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回镇国公府,直接去了武平侯府,找上正在用膳的单青琬,神情倨傲的扬言那座温泉庄子归她所有,还一副施恩的口吻,言下之意就是这对单青琬来说是极大的荣幸。
单青琬因此笑喷一口饭,“三姊,你脑子带出来了没?赶紧用你缺角的眼珠子找一找,看是落在什么地方,好教人帮你装回去,无脑之人真教人惋惜。”上次的粮食还是卖得太便宜了,有些人总是学不会教训。
“单青琬,我是为了你好,你懂不懂感激。温泉庄子在我手中比在你手上有用,以我镇国公府次媳的身分发帖邀约各府夫人、小姐,她们必是乐意前往赴宴,到时我便能顺道将你一提,你的婚事就有着落了。”
她以为做了一桩好事,女子恨嫁,一到了年纪总会开始忧心日后的终身,有她出面牵线,想必不会差到哪里。
“不必,我没那么急。”用一座庄子换一空口白话,真当她傻了不成,何况她的婚事不必三姊出手,自有代劳者。
“你当我在跟你开玩笑吗?你已十三了,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你想,以我娘的为人,她会为你挑什么好人家不成,还不如顺从我,起码我能保证你不会嫁给糟老头、瘸脚的或是会打老婆的莽夫……”若由她娘去选,只能给人做妾。
“我上头还有二哥哥、四哥哥、五哥哥、六哥哥,他们都还没说媒呢!轮也轮不到我,如果大夫人想被人戳脊梁骨的话,大可从小的开始打发。”这一次三姊算计不到她头上,她不会喝下那杯叫她悔恨终身的菊花酒。
单青华先是一顿,紧接着目光由热切转为冷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人的一生取决于男人,嫁得好不好攸关你的下半辈子,难道你甘愿吃不饱、穿不暖吗?能收到我帖子的人家非富即贵,你有得是机会当上诰命夫人。”
“那三姊夫算是个好男人吗?当他收了明翠、明珠的时候,你的心痛不痛?”一个连新婚妻子的丫鬟都想要的男人,还是值得嫁的好丈夫吗?
“你……”单青华差不多要忘记这回事了,偏偏又被单青琬挖开伤口撒盐,教人疼痛异常。
明翠、明珠是她的丫鬟,和大夫人身边的明心、明惠都是明字辈的,两人都是十四、五岁的玍纪,长得娇嫩甜姜,有着小姑娘娇软嗓音,大大的眼睛闪着孩子的纯真。
某次她来小日子,不能和丈夫同床,她俩便一前一后被简英收用了,成了通房丫头,简英还说谁先有孕便提做姨娘。
一开始她不知晓这件龌龊事,等到明翠肚子大起来时,整件事才曝光,夫妻俩还大吵了一顿。
后来明翠一辈子也没等到被抬为姨娘的那天,一碗绝子汤毁了她当娘的希望,同时落下已成形的男胎。
这件事成为她心中永难抹灭的痛,她最信任的人同时前叛了她,自此以后,简英对于女色的靡烂放荡原形毕露,几乎只要有姿色的年幼女子他都想沾染。
两人成亲一年余,后院已抬进四五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虽然未给名分,但夫妻之情已不如初时浓烈。
“三姊也别来跟我要这要那的,你是嫁岀去的女儿,想要什么就找你的丈夫,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里是武平侯府而非镇国公府,简单氏,你的脸皮真的厚到向娘家妹子索要东西吗?”
少了木府的银子,简氏手头越来越紧,府里的日子也越过越局促,就快发不出工人的月银,吃食方面也紧缩,更别提一季两套的衣服,她愁得两眼都泛红丝了。
因此她睁一眼,闭一眼的默许长女蛮横的行径,想着能从单青琬手上挖一点是一点,大不了大家都没得吃喝,她不信江南那边忍心看木氏娘仨挨饿受冻。
光看单青华身边贼光四放的李嬷嬷,就知道简氏也掺和在里面,表面装作不知情,私底下肯定鼓动不少,拿脑子不灵光的单青华当枪使,成了她也有好处,不成推得一干二净就是。
可惜简氏估算错了一件事,死过一回的单青琬不再是以前她能任意拿捏的庶女,多了一世记忆的她,反过来有制衡嫡母的利器,更加难以对付,简氏的种种心思对她起不了作用。
“单青琬,你真不怕日后嫁个眼歪脖子斜的丈夫,一日照三餐打你?”要不到温泉庄子的单青华羞成怒,眼神像要吃人的狠狠瞪大。
她向婆母打了包票,大言不惭的让一府女眷都能在春寒中泡温泉解乏,她从没想过会要不到,也叫人收拾好要过夜的衣物,就等着拿到契纸便能成行。
而今一切准备齐全,只欠东风,事到临头却要不到庄子,她这个脸丢大了,对单青琬的不识趣痛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你不晓得我很久以前就认命了吗?”单青琬嘲讽道,不就是这样吗?就算她事事顺从,简氏也从未让她好过。
单青华不屑地从鼻孔喷气。“你若真是认命,就不会坚持你娘是什么平妻,天生姨娘的命还想改变,木氏这一生休想有做正妻的一天。”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我拭目以待。”看来她还是下手太轻了。
单青琬如今缺的是银子,她在等江南舅家送来卖粮的银子,到时她开几间铺子和简氏打对台,让简氏的银钱更周转不过来,那时候她不低头都不行,除非她想戴旧头饰出门。
“单青琬……”自认为已经好声好气却仍得不到响应的单青华气红了脸,手心一握正想让身后的婆子去搜屋,就见张婆子一脸心急,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一群带刀的锦衣卫闯进府里,直言要找侯爷、夫人……”要搬救兵,张婆子第一个想到的是嫁给镇国公次子的三小姐。
“什么,找我娘?”一听是锦衣卫,单青华也慌了手脚。
“是呀!几个人来势汹汹、横眉竖目的,还抬来了几口红木箱子。”很像是来抄家的,用箱子装东西。
“他们来找我娘干什么?”她娘也就是个窝里横,出了侯府大门怂得很,不敢得罪人。
“没说呀,只说让侯爷、夫人到正堂候着,人马上就到。”谁晓得他们口中的人指的是谁。
单青华面上一惧,转身就要往外走。“我还是回府吧,娘家的事,我一个出嫁女不好掺和。”她可不想被连累。
“三小姐,你不能走呀!夫人还等你去救呢!那些锦衣卫我们当下人的可惹不起,得你出面说两句好话。”张婆子动作可快了,一把揪住她的袖子。
“放手,我府里还有事呢!这种事我哪里帮得上忙,你别拖我下水,镇国公府一样能要了你的老命。”单青华急着要脱身,连话都说重了。
“三小姐……”张婆子却死不放手。
“放开!还死缠着干什么,想带着一家子一起死吗?”她还没活够,不想回一趟娘家就丧命。
张婆子愕然,没想到夫人最疼爱的女儿居然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大难当头只想自己逃生,无视娘家人死活。
“我去看看吧,别为难三姊了,她毕竟已不是武平侯府的人。”见两人拉拉扯扯,僵持不下,喝完一口汤的单青琬放下手上的碗,起身走向敞开的门,目光清正。
“七小姐……”张婆子不由得感叹,果然人心还是得发生了什么事才能看清,还是七小姐有情有义,遇事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