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公以往在世丰如众星捧月,眼看被我抢了风头,自然不肯罢休,将我视为其仕途上的一块大石头,不但经常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诋毁我的人格,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以色侍君,岂能长久”,还在工作上处处与我为难。
我在萧飞面前哭诉,他俨然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声称这是引入员工之间的竞争机制。
“小安,你自己有能力,如果不服,就打败他。”
我见他不肯为我撑腰,于是去找光头,要他带几个手下悄悄埋伏在杜凯下班回家的必经之地,伺机修理他一番。岂料光头一众人外强中干,竟不敌一介文弱书生,被打得落荒而逃,我跑到人力部那里去查档案,才赫然发现这个杜凯竟还是什么空手道的大师兄!
既然他非泛泛之辈,也只有我亲自出马了。
打定主意,我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便去敲业务部主任的门。杜凯见到是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我调整出一副笑脸,将文件交给他:“杜主任,萧先生说这个季度的贷款计划还需要再调整一下。”
他“嗯”了一声,仍不抬头,我气的咬牙切齿,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哎呀,杜主任,你的咖啡凉了,我来帮你重新砌一杯吧。”
说罢,不等他阻止我已抢过了杯子,他被我的殷勤弄的满腹狐疑,放下手中的工作惶恐的瞅着我。
我将滚烫的杯子递还给他,他不肯接,只说:“你、放在那边吧。”
我这样伺候你,你还敢摆架子!
“好。”
我嘴上答着,手里却松开,一整杯水全部扣在他的身上。
他被烫的一下子蹦了起来,将我粗鲁的推开:“你搞什么?!”
搞什么?当然是要烫死你!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
我忙过去帮他,可惜这身高档西装只怕日后要进垃圾桶了。
“你走开!”
他怒不可遏,手臂胡乱一挥,刚好打倒我的脸上。我顺势抓住他的手,捧在怀里,开始哭起来。
“对不起,请你不要讨厌我……”
他见我哭了,有点儿手忙脚乱:“你、你怎么……”
我抬起头,如雨打的梨花,说不出的娇媚。
“凯,请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他似看的呆了,脸涨得通红,像关二爷附身。
我心中暗笑,说我“以色侍君”,到头来也还是逃不过“美色”二字!
于是站起来,像一只猫似的慢慢贴上他的脸:“凯,我一直喜欢你,可你却那样厌恶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要怎样做你才不会……”
本来我是想在他脸上蹭几下的,可没等我倾诉完,就想起敲门声,真是扫兴!
我整理好表情,开门出去。敲门的是他的秘书,来给他送影印资料。我听见她进去以后一声惊呼,大概以为她的上司中了什么迷散。
不管怎样,效果已经达到,杜凯毫无免疫力,迅速被我致病。我自那日以后一如往常,他却从此患上了相思症,日渐消瘦,无心工作,魂不守舍,看到我的影子,无限的依恋,令众人大惊失色。
萧飞对这种和睦的气氛却并不满意,似乎还很生气。
“我要你去打倒他,没有叫你去勾引他!”
我倒觉得无所谓:“有什么不同,效果还不是一样?”
“小安,你有才华,问什么任其荒废?”
“我不是在用嘛……”
“好,从现在开始,我任命你做业务部的主任,一年之内,你必须使世丰的利润提高三成!”
“有什么奖励?”我瞪大眼睛,满怀期待。
他恶狠狠的说:“做不到的话,就把你丢到海里去为鲨鱼!”
“噢……真没意思……那杜凯怎么办?”
“让他马上滚蛋!像他这样没有定力,难免有一天不被其他公司利用!”
“业务部是公司要害,你不怕我窃取机密?”我好心提醒。
他冷笑一声,说:“普通的资料不足为患,公司机密有最好的保密系统,一般人不可能侵入。”
这么自信?我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我可不是一般人,别忘五年前……”
“小安,今非昔比!我可以告诉你,目前的系统每隔一小时就会更换一次密码,你根本没有机会。”
原来如此,怪不得……
“厉害厉害!不愧是萧氏!”
