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死老头疯了!”、“亏我还帮你生了儿子。”顿时哀鸿遍野,哭喊声、尖叫声充斥着整个事务所。
“不公平!”
“项赤雁凭什么得到项星集团?”
“你怎配!”一阵混乱中,有人冲向仍然呆立在一旁的项赤雁。“你爸根本不要你们,否则也不会和你妈离婚。老头子是爱我的,这遗嘱一定有问题……”二妈举起松垮发福的手臂,朝赤雁挥了过去。
忽然,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别太过分了!”
金炎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是怀疑我的‘职业道德’吗?”
二妈敢怒不敢言。“你自己心里有数。”
金炎骏松开二妈的手,用力一挥,立刻冲进一群人高马大的守卫来。
“把他们带走!”金炎骏下令。
谁敢欺负赤雁,金炎骏就要他好看。
“我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项赤雁!”大弟那充满恨意的口吻,仿佛想在赤雁的胸口狠狠地刺上一刀。
“别忘了海岛的法律,配偶和子女都有遗产的‘平等’继承权!”
“这场官司,我们会告到底!”二妈亦不甘示弱地补上一句。“咱们走——着——瞧!”
蓦地,一把洪亮的男声响起。“要打官司,我奉陪到底。我是项赤雁的专属律师金炎骏,请多多指教!”
金炎骏是传说中从未打过败诉官司,永不被击垮,海岛数一数二的大律师……只要他接手的案子,连法官都要敬畏三分。
“关于备受‘争议’的继承人部分,我会竭尽所能,让赤雁名正言顺地成为项星集团‘合法’的继承人。”
金炎骏的这一番话,是在宣示他的决心?
这下大家只有吹胡子瞪眼睛、作鸟兽散了。
而呆立许久的项赤雁,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口中只一径喃念:“不可能。不、可、能……”
见她仍无法相信事实,金炎骏半开玩笑地说:“我将一生的清誉都押在你身上了,你可要负责。”
赤雁闻言,一脸莫名其妙地看金炎骏。
金炎骏只有再干笑道:“许久不见,但我仍千真万确地确定,从过去到现在,我们都是称兄道弟的好哥们儿!”金炎骏真挚的神情打动了赤雁。“无论如何,我一定为你两肋插刀、跟你生死与共!”其实,项雄兴的遗嘱还有条但书。可是,金炎骏却为了私心隐藏了攸关遗产继承的“重点”。这一切都是为了佳人项赤雁。
翻开遗嘱,金炎骏继续念道:“要继承财产,赤雁必须在半年内结婚,而且,终生不能离婚!”金炎骏沉重地念出让赤雁十分震惊的内容。“如果离婚,财产会视同放弃……”
“不!”赤雁扯着嗓子直喊。“我绝对不结婚!!我宁可放弃财产的继承权!”
“万万不可啊!”美凤急得捂住赤雁的嘴。“赤雁,千万别跟自己的荷包过不去啊!”
“贪心不足蛇吞象!我根本没有本事驾驭父亲的王国。”赤雁毫不稀罕。“我有自知之明,不会自暴其短!”
“你错了!”金炎骏有力的声音传来。“项雄兴并不是傻瓜,我相信他一定认为所有的孩子中,你是最杰出、最有资格继承项星集团的。”
“爸爸怎么可能把所有的财产都给我呢?”赤雁仍然无法置信,在父亲众多的孩子中,她一向是最少得到父爱,最少得到关注的……
“也许项老头在临死之前,突然省悟到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是你们母女俩。”美凤说得煞有其事。“为了弥补你,所以把钱留给你;为了让男人保护你,所以要你结婚,还要你一辈子不能离婚……”
“不,”赤雁微弱地喊道。“我还是不想继承。”只要想到结婚,她就想到束缚,而且……还要跟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你别净往牛角尖里钻!你爸爸从未尽过父亲的义务,现在想拿钱补偿你,这也没有错啊!”美凤提高了音量开骂道。“你别傻了,这不是讲骨气的时候。”
美凤乘机好好教导赤雁社会的现实面。“你要知道,要报复你父亲最好的方式,就是继承他的财产,再好好地挥霍一番。你要知道,钱可以压死人啊!你要做那个可以使鬼推磨的有钱人!”美凤说到激动处,双眸闪闪发亮,手也不自觉地挥舞了起来。“就像现在,国家是以经济来统一,而不是用武力。”
听着美凤那夸张的比喻,赤雁忍不住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是啊!别辜负我的一番苦心。”金炎骏故作委屈道。“为了你,我连辛苦经营的律师生涯都赌上了,你忍心不管我吗?”
