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在吃一块带骨的肉类料理时,首先用叉子将整片肉固定,像这样--」
因为昨晚发现他的餐桌礼仪实在糟糕得可以,所以他们的第一堂课,她安排了餐桌礼仪。
「再用刀沿着骨头插入,把肉切开,最好是边切边吃。」
公孙河岸懒洋洋的看着秦遇霞,炙热的阳光从餐厅的两扇法式窗子照进室内,窗外绿树摇曳,今天天气不错,居然有风,而他却坐在这里跟个大美女学这些无聊透顶的礼仪。
「了解吗?」秦遇霞看着他,用很有耐心的语调问。
他单手托腮,很慢很慢的摇了摇头。
今天她穿了套浅鹅黄的及膝洋装,跟昨天那套象白牙的裙装一样,都很适合她,他不会形容,就是一种大家闺秀的感觉,这个小女人肯定不曾在服装上露大腿、露胸过,不知道她穿上紧身T恤会是什么模样?
他的视线兜到了她的上围,她的胸线很美,胸部的尺寸不会夸张,恰到好处的罩杯……
「不了解?」秦遇霞癌阖着长睫,这个答案不在她预期之内。
步骤如此简单,而且她已经示范了不是吗?为什么他还不了解?「好,那么我再示范一次……」
公孙河岸用懒散至极的语调打断她的话。「不了解吃有骨头的肉干么要用刀叉,自找麻烦嘛!」
他的理论令她啼笑皆非,她耐心地说:「公孙先生,令祖父希望你出现在社交场合的时候,展露绅士的风度,所以你必须学习这一切,他老人家不会想看到你用手拿一块带骨的肉来啃,而且……」
「等等!」她还没说完便被他很没礼貌的再次打断,他很怀疑的看着她美丽晶莹的面孔。「老子有个问题,你们上流社会的人,真的都是这样吃带骨的肉吗?」
「公孙先生,或者你可以稍微改变一下自称的用词。」她发现先纠正他这个方面挺重要的,因为他几乎几句话就会有「老子」这个词汇出现。
他毫不明白的看着她,是真的不明白的那种。「妳在说什么?」
秦遇霞微微一愣,她说了文言文吗?
她润了润唇,再次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当你说到你自己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用那个字汇?」
他一边的眉毛稍微动了动。「什么字?」
「呃--」她语结了一下,发现不白话点说,他恐怕是真的不明白,这才心一横,很无奈的说:「老子。」
公孙河岸扬着两片性感的唇,笑意充斥在他深邃闪亮的双眸里。
「妳说这两个字时的表情挺妙的,跟妳在说他妈的时没两样。」
「哦!」她充满无力感的蹙了蹙柳眉。「我从来不说那样的粗话。」
「只是个比喻,瞧妳,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他笑着靠回椅子里,伸长手臂搁在椅背上,双腿往前疏懒的伸直着。「还有什么麻烦到家的餐桌礼仪要讲,一次通通讲完吧,老子五脏庙在咕咕叫了。」
闻言,秦遇霞的表情更加挫败,难道真的是朽木不可雕吗?
不不,千万不能这么想,才第一天而已,她要坚信他是一块未经琢磨的朴玉,假以时日定能发光发亮。
「在餐厅用餐的时候,诸如倒酒、整理餐具或者捡起掉在地上的刀叉等事,都应让餐厅的侍者代劳,进餐的时候,如果侍者前来询问有没有他可以代劳的事情,你觉得没有问题的话,可以用Good来表达满意,这样了解吗?有没有不清楚的地方?」
他散漫的点点头,对她咧嘴一笑,露出他健康的白牙。「完全清楚,Good--」还拉长尾音。
他的白牙害她有一秒钟的闪神,她很快的命令自己不许再注意他这吸引她的特点。
她又清了清喉咙,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总是感到有点不自在,无法如过去面对学生时的泰然自若。
「餐厅里的侍者会经常注意客人的需要,如果需要服务,可以用眼神向侍者示意或微微把手抬高,侍者会马上过来,如果对服务满意,想付小费时,也可以在帐单上写下含小费在内的总额再签名。」
才一讲述完,就见公孙河岸对着她,微微把手抬高。
她无可奈何的问他,「有什么事?」居然把她当侍者了,他实在是她所有学生里最皮的一个啊。
他又向后靠,让椅子只有两边脚着地,有一搭、没一搭的戏要着餐椅。「可以吃午餐了吗?老子饿了。」
她的纠正好像没什么用,他还是改不了那难听的自称,她也只好暂时先妥协了。「好吧,我们先吃午餐。」
女佣在汤和沙拉之后,送上主菜香煎牛小排,就见他弃刀叉不用,直接拿起带骨牛小排来啃,啃得津津有味,还有事没事冲着她咧嘴一笑。
他的举动叫她看得一愣一愣的。
然后她知道了,第一堂课--宣告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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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具取用由外而内,切用时法式是左手拿叉、右手拿刀,边切边用;英美式同样是右手拿刀、左手拿叉,但得切好,再改用右手拿叉取用,谈话问有肢体表情或传菜时,应将刀叉放下,不可持刀叉于空中挥动,刀叉用完后应横放在餐盘中央,而非盘边或餐桌上,放置的方式是刀口朝己,叉口朝左,以便取走的安全性,餐盘用完后不应往外推,应留在……」
