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更行更远还生。
李煜清平乐
这一天,晴空万里。
扬扬思念超生母。「春蕾姨,你什么时候要替我把娘找回我身边?」
扬扬的娘?她差点忘了这档重要的事,依稀记得扬扬娘亲的俗名叫淑菁,有了名字一切好办。
「扬扬真的想和娘在一起?也许你娘已经忘了怎么做娘了耶!」她这么说主要是怕扬扬大失所望,如果那个叫淑菁的女人不想还俗,扬扬一样没有娘可以照顾他。
扬扬倒是很乐观。「不会的,倪叔叔说娘很善良,她不会不要扬扬的。」
「倪叔叔?」他和扬扬的娘很熟吗?
扬扬点点头。「倪叔叔常告诉我有关我娘的事,他不像司马叔叔,总是说我娘自私。」
这么说来,倪骧期很可能知道扬扬的娘是在哪个地方出的家,耍找人就不难了。
「扬扬这么聪明又乖巧,我想你娘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你的。」春蕾疼惜地摸了摸他的头。
扬扬开心一笑,一会儿後便朝厨房的方向跑去。
春蕾在东翼小抱厅里找到倪骧期,他正逗弄著垂挂在窗梁上鸟笼里的一对画眉。
「这鸟有你陪著说话,唱的歌也特别好听。」她偏著头仰首望向鸟笼。
「今天没做生意?」他问。
「初一不做生意。」
他微愣。「又初一了?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一天过一天,不过若有烦恼的人仍然会觉得度日如年。」
他离开窗边,笑了笑。「你话中有话喔!」
「还是不能释怀?」她问。
「施敏吗?」他叹了一声。
听闻叹息声,她很自然地明白了他的心境。「听大少爷说施敏喜欢的人生病死了。
「依施敏的个性,怕会为他守一生一世了。」
她颔首。「当然,你比较了解施敏,可是有没有可能她会被你的痴心所感动呢?」
「很难了,如果她会感动就不会选择全莲花。」
「或许是那全莲花病低做的模样先感动了施敏也不一定,人们通常同情弱者嘛!」她随手拿起搁在小几上的瓜子嗑了起来。
「你不了解施敏。」他爱的施敏性子贞烈,贞节牌坊很可能会成为她生存下去的动力。
「我是不了解施敏,目前也不想了解她太多,倒是有个人是我很想了解的。」她逐步导入正题。
「谁?」
「淑菁,这是她俗家的名字,我很想知道有关她的所有事。」她嗑瓜子的技巧一流,不一会儿,半盘瓜子已入她的红布袋里去了。
「你怎会突然对她产生兴趣?」他谨慎地问。
「不是突然,有一段时间了,我答应扬扬要替他寻母的。」
「扬扬要寻母?」他觉得不可思议。
「扬扬的生母还在人世,他想念母亲,想见她一面是人之常情啊,你为什么这么惊讶?」
倪骧期有所保留地道:「淑菁的事我不方便多说什么,不如你去问浪爷。」
「听你这么说,扬扬的亲爹是大少爷罗?」她打蛇随棍上的采问。
他冒了一身冷汗。「你别瞎猜。」
「到底是还是不是?」她逼问下去。
「说实在的,我并不清楚。」
春蕾哪有这么好打发?若两三句话就被打发,她就不叫春蕾,乾脆改名叫蕾春好了。
「你和大少爷是好朋友,不可能不知道扬扬是不是淑菁和大少爷的孩子,你就行行奸,说实话吧!」她边说边努力地嗑瓜子。
「我是真的不知道,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他快招架不住了。
她笑笑。「难道你从来不曾怀疑过吗?」
他一脸作贼心虚的模样。「这教我怎么说呢?怀疑的事岂可当真?别问了,我不知道。」
她自作聪明地下结论:「你一定也怀疑过对不对?你不觉得扬扬和大少爷还真有几分相像吗?」
一盘瓜子全成了瓜子壳,倪骧期口风比她想像中还紧。讨厌,怎么又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我不认为扬扬和浪爷长得相像,倒觉得扬扬与淑菁比较神似。」
她撇了撇嘴。「你们这些人太没良心了,扬扬想过一家团圆的生活,你们应该成全的。」
「这不是我的责任。」他不想揽上这个根本与他毫不相干的大包袱。
「淑菁是在哪个尼姑庵落的发,这个你总可以透露了吧?」她退而求其次。
「这我也不能说。」
「为什么?」她不悦地问。
「浪爷不可能希望你管这个闲事,蹬这浑水。」就算被讥为烂好人,他也不愿意弄得鸡犬不宁、枉做小人,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这事?何况我这是做善事,帮扬扬寻生母,你穷紧张个什么劲?」
