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刘叔不是要你去帮忙吗?”
“我又不是泥瓦匠。”他走到灶边替自个儿倒杯茶。
“所以你就这样回来了?”银喜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扫看他和杜小佟。
“本来说要留我用膳,但我没习惯在不熟识的人家中用膳。”他是顾着杜小佟的颜面,秉持敦亲睦邻的原则才特地走这一趟,不代表他就得接受他人款待,再者,那用意实在明显到他都懒得嫌弃。
“刘叔是咱们这一带的大地主,吃的可都是上等白米呢。”
“看得出来是挺富庶的,但关我什么事?”在他面前摆阔,那实在是太班门弄斧。
“我只想吃小佟姊栽种的白米。”
以为什么样的白米他都捧场?他的嘴在这几百回的重生里可是被养得很刁,不是他偏爱的,他宁可不吃。要是想吃,他在宫里随便吃都比外头丰盛,不过是个有几亩田的地主,也敢打他的主意,他都替他羞耻了。
“原来你是爱上了小佟姊栽种的白米。”银喜轻呀了声,偷觑杜小佟,瞧见她唇角微微上扬着。
“可不是。”
“难不成你是因为喜欢小佟姊的白米饭滋味,所以才坚持卖身当长工?”听他回得这般理所当然,仿佛他早已尝过,可如此一来——“你是在哪尝过的?”
“不就是城南那家食堂。”他不假思索地道。
“喔……”
“好了,别再说了,一两,去把房里打扫干净。”杜小佟淡声打断两人,分派着工作。“银喜,把红薯切一切,有的切丝晒成干,有的切块待会就煮一些和着米饭。”
“那你呢?”蔺仲勋问着。
“我要到红薯田除草,顺便监视你有没有好好打扫。”
“尽管监视吧。”只要他一探头就能瞧见她,这感觉倒也挺不赖的,不过——“要怎么打扫?”
“你!”杜小佟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是打哪来的公子哥,竟然连怎么打扫都不会?”难怪她老觉得自己像是多养了个孩子!
对,她在意,只是因为他跟其它孩子们一样,全都是她一手教导的,莫怪她在意。
对,她在意,只是因为他像个无知的孩子!
第8章(1)
唐子征抱着饺子,带着烧饼油条从私塾回来时,就见杜小佟坐在廊阶上发呆。
他左看右看没瞧见蔺仲勋,走向她,问:“小佟姊,一两哥呢?”
“到胡家去了。”杜小佟托着腮,脑袋快打结了。
“怎么会到胡家去了?”胡家就在后头那条路上,家中有几亩田耕种,家境算是小康,难道——“一两哥打算到胡家干活了?”
杜小佟闻言,心莫名疾跳了下,随即驳斥。“你在胡说什么?不过是我和你一两哥到外头看排水时,适巧遇到胡家大叔,就说昨儿个田里淹了水,要踩水车排水,家里没个男人能帮,所以借了你一两哥而已。”
两家的田就傍在一起,想不遇着他们都很难。不过秧苗还没抽长到需要晒田,实在没必要用上水车,只要将排水打开便成了,所以,胡大叔的意图实在明显得教她无从阻止,而一两压根没抗拒就跟着走了,她又能如何?
“是喔。”唐子征不解地望着她。“既然这样,小佟姊为什么一脸烦恼的模样?”
