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映蓝和一名穿著米白色夹克的男人隔著桌子面对面而坐,男子递给他一只牛皮纸袋。
风映蓝则在抽出纸袋、看到里头的资料后,英气的浓眉就不曾舒展过。
他大略的翻阅后,再度将资料放回牛皮纸袋。“辛苦了,舒健。”
“哪里。”他是个征信业者,和风映蓝交情颇好。
风映蓝重重的吐了口气,资料的内容令他十分不舒服!“没想到,晓竹竟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老天!他们还曾交往过!他不由得冒了一身的冷汗。
幸好当时他们谈的是纯纯之恋,若是做了什么逾矩的事他一定会痛苦一辈子,一生都无法释怀。
“是啊,当我们征信员传回这样的资料时,我也吃惊不小。”
“老头儿知道她是他亲生的女儿吗?”风映蓝冷静的问。
“资料显示,他是知道的,盛晓竹的母亲,据说就是在你父亲婚前为他生了个儿子的那位护士情人,不过她已往生多年了。”
“在我的记忆中,即使老头情人不少,可他十分在意她。”如此说来,他的确不可能不知道。“那他还把晓竹介绍给我?”
为什么他还硬凑合他们?
老头儿是对他很糟,本身也没多正派,私生活更是一团乱,可他应该不是什么心理变态,没道理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忽然想到母亲到美国前,抱著他痛哭时说的话。
难道……老头儿认为他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毕竟征信能查到的行限,有一些疑问可能要问你父亲或母亲。”
风映蓝点了点头。“还是很谢谢你。”
“哪里。”又聊了一下,尤舒健便先行离去。
风映蓝又抽出文件仔细的看了一次,然后重叹了口气,正打算起身离开时,二楼有客人走下来,状似男女朋友的登对年轻人亲密的搂著腰下楼。
“呼!我快受不了了,最近老师不知道在发什么疯,居然有好几科都不考试,而改交报告欸。”漂亮的女孩应该是大学生,正大吐苦水。
“小姐,你的报告虽多,不过算得上好混了。”高瘦的男生宠溺的拍拍她的脸。
风映蓝皱著眉看著那男孩,他曾远远的看过一次,不就是冷红冠的男友——韩瑞晞?
“也是啦,比起你们念医的,要看一本比一本厚的原文书,我是该庆幸了啦。”
风映蓝的眼神很冷,这个女孩和韩瑞晞很亲密,他们是什么关系?
“你这回期中要是Allpass,我请你吃大餐。”
“哗!有你这种为女友设想的男友真好。”
“听好,是Allpass,少一科就换你请我。”
“啧!小气。”
韩瑞晞送女友到门口,目送她离去后,他不意发现有张最近常在报章杂志上看到的脸孔,正用一双冷眸凝住他。
风映蓝?
是他!
“韩瑞晞先生?”
“呃,是。”
“可以借点时间聊聊吗?”
他的样子不像是可以拒绝。
“好。”
***
“当~当~当~当……”
晚上九点整,别墅的古董挂钟发出了报时响声,这个时候无论佣人们在忙什么,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后头的小木屋。
动作真的很迅速喔,因为啊,某人的魔王个性很容易在这个时候发作。
之前风映蓝生病时,她那回来只觉得整栋别墅静悄悄的,后来才明白原由,可知道和亲眼目睹过程,感觉还是不同。
童年不愉快的感觉影响到长大后的生活,会不会太辛苦了?
住在别墅里,冷红冠总会选在佣人离开主屋的九点下楼,或吃东西、或听音乐,就是要让楼上的“魔王”发现楼下还有“幸存者”。
第一天她戴了耳机到楼下听音乐。要知道,十几二十首的旋律中总有几首是热情摇滚嘛,这种音乐的蛊惑性是很强的,瑞奇马丁的“狗、狗、狗,阿累阿累阿累……”总会让人忍不住跟著唱,虽没他天生的电动马达,手舞足蹈一下总可以吧。
她发誓,这纯属自然反应,啊耳机开得越大声,自己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提高音量的唱得陶然忘我,然后然后……
偶尔抬眼她就发现,某人冷著张恐怖的冰面具出现在二楼的栏杆前,额上还有青筋浮现。
乍然看到这样的画面,没尖叫她都佩服自己的忍功。
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神经太纤细,要给他粗得像根柱子一样,于是在冷汗直冒的同时,她投给他一个人畜无害,如同太阳花般的笑容。
第一天就这么安然度过。
第二天,时间到了她开始在楼下和李秀瞳讲电话,当然“恐怖画面”还是出现了。
第三天,她拿了棋盘一人分饰两角的玩,“恐怖画面”仍是没缺席,可这回风映蓝还走了下来……她曾心中暗忖,接下来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翻桌、翻脸、翻脸不认人、翻天覆地……的悲剧?