倪骧期不松口就是不松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是去问当事人比较清楚。」
「你们太残忍了,忍心看著扬扬无父无母、寄人篱下?」
「在这里有何不好,浪爷把扬扬照顾得很好,就像待自己亲生儿子般,就算扬扬认回了生母,淑菁未必会让扬扬重温亲情。」
「为何不?母子间是斩不断的天伦亲情,淑菁再淡然也不会对唯一的孩子冷情啊!」
「如果有情,当年她也不会将扬扬丢给家乡老母照顾。春蕾,听我一句劝,扬扬待在浪爷身边绝对比跟著淑菁好,不要试图改变现况,此时这样就是对他最好的安排。」倪骧期语重心长地道。
「你怕事对不对?」
「不是,我无牵无挂,有什么好怕的?」
春蕾死心了,这个杠子头,想要说服他可能得花很多工夫。
「好吧!我知道你想明哲保身。」
他叹了一口气。「不是的。」然後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急死了。
「淑菁不如你以为的美好。」
「一个女人愿意长伴青灯古佛,要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吧!」她抱持不同的看法。
「淑菁根本很难去爱扬扬,你硬要找淑菁认亲,假使扬扬因此受到伤害,这个责任由谁承担?」他不得不提醒她。
「会有什么伤害?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儿子,母亲岂会狠心伤害儿子?除非她有病。」
他点点头。「淑菁是有心病。」
「倪公子,麻烦你要说什么一鼓作气说完好吗?我没耐心等人。」
他本想噤语,见她执意探个究竟,才支支吾吾地道:「扬扬的生父……并非淑菁锺情之人,她喜欢的男人对女人没兴趣。」
「对女人没兴趣?难不成他有断袖之癖?」她惊讶不已。
「没错,淑菁爱上他後天天茶饭不思,後来那人开出一个条件,就是淑菁若能生个孩子过继给他,他愿意娶她为妻,两人过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
「谁会这么胡涂?」
「淑菁答应了,那人同时要求淑菁找别的男人完成她的任务。」
「什么?」这真是匪夷所思。「已经够委屈了,淑菁竟然连这也答应?」
「为了能和那人在一起,淑菁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那人是谁?为什么没带走扬扬?」她无法理解爱情怎会如此盲目。
「死了,在淑菁生下扬扬之前就死了。」他长叹了声,寻思著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死了?」她倒抽一口冷气,「人好好的怎会死了?」
他迟疑了一下才道:「那人的情人杀了他,然後殉情。」
「嗄?杀人、殉情?」太没种了吧!真是离谱。
她开始明白扬扬可能不受欢迎的原因,他母亲怀他,生他时没有一丝喜悦,心上人亡故後她认定了前途一片黑暗,万念俱灰,小扬扬是死是生已不在她在乎的范畴。
「那人的情人反对让淑菁生孩子,更反对那人娶淑菁为妻,一怒之下决定玉石俱焚。」
「说了半天,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摇摇头。「我不能说。」
「扬扬的生父又是谁?」
「这我也不能说。」他仍是守口如瓶。
「扬扬与大少爷有几分相像,难道是大少爷——」
他赶紧打断她的话:「你别瞎猜,不是浪爷。」
得不到明确的答案,她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好小气,话只说一半。」
「这一半可是我冒著被浪爷砍死的危险说出来的,够大方了。」他已经後悔了。
「好吧!你不说完整,我自有门路弄个水落石出。」
倪骧期提供的线索已经够多了,剩下的部分,她准备往司马浪身上下手。
但是……他会告诉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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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红的落花、凉爽的天候,时序已悄然迈入初秋。
扬扬对新生活采取全然接受的态度,没有任何适应不良之处,他和春蕾相处得尤其融洽,几乎将她当成亲娘般看待。
