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双儿终于等到你了。”双儿欣喜若狂的跑上前。
“你该不会从午时过门离开后就一直在这等?”这傻丫头。
“双儿答应夫人要跟小姐寸步不离。”双儿点头,露齿一笑,“双儿就知道以小姐聪明机智一定有办法脱困。”
“说这话还太早。”迎春苦笑不已,“双儿,你可知我此番是在逃命,不是在游山玩水?”
“双儿知道,请小姐带双儿一起走,双儿愿终身伺候小姐。”冷不防双儿下跪,迎春赶紧扶住她。
“双儿,你别这样。”迎春阻止不了她。
双儿意志坚决,“小姐若不带双儿走,双儿就在这常跪不起。”
“我知道了,你起来吧。”迎春垮下肩。
“谢谢小姐,小姐包袱双儿来拿。”双儿不由分说的抢着拿,仿佛有了包袱护身,小姐就跑不掉。
“好啦,我们快点离开这。”迎春万般无奈,有如此尽忠职守的丫鬟真是夏府之福,她的不幸!
“小姐,夜深城门都没有开,若要离开要等早上,双儿有一个地方可以暂时歇脚,而且不会被人发现。”
“是夫人交代的?”迎春佩服夫人的神机妙算。
“小姐,果然厉害。”双儿也不隐瞒,“夫人早料到小姐一定能平安逃出将军府,于是事先安排好了,双儿即刻带小姐去。”
“不,我们还是赶路,从这里走到启夏门,我们可以在大慈恩寺休息一晚,趁早就离开。”迎春制止她。
“为什么?”
“双儿,你有没有想鬼将军是何等的人物,夫人想的到,他不会想到吗?如果我们要平安离开京城就必须避人耳目,住庙里最安全。”另外一个就是安静,不会有七嘴八舌的闲杂人。
“小姐,双儿真迟钝,居然没想到这一点。”双儿敲了下自己的头。’
“傻丫头。”迎春淡笑,拉下她的手,“走吧,我们还得赶路呢。”趁夜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小姐。”
“这里已经不是尚书府,别叫我小姐,如果你再叫我小姐,就回尚书府。”迎春沉着脸,无形流露不容置喙的尊贵气势。
“小……迎春姐。”双儿咽了下口水,“我们今后要去哪?”迎春不笑的时候还真有点骇人。
“岭南。”
“那么远,去那做什么?”
“找一味药。”医治将军的病,那时候他气也应该消了。脑海中不期然浮现那炽烈狂野的吻,她感觉两颊发热。
※※※※※
“鬼爱卿,天没亮,你新婚燕尔那么急着见朕,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一早就接获通报,鬼皇将来朝,皇上立刻来到书房相见。
“参见皇上。”
“平身。”皇上打了个呵欠,“你怎么不多陪陪新娘,急着找朕,是不是特地来感激朕替你做媒?”
新娘都跑了!
“皇上。”鬼皇将苦笑。
一想到他威震边塞、纵横驰骋的鬼夜叉将军竟然会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更丢脸的是无法一柱擎天,这件事要传了出去不只贻笑大方,丢脸丢到边疆,他男人的尊严荡然无存,以后怎么立威信于军队?
鬼皇将犹如吞了黄连有苦说不出,面红耳赤的一揖,“皇上,卑职有事相禀,请皇上斥退左右。”
“你们都下去,不用伺候朕了。”讶异鬼皇将难得突然请求,皇上狐疑之余依了他。“好啦,现在只剩你跟我,有话直说。”
鬼皇将东张西望,确定四下都没有人窃听。
走到鬼皇将身边,好奇他昨晚过得如何。皇上挨近他,以手肘推了推他,不怀好意的一笑,“昨晚洞房满不满意呀?有没有尝到欲仙欲死的滋味?照爱卿在沙场冲锋陷阵的勇猛,想必床第也不弱吧?”
鬼皇将黝黑的脸颊浮出羞愧的红晕。“皇上,卑职想要借大唐的藏书库以及……御医。”
皇上看着他气色似乎不怎么好,“鬼爱卿,不必那么勉强,朕可以放你几天假,昨晚做一夜一定很累。”
“这……”还做?他能振就不错了。
皇上皱起眉,“鬼爱卿,干嘛这样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像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朕言明?”
“此事总有一天卑职会向皇上解释,现在卑职真的很急。”他得赶快让小弟弟恢复雄纠纠。
“就算上茅坑也得忍一忍,把事情说清楚,否则御医不借。”皇上也不是省油的灯。太怪了,哪有人洞房夜刚过就来借御医,又不是……灵光闪过,皇上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你该不会真的不行?”