我不住点头,心里暗笑,我管你用什么系统,只要能离开你的视线,我便有机会实施我的计划,只可惜杜凯一表人材,却平白作了炮灰。
阿弥陀佛,愿你早日超生!
不料刚刚走马上任不久,萧氏再次爆出丑闻,其下属一间公司因涉嫌黑市交易被警方查封。萧飞怒不可遏,丢给我一张软盘。
“你把这个拿去孝敬那个警察,然后尽快问出关于那个内奸的蛛丝马迹!”
我觉得他的思维真是好笑,钟洋又不是母鸡,给几把米就能下出金蛋来。
过于自负的人总是会把别人看成白痴。
我把软盘放进电脑里浏览了一下,就给format了。
晚上回家,我直接去问钟洋:“在萧氏内部的卧底除我之外是否还另有其人?”
他怀疑的看着我,并不直接回答:“为什么这样想?”
我早就编好了理由,悠然自得的说:“如果没有这个人,警方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屡立奇功?”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我的忠诚度,大概是想到那次“强暴”,终于点头。
“的确有这样一个人,但准确地说他并不能算作卧底,因为他并不是警方的人,行事非常诡秘,即使为警方透露内情也从不肯现身,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男还是女。”
“原来是一位正义之士。”我慨叹。
“正义?”他冷笑,“谁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萧氏自己在商业上的对手。”
“除了警方,还有人想扳倒萧氏?”
“呵,太多了,萧氏几乎控制着整个东南亚的经济命脉,在欧美其势力也不可小觑,许多企业只能在他的轧制下苟延残喘,早已对其恨之入骨。”
“谁有这个能力想要螳臂挡车?”
“这个……”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最大的可能,是嘉业。”
“一定是嘉业!”
待我将钟洋的话向萧飞转述完毕,他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
“嘉业是什么?”我对这个不约而同出现在两个人口中的名词颇感兴趣,“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恨恨的说:“嘉业虽是华裔企业,但却在北欧起家,财力雄厚,与萧氏不相伯仲。近年来他们不断想向亚洲拓展,却被萧氏阻碍,而萧氏在欧洲的贸易也因嘉业而屡屡受挫。两家皆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
我撇了撇嘴:“即是如此,你叫人去干掉他们不就行了,何必这么烦恼。”
他笑起来:“小安,想不到你也够心狠手辣。”
我摇头,谦虚的说:“哪里哪里,我只是依萧公子一贯作风推论而已。”
他并不生气,只说:“萧氏虽靠黑道起家,但这些年也在极力摆脱不良形象,只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却总被人抓住把柄。”
我心想,有你这个纳粹在,萧氏这辈子怕是漂白不了了。
“而且,”他继续说,“萧氏与嘉业的联系千丝万缕,并不适合明争,只能暗斗。”
“什么联系?比如?”
“比如嘉业现任董事长的千金就是萧氏的董事长夫人,也就是我的继母。”
“什么?为了和亲?王昭君?”
我惊叫出来,不相信本世纪也会有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发生。
萧飞气定神闲,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
“你明天就会见到她,今晚你要与我一起回泰国。”
豪门夜宴。
今晚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有钱。
雕金镂银的大厅,门前成排的高档房车,训练有素的侍者,曳地的长裙,耀目的珠宝,醇郁的鸡尾酒,彬彬有礼的寒暄客套……
当然最吸引我的还是那取之不尽的丰盛美食。当萧飞为我引见一位华服美妇时,我的手里正端着三个盘子,拼命往嘴里塞龙虾。
“他是沈白,我的新任助理。小沈,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起的萧岳诗纹女士。”
“沈先生,幸会。”
萧夫人仪态万千的伸出手,我赶紧将盘子全交到左手,伸出右手去握。她见到我手指上沾着沙拉酱,皱了皱眉,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手缩回,挽救了那只绣着钻石的真丝手套,继而轻蔑的笑了笑,说:
“沈先生真是青春年少,天真浪漫之人,用一句泰国的谚语来形容,就是……”
虽然我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可我知道她肯定是骂我呢,于是对这位当代“王昭君”的同情消失待尽。
她不再理我,转向萧飞,眼波流动,神情妩媚:“飞,我要去同李太太打招呼,先失陪了,请你的小朋友尽兴的玩吧,不要拘束了。”
“什么小朋友,她也不过比我大两、三岁而已!”我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有点儿恼羞成怒。
萧飞拍了拍我的肩,笑着说:“你不要理她,还想吃什么?”
