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阿渐落晓星沉,
嫦域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
锦娥李商隐
抱着米香回到府中,湛瑀戢却得看着米香躺在别人的怀里。
徐捕头又是嘘寒问暖,又是亲侍汤药的猛对米香献殷勤。这些举动看在湛瑀戢的眼里,实在是碍眼。
湛瑀戢趁着米香又昏睡过去还没醒之前,决定银徐捕头说清楚、讲明白。
「米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湛瑀戢站在徐捕头身后,将事情全盘托出。
徐捕头当下一愣。
原来他、心仪的佳人已有婚配,可是——徐捕头转过身来,看着湛瑀戢。「湛大人分明就不喜欢米姑娘,不是吗?」
「谁说我不喜欢的?」
「要是湛大人员喜欢,那么为什么对米姑娘老是不假颜色,老是不给她好脸色瞧?」
「我是爱之深、贵之切。我希望她能多识些人情世故,别老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米姑娘不是长不大,米姑娘是单纯,而单纯并没什么不好。」徐捕头还觉得那是米姑娘的优点呢!
「你觉得单纯没什么不好?」湛瑀戢反问徐捕头,而眉头则是紧锁着让人难懂的情绪。
「是的,属下的确认为单纯没什么不好」
「那么今天的事又怎么说呢?她要是懂得察言观色,就不会没看出那乞丐其实心怀不轨,甚至不会在那歹人挟持她的性命相逼时,却傻傻的以为那是我设下的圈套,还跟那歹人讨价还价。」
湛瑀戢举证历历,在在都说明米香鲁莽的行为,的确不是一件可爱的行为。
「若是当时徐捕头与湛某易地而处,看到歹人拿着力抵在米香的脖子上,徐捕头还会以为米香的单纯是好事吗?」拜托!依当时的状况来说,米香的行为根本不叫单纯,而是叫白痴!
徐捕头被湛瑀戢给问住了。
若是当时,他与湛大人易地而处,只怕他也会像湛大人一样,吓得魂飞魄散,甚至责怪起米姑娘的莽撞。这么看来——
「大人是真的喜欢米香姑娘?」
「是的。」
「不是因为大人与米姑娘的婚事,是父母之命,所以大人才勉强接受?」
「不是。」他是真心喜欢,所以,米香的安危才能令他牵念,以至于放心不下。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米香的?而当他发现时,她在他、心目中的地步已举足轻重。
*******
米香因为失血过多,所以晕了过去,但是——
该死的!是哪个不长眼珠的王八蛋,没见她是个病人,竟然还挑她在昏睡的当时,杵在她的床边交头接耳的,真是吵死人了。
米香被交谈声给吵醒!睁大眼睛,就想骂人,然而眼睛才张开!就看到她的英雄徐大哥耶——
米香笑眯了眼,心里头甜孜孜的欣喜着徐捕头来看她的事实,但是——可恶!
为什么湛瑀戢也在,而且——
他说什么来着?
说她笨、说她傻!还说她蠢,竟然看不出那乞丐不怀好意,而且在被挟持之后,还以为他是在跟她玩,以至于被人抓到把柄,差点玩掉自己的性命!
哇哩咧!好呀!这个湛瑀戢真是个小人,竟然在她的背后说她坏话!可恶!
米香正想掀开被子,下床跟湛瑀戢大吵一架,但——
等等,他后头说了什么来着?
他说:他喜欢她!
喜欢她耶!有没有搞错?那个老是对她不假以颜色,老是给她脸色瞧的湛瑀戢说他喜欢她耶!
米香大感讶异,连忙又把身子缩回床上,闭着眼睛,假装自己还没醒来。
她就假装昏睡,看看湛瑀戢还会说些什么。
她听见徐大哥问湛瑀戢,他是不是因为父母之命,所以才勉强接受与她成婚的事?
是不是?
米香拉长了耳朵,好想知道答案喔!她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着,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只知道她、心跳得好快、好快。
湛瑀戢给了答案,而且答案是——不是!不是耶!
米香乐得眉笑、眼也笑,一个人躺在床上暗爽到差点没得内伤。
哦呵呵呵:….她就知道她是人美、气质佳!就像湛瑀戢那个「怪脚」,也难逃她天生丽质的美丽风采,而不得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哦呵呵呵——
米香开心极了。
「你在暗爽什么?」湛瑀戢跟徐捕头说清楚、讲明白之后,便言明了米香有他照顾就行了,于是在送走徐捕头后,湛瑀戢又折回米香的床前,打算看看她的伤势有没有好些?
没想到他人才走回来,就看到米香憋着笑意,整个五官全挤在一起,像是隐忍着极大的笑意。
「你到底在开心个什么劲啊?!」
我?他是在说她吗?
