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自己她不后悔这样的决定,她的眼泪全是因为喜极而泣。毕竟能够离开夏侯昌这样专断独行的男人,她——求之不得。
“姑娘手艺一流,我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东方荷坐在破木屋外头的一块石头上,不可思议地看着已经吃掉两大碗饭的梅非凡。
“你究竟饿了多久?这些不过都是寻常食物。”东方荷替梅非凡挟了点前几日腌的酸菜到碗里。
“寻常食物最难做得不凡。东方姑娘,你这各色菜蔬全都有不同的味道。这道加了梅子提甜压味、那一味加了姜片去草腥味,当真是——”梅非凡停顿了一下,满足地长叹了口气,决定继续埋头苦吃。
东方荷看着梅非凡吃得那么眉飞色舞,她的双唇也忍不住随之上扬。
她真有那么厉害吗?她不过是用铁锅烘了个馓子、炒了些野蔬,最多就是放了些辣椒、野莓等可取得之物提味吧。
想来当初在古墓生活时,夏侯昌那张挑剔的嘴,倒真是让她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不过,他从没夸过她做得好,甚至近来也甚少叫她下厨。
是啊,夏侯昌现在要什么山珍海味又不可得呢?
停,都说不许再想夏侯昌了。东方荷用力敲了下自己的头,强迫自己回到现实。
她如今已是自由之身,得快快替自己找到出路才是。
“再来一块馓子。”梅非凡说。
“你吃得这么尽兴,不如你这几日要离开时,也带我一块走吧。”东方荷脱口说道。
梅非凡咽下喉里食物,看向身体已经恢复泰半的东方姑娘。这姑娘人美手巧,杏眸灵巧有神,一看就是个能做事的伶俐人儿。
“姑娘何以知道我即将要离开?”梅非凡问。
“你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写那一堆地方建言,还要古大娘替你在后天拿去县衙里,我看你这人也不是什么沽名钓誉之人,八成是准备要走人了。”东方荷一耸肩说道。
“姑娘观察力敏锐,可我只身浪迹天涯,山野川林里随意行走,实在不适合带着姑娘……”梅非凡面有难色地说。
“古大娘说,这些时候总传出有姑娘在十五夜被谋杀。你既然救了我,应该不忍心再让我有机会陷于困境吧。”东方荷一看梅非凡神色似有动摇,连忙再说:“我瞧你用钱像是没在打算的人,加上你这么爱当大善人,手边银两总有用尽的一日。但我有生意脑子、我懂得赚钱,赚到的钱你高兴拿去干么就去干么,这样不好吗?”
梅非凡想着身上仅存的几张银票以及放在银号里的最后几件首饰,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太软,总想着要助人,却忘了自己救不了天下所有人。
“金山银山都会用尽,但是,金山银山也都能再赚回来的。”东方荷见梅非凡仍有犹豫之色,便努力再敲了下边鼓。“还有,我炒的饭可是一绝。你别以为炒饭容易,得先用高汤煮米,让米饭都透出香气。接着,再用铁锅炒热辛香料,拌入米饭,炒得颗颗晶莹剔透,那味道不知有多好。你若带着我,便能吃到。”
梅非凡咽了口口水,脱口说道:“好,你就跟着我。”
“你不会后悔的,再不会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了。”东方荷牢牢地握住梅非凡的手,冲着人就是直笑。
梅非凡也冲着她直笑,然后目光又飘回食物上头。
东方荷此时才想起自己竟握着一名男子的手,急忙松了手,转身抓起铁锅说道:“我去烘点昨天在附近采到的茶叶,再给你做两个茶点。”
梅非凡心满意足地点头,因为嘴里塞满了食物,没法子开口。
接下来的旅程里,自己不用再担心饿肚子的问题了,实在是美事一桩哪。
就在东方荷开始在东罗罗境内探险之际,北荻国唯一靠海的州郡“海城”中一处酒楼包厢里,两个打扮迥异的黑衣男人正面对面而坐。
坐得离大门近些的轩辕啸,头上系着头巾,长发随意往后扎起,腰间挂着匕首和长剑,脚下长靴不客气地箕踞在软榻上,已经喝掉了两斤酒,吃了一斤肉。
夏侯昌亦是一身黑衣,只是一身锦缎袍衫以金线绣着如意纹路,腰带上的各色宝石亮丽得让人目不转睛,头上绾发的玉冠及脸上华丽的银制面具,无一不是富贵之气。而他从入门至今,没吃过一点东西,只是酒却喝得不比轩辕啸少。
“我那边的消息是,东罗罗的宰相辛渐已经部署完毕,准备不久之后就要攻打‘萨西’部落了。等到他一出兵……”轩辕啸看了他一眼。
“等到辛渐一出兵,北荻国二皇子这边就会用协防‘萨西’为由,出兵攻打东罗罗。”夏侯昌接下了话,仰头又饮了一杯酒。
“还是没有东方荷的消息?不是已经两个月了吗?”轩辕啸瞄了一眼大哥冷厉的眉眼,大声问。
“现在不是谈论此事的时候。”夏侯昌冷着脸说。
“我不是派了几个擅长水性的人给你,还是连个人影也没找到?”轩辕啸抓过一把葡萄放到嘴里。
“他们沿着大湖游了三天,什么都没找到,只知道大湖通往东罗罗境内的一条河,我已经派人过去那边寻找了。”
“那好啊,表示东方荷没死。”轩辕啸拍手叫好。
“她当然没死!”夏侯昌狠狠瞪了轩辕啸一眼,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那你干么摆一张她已经死掉的臭脸?”轩辕啸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说。
“我都说她没死了,你听不懂吗?”夏侯昌把手里酒杯往地上一扔,一个箭步上前抓起轩辕啸的衣领。
“那你就不要摆这种脸触霉头!”轩辕啸拉开哥哥的手,又塞了杯酒到他的手里。“咱们兄弟现在气数正好。我掌握了东罗罗东南海域的霸权,你是北荻的商主,北荻国政事和二皇子又事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我们一联手,这两个国家难道不大乱?”
“他们活该大乱,谁让他们害死我们一家百余口。”夏侯昌一把捏碎酒杯,酒杯割破他的手掌,在他的掌间再添一道血红。
“对,谁要那时东罗罗的神官巫冷和王储凤女罗盈预言我们兄弟会在北荻国掀起腥风血雨,我们怎么可以让他们失望!”轩辕啸一拍桌子,大声说道。
十二年前,他们兄弟贵为北荻二王爷之子,由于国君未有子嗣,早早便下令要在他们兄弟间选择一人为下任国君。谁知道,北荻三王爷,也就是他们的亲叔叔司徒礼,在奉旨前往东罗罗替他们向凤女提亲之时,竟听从了凤女转述神官的预言,便在北荻国君耳边猛进谗言,让国君赐下圣旨,安了二王爷一个满门抄斩的叛国大罪。
他们兄弟因为师傅左青的舍身相护而逃出王府,两人为了复仇及躲避追兵,改名换姓,分别逃亡。
几年以来,兄弟俩事业早已各成气候。而在北荻国方面,当年屠杀他们一家的国君司徒仁,不知是得了怪病或是被人下毒,一年之后便吐血身亡。三王爷司徒礼于是登基为国君。
至于东罗罗这边,当时多事转述神官预言的东罗罗凤女罗盈,也已在一年前,被如今的凤皇罗艳夺位,与神官巫冷同时失去踪影,两人至今生死未卜。
“那个凤女罗盈,应该怎么样也想不到,罗艳夺位,靠的便是你夏侯昌的暗地支持吧。”轩辕啸得意地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