「春蕾姨,带我去鲜鱼记好不好?」他说。
「鲜鱼记人来人往可是很吵的,你去那里会不习惯。」她微笑地道,其实她真正怕的是扬扬在鲜鱼记里把个性给玩野了,万一收不回心读书,司马浪肯定会把她骂惨。
「不会的,春蕾姨,扬扬好喜欢热闹,让我去好不好?」
春蕾瞧他一脸盼望的模样,不忍心泼他冷水。「那好吧,让你去看看也好。」
「我最想念鲜鱼记的鱼汤了,上个月凤凤表姨特地替我盛了一碗回来,我一下子就把它暍光了。」他呈现一脸的满足相。
「嘴巴真甜。」她习惯性地抚了抚他的头顶,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般疼爱。
「司马叔叔什么时候回苏州?」他仰首问。
司马浪到江西去了,说是去谈生意,算算时间差不多一个半月了,没有人告诉她他何时回来,她也没问,不是不想知道,而是拉不下脸。
倨傲的个性左右了她,她不想表现得过於在乎,在她心里在乎是示弱的表现,她这一生最怕与「弱者」这种字眼扯上关系。所以,她维持著强者的形象。
在众人眼里,力大无穷的她本来就是强者的化身,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在内心最深处,她亦有脆弱的一面。
她是他的妾,两人也有了肌肤之亲,虽然只有一次,但足以令她将自己视为他的女人,一辈子忠贞不栘。
当然,她清楚他未必真有把她搁在心上,这趟江西之行他很可能会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风流韵事发生。
知情又如何?身为女人,接受丈夫同时左拥右抱、三妻四妾是她的本分。
「春蕾姨!」
她回过神,看向扬扬。「扬扬长大後会不会有三妻四妾?」
「什么叫三妻四妾?」
「就是……算了,你还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解释。走吧,咱们去鲜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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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进鲜鱼记,扬扬便张嘴大嚷:「好多人喔!」
坐满了人的鲜鱼记,在春蕾看来早已是稀松平常的事。
凤凤趋向前。「扬扬也来啦。」她打量了下店内。「全坐满了,要等一会儿才有位子喔!」
「我想喝鱼汤。」扬扬说。
「这样好了,我盛一碗鱼汤让你到亮亮叔叔的包子铺配汤包如何?」凤凤提议。
扬扬点点头。
一刻钟过去,贝晶晶脸色发白地冲进鲜鱼记嚷道:「不好了,扬扬被野狼咬伤了!」
春蕾一惊,放下手边的洗涤工作,无暇思考,脑中一片空白地赶到扬扬身边。
「大哥去请罗公子了。」贝晶晶愁著一张脸。
躺在铺子角落矮杨上的扬扬痛得哭嚷著:「好痛!好痛!春蕾姨,我会不会死掉?」
「不会的,大夫马上来看你了,你别使太多力,要保持体力。」春蕾看著扬扬血肉模糊的右掌,泪水不争气地淌下双颊,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凤凤问。
「我也不知道,扬扬好好地坐在这榻上吃包子,一头野性未驯的银狼突然从後门溜进来,许是饿坏了,一口咬掉扬扬手上的包子,我们是听见扬扬的惊叫声才知道出了事。都怪大哥,他应该把门闩上的。」
「银狼呢?」春蕾站起身,准备找那只狼算帐。
「跑了,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一思及方才的恐怖画面,贝晶晶仍余悸犹存。
「这下子春蕾姐一定会被表姐夫骂死。」凤凤叹息道。
罗宪求人一到,立即将扬扬的伤口清洗乾净,并且上药包扎。
「罗公子,扬扬的伤要不要紧?」春蕾好自责,她应该让扬扬待在身边的。
「咬人的狼牙上有剧毒,扬扬的性命能保住已是奇迹了,至於他的右手,恐怕要废了。」罗宪求心情沉重地陈述。「这是续命丹,你们每隔一个时辰给他服一颗,连服十二颗。」
「罗大夫,难道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补救了吗?」春蕾闻言,魂几乎飞了一半。