米香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她假睡的事这么快就让人给识破了。不行!她不能让湛瑀戢知道她偷听到他爱的表白。
为了利用湛瑀戢喜欢她的这个弱点,她怎么装也要装做自己完全不知情,然后再好好的戏弄他一顿,要湛瑀戢为她做牛做马,做到死。
「呵——」米香打了个大呵欠,故作才刚醒来的样子。
「咦?你怎么在我房里。」米香佯装惊讶。
「我一直在你房里。」
「你在我房里干嘛?吓,你该不会是想趁我昏迷时,偷偷的迷奸我吧?!」米香口无遮拦的控诉湛瑀戢。
湛瑀戢的嘴角一抽一抽的,真不晓得他是哪根筋不对,竟然会喜欢上这个没什么教养的小恶女。
瞧瞧她刚刚说的是什么话?!她这分明就是把他看成采花贼。
「我没那么下流,我之所以在你房里,纯粹只是为了照顾你。」
「你照顾我!吓!我还真不知道你会那么好、心哩!咦?徐大哥呢?」米香东张西望的想找徐捕头。
「你知道徐捕头来过!」可她却不知道他一直在她房里!
湛瑀戢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当然知道徐大哥来过。」米香脸上的笑,笑得几乎可以招出蜜来了。「我刚刚作梦梦到徐大哥了。梦中,徐大哥对我呵护有加,体贴入微,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吧?
「我和徐大哥两个是情投意合!徐大哥对我有情,我对他有意,我们两个简直就是观世音菩萨跟前的那两个金童银玉女——」米香恶心巴啦的说了一堆。
湛瑀戢气到脸色都变成青绿色。
「你当真那么喜欢徐捕头?」
「是呀!徐大哥是我的英雄,我当然喜欢他。」米香知道湛瑀戢的心意,所以故意拿话来激他。
「但你可别忘了,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湛瑀戢提醒她这个事实。
「那是我们爹娘许的婚事!我可没答应。」
「但你也没拒绝,不是吗?」
「可你一直对我不假颜色,从没给我好脸色瞧,你分明就是不喜欢我。」
「不管我喜不喜欢你,总之,你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不许你对别的男人抛媚眼,媚态使尽。」湛瑀戢官威又摆上,完全没有卑微、低下的态度。
米香气死了。
这人怎么这样!喜欢她还不懂得谦卑,不懂得讨她的欢心,这都不要紧,他竟然跟她说话时还是这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他搞清楚点,今天是他喜欢她、他爱她耶!没道理要她看他的脸色吧!
米香恨恨的剩着湛瑀戢,湛瑀戢也不甘不弱,回瞪了米香一眼。
吓!那么凶!
好,既然是他先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了。
「哎哟!我的心好痛喔!」米香猫哭鬼叫着,单手捧着心脏的位置,叫得好不凄惨。
「怎么了?你哪里疼?」湛瑀戢马上褪去那张霸道、专制的脸,转为变成关心、焦急的表情。
很好、很好,就是这个表情,这样才像话嘛!
米香频频点头,很满意湛瑀戢目前的表情。
「你怎么了?」湛瑀戢焦急地问。
米香捧着心道:「我胸口疼。」
「你伤的是肚子,怎么会胸口疼呢?」
「不知道,就是——人就是一口气没提上来,就堵在胸口前,痛得我的头直发麻呢!哎哟——哎哟——」米香直哀嚎着,而家里死了亲人,都没她叫得凄惨呢!
看她这个样子!是真的疼得难受呢!
湛瑀戢不由得焦急了起来。
「那我去请大夫来。」
「别——」米香拉住他的手。
两人的手像是被雷打到一样,陡地一震!
湛瑀戢、心里一惊,连忙放开米香的手。他是早知道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喜欢米香,但他从来没想过他对她的喜爱竟是如此深刻,就连碰到她的手,都有心悸的感觉!
「你人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拜托!她只是摸了他的手一下,他有必要像是被人奸了一样吗?干嘛露出那么难看的表情,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叫住他嘛!
米香瞪着湛瑀戢。
湛瑀戢勉强地笑说:「没事、没事,我只是——只是担心你的伤,所以才急急的想去找大夫。」
「我的伤不要紧啦!」
「可你刚刚说胸口疼。」
「我说胸口疼,又不是肚子疼。」有没有搞错,他不会连她被桶到哪个部位都不清楚吧!「我是被桶到肚子耶!」
「我知道。」
「知道就别说废话,还有!你可别再来意我生气,我一气,胸口就疼。」米香郑重其事的警告湛瑀戢。
她这分明就是狐假虎威,仗着自己有病在身,所以就搞这一套。湛瑀戢是何等精明的人,他岂会不懂米香这小恶女在想什么!只是——
她重伤在身是事实,他身为一个大男人理应不该跟她计较,所以,湛瑀戢也就不战破她的谎言了。
「——还有啊,我躺在床上好无聊。」米香得寸又进尺了。
「你又想干什么?」
「你想个法子让我开心、开心吧!」
「我!」
「对啊!就是你,怎么?很为难呀?」米香斜着眼看向湛瑀戢。「你要是不找人来,我自个儿出去也是一样的。
「但是,我现在伤得这么严重,就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大门?唉!要是我真的那么不幸,还没出家门,就流血身亡——唉——」米香煞有其事地说着让人胆战、心惊的事,一会儿又是死的一会儿又是流血的,分明就是想吓唬人。
「怎么样?你答不答应?」她威胁他。
「答应。」她以死相逼——虽然他知道她不会真的想不开,但是,这小恶女若真要激他,真做给他看那怎么办?