“我……”
他们的话让赤雁有些心动了。毕竟,金钱很迷人。以前,她看着母亲辛苦的做义工,她明白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不论是穷人、病人、孤儿,对他们最实际的帮助就是钱。
“可是——要找个男人结婚……”她仍有所顾忌。
“傻孩子!”美凤拍拍她,好像在取笑她太过紧张。“天底下,有名无实的婚姻多得是,就算是为了钱而交易的婚姻,也是有的。”
“有名无实?”赤雁呆愣了好半晌。
“有名无实也好,起码你不会受伤害。”金炎骏附和道。
“可是,那婚姻的价值就不存在。”赤雁疑惑着。“这样我不就是为了钱而自取其辱!”
美凤快气炸了。“抛开你的良心,记住,要认钱不认人!”
“不!”赤雁反驳道。“为钱翻脸不认人?如此,我跟二妈、三妈那种见钱眼开的模样,又有何两样?”
“你啊!长得是慈眉善目的,跟他们那种爱钱的贪婪嘴脸完全不同。”美凤轻拍着赤雁的头。“看样子,我要好好地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来规劝你这位善良的小姑娘了!”
***
淡水石门乡老梅村。
这真是项赤雁最忙碌又惨淡的一段日子。
为了项星集团的交接,还为了弄清楚项雄兴的不动产,项赤雁几乎走遍了大街小巷,忙得昏头转向。
今天也不例外,又顶着个大太阳,和美凤驱车来到这人烟罕至的老梅村。
“没想到,项星集团连这里也有度假别墅!”赤雁气喘吁吁地爬上阶梯。
“只怕早就荒废了!反正你爸爸花钱如流水,这幢度假别墅对他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他根本不在乎的!”美凤撇着嘴,不以为然地说道。
走入弯曲的羊肠小径,碎砖红瓦,杂草丛生。枝叶茂盛的老树,矗立在倾圮的墙边,形成一种特殊的景致。
“这一定是在海岛经济起飞时盖的,等到不景气后,便荒废了。”忽地美凤啧啧称奇。“哇!看!车库里还有好多辆废弃的宾士车呢!”
实在不难想象当初经济有多么繁荣。
大老远处,李延年推着严继武缓缓地踱步而来。
一连好几天,李延年载着严继武在北海岸四处游逛。
“少爷,还想看此什么呢?”
“看这些乏人问津的别墅,”严继武愁容满面,语气中净是嘲弄。“真是盛极必衰。”
“我看你是想透透气吧!”李延年呵护地说道。
唉!什么都瞒不过“爸爸”,严继武像个泄了气的球。“如果再不透透气,我会疯掉!”他几近崩溃地道。“她是个永不轻言放弃的人,那么积极的到处寻觅严家的儿媳妇……”
严继武被母亲逼得六神无主了。“我是同性恋她不在乎;双腿残废,她也不放弃;弄得我根本是君子无用武之地,真的成了废物。”
事情的发展演变到这个地步,也是无法预料的。
“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哎,走一步算一步!”连李延年也想不出任何方法来了。
“我好想站起来!”严继武要求着。
“万万不行啊!”李延年深谋远虑。“就怕百密一疏啊!万一被熟人瞧见,或是严女士派人盯住我们——”
“我们母子居然像敌人一般,算计彼此,真是丢脸。这么一来,永远也化不开心结了。”严继武愁肠百结地想着。
风在耳边轻拂过,庭院里的花儿,随风摇摆着,清新宜人的景致里却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严继武抬起头来不经意的一瞥——
目光立刻定住了,久久不能移开。
他从未如此专注地看过女人。
而他竟看她看得入迷。
她究竟是谁?
她的肌肤似雪,在阳光下闪着白瓷般的迷人光泽。火红似的合身衣裙,衬出她姣好的身材。她站在远处,像是天边的一抹彩霞,也像是田野里盛开的花儿。
而严继武的出现,似乎触动了赤雁的心弦。她怔怔地站在那里,半天无法动弹。
突如其来的惊喜声在他们耳边同时响起。
“是你——”
“是你——”
相隔数十年,他们竟又再次相逢了?
这是真的吗?
美凤欣喜若狂地跑到李延年面前。“还记得我吗?”她眉开眼笑的在李延年面比手划脚。“那个住在隔壁的小凤妹啊!”
李延年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是你,小凤妹!”