“龙虾。”
“我记得那边有两盘。”
“都在这里。”我把手中的空盘给他看。
“小安,你会吃坏肚子。”他担忧的看我,“你先休战,我们去露台待一会儿。”
晚风微凉,清新的洗去洇沁在身上的浮华浓脂,使人精神不禁一振。
我仍为“王昭君”的轻视耿耿于怀,不怀好意的说:
“看她年纪比你还小,萧伯父老牛吃嫩草,可要当心身体呀。”
萧飞从后环着我的腰,轻吻我的耳垂:
“这个不用你操心。”
“她还叫你飞,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呀?瞧她看你的眼神,长着倒勾呢,真没节操!”
“你有立场说别人吗?”
“喂!我是担心你耶!你干嘛处处向着她说话?萧氏的声誉就这么叫个女人给毁了!这肯定是嘉业的阴谋!”
“小安,我是否可以把你的这种反应解释为嫉妒?”
“嫉妒俩字怎么写?”
哼,嫉妒?我巴不得有个什么人能把你给收监,好让我有机会逃之夭夭!我只不过不能容忍她对我的这种态度!敢瞧不起我?!
“你对我的美貌继母都这样在意,若是见到我那更年轻美丽的未婚妻不知会怎样?”
“吓?你有未婚妻?”我一听之下惊诧的回过头,却一下子撞到了他的下巴,“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被撞得皱了皱眉,眼睛里却都是笑,顺势低下头,深深的吻我的唇。
“开个小玩笑而已,不过你的反应还算令我满意。”
“萧飞,你可别误会,”我抓住一切可以喘息的空隙极力辩解,“我只不过不想破坏你的美好姻缘。”
“是吗?那我就要多谢你了。”
“怎么谢?”
“你说。”
既然你问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我要去看大象、鳄鱼和人妖!”
“那只大象的腿有这么粗,从我身上迈过去的时候还故意停了一下,我当时都快吓死了,你想啊,它要是踩上我,再在两边各夹一片面包,就能直接把我拿到麦当劳去卖啦!还有啊,鳄鱼可傻了,让人把嘴掰开就合不上了,一直这么张着,你看你看,就是这样,哈哈,有趣吧……”我眉飞色舞的给钟洋讲泰国见闻,他却一会儿去开冰箱拿啤酒,一会儿去厨房烤面包,我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兴高采烈的比划。
“你知道嘛,人妖真的有胸部耶,我还摸了一下呢,看,还有合影呢——你瞎忙什么呢,快看呀!”我扯住他的衣服,把照片举到他的眼前:“怎么样,我们俩谁漂亮?”
他一下子捏住我的手腕,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说:“小安,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乐在其中?”
呀,糟糕!一时激动,太得意忘形了!
我闻言忙严肃起来,沉痛的说:“怎么会,我一直强颜欢笑,忍辱负重。”
他仍不肯放开我,反而捏的更用力:“小安,五年前,究竟是怎么脱罪的?”
五年前?
我陷入短暂的回忆。
五年前,萧飞对十六岁的我说,
我可以给你自由,但你要付出代价。
我朝钟洋诡秘的一笑:“我吉人天相,凡事自然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他显然不信,却不再多问。
我于是转变话题:“我还见到了萧飞的继母,一个讨厌的女人。”
他听了反应的激烈:“你见到了岳诗纹?”
“是啊,原来你也知道她?”我笑嘻嘻的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皮夹,“她敢小看我,我就给她点儿厉害瞧瞧!”
他见状便来抢:“你又偷东西!快点给我!”
“不给!”我一面躲开,一面把钱夹打开翻看里面的东西,“嗬!都是美元呐!”
“咦?这是什么?”
