘿嘿,就走着瞧!”她眯起眼,眼中露出寒芒,像是要把那人碎尸万段。
纪震感觉有股寒意由脚底窜上头顶,不觉打了个哆嗦。
“小姐,我是无辜的──”
“住口,我不想再听了!什么你是无辜的?当你这么说时,有没有想过我哭得死去活来的,只为了要你再回头看我一眼?”
盯着她纤弱的身影,他心一悸。
这位小──呃,主人,从她的言谈中可以发现,她似乎很不谅解她的丈夫,却又有着深深的爱意……
看着关上的大门,他不禁想,以后他会不会受尽凌虐,逃不出去呢?
他在门边哀嚎的画面突然闪过他脑海。
他摇头苦笑,但愿不会。
这栋别墅外表华丽,里头却是惨不忍睹,张晶专注于工作上,废纸丢满地,还有衣服、丝袜、鞋子等等,厨房内则有一个焦黑的锅子,以及分辨不出的食物。
但这些家事都难不倒他,他卷起袖子努力清扫。
就这么过了三天,日子是平静的,除了有时她吹毛求疵的抱怨哪里有灰尘,她经过时特别想打喷嚏之外,其他时候她都没再多说什么。
她真的很忙,忙得常常忘了吃饭,他只要敲她的房门她就脾气大发,指着他破口大骂。
她只会在饿得受不了时,才会端些食物进房“享用”。
虽然张晶始终没给他好脸色看,但他不怪她。像她这么美丽的女人,本该被捧在手心呵护的,而不是忍气吞声的看着丈夫一个女人换过一个,独自被冷落在家。
她的丈夫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如果他是她的丈夫,绝对不会惹她伤心流泪,会逗得她天天开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强撑起娇弱的身子,从早到晚处理公事。
张晶已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放在她房门外的食物依然完好如初。
是不是他煮得太难吃了?还是她在房内累得昏倒了?想到此,他紧张得跳了起来。
不行不行,就算她会杀了他,他还是要去打扰她!
叩!叩!叩!他敲了敲门。
“主人!”这是她再三强调的称谓。“你该吃些东西了,再这样下去,搞垮身子就糟了。”
没有回应。
“你还好吗?”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愿意叫她“主人”。
最高品质,静悄悄。
“你是不是连话都说不了了?”他急了,用力撞着雕刻精美的桧木门,甚至连旋风腿也派上用场了,但门依然文风不动。
在门还没被拆了之前,张晶怒气腾腾的打开门,劈头就骂。“他妈的,你吵够了没?”
咦?她还挺生气蓬勃的嘛!
没事就好,他这才安了心。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你想叫外卖?”他绷着皮问,不怕她恶言相向,不知是因为职责所在,还是真的关心她。
“不需要!”她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我只想杀人!我算了一整天的年度报表就要完成了,都是你害我要重算!”
“我、我──我不知道。”他结结巴巴的,声音愈来愈弱。
“要是我肚子饿会自己解决,用不着你提醒!”
“我错了。”他向她鞠个躬。“不管你要打我或骂我都好,但是你一定要吃东西。”
张晶受不了的拍了下额头。“我怎么会雇用你?”弄得她几乎抓狂。“对不起!”他很受教的认错。
“有什么用?”她趾高气昂的。“你这个卑微的下人只会做那些低下的工作,怎么会了解那报表有多难算!”光是那密密麻麻的数字就能让他看了腿软。
纪震的自尊心明显受了伤,但他还是忍耐下来,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不会再有下次了。”
张晶浑身一颤,如果是杨振杰,根本不会有那么好的耐性。
是啊!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人,她不要搞错了!
“算了,我只能自认倒楣,你快回你的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来吵我。”
“那你要吃饭、吃面还是喝牛奶?”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很有毅力。
她瞪着他。
纪震毫不退缩。“工作固然重要,但健康更重要!”
“哼!”张晶嗤之以鼻。
“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不相信男人有什么真心可言。”一朝被蛇咬,她对男人已彻底改观。
“那你相信谁?”
她用力的戳了下他的胸膛。“我干么跟你说那么多?你算哪根葱?”
见到她眼中一丝受伤的神色,他不禁自责起来。他怎能触碰她的伤口呢?
门砰地一声关上,他扬起手,想再叫她吃饭,但又想起她的禁令,立即陷入为难之中。
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真心的展露笑容,而不是以凶悍来掩饰悲哀?
张晶回到房内,并没有重新计算报表,整个人呆呆的坐在桌前,显然纪震又令她想起了杨振杰。
她总以为自己不会再思念杨振杰,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她经常在午夜梦回时梦到他,而后苏醒,度过一个个无眠的夜。
所以,她才夜以继日的工作,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思念。
当初杨振杰一去不返,她便接手公司的经营,却遭到董事会的反对,但是一份遗嘱使问题迎刃而解,却也让她彻底崩溃。
原来,他俩当初结婚时,他已拟好遗嘱,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她。
虽然公司那些大老们十分瞧不起她,但她也不肯轻易认输,足足花了半年的时间努力学习,终于足以胜任这份工作。
在她的观念中,年度报表是最重要的,再辛苦她都要自己编。
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她不肯原谅他,却时常想着他,以往的甜蜜时光不时浮上心头。为什么她要往回看,使自己跌入痛苦的深渊,也不肯往前走?
禁不住的,她打开抽屉,取出他俩的合照,目光变得悠远……
故事要从那个时候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