没有!而且他还陪她下了好几盘棋,每输一子弹一下耳朵,两人玩得欲罢不能,笑声连连,要不是因为时间真的晚了,可能会继续。
之后的几天,她还是坏了他的规矩在九点过后在楼下“作乱”,他也没说什么,“恐怖画面”也没再出现,如果有空,他也会下楼活动。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她感觉得到,他好像渐渐不再那么讨厌夜晚时分楼下还有人在活动了,起码她的“作乱”没再叫他眉宇深锁。
这算是一种进步吧!
明天老管家就旅行回来了,这一天冷红冠九点多还在房里忙,一直近十点才出房门,原本她是带著东西要到书房找风映蓝,可探了探头发现书房的灯是暗的,正要往他房间移动时,看到楼下灯是亮的,一探头——
风映蓝在楼下学著她一人分饰雨角,很安静的下著棋,不像她会碎碎念。
她悄悄悄悄的不发出任何声音下了楼,慢慢蹑手蹑脚的移动到他身后,倏地用手覆住了他的眼睛。
“我是谁?”
“丫头,别闹了。”
“我不是丫头。”她对这称谓有点感冒。
“红冠。”
“没有别的称谓了吗?”
“例如?”
“我的未婚妻、亲爱的,甚至小亲亲。”算了,她松手,这种甜蜜蜜的话他要说得出口,他就不叫风映蓝了。
一坐到他对面,她才发现他整张脸都红了,还红到了脖子,怔了怔,她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你在害羞什么?我的脸都没红,你怎么红得像中风前兆。”
“……”这丫头好像越来越不怕他了。
有些事他终于弄清楚了。曾经他因为她有“男友”只得压抑自己的情感,而今……
丫头,你骗得我这么惨,我该回报你什么?
她忍著笑的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什么?”枕头吗?不,好像是大抱枕,外层还包著一层布。
“拆开看看。”
风映蓝将布一掀——
果然是特大号的抱枕!而且图案还是……
“无敌铁金钢?!”这个年纪看到这种图案还会雀跃得像个孩子似的人应该不多,可他还是难掩欢喜。
“这抱枕……你在哪里买的?”外婆送他的无敌铁金钢抱枕上的图几乎快看不见了,布也洗破了几个洞,是该收起来当古董了,可他买不到同样图案的抱枕。
“这是我做的,这图也是我画上去的哟。”她有美术底子,加上有学美工设计的朋友教她如何转印、固色等等,只是之前因为要专心准备甄试,她做做停停的,一直到方才才完成。
可别看这只是普普通通的卡通图案,因为无敌铁金钢已堪列入“古董级”的卡通,光要收集图案可就花费她一番心思,而且她的家政一向不行,更拿缝纫机没辙,又不想假借别人的手,只得硬著头皮一针一线的缝。
看著不是很整齐的缝线,她羞窘的道:“不过……缝得有点糟就是。”
风映蓝爱不释手的摸著。“这礼物真棒!我很喜欢,只是你怎么知道……”惊喜过后才有点不太好意思。“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汤小姐对我说过你外婆送你抱枕的事。”
“是吗?”他温柔的抚著布面……这丫头很贴心。
看著他珍视的样子,她就觉得在自己手上扎出好几个洞、做错了又重来……一切一切的辛苦都好值得。“咳,抱枕是很舒服啦,可是我还是觉得啊,你还是赶快找个人来抱会比较好吧?”面对他,她好像越来越习惯用半开玩笑的方式说出真心话了。
真孬!
风映蓝抬起一双对于男人而言显得太漂亮的美眸,以往这双冰眼在看著冷红冠时会不但有这段日子来她渐习惯的温暖,还多了些她不熟悉的东西。
好像是……霸道和……占有欲吗?
“红冠……”
“嗯,啊?是。”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有点像要吞下她、燃烧她的眼神看她,好刺激哦!