想想,湛瑀戢还是投降、认输了。
「好吧!明天给你请个戏班子来。」
「到我房里来?」
「对,到你房里来。」
「可我的房间这么小,不如你的房间让出来给我吧!那儿比较大,戏班子来才好演戏。」
「是,遵命。」这下子湛瑀戢终于明白,虎落平阳被犬欺是什么滋味了。
******
湛瑀戢发现米香最近是愈大愈大胆了,而且有那种爬到他头顶上去撒野的架式。
瞧瞧,她现在连倒杯水都要他倒!
「小戢子。」米香又在叫他了。
湛瑀戢一脸「奥嘟嘟」的走近米香,口气恶劣地问她,「谁是小戢子?」
「就是你呀!」
「我?!」湛瑀戢指着自己的鼻头,不敢相信自己好听的名字,却让米香改成这么难听!
「对啊!就是你咩!你看,你叫湛瑀戢,那我不叫你小戢子要叫什么?」米香反问湛瑀戢。
「叫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叫我小戢子。」那听起来像是在叫他「小鸡子」
「小离子」!
拜托!他的鸡可是一点都不小,要是他真放纵米香这么叫他,那他的一世英名岂不是要毁于一日子吗?
「好吧!以后我就叫你小璃子好了。」米香大方的施恩!给湛瑀戢换了个名字,这已是法外开恩的事了。
但,湛瑀戢还是不满意。他气急败坏地问:「为什么要叫我小璃子?」
「因为你叫湛瑀戢啊!啊——要不,叫你小湛子也是可以的。」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举凡名字里有什么小或是什么子的,你都不能拿来当我的称呼。」
「为什么?」
「因为那听起来就是皇容内苑,太监们的名儿。」而湛瑀戢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像个太监。
「哦——你好难伺候,一个名字而已,你也要这样斤斤计较,亏你还是个巡抚大人呢!」
「这事与巡抚之名无关。」
「当然有关,想你一个堂堂巡抚,却拘泥于这种小事,这样你怎么成大事、做大官?」
「粉抱歉,本大人的官位已经很大了。」所以他早成了大事、做了大官,不劳她鸡婆费心。
「反正如此不雅的名,你休要我用。」湛瑀戢板起睑来,郑重警告米香,别乱给他起名字。
「好吧!不叫就不叫。」反正她这么随便叫唤他的名字,为的就是要欺负他!
这会儿欺负过了!她爽也爽到了,那么——
「你去彩心斋那里帮我买个甜饼回来,我想吃那个上头里着蜜的——」
「那叫蜜饼。」真是猪脑袋,都已经吃了几十回,还记不住那蜜饼叫什么名称。
「对对对,就是蜜饼,我要吃一个。」米香竖起洁白的小指头,比着一。
「一个!」湛瑀戢瞪大眼看着米香。
米香才不怕他哩!「对啊!就一个,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你就为了一块蜜饼,便叫我跑一趟彩心斋?」
「因为我想吃嘛!」
「可犯得着为了一块蜜饼让我跑一趟街吗?我——」他又不是闲合没事干,湛瑀戢正打算这么说,顺便乘机好好的训米香一顿时
米香却给他扮上一张可怜兮兮的脸,直说:「是,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任性,为了一块蜜饼,还让你这个堂堂的巡抚大人上街去买,可是——呜呜——」
假哭两声,手擦了没流出任何眼泪的眼眶一下。「谁让我命苦,竟然无端端的招惹到个乞丐,这会儿可好!肚子被捅了个大洞,就连下床都困难,更别说要上街去买一块蜜饼,唉!更可怜的是,我想吃蜜饼,却都没人帮我买,呜呜呜——我好可怜哟——」
米香说得很可怜,湛瑀戢明知道她是刻意在刁难他,却无话可反驳。这个小妖女!好,算她狠。
「你若真的想吃蜜饼,不会叫小芳去买吗?」她为什么非得糟蹋他不可?
「小芳!她不可以的。」
「为什么?」
「因为小芳她要帮我洗脚啊!或者,你要帮我洗脚?」米香状似天真无邪的问,眨巴着两个眼睛看着湛瑀戢。
她就是要刁难他,怎么样?
米香假装无邪地瞪着湛瑀戢瞧。
混帐!他会帮她洗脚才是奇迹。
「我去帮你买蜜饼。」湛瑀戢忿忿的离去。
「谢谢。」米香甜甜地叫了一声。
湛瑀戢又输给米香一次了。
这丫头最近很嚣张喔!既不怕他的坏脸色,又总爱欺负他,就像是吃定了他绝对不会拿她怎么样似的!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