“我……”杜小佟语塞。她总不能说,因为她看见胡大叔的女儿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两身边,根本是打着踩水车之名,行相亲之实。
思忖着,她不禁头疼地抱着头。糟,亏她还找了说词说服自己,可事实上根本就是她动了情,不成,这事绝对不能,她得要悬崖勒马。
“小佟姊,你身体不舒服吗?”饺子睁着圆亮大眼问。
杜小佟抬眼,伸手将他抱进怀里。“没事,只是头有点疼而已。”她勉强笑了笑。
“你们三个去洗手,先喝点凉汤,待会到田里帮我除草。”
“小佟姊,咱们也缺人手,不如我去把一两哥找回来吧。”烧饼忍不住道。
两亩田除起草来,那可是得要忙上许多天,而且一旦下过雨,杂草生长的速度更快,会抢了秧苗的养分,届时长出的稻穗就不够饱满。
“可是……”
“我和烧饼一起去,就说小佟姊不舒服,一两哥一定会马上回来。”油条也出声。
“等等,你们别说,你们去探探就好,看他是不是真的在踩水车,如果不是的话,你们再把他唤回。”话一出口,杜小佟不由得抱头低吟。
她真讨厌这样的自己,根本就是心口不一嘛!
“小佟姊真的很不舒服?”那低吟声引发了唐子征眉间的皱折。
“没事,你们全都先去喝凉汤。”
“我和烧饼去找一两哥回来喝凉汤。”油条立刻抓着烧饼一溜烟地跑了。
杜小佟没力气阻止,只能由着他们俩。
只是这事真的很伤脑筋……唉,她该怎么办才好?
启德镇附近的田地,引进清河分支做为主要灌溉水源,每一亩田都会有一道水门,需要用水时,便拉开水门,不需要时便关上。而水田虽需要水源,但在分檗期需要晒田,要是水太多,则必须拉开排水口,将水排掉。
有时水太少,还得倚靠水车把水给打进田里,当然在水太多时,亦可用水车将田里的水排出。
而杜小佟的两亩田适巧和胡家的田傍在一道,水门引的是同一条水,就连排水也是同一条。胡家水门不开,就算杜小佟开了水门也没水,胡家的排水口不开,就算杜小佟拉开排水,只会淹到胡家的田。
是故,杜小佟极力和胡家交好,只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而蔺仲勋也看出了这一点,但说真的,当她介绍他只是她家中长工时,不知怎地,他就自愿到胡家帮忙了。
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她的长工,要不是她这番提醒,这事他早就忘光了……怎么他都快忘了,她还记得一清二楚?莫名的,心底有股拂不去的恼意,像是扎了根发了芽。
“一两哥,别再踩了,今儿个日头这般毒辣,我让厨房备了冰镇酸梅汁,咱们到里头喝一点,祛祛暑意吧。”见他像是要把水车给踩烂,胡家千金胡信巧忙道。
蔺仲勋猛地回神,睨着身旁陌生的姑娘家,恼意更甚。
她好歹也是个明眼人,难道她会不知道胡老头把他找来,为的就是自荐千金吗?
“一两哥……”胡信巧被他冷鸷的目光吓得瑟缩一下。
胡信巧浑身止不住的打颤,总觉得眼前的他和昨日飞檐走壁的他截然不同……昨儿个的他扬笑丰神俊朗,可是今儿个的他敛笑凶恶如鬼,她会怕,她……
蔺仲勋冷冷地收回目光,跃下水车,才走了几步,余光瞥见一抹身影,眉头随即狠狠攒起。
同时,来者也瞧见他,大步朝他走来。
蔺仲勋微恼地瞪着来人,如果今日来的人是阿福,只消他一个眼神,阿福就知道做何反应,可偏偏来的是这颗石头!
“皇——”
“给我闭嘴,到一旁说话!”蔺仲勋先发制人的堵住他的嘴。
单厄离闻言,恭敬地退上两步,待他从身旁走过后,才快步跟上他。
蔺仲勋睨了一旁的田地,猜想着晚一些杜小佟就会下田除杂草,所以他至少得要离这里远一点……忖着,余光瞥见两张一样的面孔,就躲在田边摆放农具的竹棚旁,与他对上了眼才急急地躲进竹棚里。
真是两个呆子,他都瞧见了!
“皇——”
“闭嘴!”蔺仲勋低斥了声,加快步伐,决定绕过田边往村落入口处而去,那里够僻静,这时分走动的人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