“你知道吗?当我在考虑要不要一样东西时,我花的时间通常会比别人多很多。”
方才……方才的话题是什么?她被风映蓝的魅眼迷得茫酥酥的,忽然想不起来刚才聊了什么?而且他干啥天外飞来一笔的说这些话?“是。”
“但我一旦决定要了,我就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达到目的,让那东西属于我。”
“噢。”他是在说他的行事作风吧?可为什么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让她的心跳得好快,感觉上好像她就是他口中那个让他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东西。
“你准备好了吗?”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
从早上八点进会议室,原本预计两个小时的会议,却直到近十一点所有干部才得以走出这实在称不上让人有什么愉快联想的地方。
尤其当某人又出包的时候,会议室顿时变得像是用来凌迟人的毒气室。
不过原以为今天的会议又会炮声隆隆、哀鸿遍野,没想到一向光是一个眼神就足以杀人于无形的风映蓝,竟然只是冷冷瞅了一眼出包大王,将企划案打回票,要他第二天再送份新的来。
没发飙?他竟然没发飙?而且企划案是隔天送喔?不是几个小时后重送?
偷看了下出包大王,那人的表情活似已押解上断头台,就在等候刽子手的大刀落下时,监斩官忽然喊停,在一脸茫然之余还不可置信——没死?我居然没死?
在风映蓝走出会议室后,会议室里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董事长最近心情不错厚?”
“可不是吗?出包张的企划案创意十足,可执行度也太低了,本以为他今天死定了,没想到他居然没事?!看来即将当新郎官的人心情果然大好呢。”
“之前看到那则新闻时,我以为八成又是媒体乱写,所以我都不敢跟董事长恭喜。”毕竟这样的大事以风映蓝的强势作风,该是由公司的公关部门统一发新闻稿的。
这回董事长在他父亲的寿宴上宣布要结婚的消息已经够叫人惊讶,再加上媒体拍到的相片实在是够养眼,总之看到这则新闻的人无不啧啧称奇。
风映蓝和冷红冠接吻的镜头全国媒体没有一间漏刊,水果日报还是连续镜头呢。
看起来好像是女方比较主动,可董事长的手有搂住女方的腰喔~
“看来这是假不了的,林秘书不是说羡慕死那小女生了,听说婚纱要法国设计师量身订做、戒指也是特别打造的。”
“喔,看来绝不是假的了。”
“咦,董事长不是那女孩的监护人?”
“哇噢,真的假的?!那不就是现代版的‘源氏物语’?对了,听说女方才十七岁欸。”
“这么急著结婚?难道是……不小心弄出‘人命’?”
“不会吧?董事长一向冷冰冰、一脸道貌岸然。”他们家董事长很少传什么绯闻,甚至连美女主动投怀送抱他都还推得远远的,这样的男人会做出残害国家幼苗的事?
打死他也不相信。
“你没听闽南俚语说‘殿殿吃三碗公’吗?”
“我还是相信他是清白的。”
“我坚决相信他绝对是弄出人命了。”女方还那么年轻干啥要这么早婚,一定就是有了嘛。
一向冷冰冰、一脸道貌岸然的人,这种人的“行动力”通常是比别人强的。
“你要是不相信董事长是先有后婚,敢不敢和我打赌?”业务部的杨副总一向三句不离赌。
“怎么不敢!”
“我也站在冯经理这边,来喔~下注下注。”
“我选一定是先有后婚。”
“我不相信董事长会不小心弄出人命。”
“那你是不在‘冯派’这边的喽?”
“不是,是‘杨派’!因为我觉得董事长不会不小心弄出人命,他一定是故意的。”
“ㄘˊㄟ!说清楚呗。”
原本两人的赌局变成集体签赌,相信他要结婚一事会受到高度注目,也是风映蓝始料未及的。
☆
风映蓝一回到办公室,秘书立即上前。“董事长,会客室有客人。”
“谁?”
“她说她叫楚凤明,因为、因为她……气势高张,没人敢拦她。”好凶的女人,美则美矣,但那气焰高得吓人,而且她长得还真像女生版的董事长。
那女人不会是董事长的亲戚?应该是姊姊什么的吧,她看来比他大了不少岁。
风映蓝怔了一下。“你说她叫什么?”
“楚凤明。”
是她?他的心情复杂了起来。
“准备一杯不冷不热,约莫五十度左右的开水,待会儿送到会客室来,记得,五分钟内送进来,让她等太久她会把咱们的大楼掀了。”说完,他的脚步开始往会客室移动。
“董事长,她是……”
“我妈。”
“董、董娘?!”
“林秘书,五分钟已经过了一分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