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与梁姑娘素不相识,何来生气之说?”鄙夷、轻蔑,他的口吻结了冰。
“怎会素不相识?皇上赐婚,将雨欢配给肇澧哥哥,你这样说话太伤人。”她越说越小声,平日的嚣张跋扈全然不见,只余娇憨的小女儿情态。
“梁姑娘难道不曾听说,本世子跪在御书房前求皇上收回旨意?”他俯视看着她,高高在上的表情仿佛她是入不了眼的小婢女。
“什么?”她的语调不自觉地上扬,“肇澧哥哥怎么可这样对待雨欢?”
“女子闺名岂可向外男道?梁姑娘真是好家教。”他轻嗤一声。
“肇澧哥哥不是外男,是雨欢的未婚夫婿啊。”她想不透,自己明明处处样样比梁子芳强,为什么他看不上她?
“此桩婚事我不认,梁姑娘还是别放太多心思才好。”
“怎么能不认?这是圣旨啊,难道你敢抗旨?”
“婚姻乃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所以他把皇帝的话当成儿戏?他、他……怎么敢?梁雨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背挺直,骄气上扬,她咬牙怒道:“不管肇澧哥哥心里怎么想,我们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不能说不,肇澧哥哥还是认命吧!”
他的回答是一阵冷笑,冷得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他讽刺道:“还以为大家闺秀与众不同呢,原来与那青楼妓女没什么差别,都是巴着男人不放的角色。”
这话说得太重,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他分明是要把人给活活踩死,梁雨欢红着眼,却是傲气更盛。“肇澧哥哥这全是为着梁子芳那个私生女吧?一个下贱的丫头值得你放在心上?莫非是她手段不同一般,勾得男人魂不守舍?”
“阿芳的手段哪有梁姑娘三分厉害,她还不敢一看见男人就扑上前去。”
他就怕梁雨欢不闹,她肯闹再好不过,这安平王府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皇帝眼线呢。
“你竟然为那个不要脸的丫头气我?肇澧哥哥你没搞清楚吗?我才是安平王‘名正言顺’的嫡长女,才是你日后‘名正言顺’的嫡妻!”她用尽力气强调名正言顺四个字。
她的强调引来他更深的鄙夷。“名正言顺?梁姑娘只要这个?那简单,既然如此梁姑娘就嫁吧,反正寿王府别的不多,空屋子倒是不少,倘若梁姑娘与佛有缘,本世子倒是可以先做布置,置一观音、添上香炉,再摆上十几部佛经,既可以让梁姑娘消消戾气,也可以助姑娘清心寡欲,反正嫁给本世子姑娘下半辈子是清心寡欲定了。”
他的话够清楚了:你有本事嫁进来,本世子就有本事让你变成活寡妇,名头本世子给得起,其余的?作梦去!
卢清华轻笑道:“强扭的瓜不甜,梁姑娘还是想想清楚,该嫁不该嫁?”
梁雨欢目光一转,这才发现旁边有人,她迁怒问:“你又是哪里来的……狐狸精!”最后面三个字,是她在看见对方的长相后补上去的。
卢清华未开口,上官肇澧便抢在前头说:“她是我的岳母。此生我只认阿芳为妻、只认她的母亲为岳母,其余闲杂人等本世子不看在眼里。”
他微扯双唇,眼角余光扫向花园一角,安平王与华恩公主的身影落入眼底。
“上官肇澧,你胆敢这样对待我?!我爹是安平王、我娘是华恩公主,我是皇上赐婚给寿王世子的妻子,我的身分高高在上!”
“皇上管得了赐婚,可管不了寿王府后院,你爹是安平王、你娘是公主与我何干?难道你耳朵不好使听不见我说的话?那我再说一次!此生我只认阿芳为妻,认钟太太为岳母。”
梁雨欢狂怒,扬起手就想往上官肇澧脸上打去,只是硬生生被他的眼神给吓退,于是手伸在半空中,形成一副尴尬的画面。
“钟太太既然到了安平王府,怎么不进厅里坐坐?”华恩公主的声音扬起,目光一转,身边的嬷嬷快步走到粱雨欢身边,强拉她回屋。
卢清华转身,视线接触到梁玉璋时,他一震,几乎站不稳,心头一阵慌,眼神却是再也转移不开。
她没死?她又逃过一劫?还以为此生再没有机会亲口向她说一声抱歉,没想到……上天竟厚待自己至此。
清华和他印象中的模样相叠,她没有半点老态,比起这些年与后院的侍妾姨娘斗法的华恩公主,看起来竟像是年轻了一轮,她本来就清新美丽,如今一看,风华更胜当年。
不光是他,华恩公主在看见对方时亦是吃惊不已。
她不是死了吗?十几年前她侥幸活命,可去年都已经坠入山谷了,怎么还能死里逃生?
难道她是九命怪猫?
方才下人来报,说卢清华来访,她还以为是谁恶作剧,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曾经想过,卢清华乡居多年,日夜操劳、风吹日晒,必定早与一般农妇无异,肯定容貌憔悴、言行粗鄙,没想到……她不愿意用雍容华贵来形容对方,但卢清华自信自若的气度让她找不到更适合的字句。
顿时,华恩公主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恨丈夫的目不转睛,殊不知自己的目光也离不开对方,卢清华的脸像是冬日阳光,教人舍不开离开。
“问王爷、公主安。”卢清华屈膝为礼,态度谦和但并不卑微。
梁玉璋激动得说不出话,华恩公主心头暗恨,可不得不开口,“请钟太太移步。”
言毕,她站在丈夫跟前,一个凌厉的眼神提醒他别失态。
卢清华把一切看在眼里,不过却是视而不见,轻言浅笑道:“王爷、公主先请。”
梁玉璋回过神,急急往大厅走去,华恩公主一声“钟太太请”,随行在后。
她口口声声钟太太,意在提醒丈夫这个女人早已挂上他人姓氏。
卢清华不在意,点点头,悄悄给上官肇澧使个眼色,他会意,在走过几步之后,身子一窜,不见踪影。
他今日身负重任,脚步加快,心情却是轻松,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男人,能够拥有一个特殊的妻子已属不易,还能有一个如此特殊的丈母娘,老天爷待他何其宽厚。
第三十二章三家姻缘两家怨(1)
大厅中,三人坐定,卢清华看着久久不言语的夫妻俩,先行开口道:“今日来访,是民妇逾越,阿芳已是安平王府的嫡长女,照理说她的婚事与民妇再无半点干系,只是生养她多年,有些话身为母亲不得不说。”
“清华,对不起,我欠你一句道歉,当年之事全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梁玉璋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只是心急地掏出储在胸口多年的话。
当年之事,本就是王府后院的女眷倾轧惹出来的祸端,倘若没那件事,她本该与玉骥成为人人羡慕的夫妻,但事发后她非但没有哭闹喊冤,反倒感念老安平王、王妃的收养之恩,把委屈忍气吞声。
谁知道她的百般忍让,没换来平安却换来公主的追杀,这件事在他心底是道过不去的坎儿。他以为她早已被害死,没想到两人还有机会再见面,他不禁感谢上天,让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一句“清华”本是忘情,却引来华恩公主一阵心绞痛,他说“当年之事全是我的错”、他向她说对不起,那是不是代表他知道当年买凶之人是谁?
心发虚,做错事的人最害怕尘封往事被掀开,如今卢清华就在眼前,她能不心惊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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