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诧异互觑,试图找出声音主人之际,忽觉眼前一花,随即擂台上随风飘来连串的银铃畅笑,待凝目望去,上头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娇滴滴的绝色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清丽绝俗,盈盈秋波顾盼流转间娇美可人至极,看得在场众人竟都失了神,就连傅容云、沈青槐两人也一时间出不了声。
“八宝,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呢?”凝目净是众人的傻样,少女噗哧一声,挥著纤手笑问擂台下脸色蜡黄的男人。
“大家不说话没关系,小姐你说就行了。”人群中,八宝扬声回应,相较于众人的惊艳失神,他倒是气定神闲得很。
这一主一仆悠然自得的笑谈飘荡在风中,一字一句窜入在场所有人耳里,不仅让有些失态的傅容云、沈青槐两人回了神,也让原本鸦雀无声的静默像似平静水面被丢入石子,喧闹的私语如激起的波纹般“轰”地一声,瞬间在人潮中渲染开来。
现下可是在比武招亲,这小姑娘跳上擂台是在干什么?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满心狐疑。
总算身为主人家的傅容云率先反应过来,见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家,原本该是冷硬的质问声音也不免放软。“姑娘,我傅家庄今日举办比武招亲,意欲为舍妹挑个良夫佳婿,不知你如今跃上擂台有何指教?”
“指教?”古灵精怪的眼珠子一转,少女笑得异常灿烂。“指教倒是没有,不过就是也想上来打擂台,参加比武招亲罢了。”
她这话一出,台下看戏的人群霎时“哗”地一声,发出巨大喧闹的声响,各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傅容云则是认定她有意找碴,当下立即变了脸;倒是击败群雄,几乎可说是“准姑爷”的沈青槐却没有丝毫恼色,依旧风采堂堂,神态沉稳得很。
“姑娘,你是个姑娘家,与人比什么武、招什么亲?分明是存心捣乱!”沉声怒斥,傅容云的脸色难看至极。
“姑娘家又如何?你们又没规定女子不能参加!”振振有词。
“你既是个女子,就算赢得比试,又如何能与同性成亲?”若是傅家庄最后落到得把闺女嫁给一个小姑娘,那岂不是成了天下笑话。
“怎么不行?”笑嘻嘻的反问,少女非常的理直气壮。“男人都可以有断袖之癖、分桃之爱了,怎么女子就不成?”
这话让傅容云气结,却又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一张脸色忽红乍绿的,甚是精采;倒是从头至尾未发一词的沈青槐险些笑了出来,当下不由得又觑了她一眼,觉得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的性情有点天真烂漫,又带著几分童趣。
呵……也许她的出现,反倒是件好事。
若有所思地暗忖著,沈青槐眉宇间隐藏的忧虑霎时淡去了几分。
这厢,擂台上三人鼎足而立;那厢,擂台下看热闹的人群将一番对话全听了去,当下不禁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皆浮现相同的感想——
天下是没男人了吗?!
若真让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学那啥分桃之爱,亲亲热热的凑在一块,别说是暴殄天物了,身为男人的他们更是情何以堪啊!
一点也不在意众人在想些什么,少女我行我素地迳自又道:“总之,既然没规定女子不能打擂台,当然就没有理由阻止我。”话落,又重重的点头,以示认真。
“姑娘,你这是有意为难了。”阴沉著脸,傅容云神色狠鸷地瞪著她,
“你才在为难我呢!”她照著规矩来,想打擂台也不成吗?少女自觉很委屈。
“你……”傅容云大怒,正待喝人将她驱离之际,蓦地——
“挺有意思的,不是吗?”随著幽冷娇嗓扬起,一抹婀娜多姿的身影自屏风后转出,赫然就是此回比武招亲大会的正主儿、傅家千金小姐——傅元瑶。
只见她云鬓黛眉、杏眼桃腮、琼鼻朱唇、肤如凝脂,虽不及少女清丽绝俗,但也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与尚带天真烂漫气息的少女站在一块儿,更显得冷艳孤傲。
她这一现身,台下看热闹的人群更是喧哗嘈杂,纷纷等著看这闹剧如何落幕。
而傅容云不知为何却脸色微变,阴鸷的眼眸中有著几丝似愤恨又似忌惮之色;至于沈青槐嘴角虽依然挂著风采翩翩的笑意,可心中却隐藏著担忧。
一旁,少女乍见傅元瑶的美艳,登时兴奋至极,当下想也不想就转头对著台下大喊,“八宝,是个大美人呢!你真不要我赢个美娇娘给你吗?”