她完了,司马浪由江西回来不知会用什么残酷的方法来惩罚她!可怜的扬扬,右手要是废了这一生不是毁了一半吗?她成了间接伤人的刽子手。
「没有。凤凤,麻烦你喂扬扬服一颗续命丹。」
「野狼的牙齿上怎会有剧毒呢?」贝亮亮看向脸色泛青的扬扬,一脸疑惑。
「这也是我不解之处。」
「昨天我上山砍柴时,就听说那头野狼到处咬人的事,没想到它竟敢来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觅食。」贝亮亮转身走向後门,打开探望了下,野狼早已不知去向。
「春蕾姐,大少爷晚上就会到苏州,这下子咱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不千你的事,大少爷要杀的人会是我,是我作主把扬扬带来鲜鱼记的,他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不如我们亲自同司马公子求情去,何况扬扬之所以受伤是大哥的错,是他的疏忽,才让银狼有机可乘。」
「春蕾,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到我那里避避风头。」罗宪求提出建议。
春蕾左思右想。「该来的终究会来,我不想躲。」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春蕾姐力气大得惊人,大少爷不一定占得到便宜,也许我们不用太杞人忧天。」凤凤乐观地道。
是啊,她不像一般女人,纵使骂得赢男人却敌不过男人的蛮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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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蕾的一颗心忐忑不安著。
凤凤告诉她,司马浪现下正在扬扬的房间探视扬扬的伤。
天色黯沉,泛著一抹阴霾,像是要下大雨般。
她等候著,然後他终於来了。
他冷冷地睨著她,她咬了下唇,眉心一拧。「我不是有意的,扬扬让银狼咬伤,我也很难过。」
司马浪抡拳击桌,一声巨响震慑住春蕾的心魂,他沉声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扬扬却因此失去了右手掌!」
她望著神情冰冷的他,冒了一身冷汗。
「我承认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带扬扬去鲜鱼记的。」她已经自责得快要死掉了,面对司马浪森寒的目光,她真不知要如何平息这一切。
「认错不值几文钱。」他冷笑。
她僵住。「我已经无法可想了,请大少爷明示。」
「就算你赔上性命也换不回扬扬的右手!」他无情地说。
春蕾柔美的眸子噙著水花,悒郁的心情禁不住泛起一阵惆怅,一双纤细柔荑揪紧了衣角,她只能无措地咬紧唇,晶莹的珠泪滚落,悲伤地迎上他的寒目。
「我明白了。」
她转身就要离去,司马浪不假思索地伸出大掌擒住她的皓腕,将她拉入怀中。「不准走!」
她被他突兀的举措吓了一跳,却仍倔强地道:「我要赎罪。」
话甫落,她的身子即被他扳正,嫩唇让他封住,大胆放肆地侵入她的柔嫩,冲击著她的理智。
暖阁床榻上勾魂荡魄,长臂圈紧她细瘦的腰肢,紧密结合的两人互相厮磨著。
赤裸的身子似沸腾的水,他不想压抑,因为她是他的妾,不论她做错了什么,他还是想要她。
一别数十日,他对她有著激烈的渴望,回程里满脑子全是她的影像,他的心成了一团火球,只有她能熄灭。
她撩动他胯间的欲望。
他的吸吮、逗弄、掠夺,险些要了她的命、绝了她的气息,她只觉得心跳加快,娇喘连连。
许久之後,他的邪肆得逞了,但仍不满足,不断地按揉刺激著她的敏感地带,令她的身子泛起一阵难以承受的折磨痛苦。
理智早已溃散,想要抗拒已是不可能。
灵舌尝尽她的雪白肌肤,时而舔吮,时而吸弄。
她无措地扭动著身子,怕在他的狎戏中死去,可他就是不肯放过她。
老天爷啊,他从来没有过这种销魂的感觉,一种无法按捺的情潮驾驭著他。
而她早巳气息紊乱、无力招架,一双玉手握住他的肩头,妩媚的模样有说不尽的动人。
两人唇舌交缠著,意乱情迷。
春蕾只能抬起俏脸瞅著他,不发一语的他令她不禁泛起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