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妍也没嫌弃屋子小,直言道:“今夜与本郡主同眠。”
张沁玥正在铺被,听到她的话,差点趴在炕上。
“怎么?”李洪妍不悦,“嫌弃本郡主不成?”
张沁玥有些无奈,久久才道:“民妇不敢。”
红绣在心中叹了口气,饶是跟在郡主身边多年,她仍旧搞不清楚郡主在打什么注意,唯一庆幸的是郡主没有失去理智,没把手里动不动就拿来拽人的马鞭往张沁玥身上招呼。
李洪妍散开了盘了一天的长发,身着单身,上了炕,就等着张沁玥.
张沁玥望向站在一旁的红绣,红绣却只能回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无奈之下,张沁玥梳洗过后,认分的进屋,躺在炕上。
一室黑喑,万籁俱寂,只有空气中飘浮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桂花香。
李洪妍突然翻身,半压在张沁玥的身上。
张沁玥皱着眉,严肃的思考着是否要冒着被李洪妍安个犯上的罪名,用力将人推开,只是她还没想通,李洪妍就开口了——
“你身上为何有股桂花香气?”
张沁玥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仍老实回道:“是香脂。”
“香脂……”李洪妍重复了一次,眼底眸光一闪,猛然翻身坐起。
守在门外的红绣听到声响,连忙进来,点上了烛火。
李洪妍径自下了炕,披上大氅,走了出去。
红绣一脸焦急的跟在身后,“天寒地冻,郡主这是要上哪儿?”
李洪妍压根不理会红绣的喳呼。
张沁玥困惑的打算下炕一探究竟,就见李洪妍已经去而复返。
李洪妍将红绣关在门外,再将手中的东西丢了过去。
张沁玥手忙脚乱的接住,手中的瓷罐令她微惊,她定了定心神,稳稳的打开,入鼻的是沁人的桂花香气。
“郡主这是从何而来?”这个瓷罐里头装的像极了她用的香脂。
“在边关,本郡主从一个士兵身上拿到的。”
那时她从京城急匆匆赶赴嘉峪关,一路颠簸,心情烦躁,脸上和身体泛起了红疹。一日用完晩膳,心情正差,出去转了一圈,意外撞上一名偷偷摸摸的小兵,她立刻派人将之压制住。
最后查到此人是附近砌土造屋的小兵,身分无疑,便打发他离去,谁知这个小兵离去时给了她瓶药,说能治她脸上红疹。
她本是不信,但红疹久久未消,便死马当活马医,没料到不到一天的功夫,红疹消了大半。
懂医术的人才,竟被埋没在砌土造屋的粗活之中,李洪妍真心认为边疆的一群武夫没眼光,不视金镶玉,她便自己作主寻到人,决定带他回京,偏偏这人硬气,情愿留在边疆做苦力也不愿跟她享荣华富贵。
当下她怒火冲天,一个战君泽不待见她就罢了,连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也敢视她如无物,她一时失了理智,抽了他一鞭,谁知这一鞭得到他一个冷漠瞪视。
不过是个眼神,却把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给骇住。
他无言控诉她的忘恩负义,她才想起了,他替她治好红疹,而她却转眼翻脸不认人,她难得心虚,却也不可能对个小兵低头认错,挥手就将人给赶了出去。
只不过在他离去后,她意外的捡到这个瓷罐,应该是抽他鞭子时,从他身上掉出来的,打开后散着醉人的桂花香——
“给郡主此物的人,应该是毛毛。”
“毛毛?”李洪妍愣愣的重复,“他的小名?”
张沁玥点头“是。”
李洪妍脑中浮现了那男子的俊美相貌,什么小名不好取,叫什么毛毛?实在太不衬那张脸……
张沁玥将手中的瓷罐交还给她,“此人姓韩,叫至浩,是嘉峪关军营里的大夫。”
“他不是大夫,”李洪妍摇头,打开瓶子,她舍不得用,就怕用完了,闻不到这股好闻的香气,“他是个砌土造屋的,而且他姓洛,长得唇红齿白,像个姑娘似的,明明整日在艳阳下晒,偏偏皮肤还嫩得像是会出水似的。”
她的话令张沁玥的心头一震,“你说……姓洛?!”