她这话一出,现场所有目光瞬间全往某个脸色蜡黄得不起眼的男人身上射去,却见他神色复杂,一瞬也不瞬的紧凝著傅元瑶,立刻摇头拒绝了——
“美娇娘还是小姐自己留著用吧!”
“自己用就自己用呗!”格格娇笑,少女将注意力转回擂台上,叉著腰,嗔声叫道:“喂!你们这比武招亲的擂台还打下打?我还等著要抱得美人归呢!”
“打!”未等兄长拒绝,傅元瑶很是果决的应允了,并且不忘礼貌询问另一位当事者。“沈公子可有意见?”
“当然没有。”回以一笑,沈青槐的风度极佳,也不知是要给美人留下好印象,还是真不介意。
“胡闹!”眼见三人迳自达成协议,傅容云大怒。“让个小姑娘来打招亲擂台,岂不成了大笑话?况且这事关乎你的终身大事,岂可让个不知名的小姑娘胡来!”
“胡来?既没有事先规定女子不能参加,如今当然也没有理由拒绝,一切有凭有据,哪来胡来之说,是吧?大哥!”傅元瑶噙笑淡声反问,可不知为何,末了唤的那声“大哥”,却是隐隐透著几丝冷意。
知道这场比武招亲是他不顾她的反对下强硬举办,她才会故意作对,傅容云气极,可却又像是忌惮著什么似的不敢撕破脸,当下竟怒得拂袖而去,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人群与擂台上心思各异的三人。
就算察觉到傅家两兄妹之间似乎有点儿古怪,少女也懒得理会,只是迳自叫笑道:“既然反对的人走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嘻嘻,她等不及要抱得美人归了。
闻声,傅元瑶瞅了她一眼,优雅地比了个“请”的手势后,便缓缓步下台,让给两名“未来夫婿候选人”大显身手。
“在下沉青槐,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不急著一较高下,沈青槐倒是挺有礼貌的先请教对方的尊姓大名。
“夜玥,我叫夜玥。”笑咪咪的报上名号,少女……不,应该说是夜玥还深怕别人不知,特别加重音强调,“记得,不是月亮的月,而是有著玉字旁的玥。”
夜玥?江湖上有哪个门派或世家中的人姓夜吗?
沈青槐在脑中迅速搜寻了一遍,却始终没有任何印象。
瞧他默不作声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夜玥可没耐心再等下去,当下娇喝一声“看招”后,身影已化作一道流星朝他疾射而去,颇有偷袭作弊之嫌。
没料到她突如其来的开打,沈青槐虽有些措手不及,却不至于慌张,凛著心神硬是化去她所有攻势。
“嘻嘻,你的功夫不错嘛!”出招虽被化解,夜玥不恼反喜,娇笑叫道:“再接我这一招!”
话声方落,她抽出软鞭招呼,霎时只见漫天鞭影如万道红光般朝沈青槐电射而去,其势凶猛、凌厉万分,任谁都看得出来,只要挨上一鞭,就算不去掉半条命,也势必皮开肉绽!
