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她枕在一个厚实又温暖的胸膛里,感觉到属于某人的稳健心跳及徐徐呼吸。
她舍不得醒来,如果可以,她希望能这么一直一直地睡下去……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她——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就她一个人。
她看了床头的闹钟,上面指着十一点十八分。
“ㄛ?”又是十一点十八分?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的十一点十八分?
她的脑海里不断出现暮人的身影及一些似幻似真的片段,她记得他跟她说了好多话,她记得他拥抱了她、亲吻了她,她还记得她偎在一个厚实的胸膛里沉沉睡去……
老天,一切都是梦吗?
昨晚在她的屋里,就她一个人吗?不,她明明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电话依旧响着,而那是真的。
她翻身下床,冲到房门外接仍尖锐响着的电话——
“喂?”
“美纪吗?”电话那头,是她乡下的母亲,“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我刚才在睡觉……”她轻咳了一声。
“都中午了还睡觉?”她母亲的嗓门大而宏亮,十分有精神,“你作息是不是都不正常啊?”
“不是的,我……”
“都怪你爸爸,居然答应让你一个人住在东京……”说着,她责怪起总是宠爱美纪、依着美纪的丈夫,“你都二十六岁了,还不回来吗?”
“妈,我的工作在这里……”
“工什么作?”她母亲轻啐一声,“快回来找个好对象结婚才是真的。”
“妈……”美纪皱皱眉头,一脸头痛,“又提那个……”
“你以为你几岁了?”她母亲叨念着:“找个时间回来吧,我替你物色了几个不错的对象。”
“什么?”她一惊,“妈,我不要相亲。”
“难道你有好对象吗?”她母亲毫不啰嗦地直问她,“如果有的话,就带回来啊。”
“妈……”
她是有喜欢的人,只是……人家还不知道肯不肯跟她回乡拜访她的家人呢。
再说,昨晚的事像梦一样,也不知道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管如何,你今年过年一定要回来。”
“妈,很远呢,而且可能买不到票。”她拼命找借口。
“票可以提前订,你以为我住乡下就不知道吗?”说着,她母亲又道:“搭夜车,一觉睡醒就到家了,哪有多远?”
“妈,我……”
“别说那么多了,总之过年一定要回来。”重点说完,她话锋一转,“对了,我寄了箱苹果给你,收到了吗?”
美纪微怔,“苹果?没有耶!”
“应该到了才对……”
这时,门板叩叩叩地响着。
美纪微顿,“有人敲门,搞不好是您寄的宅配到了……”
“是吗?”她母亲还想唠叨几句,似乎有点意犹未尽。
唯恐母亲继续疲劳轰炸,她趁此机会打断了母亲的话,“妈,下次再聊,我去开门。”
“什……那过年……”
“就这样了,再见。”不等母亲说完话,她飞快地挂了电话。
转身,她朝门口走去,“来了,请等等……”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宅配人员,而是她以为曾来过,却又怀疑只是一场梦的暮人。
她一怔,呆住了。
暮人微皱起眉头,“你问都不问就开门啦?”
趁着她还在睡觉,他先去处理一些事情,事情处理完毕,他就又迫不及待地回到这里来。
他原以为她是因为知道门外的人是他,才会那么干脆的开门,但从她的表情看来,她似乎不知道门外的人是他。
“啊……我……”
“一个人住,居然这么大意?”他有点忧心地说:“要是敲门的是什么奇怪的人,那该怎么办?”
“你……”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真的站在她面前。
老天,这该不会又是另一场梦吧?
“你发什么愣?”看她一副见鬼的表情,他皱了皱眉。
“赤川先生,你……真的是你?”她嗫嚅着。
“什么真的是我?”他眉心一拧,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你还没睡醒吗?”
她迟疑地摸摸自己的脸颊,这触感是真的。
“你……昨天晚上……”她一脸怀疑,“你昨天晚上真的……”
“真的什么?”他看出她眼底的迷惑及忐忑,决定逗她一下,“真的抱了你?亲了你?”