鬼皇将面色一青一白。
“不会吧,鬼爱卿,你真的不举?”皇上错愕,视线慢慢移到鬼皇将坚硬的男性部位。
鬼皇将羞窘的躬身掩藏,“皇上,你到底借不借?”
“借,不过你得先解释清楚。”
“皇上,事情是这样……”鬼皇将叹了口气,于是一五一十把遭遇,当然忽略那些亲昵的拥吻说了一遍。
皇上大笑,笑到眼泪溢出眼角,拍拍他的肩,“哈哈哈……鬼爱卿,想不到你足智多谋,在沙场剽勇善战对敌无数,竟然会有这一天。”
“这还要感激皇上你的厚爱。”一语成谶。
“鬼爱卿,你确定要让御医来诊断?”到时人多口杂,就算想杜绝悠悠众口都很难。
“那就不用御医,我知道皇宫里自古流传许多大内不传壮阳补肾的神丹春药,我想试试看。”现在只有死马当活马医。
“好吧!不过,朕是觉得与其浪费时间找医经和药方,不如找她会比较快。”皇上也好奇什么样的奇女子能让鬼皇将一夜变太监。
“我也想快点找到她。”纵然她害他不能人道,但他还是忘不了她清丽的容颜,还有那眷恋的吻。
“走吧,朕带你去藏经阁。”
“谢皇上。”鬼皇将跟上皇上步伐。
走到一半,皇上霍地回头,瞟了瞟他上下,“鬼爱卿,你真的不举?可以让朕见识一下吗?”
“皇上!”鬼皇将沉下脸。
皇上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的迈开步伐。
※※※※※
天方艾。
在离开了将军府后,因为长安城门要鸡鸣之后才开,迎春只好在庙里等天亮。
“你想去哪?”
“小小……”突然双儿瞠目结舌,手指直颤抖。
一早坐在客栈里用早膳的迎春心漏跳一拍,表面安之若素的一边撕着馒头,一边饮茶。
在离开了庙宇后,迎春本想赶快出京,可是一早赶市集入京和出京的人早大排长龙,她们要出城门还得排队。
看了下大道上人车拥挤,双儿说肚子饿,迎春心想他应该不至于那么快清醒,于是找了间客栈吃饭。
迎春连头也没抬。“是你呀!早。”
本来预估下了三人份的迷药至少要等到下午他才会醒,那时她已经逃离京城,谁知还是无法拦阻他。
京城天子脚下,有皇上当后盾,她一点也不意外他那么快就在那么大的长安城里找到她们行踪。
“你还想抓我回去吗?”她蛾眉淡淡一扫,见他竟大方的坐下。
戴着面具的鬼皇将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从嘴角弯起的弧度感受他的喜怒形色。
“我抓你回去,你就有解药吗?”怡然自得的拿起个馒头就开始吃,连夜赶场真有点饿。
他想京城里应该有珍藏的药材及医书,不信她的药真有那么神。这种丢尽男人尊严丢光祖宗颜面的隐私还是自个解决。
浪费了一夜埋首医经药书之中,阅览群经,试尝了皇宫里皇上不吝啬给他千百种珍贵药丸,他吃到快吐,最后他放弃了,心念一转,与其翻书找药找的头昏脑胀,不如找她比较快。
“双儿,你嘴巴可以合起来,嘴角的口水擦一擦。”迎春递上白绢给惊吓过度的双儿,唤回她的失神。
“小姐,他……他怎么……”双儿惊骇的直指他。怕他迁怒的一掌就把她劈死,因为迎春逃跑她也有插一脚。
“他的身份是鬼将军。”迎春云淡清风的说。动用一下权势和利诱,要找她们行踪非难事。
双儿悚然的缩回手,“对不起,迎春姐,他……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颤抖的畏缩在自若的迎春身侧。
“你这丫鬟的手再指,我会很乐意替她断肢,让她永远没有手指。”鬼皇将冷嗤声刚落下,双儿急忙将手缩回身后藏好。
“鬼将军,堂堂一个大将军用言词恫吓一个小丫头,这样不好吧?”迎春端起杯尔雅的品茗。
“尹之。”
迎春扬了下眉,睨了带着冰冷的银面具的他,有点好奇他是不是睡觉、吃饭都不脱下面具,那是不是表示他面具下都没洗脸?