当下他心中大骇,连忙使出全身功力,硬是在电光石火的瞬间飘退三尺有余才惊险逃过。
沁出一身的冷汗,他惊骇不已,万万没想到看似娇滴滴的她,武艺竟是如此精湛,若非反应得快,只怕方才早已因一时大意而吃亏了。
“哎呀!躲这么快做什么呢?”吃吃娇笑,夜玥一招未果,好胜心大起,不容他稍喘口气,便又挥舞著软鞭飞快欺上前去。
见她身形一动,沈青槐知自己这回大意不得,脱口道了句“得罪了”后,也迅速拔出随身宝剑与之缠斗。
霎时,剑光四起、鞭影纷飞,两人交手过招的身影快如雷电、精采异常,让台下人群看得眼花撩乱,惊呼与赞喝声不时响起。
夜玥虽然从小习武,可授她武艺的娘亲向来只是在一旁指导,亲自出手与她过招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八宝又无武功,想找他过招也不可能,是以长这么大以来,撇开出了绝谷在小野店教训的那几个不入流的登徒子外,真正找到人可以试试她以往所学武艺成果的,也就只有这一回了,是以她打得甚是来劲、直呼有趣。
然而相较于她的兴奋,沈青槐却是愈打愈心惊,怎么也没想到她的身手竟是如此厉害,招招精妙,若非他的实战经验丰富,每每总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避过攻势,能否支撑这么久,恐怕还很难说。
于是就在一兴奋、一暗惊中,两条身影缠斗许久,眼看一刻钟、两刻钟……甚至半个时辰都过去了,擂台上却依旧是难分胜负,看热闹的群众也从一开始的叫好不断,到最后变成有气无力了。
台下,八宝将两人的对招全数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夜玥的资质极佳,很能举一反三,在这场交手缠斗中,已吸取了不少实战经验,甚至还现学现卖的施展在沈青槐身上,若是继续打下去,恐怕某位公子就要面子尽失了。
思及此,他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目光下意识的朝同在台下观战的傅家小姐看去,却意外捕捉到她冷艳的面容虽没什么表情,可若细心观察就会发现那纤纤十指在半掩的衣袖下打结般地紧扭著,好似在担心著什么。
她也看出来了吗?所以在担心著……
隐隐间,八宝好似察觉到什么,暗自沉吟了一会儿,最后视线转回擂台上,不疾不徐地扬声道:“小姐,玩够了吗?玩够了的话,就下来喝杯水解解渴吧!”
有没有搞错?台上正打得火热,谁还理渴不渴?再说,若真渴了,此时也不是喝水的时候啊!
看热闹的群众百来双眼睛齐齐往他射去,心中不约而同暗啐这个不起眼的奴仆实在是搞不清楚状况,他那个天仙般的主子肯定不会理会。
然而,实际情况却完全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就在他话声方落,原本打得正兴起的夜玥却像是接了军令的小兵,眨眼间收鞭退出战况,迳自抛下沉青槐,纵身跃下擂台来到八宝面前。
“嘻嘻,果然还真有点渴了呢!”不顾周遭百来双射来的傻眼目光,夜玥笑咪咪说道,清丽绝俗的小脸因方才的“劳动”而沁出小小的汗珠,更显得俏皮可爱。
清楚她上去打擂台也不是真想要赢得美娇娘,学那什么同性相恋的分桃之爱,而是纯粹爱玩想凑热闹罢了,如今玩儿够了,自然让他一叫就下来了。
“好玩吗?”微笑询问,八宝自怀中取出手巾,轻轻的帮她拭去脸上的汗珠。
“好玩!好玩!”连连点头,她开心地格格娇笑,似炫耀又似得意。“八宝,我觉得我的武功还不差嘛!”
以往少数几次与娘亲过招,她都不出五十招便落败,当时心中还以为是自己的武艺不精,没想到出谷后,先是把野店内的登徒子打得落花流水,这回在招亲擂台上也丝毫不逊他人,甚至最后还愈打愈好。
原来以前不是自己太差,而是娘亲太厉害了。
不差?以她年纪轻轻,又是个姑娘家,竟能与江湖成名多年的“青萍公子”沈青槐打得平分秋色,这根本不是不差,而是厉害吧!
看热闹的群众暗忖著,看著她的眼神充满敬佩;而沈青槐则是心惊,又暗自侥幸不已,心知肚明若非那男子将她唤下擂台,恐怕再撑不了多久,他就要面子尽失,败在这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小姑娘手下了。
心下苦笑暗忖,他跟著跃下擂台来到两人身前,没有丝毫的敌视,反倒真心诚意赞叹,“夜姑娘好武艺,沈某佩服、佩服。”
“嗯,我也觉得自己的武艺很不错,你佩服是应该的。”毫不害臊的夸起自己,夜玥一点也不懂“谦虚”两个字怎么写。
怎么也没料到她竟会如此回应,沈青槐先是一愣,随即深感有趣的笑了;倒是一旁的八宝颇觉无奈地暗暗摇头,就在此时,傅家小姐亦莲步轻移的过来了。
近距离地凝睇著她美艳的面容,八宝眸底隐隐有丝难解的激动,可开口嗓音却是依然平稳淡定。“我家小姐渴了,不知可否向傅姑娘叨扰杯茶水?”