“几年不见了?老天爷待我们真不薄,竟让我们又在异地重逢!”他们欢天喜地欢呼道。
乍见故人的惊喜,让他们像是喝了蜜糖般,整个人都喜滋滋的。
“感谢老天爷!没有枉费我等你到老,如今,我终于又遇见你了。小凤妹!”李延年双眼泛着泪光,激动地说道。
“原来你……”美凤感动得快流下泪来。“你一直在等我……”
“之前来不及告诉你的话,没想到要等到白发斑斑,才有机会对你说——”李延年有满腹的话,要对小凤妹倾诉。
“我也有话要对你说——”美凤欲语还羞道。“我也还是小姑独处……”
他们高兴得又哭又笑。
李延年的目光闪烁着情意。“当年楚楚动人的黄花大闺女,如今仍然风韵犹存。”
“而当年潇洒的少年郎,至今仍是风度翩翩的好男人啊!”美凤难掩爱慕之情。
接着,他们彼此深情地相视着。
在一旁的严继武和项赤雁起先看得目瞪口呆,等了解到是怎么一回事后,他们静静地伫立在一旁,露出会心的微笑。
许久之后,李延年与美凤终于想到自己的“儿女”了。
“来!介绍一下。”美凤抓着赤雁,一把将她拉到李延年面前。“这是我家的大小姐,我一直跟着她的母亲,她可算是我养大的女儿。”美凤得意洋洋地炫耀道。“她不仅出身名门,还是美国史丹佛大学的硕士喔!可不要小看她!”
“你们好,我叫项赤雁。”美凤炫耀的说词,让赤雁有些害臊,但仍不失落落大方。
项?李延年立刻联想到不久前才去世的电子业大亨——项雄兴。
李延年锐利的目光开始打量起赤雁,随意的装扮,却不失典雅脱俗,束在脑后的长发将干净而清爽的脸蛋显露出来。举止合宜的应对,显示出自良好的家庭。看起来,是个乖巧的女孩。
“真是吾家有女初长成。”李延年口里虽然赞美着,目光却不表认同。他话锋一转,指着严继武道:“这是我家少爷。”他挺起胸,气势十足地说道。“我家少爷可不是盖的,文武双全,青年才俊,不同凡响,他是纵横八方、能呼风唤雨的严家大少严继武。”
严继武?
台南严氏家族?严宇工程集团严如女之子?美凤讶异地瞧着他。
严继武从未如此困窘过,真是糗大了,现在的他不是什么五尺昂藏的男子汉,而是个跛子——双腿不良于行、坐在轮椅上的跛子。
虽然,这只是演戏,虽然,他总是眼高于顶的鄙视女人,但,他从未像此刻一般,不由自主地凝视着项赤雁。
“严——家——大——少……”美凤轻蔑地用手指直比着严继武的鼻子,再直直地画过他用白布遮盖的双腿。“这——”她斜睨着李延年。哼!五十步笑百步,严继武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李延年发现到严继武的窘状,连忙岔开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住在度假小屋,要不要一起来聚聚?”
“这……”赤雁有些矜持。
“当然要!”美凤立刻应允。“我可是舍不得你这老头。”
积压多年的情感,好不容易复苏,他们怎舍得再次分离?
***
一轮明月高挂着,灿烂的星光洒满了沙滩。他们四个人像是一家人般围坐在海边。
李延年和吴美凤沉浸在重逢的甜蜜里,除了含情脉脉的眼神外,还不断地窃窃私语。
“严继武双腿发生车祸不能动弹?严女士不死心地替儿子在寻觅良缘?母命虽难违,严继武却抵死不从,现在十分困扰——”美凤将李延年不经意透露的“重大事件”一一记在心底。不但如此,她还嫌李延年透露得不够多。
“严如女的风评好像不大好?当年未婚生子的新闻可是轰动一时。现在,是不是因为太强势,所以得不到儿子的认同……”美凤试探地问道。
“那都是别人胡扯的。别道听涂说!”在这节骨眼上,李延年还是挺忠心的。
“是吗?”美凤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咦!”这下换李延年好奇了。“你们家的赤雁条件好、人品好,长得又貌美如花,怎么还没出嫁啊!她的家世人品如何?”
“说来话长——”美凤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那就长话短说啊!”
“说什么说!”美凤瞥了李延年一眼,那风情万种的模样,让李延年的心都酥麻了。“你都不肯将严大少的事说个明白了,我又怎敢乱说我们家大小姐的事?”
“你……”李延年没话可说。“真败给你了!”
美凤继续使出浑身解数,让李延年在意乱情迷中,不小心说溜了嘴:严继武是同性恋……
美凤被这惊人的消息吓得心脏快麻痹了。
她很快地恢复镇定,对项赤雁的事情不肯透露半点口风。连赤雁是项雄兴的女儿及遗产继承人的事都语多保留,只稍微透露赤雁怕男人。
怕男人?
这不是少爷不可多得的机会吗?
“只讲这么一点点,你好贼!”李延年虽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谁教自己抵挡不住美凤的“媚功”。
李叔和阿姨一定是谈恋爱了!
继武和赤雁也由衷地替美凤和李延年高兴,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还能找到当年的青梅竹马、红颜知己,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可是,在充满诗情画意的星空下,面对面的两人却不知如何自处?
他们都对异性敬谢不敏。
严继武帅气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而项赤雁一向高傲,也不可能先开口。
从黄昏到深夜没有任何的言语,有的,就只是流动在他们之间奇妙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