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灵菲清醒过来时,她正被阎玖央护在怀中,他们两人被抛落山谷,粗大的雨滴落在身上打得她处处发疼,她全身都湿漉漉的,衣裳、发梢不停地淌下水珠。
她此刻浑身都痛,觉得全身骨头好像要散了似的,但她却顾不得喊疼,因为阎玖央比她更惨。
他出气多入气少,她很怕他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她不想刚嫁人就守寡,更重要的是他之所以伤得这么重,全是因为先前马车翻落山谷时,他用他的身子护着她,她如今才能好端端地活着,没缺胳臂断腿,可他却伤势严重血沫不停地从他嘴里涌出,她怎么擦都擦不完。
她一边擦一边哭,“你不要再吐血了,这样会死的。”
阎玖央面色惨白,嘴里布满了铁锈的腥味,瘠哑地道:“我还死不了,你别怕,先找个地方避雨。”
她焦急地走在下着大雨的山谷里,狼狈地四处找寻避雨之所。
雨雾蒙蒙,无法看清四周,最后好不容易看见有处凹陷进去的山壁,可以暂时避雨,她小心的搀扶着他,慢慢走过去。
来到山壁,因为能躲避的空间狭小,挤不下两人,她便扶他坐在里面,自个儿靠外头站着,用身子替他挡住飘来的风雨。
她举起早就湿透的衣袖,仔细替他擦去脸上的雨水。“王爷再忍忍,珞珞她武功很好,一定会很快就找到我们,她还懂医术,等她来了就能治好王爷的伤了。”
她不清楚他的那些侍卫们武功如何,但她对席珞很有信心,看见他们的马车坠谷,她一定会很快下来救她。
他抬起眼皮看她一眼,见她站在他面前,两手高举着衣袖,为他挡风遮雨,被大雨淋湿的脸上布满焦虑和忧心。
他不喜欢看见她这样的表情,似是害怕得想哭却又强忍着,他想安慰她,但一张口就有血涌出来,让他没法出声。
“你怎么又吐血了?”她着急地撩起衣袖,为他拭去那些涌出来的鲜血。
他轻轻摇头,最后撑不住了,阖上眼皮,身子猛然前倾倒向她。
“王爷、王爷——”她惊叫着,用力摇晃着他,害怕地哭喊,“王爷,你醒醒、快醒醒,你不能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见他紧闭着眼,她一时惊慌得以为他已断了气,忍不住痛哭流涕,“王爷、王爷,你快睁开眼,不要死,求你不要死,我们才做了几日的夫妻,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不管,我们甚至还没有圆房,呜呜呜呜……王爷……”
他被她摇晃得快吐了,从昏厥中清醒过来,耳旁传来她的哭喊声,他吃力地撑起重如千斤的眼皮,望着她,她两眼红通通,脸上湿漉漉地,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你别再……摇了,再摇我真要死……了……”他虚弱的声音细如蚊蚋。
“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看见他再次睁开眼,她惊喜地止住了哭声,忘情地紧紧抱住他。
她没有抱他太久,很快便松开他,见他唇边又涌出鲜血,她赶紧替他擦掉。
见他的血一直流个不停,她看得着急得不得了,仓皇无措之下,她小心扶他靠着山壁,然后自个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出声祈求道:“老天爷,我求求祢快点派人来救我们,只要王爷能够平安无事,我文灵菲愿将一半的寿命分给王爷。”
他隐约听见了她的祈求,但这时他眼皮沉重得再也撑不住,怕她又如方才那样以为他死了,不停地摇晃他,因此昏厥过去前,他气弱地交代她,“我想休息一下,你别再吵我……”
祈祷完,她爬过去扶着他,让他枕着她的肩,答应道:“好,我不吵你,我不吵你,你休息。”觉得他身子好冷,她两手拥住他,想用自己的体温焐暖他,她努力咬着唇瓣,不敢哭出声来,怕吵到他。
就在她惊慌无措的觉得时间彷佛过了好久好久,不远处终于传来呼喊声——
“王妃……”
“王爷……”
楼昭与席珞几乎是同时抵达谷底,在大雨中四处搜寻。
听见那呼叫声,文灵菲惊喜地高声喊道:“我在这儿,珞珞,我在这儿,你快过来,王爷他受伤了!”
一定是老天显灵,让珞珞来救王爷了!
“混帐,我不是吩咐你们停止行动,为何那巨石还会砸中瑾亲王所乘的马车?”尚雨阳一向温雅的面容此刻阴云密布,厉色斥责站在他面前的一位面色黧黑的魁梧大汉。
那大汉不服道:“侯爷派属下过去传话时,已迟了一步,那巨石已被推落,来不及阻止。”言下之意是他的命令下得太晚,才会阻止不及,可怪不了他们。
尚雨阳脸色阴沉,“立刻派人去查探情况如何。”
他先前之所以命人以巨石伏击阎玖央所乘的马车,是想藉此除掉他,他一死文灵菲便是寡妇了,大智国与大鑫国并不会要求女子在丈夫死后守节,因此他便可名正言顺的迎娶她,岂知她竟与阎玖央同行,并乘坐一辆马车。
一接获这个消息,他即刻命人停止行动,时间上分明绰绰有余,哪会来不及,分明是他们违背他的命令擅自行动。
“侯爷,请恕属下多言,圣上派咱们前来大智国为的是要寻找那样宝物,侯爷该把心思放在寻宝上头,不该因儿女私情而耽误正事。”那大汉不满地开口道。
见他竟敢质疑自己,尚雨阳面沉如水,“你知道宝物藏在何处?”
“侯爷先前不是探明那宝物就藏在饶江里?!咱们在这里设伏,不就是为了阻止瑾亲王前往饶江治水,妨碍咱们搜寻宝物,纵使他这次摔下山谷没死,至少也会落得重伤,咱们该趁这机会赶紧赴饶江去寻找宝物,而不该再在这里耽误下去。”
他并非是尚雨阳的部属,是被大鑫圣上派来协助他寻找宝物的合作对象,才不得不听命于他,因此对他所作所为常有质疑。
替如他先前一直迟迟不动身赶往饶江搜寻宝物,反倒借故留在玉枢城伺机亲近文灵菲,等回到大鑫,他定要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说他只顾儿女私情而置皇命于不顾。
尚雨阳没有想到自己先前拿来充当借口、想利用他们来除掉阎玖央的理由竟会被他拿来质疑自己。
“那宝物是藏在饶江里,但想取得,须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合一才可,急不得。”他冷冷说道。
“这是何意?”大汉疑惑地问。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明白一件事,你若想要顺利取得宝物回去交差,所有的事都必须听从我的命令,你若再敢违令,就给我滚回大鑫去。”面色冷厉地说完这句,尚雨阳便转身离去。
文灵菲紧锁着眉头,小心翼翼为阎玖央上药,他全身布满伤痕,在肩头那里还有一处碗口大小的伤口,皮开肉绽地深可见骨,让人看得触目惊心,但这些都只是外伤,他伤及内腑,这才是最重的,所以先前才会呕血不止。
她身上也受了些皮外伤,但远不及他这般严重,看着看着,她眼泪忍不住呐啦咱啦地掉下,恰好一滴就落在他眼皮上。
不知是不是因此惊醒了他,阎玖央缓缓掀起紧闭了一天一夜的眼皮。
见到他张开眼苏醒过来,她满脸惊喜。“王爷,你终于醒了!”她赶紧回头吩咐一名婢女,“快,去找江太医过来。”此行皇上也派了一位太医随行前往饶江,以备不时之须,这次就多亏了有太医和珞珞在,他们两人合力才稳住了他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