她的脸倏地爆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你该不是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吧?”他故意把话说得暧昧,“昨晚我们做了很多事,你还在我怀里打呼了……”
“什……”她陡地一惊。
很多事?在他怀里打呼?她……她跟他做了什么事啊?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一点感觉都没有?
看她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
“你这个傻瓜可能被骗了,还会帮忙数钞票喔。”他说。
看见他笑,她一怔,然后木木地看着。
他笑了?总是板着脸,不爱说话的他,居然在她面前笑了?
“你……”突然,他伸手捧住她的脸,定定地注视着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迎上他炽热的目光,她心头狂悸。
他唇角一勾,笑得迷人又性感。“昨天晚上,就发生了这种事……”说罢,他低下头,再一次攫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她深深的、绝对的确定……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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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美纪心情愉快地步进办公室。她打算一见到暮人,就大声地、元气十足地跟他说声“早安”。
但是,她发现他的位置是空的,虽然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但平时都很早进办公室的他为什么……
她纳闷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难掩满心的不安。但旋即,她的脑袋又被一幕幕甜蜜的影像填满。
温暖的拥抱、热情的吻……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一切真的发生过。
她终于知道,不管是如何冷漠的男人,也可能会有像火般热情的一刻。
“音无,”突然,三宅从明神经理的办公室里出来,“帮我冲杯茶。”
“好的。”她站起来,走进茶水间。
待她冲了茶出来,就连平时最晚到的京极夏彦也来了。
她一怔,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来?难道说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真的吗?”当她将茶端给三宅时,听见京极夏彦惊讶却亢奋的说着:“他真的申请调离?”
她心头一震。谁申请调离?难道说……不,不会的。
“发生什么事了?”她将茶杯放下,试探地问:“谁申请调离?”
京极夏彦咧嘴笑着:“还有谁?当然是那个老K脸。”
“什么?”老K脸?他说的是暮人?那个昨天热情的拥抱她、亲吻她的男人?
“真是大快人心,我终于不用再每天对着他了。”京极夏彦兴奋地道。
看他那么高兴,三宅摇头笑叹:“你也真是的……不过说来真是奇怪,他怎么会突然调离呢?”
“有什么奇怪的?”京极夏彦得意道:“他斗不过我,只好识相的离开嘛。”
“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三宅狐疑地说:“我们公司有清楚的制度及规定,不管是辞职或调职都得事先报备,我没理由不知道啊。”
“三宅先生,”此时,美纪再也忍不住了。“你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调职了?”
三宅点点头,“这消息是明神经理亲口证实的,不可能有错。”
听完三宅的话,美纪神情一黯。
看来是真的,他真的已经离开西新宿工务部了。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说?为什么已经回应了她心意的他,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就离开?
那让人心悸的拥抱是什么?那教人窒息的热吻是什么?难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只是她的幻觉?
不,不会的,她唇上还隐隐残存着他唇瓣的温度啊!
“小美,”京极夏彦疑惑地盯着她,“你干嘛那么难过?那个老K脸老给你脸色看,现在他走了,你该高兴才对。”
美纪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怔怔地出神,像是有人偷走了她的魂魄般。
“小美?”京极夏彦趋前,近距离地盯着她的眼睛。
她像是看不见他似的面无表情,而不是像平常那样羞红着脸,迅速逃开。
他眉头一皱,狐疑地问:“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她摇摇头,下意识地挤出笑容。
她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后开始装忙。她不想让别人发现她是如何的震惊及难过,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曾跟暮人有过那么短暂的交集。
她不断地问自己怎么会这样,但是她想不出任何的答案。
他就这么离开西新宿工务部,什么话都没说。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在对她说了“我喜欢你”之后,在他拥抱了她、亲吻了她之后、在她已对他交出自己的心之后,他竟然……
不,这不是真的!