我从一个小夹层里摸出一张小小的照片,是两个人的合影,仔细看了看,对钟洋说:
“哎呀,这上面有个人和你好像。”
他将照片抢过去,我也跟着凑上去,指着那个亲密的搂着岳诗纹的人说:
“你看看,是不是同你一模一样?”
“当然一模一样!”他说着把照片揣进怀里,“这个人就是我。”
“什么?你、你和王昭君有一腿?”我惊讶的张大嘴。
“什么王昭君?她叫岳诗纹,是我以前的恋人。”他答得倒不含糊。
“原来你要扳倒萧氏,是为报夺妻之恨?!”我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内脏几乎绞在一起。
他皱起眉,说:“我对付萧氏,和诗纹没有关系,你不要乱讲。”
什么诗纹,干嘛叫得这么肉麻!
我生气的揭露他:“我才没有乱讲,你一听到她的名字就那么激动,明明就是旧情难忘!”
“小安,不是这样的!”
他极力辩解,在我看来毫无说服力,不禁冷笑:“怪不得她像个荡妇似的一边陪个老头上床,一边还要勾引老头的儿子,原来是想和你里应外合——”
“啪!”话未说完,我的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个耳光,向后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钟洋气的脸色发青,朝我大吼:“她不是那样的女人,你不许侮辱她!”
我捂着脸愣了几秒,不相信他真的打了我。
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我又没有说错,她明明就是在勾引萧飞!
“小安,对不起,我——”
他似乎有点后悔,想扶我起来。我拍开他的手,自己爬起来就往门口跑,被他拦腰截住。我拼命反抗,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流,眼前一片模糊,辨不清方向,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似的乱撞。
钟洋见我不能冷静,干脆把我按到床上,整个人骑在我的身上,将我胡乱挥动的手臂紧紧抓住。我挣扎了一阵,累得满头大汗,剧烈的喘着几近窒息,身体也软弱下来。
他见我渐渐平息,才放开我的手,说:“岳诗纹是自愿嫁给萧飞的父亲的,所以没有什么夺妻之恨,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用手背在脸上抹了抹,把眼泪擦掉,才看清楚他的脸:“她为什么要离开你?”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惨痛之色,立刻被我抓住:“原因很多,比如功名利禄。”
“她留着你的照片,根本就是余情未了!”
“不可能的,也许是她只是忘记拿出来。”
“可你还在爱着她!”
“我不爱她。”
“撒谎!”
“我没有。”
“有!”
“没有!”
“就是有——”
我尖声叫着,自己都觉得刺耳,忽然被他吻住了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我心里对岳诗纹恨之入骨,于是在萧飞面前拼命诋毁,说尽她坏话,希望借萧飞之手干掉她,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不会是岳诗纹,她从来不介入萧氏的生意,安心作她的萧太太,内奸不会是她。”
“你怎么那么肯定,说不定她勾引了你们董事会里的某人,替她做事!”
“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你干吗这么包庇她?小心她给你生个弟弟,分你的家产,废了你这个太子!”我点指着他的鼻子,赌气的鼓起脸。
他哈哈大笑,把我抱起来:“小安,你太可爱了,这种话只有你能说得出来。”
“我是真心为你着想……”
“好好,我会派人去调查,你放心好了。”
我见他只一味哄我,并不肯当真,心中暗自咬牙。
岳诗纹,你先迷住我的钟洋,又勾引我的萧飞,还叫我挨了打!总有一天我要叫你死无全尸!
每月的十七号,我都要拉钟洋去游乐场看电影,每次都是《小飞侠》,每次他都在二十分钟之内离场,出去逛一圈再回来,手里总是拿着让我惊喜的小礼物。
有时是一个熊猫脸的气球,有时是一支七彩旋旋的棒糖,有时是一筒浇着浓浓巧克力的香草蛋筒……今天则是一团好大的棉花糖。我一面咬着这团白白的棉花,一面问他:
“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这些东西?”