闻言,傅元瑶深深瞅了眼前脸色蜡黄的男人一眼,敏锐的察觉到他似乎是有意要进到傅家庄内,虽不知其用意,但因正中她下怀,是以不仅仅是茶水而已,她还要做得更彻底——
“比武尚未分出高下,招亲婚事未决,别说是区区一杯茶水了,元瑶还想请夜姑娘与沈公子能留下作客,让傅家庄好生招待,择日再请两位一较高下,让元瑶也能有个好归宿。”此番话合情合理又不失礼仪,只是本该是羞赧的口吻,她却说得冷冷淡淡,实在让人感觉不出她有任何想要有好归宿的意愿。
作客?在傅家庄作客?
瞠大了眼,夜玥搔了搔头,看向八宝,悄声问道:“要留下来作客吗?”
“小姐想吗?”不答反问,他微笑著又把问题推了回去。
侧头想了想,娇美脸蛋最后咧开大大的笑容。“好吧!”
嘻嘻,从没到别人家作客过,既然有人开口邀请了,她就留下来玩玩,反正也不急著上少林寺啊!
好似早已预料到以她贪鲜好玩的心性,肯定不会拒绝,八宝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仅是对傅家小姐微笑道:“我家小姐答应了,日后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轻点螓首,傅元瑶美眸瞟向沈青槐,声音淡然却又似乎暗藏著几丝轻嘲。“不知沈公子可愿赏脸作客傅家庄?”
仿佛看出她淡定表面下的嗔恼,沈青槐露出似有若无的苦笑,但还是朗声应道:“沈某荣幸之至。”
闻言,傅元瑶又睨了他一眼后,这才比了个“请”的手势,领著沈青槐、八宝、夜玥三人很快的朝傅家庄内而去,留下一群看热闹看到最后,却面面相觑的人详……
呃……现在是什么情况?
虽说那娇美小姑娘是自个儿跳下擂台的,但照规矩来说,还是应该判定输了这场比武;而“青萍公子”沈青槐就是最后的胜利者,理应抱得美人归,不是吗?
怎么现在却变成双方作客傅家庄,择期再战?
莫名其妙嘛!
面对这完全意料不到的转变,众人简直傻眼,但是既然当事人都没意见,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也无话好说,只能摸摸鼻子,暗自啐声嘀咕……
呿!好好一场比武招亲的盛会,最后却是虎头蛇尾结束,真是太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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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分明是故意与我作对,给我难堪!”凉风徐徐、明月皎洁,本该是宁静祥和的夜晚,傅家庄东侧院落却传出愤恨的怒骂声。
循声往窗内望去,就见一有著蒲柳之姿、气质楚楚可怜的纤弱美人螓首低垂地静坐在床沿刺著绣,而那个怒极拍桌高声咒骂的,赫然就是傅家庄的当家主子——傅容云。
听闻咒骂,与傅容云成亲数年的纤弱女子——柳梦涵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刺著绣,轻声低语,“瑶妹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多心了。”
“多心?我多心?”傅容云冷笑,脸庞笼罩著一层阴鸷。“大庭广众之下硬是与我唱反调,摆明就是不将我放在眼里,这叫我多心?”
暗自低叹,低喃的嗓音轻轻扬起。“瑶妹从来就没意愿举办这场比武招亲……”
说没意愿已是好听了,真实的情况是瑶妹怒极反笑,而那笑冷得她不寒而栗,久久不敢与之对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办这场比武招亲擂台,为她挑个武艺过人,人品俱佳的良夫佳婿,又有哪儿亏待她了?”傅容云恼火拍桌,怒气更盛。“再说,自古以来,女子婚事全凭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如今双亲皆亡,自是由我这个兄长作主决定,她又有何好没意愿的?今日她竟当著外人面前与我作对,可有当我是兄长了?”
闻言,柳梦涵几度张口欲言,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吞了回去,只化为一句软弱却又尖锐的反问:“你又可曾把瑶妹当妹子了?”