她再也逞不了强,再也忍不住泪水,她的心又一次的碎裂。
她霍地起身,转身冲进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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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武新宿站前,天堂酒吧。
下班时,京极夏彦邀美纪喝两杯,而美纪答应了他。
虽然她对京极夏彦一点意思都没有,虽然她不该跟他单独在公司以外的地方见面,虽然有太多的虽然,但她今晚想喝醉,醉得什么都忘了,什么都记不起来,包括暮人。
她今天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本来在天堂,却硬生生被打进十八层地狱般。
就这么巧地,京极夏彦挑了家名为“天堂”的酒吧,而她希望今晚能醉得像是上了天堂。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暮人会这么对她,当他说他也喜欢她,当他拥抱她、亲吻她时,他的眼神明明是那么的深情真挚……
虽然她没谈过什么了不起的恋爱,但她相信那不是假的。
但如果不是假的,他为什么突然调离现单位,一句话都没说?
他在玩弄她吗?他是那种人吗?如果他真打算在调离现职前从她身上占到什么便宜的话,那么光是亲吻跟拥抱就够他得意、够他满足了吗?
她痛恨着对他有着这样怀疑的自己,却又解释不了他何以如此对她……
她不想再思索这样的问题,今天晚上她一定要灌醉自己。而如她所愿,酒过三巡,她已经醉得不太清楚坐在她身边的京极夏彦跟她说了些什么。
“你喝太多了喔,小美……”坐在美纪身边,京极夏彦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醉了。”
“我就是要醉……”她抓起酒杯,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一脸像喝农药般的痛苦表情。
京极夏彦不是笨蛋,今天美纪的一切行为都看在他眼里,而他也清楚的感觉到是什么让她如此失去控制。
当她听到赤川暮人调职时,她脸上那震惊的、难以置信的、受伤的表情,他全看见了。
只是……她跟赤川暮人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亲近、紧密呢?一直以来,她跟他不是比跟赤川暮人还要好吗?
虽然他几次想更亲近她都遭到她技巧性的拒绝,但他认为那只是因为她生性害羞啊。难道说她拒绝他,是因为赤川暮人那个难缠又龟毛的老K脸?
想着,他不觉懊恼起来——
他对女人一向有办法,而美纪也不是他现阶段唯一有接触的女性,虽然她既漂亮又讨人喜欢,但他并没有那种非得到她不可的欲望,他只是觉得逗逗她还挺有趣的……
然而,当他赫然发现她跟他的死对头似乎有些暧昧之时,她忽地成了他跟赤川暮人之间的决胜点。
此时的她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需要安慰,他想,在这个时候对她伸出“温暖的手”,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就投入他的怀抱。
他其实也不想乘人之危、乘虚而入,但一想到赤川暮人竟在他未曾察觉之际,早他一步掳掠了她的芳心,他就恨得牙痒。
不知不觉地,他脑子里有了不好的念头——
“小美,来,我送你回家吧。”他说,然后拿出信用卡结账。
美纪翻腕,努力地想觑清表上的时间。“喔……已经不早了……”
“是啊,明天还要上班呢。”他说,“我们走吧。”他搀着她,慢慢地步出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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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纪安静地坐在车上,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象。
“你还好吧?”开着车的京极夏彦忽地将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抚摸了她的脸庞。
“嗯?”她皱起眉头,用手拨开了他。
尽管她醉了,却隐隐感觉到那只手有着不安分的企图。
他露出了懊恼的、悻悻的表情,但没说什么。
“京极先生……”她盯着外面街景,双眼迷蒙,“你知道我住哪里吗?”
“公司附近,不是吗?”