他不无得意地说:“我看到小朋友们都在抢,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吃完棉花糖,我点起一支烟。钟洋不想我抽烟,可也没办法,因为没有一条法律规定二十一岁成年人不许抽烟,所以他就不能因此把我拘留改造。
正在悠闲的吐烟圈,我忽然看到不远处聚集了一些人,忙飞快的把烟蒂塞到钟洋嘴里。手刚拿下来,牧师就已转身瞧见了我,我只好笑着过去打招呼。
他见到我非常惊喜,拉住我的手:“小安,你好久没来,我很担心啊。”
我作出一幅很有责任感的样子,说:“最近工作忙,所以没去看您老人家,您可要原谅我。”
他很欣慰,连连点头:“小安,你能这样努力工作,我很高兴啊!”
我笑了笑,问:“您在这里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说:“在做募捐,教堂年久失修,需要重新粉刷了。”
然后他的鼻子用力吸了吸,疑惑的说:“你在抽烟吗?怎么又一股烟味?”
我忙向旁边的钟洋一指:“是他抽烟,熏到我身上。”
老牧师扶了扶眼镜,转向钟洋:“这位是?”
我给他解释:“他是我的朋友,世丰的工作就是他帮我推荐的。”
老人于是将矛头转向钟洋,很激动的握住他的手:“真是很感谢你,这样帮助小安!这个孩子很少有朋友,你要多照顾他一点儿。”
钟洋点头称是,老人又说:“还有啊,年轻人不要老是抽烟,对身体百害无利,上帝说……”
我见他又要开始念,忙拿过一个募捐箱说:“我去帮您!”
说罢飞也似的逃开,丢下钟洋在那里听经。
拐过街角,我站在路边,手里捧着盒子,行人从我身边匆匆走过,不肯停下脚步。我站了一会儿,没有收获,便开始唱歌,那首无数次在梦里听到的歌。
我轻轻哼着,想起温柔的摇篮曲。
我抱着我的盒子,仿佛妈妈抱着我自己。
她一定是一路唱着这歌来到教堂,否则我为何会爱这歌爱到歇斯底里?否则我为何会唱这歌唱到泪眼迷离?
也许有人走过来,也许有人问东问西,我只是不肯停。
我相信这个时候妈妈是与我在一起,她只在歌声里与我在一起,将我拥在怀里。只要歌声不停止,她就永远也不会将我放下,一个人离去。
我不要,我不想,一个人在教堂门口哭泣。
如果那时的我会唱歌,唱这支歌,她是不是就会重新将我抱起?
有人来拿我手中的盒子,在光天化日下抢劫!
我死死抱着,尖声叫喊:“不要!你要把我带到哪去?!”
他说:“小安,我们回家去。”
是啊,回家,家里有妈妈……
我一手牵着他的衣角,一手仍抱着牧师的盒子,一路跟在他后面。进去家门,我被按到床上,朦胧中觉得怀中一空,急忙伸手去抓,抓住一个暖烘烘的大家伙,觉得好舒服,于是再不肯放手。这一晚,我睡得很沉,沉到醒来时记不得昨晚是否作过梦,无论美梦抑或是噩梦。
钟洋在厨房鼓捣早餐,在我怀里塞进我的PaPa熊。我抱着PaPa,下巴抵在它柔软的肚子上,探头进厨房。
“什么时候弄好?我好饿!”
他正舞锅弄勺,无暇回头,只说:“马上就好,你去把桌子收拾一下。”
我重又回到客厅,把PaPa送回它的“北极圈”,拿起桌上一件很大的垃圾问:
“这个东西的前身是什么?”
他端煎蛋过来,看也不看便答:“阵亡前他是一只正值青春妙龄的盒子。”
我仔细端详半天,终于看出端倪,心下便很担心:
“怎么办,牧师会讲。”
他又将牛奶放到我面前,问:“牧师经常会讲你?”
我想了想,摇头:“好像从来都没有,但说不定这一次会。”
“如果他以前多讲你,你大概会比现在正常很多。”
我闻言很不受用:“我哪里不正常了?”
“你哪里像个已经二十一岁的人?”
“我哪里都像,要不要我脱光衣服给你看看?”
我挑逗的斜眼睨他,他至少表面上像个正人君子,一本正经得说:
“快点儿吃,你要迟到了。”
哼,迟到有什么关系,萧飞才不会开除我呢,只要不触到他的某根神经,世丰就任我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