“我的名,要不然你也可以称呼我皇将,皇上的赐名。”
“尹之,原来鬼夜叉将军也是有名有姓,失敬失敬。”迎春言不由衷的拱手一揖,笑不入眼底。
“小娘子,你太客气了。”鬼皇将笑得暧昧。
不理会他的调戏,迎春放下一锭银,无视他存在的起身,“双儿,吃饱了吗?我们该走了。”
“吃吃……”双儿舌头打结,就算饿的要命,吓都被吓饱丁。
“鬼将军不是妖怪,不会拿你当早膳吃掉。”只是无赖。
“叫我尹之。”鬼皇将不悦的抿着唇,也跟着站起。
“好吧!尹之兄,你若想跟着我,你得答应我这一路上得听我的。”到时再想办法摆脱他。
双儿胆战心惊的觑了眼高大吓人的鬼皇将。“小……迎春姐,万万不可,天知道他是不是……唔。”突然声音煞住。
迎春望了眼双儿捂着喉咙,脸红脖子粗,她悠悠叹了口气;“放过双儿吧,她只是关心我。”
鬼皇将鼻哼一声,手指一弹。
霎时,吼声爆出双儿之口,“你这妖怪,你对我做了什么?”所有用早膳的人都被突然的吼叫吓到一愣一愣,视线转移到他们这一桌。
迎春抚额呻吟,她本就是不爱引人侧目。
“那人好像是鬼夜叉将军。”
“不会吧,鬼夜叉将军昨儿个不是才与尚书府千金成亲,新婚燕尔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除非他不行了,才一晚就阵亡,哈哈。”虽说这些百姓只是拿他当茶余饭后的闲话开开玩笑,却不知真说中他痛处。
“该死的。”鬼皇将懊恼的低咒,压抑下怒气,免得一时失控错手宰了那些百姓,才抬头那罪魁祸首却想溜。
“迎春你想去哪?”他赶紧跟上。
“等等我。”双儿拿起包袱追上。
※※※※
在进出城门时,根本不需通行证,更毋需浪费时间排队,鬼皇将冷冷的使个眼色,谁敢不让过?结果却招来两个门神,鬼魂跟鬼灵,不知他们从哪得来的消息,或许是他象征鬼夜叉将军的银面具太招摇了。
他们讶异见到迎春之余,在主子一句——
“想跟,就不许多话,否则就把自己舌头先割下来。”
他们纵使满腔疑问也不敢提出,而双儿被鬼皇将淡漠口气中流露的凶恶,吓的花容变色,躲在迎春身旁,生怕他来割她舌头。
“鬼灵,去弄辆马车来,鬼魂去准备干粮和水。”鬼皇将睨了眼瘦弱纤细的迎春,见不得她风吹雨淋的受苦。
鬼灵不说二话立刻去办。
“要马车做什么?”迎春平静的问。原本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京城,此刻却拖了一串。
“太阳那么大,万一你有什么差池,我找谁来赔我这辈子的‘性’福。”说者有意,听者一头雾水。
只有迎春知晓这是怎么回事,脸儿一红。
双儿鼓起怯懦的狗胆,“臭妖怪,你的幸福为什么要找我们迎春姐赔,她又不欠你什么!”干嘛老用一双像要吞了人的眼睛瞅着迎春姐?
“迎春,你的这丫鬟胆子不小,如果再让我听到一句妖怪,我就送她下地狱让她见识真的妖怪,让她每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他每天见的鬼物岂会少,皇宫内苑多不胜数。
“哇,迎春姐,他好可怕,他要杀了我。”双儿眼眶一红,哆嗦的紧抓着迎春的衣袖,不敢离开半步。
迎春揉了揉额,“他不会。”一个哭的她心烦;一个霸道的管东管西,搅乱她平静的心湖,还好另外两个死人脸的跟班安静多。“还有双儿不是我的丫鬟,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对嘛!他居然威胁要送我下地狱。”双儿抽搭着。
“没错,我还要把你分尸送给鬼吃。”鬼皇将嘴角微弯噬血的弧度。对黏着迎春的那个丫头觉得十分碍眼。
倒吸口气,双儿哭的不敢发声,吓的全身发抖就像掉进冰湖里的小狗,紧紧偎着迎春这温暖。
迎春被双儿的眼泪弄湿了袖,却无法置她于不管,“鬼将军,你玩够了没?双儿年纪还小,不懂事,怎么你一个唐朝大将军也跟她小女子计较这芝麻绿豆之事。”真累!