此话一出,就像是被踩中了痛脚般,傅容云瞬间脸色大变,冲上前去恶狠狠的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肩膀,双目赤红地怒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他愀然变色,宛若恶鬼般的面容,柳梦涵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当下脸上血色“刷”地瞬间惨白如纸,满心惊惧的缩起身子,泪盈于睫的猛摇著头。“我……没有……”
彷若未闻她的哀声求饶,傅容云阴鸷的眼眸中满是狂乱,暴怒地狠狠抓起她摇晃,狂躁的怒吼不断响起——
“连你也认为我不是傅家的人,觉得我没资格掌管傅家,当傅家的主子是不是?这么多年来,你心中思思念念的还是那个人是不是?是不是?”阴戾的脸庞满布似不甘又似愤恨的神色,他咬牙切齿逼问,双目尽赤、甚是吓人。
“不……我没有……没有……”满心惊惶,软弱地落泪否认,语不成句。
见状,傅容云的心火更炽,愤怒异常的把她往床上摔去,狠狠地将她压在身下,燃著名为妒恨之火的眼眸森森地瞪著眼前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娇柔脸庞,原本还算俊美的五官此刻早已扭曲变形——
“就算你还想著那个人,为他流尽了泪,你还是我的人,一辈子都是我的人!”阴戾又充满占有欲的愤恨话语吼完,他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撕破她身上的绫罗绸缎,以粗暴的行动证明自己的所言。
衣衫毁烂、钗横鬓乱,娇弱女子默然无声的承受著夫婿数年如一日的暴虐对待,只是豆大的珠泪却止不住地一颗颗自眼角滑落……不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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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月色下,傅家庄西侧院落的庭园中,一挺拔、一婀娜的两条身影相对而立,回异于东侧院落的暴怒与激烈,一股平静中潜藏暗流的诡谲气氛在两人之间萦绕不去……
“元瑶……”蓦地,沈青槐似叹似喃的嗓音在夜风中轻轻扬起,由他不以“傅姑娘”称呼,而直唤其闺名看来,可见两人相识已久、交情匪浅,绝非如白日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那般陌生。
闻声,傅元瑶的心中一阵激荡,可却倔傲的撇开了眼,低声嗔斥,“沈大哥,你不该来蹚这浑水的。”
“我怎能不来?”剑眉微皱,沈青槐的理由充分。“你可说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再怎么说,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著你的终身幸福断送在一场莫名其妙的擂台上。”
说什么比武招亲,名义上好听是好听,实际上阿猫、阿狗等下九流的男人皆可上来挑战,若是最后来了个缺胳臂、断条腿的老翁赢得了比武,她还能有幸福可言吗?
从小看到大……就仅仅她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妹子,所以……
“所以你牺牲自己来打这场招亲擂台?”原本还尚带几分柔和的明艳脸庞在听完他的话后,倏地一变,傅元瑶冷声笑讽道:“沈大哥还是快找个心意相属的好姑娘相伴终生,可别因元瑶而委屈了自己,元瑶担不起这个罪名。”
忽听她这一番含嘲带讽的话语,沈青槐不由得一愣,随即暗自苦笑……
唉……他哪是牺牲自己,他是……他是……
摇了摇头,沈青槐不敢再想下去:然而他的静默看在傅元瑶眼中,却等同是默认,当下她的心中又苦又涩,可却还得强装无事,武装起自己——
“沈大哥,元瑶的事不劳你烦心,总之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嫁人的。”神色冷然地望向漆黑远处,艳丽明眸闪烁著坚决之色。
哼!今日就算没有那个叫夜玥的奇怪姑娘出来扰乱,让这场比武招亲不了了之,她也会另使法子破坏的!
明白她心底的纠结,沈青槐还是试图开导,“你何苦如此?元阳他已经……”
“元阳哥哥没有死!”好似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傅元瑶瞠目怒瞪,不许他说自己最亲爱的兄长已经死亡。
正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没有见到元阳哥哥尸体的一天,她就坚信兄长没有死,也要替兄长守下傅家的产业,不让人侵占去。
见她瞪圆的美眸隐隐泛红,在月光映照下闪动著几丝泪光,沈青槐心下一软,顺其心意地柔声抚慰。“是,你的元阳哥哥没有死,说不得他明日就突然出现在我们大家面前,笑著与我们叙旧话家常呢!”