“是啊!”李洪妍不解的看着她一脸激动。
“郡主是在什么时候遇上此人的?”顾不得犯上,张沁玥用力握住了李洪妍的手。
李洪妍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快告诉我!”张沁玥一脸焦急,难免手上力道加重。
李洪妍吃痛的挥开了她的手,“就在我在嘉峪关的时侯。”
张沁玥的脑子轰的一声,脸色一白。郡主是在得知战君泽成亲的消息后才赴嘉峪关,那时阿洛早就已经死了,但为何……她的目光紧盯着李洪妍手中的瓷罐。
李洪妍见她深受打击的模样,不由问道:“你没事吧?”
张沁玥木森的摇摇头,呆坐在炕上,垂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洪妍察觉了一丝怪,“你认得这名姓洛的兵?”
张沁玥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点了点头。“我的弟弟张洛,本名洛沁杭。”
李洪妍意外的挑了挑眉,“可是你不是说他死在大漠了吗?”
“我也一直这么以为……”张沁玥觉得脑子纷乱,闭上了眼,试图想要厘清思绪,最终想到了替她送来香脂的韩至浩,她的双眼一睁,眼底带着坚定,“郡主,民妇可否有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请郡主陪同民妇赴边关一趟,民妇想见一见此人。”
“你想见他,找战君泽便可。”
提起战君泽,她的心一拧,若弟弟真的没死,战君泽肯定也被蒙在鼓里,阿洛骗她这个姊姊也就罢,却还胆大包大的算计战君泽,也不担心一旦东窗事发……想到这里,她顿时心里发寒。
“民妇前往嘉峪关见此人一事,还请郡主代民妇隐瞒。”
李洪妍自然察觉有事发生,她大可拒绝,不予理会,但看着张沁玥苍白的脸色,再加上想起那个小兵眼底的厌恶,她心一横,点头同意。
第十四章 死而复生(2)
天才亮,将福来托给田忻照料,张沁玥便带着简单的行囊,坐上了李洪妍的马车离开张家屯。
前往边关前,张沁玥先进城去了趟回春堂。
张沁玥到时,韩至浩才睡醒,还一脸迷迷糊糊,不过一听到她提起张洛,他脸上的睡意立刻消失无踪。
“姊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洛哥已经死了。”
他急切的辩解在张沁玥看来显得苍白无力,她的心直往下沉,她早猜到若单靠阿洛一人,肯定难以瞒天过海,如今看韩至浩的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罗吉、罗祥两兄弟是否也知情?”
韩至浩不自在的闪躲着她的目光,打死不承认,“姊姊,我真的听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你是不是魔怔了?洛哥已经死了,而且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多想。”
张沁玥微敛下眼,没有理会他的解释,径自又问:“师父也知情吗?”
“姊,我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沁玥觉得痛彻心腑,眼前一片空茫,转身背对他慌张的神情,吞下哽咽说道:“此事或许无法善了,你暂且别回边关,留在甘州。”
韩至浩的心神一震,“姊姊,你想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至浩苦恼的想叫人,但最终只能垂头丧气的闭上了嘴。
早在帮着张洛隐瞒时,他们就知道早晚会有东窗事发的一日,只是没料到来得这么快……
他回到房里,失神的坐在炕上,过了一会儿,他拍了拍双颊,要自己振作起精神,不成不成,他得赶回去跟张洛报个信才对。
李洪妍没跟下车,盯着重新落坐在面前、神情憔悴的张沁玥,忍不住取笑道:“就算天塌了,你还有个战君泽替你扛着,收起你这副如丧考妣的神情吧,你昨天不是还口口声声说信任你的夫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