“是啊,可是这里……”尽管醉,她可没醉到连回家的路都认不得,“这里好像不是……”
京极夏彦目视着前方,神情冷漠又带着点愠恼。他像是听不见她的话,自顾地继续往前开。
不一会儿,车子来到了一条陌生的路上,而美纪发现这附近竟然都是旅馆或汽车宾馆。
她一怔,“京极先生,你……”
“老实说,”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我并没有送你回家的打算。”
她陡地一震,“你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他瞥了她一记,“我们想的不是同一件事情吗?”
她感觉自己好像又清醒了一点,“什……”同一件事?他是指……
慢着,他不会以为她要跟他开房间吧?“请你停车……”
他将方向盘一打,准备开进某家汽车宾馆。“小美,让我安慰你。”
安慰她?她才不需要他的安慰!她是伤心,是难过,但他绝对安慰不了她,她要的不是他。
“请你停车,京极先生。”她语气坚定地重复道。
他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一路往汽车宾馆开去。
见状,美纪扑过去抓住了方向盘——
“你做什么……”京极夏彦紧张的抓紧方向盘,“快放手!”
他们两人的动作像是在抢篮球般,而车子也在两人的角力之下忽左忽右。
砰地一声,京极夏彦的爱车撞上路边的护栏,而他也即时地踩了刹车。
“你……”他恼怒地瞪着她,“你竟然……”
她不只拒绝了他,还害他的爱车挂彩,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瞬间,怒气直冲脑门,他整张脸涨红着,眼底也爬满了愤怒的血丝。
美纪气呼呼地想开门下车,但他一把抓住她,将她搂进怀里并想强吻她。
“不要!”她推拒并闪躲,内心十分的害怕。
“装什么纯洁?你偷偷地跟赤川那家伙在往来,不是吗?”京极夏彦盯着她,那眼睛像盯着猎物般充满着攻击性及征服欲。
“你……”她瞪着他,“放开我!”
他冷哼一记,一只手已袭上她的胸口。
她像受惊的小猫般缩起身子,“不要!”
有几分醉意的京极夏彦也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他控制不了自己,她越是拒绝他,他越觉得自己输给了暮人。
因为不想输,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美纪这个“战利品”。
他扑向她,将她压在座位上,扯她的衣裙、寻找她的唇,征服极力抵抗的她。
“不要!不要!”美纪奋勇抵抗,打死都不想让他得逞。
她知道是自己给了他这样的机会,她知道自己要负一些责任。但不管如何,她有拒绝、有说不的权利,只要她不愿意,他就不能这样对她。
她张牙舞爪地抵抗着,“放手!放开我!”手一挥,她在京极夏彦脸颊上抓了一道。
自觉被攻击,脑袋被醉意、怒气、欲望充斥了的京极夏彦,本能地反击。
他伸出手,毫不犹豫的给了她一巴掌——
“啊!”美纪惊叫一声,先是震惊,然后转而愤怒恼恨。
她再也不当什么好脾气小姐,她再也不要忍受这一切!就算她的反击会让她丢了工作,她也要讨回她该有的公道。
“你打我?”她恨恨地瞪着他,“你居然打我……”说着,她抓起包包朝他猛K了好几下。
从没见识过她如此强悍的京极夏彦,神情震惊又难以置信。
“你……你这个……”他高举两手阻挡她的攻势,就怕她打到了他引以为傲的俊脸。
“可恶!混蛋!男人都是王八蛋!”美纪发疯似的不断攻击他,仿佛不把他打成猪头绝不善罢干休似的。
“不……不要再打了!”京极夏彦气极败坏地跳下车,然后冲到副驾驶座那边。
打开车门,他大声吼着:“下车!给我下车!”
美纪抓着包包跳下了车,然后狠狠地踹了他车门一脚。
“啊!”爱车如命的京极夏彦一脸崩溃,“你……你竟敢……”
看见他那如丧考妣的表情,美纪觉得自己得到了公道,也出了口鸟气。
她挑眉一笑,转身走开。
“该死!你这恶婆娘!”
身后传来的是京极夏彦的咒骂,而她已经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