唉……他何尝不希望好友傅元阳尚在人世,但这么多年了,好友却依然音讯全无,只怕希望渺茫得很。
虽知他只是口头安慰,心中并不相信兄长还活著,但傅元瑶还是噙著泪光笑了,而这一笑让她明艳丽颜带著几分甜意,更显娇羞动人,也让沈青槐瞧得心下为之一荡,几乎失了神,老半天后才有办法勉强稳住自己荡漾的心湖,并且不著痕迹地转移话题——
“元瑶,你想那对主仆是何来历?”回想著白日的事儿,他看得出来那少女虽名为主,可实际上反倒是那脸色蜡黄的仆人在拿主意主导一切。
“沈大哥觉得他们有问题吗?”听出他话中有话,傅元瑶警觉反问。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那仆人似乎并不简单。”剑眉微皱,沈青槐总觉得那仆人似乎是有意在比武中将那少女给叫下擂台,至于这份“有意”究竟是存著什么心思,那就不清楚了。
“这倒是。”点了点头,傅元瑶明白他未臻之意,不过还是不免庆幸地微笑道:“不管他们是有意或是无意,看在这场无聊的比武招亲因他们而不了了之的分上,就够让我对他们充满好感了。”
闻言,沈青槐泛起笑来,偏首对上她迎来的清亮眸光,心神不由得再次为之一荡,怎么也无法移开视线。
于是在月色下、凉风中,两人相视而立、情思翻涌,可却没人有勇气踏出那第一步,最后还是只能化为一片静默、久久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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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古怪啊有古怪……”相同的夜晚,不同于东侧的暴烈、西侧的静默,傅家庄南侧客房内倒是飘出了很欢乐的声音。
“什么古怪?”唇角微扬,八宝不耻下问。
“八宝,你想想嘛!”眼儿兴奋得发亮,夜玥扳著手指头慢慢细数。“办了这么场盛大的招亲擂台赛,就算我跳上去捣乱,为了面子问题,照道理说,那傅庄主再怎么恼怒,也不该在擂台赛还没比完就离去,可事实上,他却不顾外人议论,愤而拂袖离去,这乃第一怪;听那傅家兄妹对谈之间,字字针锋、似有不合,这是第二怪;另外那傅家小姐不仅不恼我坏了这场比武招亲,让她的良夫佳婿现在还没著落,甚至还邀我们住下作客,这就是第三怪了。”话完,得意地笑了起来。
“还有吗?”扬眉询问。
“暂时只有想到这些了。”摇了摇头,夜玥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可以举出三个例子已经很厉害了。
点点头,八宝不疾不徐的淡声道:“前面那两怪,我不清楚原因,但是最后那第三怪嘛……”嗓音故意一顿,唇角微微上扬。“或许那傅小姐只喜欢同性,想和你来个‘磨镜之爱’也说不定。”
磨镜?!
夜玥一愣,随即想到曾看过书中记述,称女子互相喜爱,一起行闺房之事叫作“磨镜”,当下不由得噗哧笑了出来,表情竟然有些兴致勃勃。“这好像也挺有趣的,若有机会,我可以试试。”
原本只是想开开玩笑吓唬她,没想到她竟是这种反应,八宝陷入长长的无言中,最后决定赶人上床。“小姐,夜深该睡了。”
“什么嘛!我又不是小娃儿,晚睡一点有什么关系……”嘴上嘟嘟囔囔的抗议著,可还是乖乖爬上床去了。
眼看她一上床就老毛病的将折成长条状的被子给抱在怀里,哪还有多余的棉被可盖身子,八宝不禁摇头,很认命的回自己房里抱来另一床被子,仔仔细细的为她盖好后,这才吹熄烛火离去。
然而他离开后,却没有回到自己房间,反倒在漆黑夜色中的傅家庄内漫步而行,并如识途老马般东拐西弯,最后停在傅家的祠堂外。
眸光沉沉的凝睇了好一会儿,八宝才悄然无声的推门而入,藉著银白月光细细审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写著傅家上一代名字的牌位上,登时眼眶竟隐隐有些泛红,手指微颤地捻了三炷清香,肃穆而恭谨的祭拜著,待将三炷清香插上香炉后,眼尾余光却扫见另一写著「傅元阳”之名的牌位,当下嘴角竟泛起一抹似嘲似讽的冷笑。
像是懒得多瞧那牌位一眼,他迅速收回目光,再次恭谨的对傅家列祖列宗合掌拜了拜,步出祠堂细心阖上门后,这才转身离去。
漆黑中,除了那燃著香的三点红光与几缕淡淡轻烟外,几乎让人察觉不出曾经有人进来祭拜过,而等到天亮,三炷清香燃尽,就连这一点点痕迹也将消失殆尽,永远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