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宫
“……奴才依照王爷的吩咐,将补品送去顺心园,不过夫人正在歇着,没能见到人。”安公公来到静心轩,朝正在看书的摄政王禀告。
季君澜“嗯”了一声。“下去吧。”
“是。”他无声地退下。
原本想亲自送去,顺便看看陈氏,抱抱她、亲亲她,再听她说一堆令人哭笑不得的歪理,旋即又想到那天提出的条件,季君澜不禁摇了摇头。
“不该再这么由着她……”可若不答应,那个女人就不肯生,而且连分开的话都说出口了。
不行!得冷落冷落她,让她明白本王不跟任何人谈条件。
他是堂堂大周朝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不畏惧自己,却得被一个女人威胁,这还有天理吗?
对,就这么办!
寻思至此,一道黑影悄然进来,高均单膝下跪。“见过王爷!”
“说。”
“王爷之前命属下调查户部侍郎张晋全的事。”他低声禀明。“张大人除了和右相以及其他官员密会,商讨如何在逼宫时,帮皇上保住皇位一事之外,私下又派亲信和……工部尚书刘大人联系。”
季君澜低嗤一声。“果然是株墙头草,想要两面讨好,与舅父攀交也是担心逼宫一旦事成,为求自保,当然要留一条后路,这些都在意料当中。”
“另外,”高均又说。“前天一早有人上冀天府知府衙门状告张大人的独子张叔宝始乱终弃,不过张大人请来右相施压,知府大人最后判决败诉。”
他眉头一拢。“有这种事?原告是什么人?”
高均回道:“是有‘天玑先生”之称的罗永昌三女。”
“这个罗家不就是当年曾帮父皇授课解惑的罗太傅?后来从朝堂上退隐,便办了一间‘天玑书院”,不止一次受到朝廷奖励,当年文武百官可都是将子孙送到里头读书,十分风光。”季君澜没想到原告还有这层身分。
“回王爷,就是那个罗家没错,原告罗三姑娘便是罗太傅的曾孙女,自从罗太傅亡故,家中便再无人入朝为官。罗永昌虽是个举子,但无意入仕,只在书院中教课,不过近两年身子不好,书院也跟着没落,与妻子生下三女,并无男丁,过去罗太傅在朝堂上建立的人脉也早就断了,如今发生这种丑闻,也无人主动出面帮忙。”
他说完几个重点,相信主子明白个中转折。
季君澜嗤哼了声。“难怪张晋全有恃无恐,胆敢请来右相暗中施压,把这件官司硬拦下来。”
“还有传闻张叔宝在公堂上大声咆哮,说他们张家有皇上护航,谁敢动他一根寒毛。”高均口气平淡,不带感情,但心中却极为不齿。
季君澜放下手上的书,起身走了几步。“张晋全有胡惟德当靠山,胡惟德这个老臣又扛着拥立皇上的旗帜,自以为皇上会站在他那一边,打的全是如意算盘,可真的会如他们所愿吗?”
说完,他考虑是由自己出手整治,还是让皇上知道此事,再看看他会有何反应?是会秉公处理,还是袒护亲近的大臣?
“罗家败诉之后就认了吗?”
高均想了想。“属下只是听说罗三姑娘在母亲的陪同之下,带着两个月的身孕,在公堂上哭得声泪俱下,又被张叔宝嘲笑妄想攀上枝头当凤凰,故意把其他男人的种栽赃到他头上,得知败诉后就晕倒在地,其他便不得而知。”
“继续派人监视罗家,若他们有进一步的行动,立刻回报。”季君澜不急着处理张家父子,这事还是由皇上出面才有趣。
待高均离去,又换齐砚进来。
他坐下来啜了口热茶。“去探过永寿宫了?”
“是,属下观察了好几个晚上,太贵妃娘娘潜心向佛,镇日关在佛堂内,不曾踏出半步,还有……”
季君澜搁下杯子看向他,等他说下去。
“永寿宫每到入夜之后,气氛就多了些阴森,只要有一点异声,宫女们就吓得直嚷有鬼。”齐砚也知不该怪力乱神,但说的都是实话。
他嗤笑。“佛堂有神明庇佑,何来的鬼?”
“属下也这么想,但那些宫女的反应却是不假。”自己可不敢乱说。
“卢太贵妃确实在佛堂内?”他突然有些怀疑。
齐砚颔了下首。“属下亲眼见到太贵妃娘娘身边的江嬷嬷送过好几次饭菜,以及隐隐约约传出的颂经声,只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门外都会有两名宫女值班看守,实在很难接近半步。”
“不过是间佛堂,却如此戒备森严,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季君澜沉吟了下。“赵秀此刻人在哪儿?”
听到“赵秀”二字,齐砚心头一震,她的兄长也在宫里当差,而两人不只是铁心营的同僚,彼此之间也互有情意,听到主子提起对方,想必有要事交办,整个人顿时绷紧。“赵秀一直在宫外等候王爷差遣。”
“就让她扮成宫女混进永寿宫。”他淡淡地嘱咐。
闻言,齐砚立刻衔命去找六局的女官,因为里头有王爷安插的人,可以马上做好安排。
直到静心轩内只剩季君澜一个人,才重新拾起书,屋内除了翻阅书页的细微声响,没人敢进来打扰。
同时,在甘泉宫那一头——“回皇上,派去宫女李桃老家的人刚刚回来了,才知她的家人无故失踪,下落不明。”赵亮进御书房面圣。
季昭愣怔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怎么失踪的?问过当地父母官了吗?”
“已经问过了,听说是邻居报的案,官府也派人找过,可李桃的双亲、兄嫂和几个孩子在一夜之间消失,没有人看见。”
“这到底是被杀了,还是怕事迹败露先逃了?”季昭跌坐回椅子上。“那么刺客身上掉落的腰牌,就真的是这名宫女借出去,却没有归还的那一块了。”
桂公公也相当不解。“李桃若是被迫,又是被谁要胁的?”
“……赵金桂!”
被连名带姓地喊,让桂公公猛地回过神来。“奴才在!”
“去仔细讯问跟李桃平日交好的宫女,她生前可有说过什么,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管多深都要往下挖。”季昭握紧拳头。
他必须长大!必须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是,皇上。”桂公公看着急速成长的小皇帝,心中悲喜交加。
十二月初,外头下起大雪。
方怡的身体调养得差不多了,既然无法出门,也只能在书房练练毛笔字,照着字帖临摹一篇,手指都快抽筋了。
“……原子笔的发明真的是造福所有人类。”她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揉到一半,又拿起今天的小报,上头是户部侍郎张晋全之子有意与忠义伯之女联姻的新闻,害她真想把它揉成一团,再扔进字纸篓。
“也许我是在等那位罗三姑娘来请我帮忙,可现在问题是她不来,我总不能自己找上门,说要帮她告官吧?难道罗家已经放弃了?”
虽然这位罗三姑娘真的好傻好天真,人家说会娶她,就当真什么都给了,之后有了孩子,才晓得被骗,可看到那个渣男居然想娶贵族的女儿为妻,所有的便宜全都让他占尽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叹了口气。“不过如果罗家都认命了,我又能怎样?”
这时门被人推开,彩霞走了进来。“夫人歇一会儿,吃碗桂花糯米藕吧。”方怡看了看窗外的雪。“这种天气,应该也不会有人上门。”
“下这么大的雪,谁都不想出门,夫人就老老实实地在屋里练毛笔字吧,别再胡思乱想了。”彩霞把小报收起来,不让主子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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