“叫我尹之。”
“是,鬼尹之公子,再耽搁下去,天都快黑了,为了你的‘性’福,我们赶快赶路。”迎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不急,只要有你在,幸福唾手可得。”言外有意,鬼皇将目光眨也不眨的离不开她娇俏柔美的容颜,眼波盈秋水,唇如玫瑰绒瓣诱人,嗓音轻轻软软的让人骨头都酥了。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
“我当然知道,你的性福操之在我手,等我弄出解药,咱们就分道扬镳,互不相干。”迎春的话让他挨一记闷棍。
“你真的很懂得怎么打击男人的自尊。”无情!
“哪里,我还是学艺不精,否则你应该是三天三夜躺在床上动不了。”她药剂还是下的太轻。
“你真狠,害我在床上差点挂掉。”靠的是体力,耐力,男人的尊严,他拼了老命爬起来。
一旁的双儿脸儿发热,扯了扯迎春的衣袖,惊羞的脸上泛起红晕,压低了嗓音,“迎春姐,你该不会跟他真的做了?”
不知该佩服迎春姐的体力,还是该赞叹将军的“能力”,还是服了他们这种男女房事也能大刺刺拿出来讨论。
“做啦!”毒都让他喝进胃里。
“迎春姐,你一个清白姑娘怎么可以跟他……”双儿脸色刷白,眼底写着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可以,如果不做的话,我哪能安然离开将军府?”迎春以为她说的是下毒。
迎春不该跟鬼皇将发生关系!“迎春姐,你该不会是被强迫的?”双儿怨怼的眼充满敌意的直视鬼将军。
“强迫?应该吧!”如果他不欺负她的话,她不会下那么重的毒手。
这还是迎春生平第一次炼毒下药,医药是一体两面,以行医救人悬壶济世为本的孟家视使毒为禁忌,也因此后世子孙就算懂毒药役毒,也不允许下毒伤人,但他们孟家全死在大火里,这个禁忌也付之一炬,至今,大火是为何引起,没有人可以给她一个答案。
想到过往,迎春平静清幽的水瞳闪过一抹黯然,但旋即恢复。
“那个妖怪怎么……”
“嗯哼。”鬼皇将冷冽一横,双儿噤口。
“枉你身为将军,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可以夺去迎春姐的清白,你害她以后都不能嫁人了。”双儿抽噎。
“等等,我什么时候被夺清白?”迎春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可是……迎春姐你刚刚不是说你跟将军已经在洞房里‘做’了?”双儿抬起梨花带泪的脸。
现在双儿是在唱哪一曲哭调?“我说的做是我……”不期然那个炽热的吻浮现,迎春两颊滚烫的足以煮熟虾子,深呼吸的缓和躁热感,还好她的药发挥作用,否则她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双儿,我只是代嫁新娘,再怎么愚蠢也不可能跟他上床,而且他就算现在想做也无能为力。”
“什么意思?”双儿发挥好学本领。
“这与你这丫头无关。”狼狈的潮红爬上鬼皇将黝黑的脸庞,冷冷的直视麻雀一样唧唧喳喳的双儿,“你想试试拔舌,血溅喉咙的滋味吗?你再问,我就让你拜阎王当夫子。”问个够!
双儿立刻捂着嘴,不敢多嘴。
“她是我姐妹,你要对她做什么先得通过我这一关。”迎春不驯的面对比她高一个头的他。
“你已经嫁给我了。”
“我是代嫁,不是真的,你的新娘是夏如意。”
“但是,过我府,跟我拜堂,跟我人洞房的人是你这总没错。”他不容许她勾走他的心就拍拍屁股走人。
“我相信以你的声望及权势,一定有不少大家闺秀,名门千金青睐,你又何苦拘泥一张皇旨。”
“我要的是你。”他确定自己的心。
迎春心咚了下,忽略他坚定认真的话中流露出的情感,迅速转移话题,回避他炽烈的视线。
“我知道,你要的是你恢复往日雄风,这样你就不需要我了。”她只是个丫鬟,而他是堂堂大将军,她有自知之明,不想伤神又失心,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爱上他,她要逃!
“你在逃避!”鬼皇将看穿她灵魂深处,才伸出手没接触到她肩膀就软瘫下,他瞳孔收缩,“你你……”咚一声倒下。
“我们快走。”迎春拉起双儿,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迎春可以清晰的感受背后那双不肯合上的刚强炽热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的背烧出洞,她的心也被烧烙上火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