「小妞!」公孙河岸举手表示要发言。
秦遇霞忍耐的看着他。「公孙先生,你可以叫我秦老师或秦小姐。」导正结束,她才问:「有什么问题吗?」
「可不可以用白话文讲一遍?」他问。
「……」
已经是白话文了。
第二堂课,有讲跟没讲一样,也是--宣告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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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宴的时候,不要太早或太晚到,最好在宴会开始前后十五分钟内到达最为恰当,如果太早到,女主人可能还没准备齐全,会造成女主人的不便,如果有其他事故会晚到,应该在事前通知主人,以免他人久候,这样了解吗?」
第三天,公孙河岸照例懒洋洋的支手托腮看着他的美丽女老师。「小妞,妳穿蕾丝睡衣吗?」
秦遇霞的秀眉蹙了起来,一张俏脸涨成了粉红色,她紧紧抿着双唇瞪视着公孙河岸。
他真的给了她一个好大的震撼教育,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堂而皇之的问她这种私密问题。
她紧紧握起了拳头,告诉自己,她不可以被他考倒,因为她是他的老师。
于是她艰难的清了清喉咙,故作无关痛痒的说:「公孙先生,我想你没听清楚我刚刚在说什么,我在教你赴宴的基本礼节,我说,赴宴的时候,不要太早或太晚到,最好在宴会开始前十五分钟内到达最为恰当……」
他不再捣蛋,却用一双充满兴趣的眸子一直紧紧盯着她看,直到她的讲解告一个段落,拿起水杯来啜了数口水,他仍旧片刻不离的用闪亮的眼神盯着她。
他究竟在看什么?
秦遇霞发现自己有点烦躁,她回避着他灼灼然的眸光,但是--小妞,妳穿蕾丝睡衣吗?这句话却不停跑进她脑子里,害她连耳根子都发烫了。
她真的有办法将他改造成功吗?
他根本无心向学啊!
每当她在正经说课的时候,他总是一派懒洋洋,她怀疑他真的有把她的话给听进去吗?
「对了,小妞,妳何不教教老子正确的法式亲吻,这很重要哟。」说完,还加上一个很色很邪恶的表情给她看。
闻言,她的脸色猛地一变,匆匆搁下水杯。「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一颗心卜通卜通的狂跳不已。
第三堂课,她首度成了落跑老师,也是--宣告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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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妳,丑话说在前头,老子一定睡着。」
第四天晚上她安排了歌剧欣赏,虽然他压根儿就不认为看场歌剧就会改变他的气质,但他喜欢随时可以逗逗她的那种感觉,所以同意与她出门。
秦遇霞微微笑。
「没关系,只要你感受那种艺术的气氛就好。」
就算他会睡着也没关系,一次、两次,慢慢他会习惯的,当他回到台北社交圈,不止要看歌剧,还要参加许多艺文交谊,越早熟悉对他来说越好。
于是她第一次坐他驾驶的车,因为他讨厌老方的嘴脸,所以坚持不要老方接送--关于这一点,她没告诉他,其实她也不喜欢那个在主人家背后说长道短的司机。
她看着沉稳操控着方向盘的男人,今晚的他特别经服装师打点过,穿着品味卓然的西装,颜色协调、款式简单大方,如果不开口的话,他的气质实在出众,这应该是优秀遗传的功劳吧。
公孙家族专出俊男美女,他那几个未曾谋面过的堂弟妹,全都姿色过人,他的叔父婶母甚至应服装杂志之邀,当过封面模特儿,风情万种的堂妹公孙映文更是社交圈最耀眼的一朵带刺玫瑰,也是世家子弟争相邀约的对象……
「危险!」在个路口她急喊,心脏险险从胸口跳出来。
车子从十六区开出去,从巷子要出大马路,而他居然看也不看主干道有无来车就直接飞出去,主干道上的一部蓝色轿车因为他的莽撞紧急踩死了煞车,车身大大震动了一下,车里的孩童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放心,死不了。」他悠闲的手掌搁在方向盘上,连半眼也没多看那部惊魂未定的蓝色轿车,车身在他的操控下像尾滑溜的鱼,顺顺畅畅的弯上了大道,他还神清气爽的叭叭按了两下喇叭才走。
「公孙先生,你刚刚那样开车太危险了,你应该先看看主干道上有没有来车才对。」她忍不住的说。
「唉!」他摇了一下头,掀眉看了她一眼。「小妞,妳不是老师吗?怎么不知道这个国家有个世界独一无二的行车规定--如果没其他标志,右边的车道有优先权,刚刚老子就是右边的车道,所以老子有优先权。」
秦遇霞微微一怔。「你……你是说真的吗?」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谬的规定?
一般的国家都规定主干道有优先权才对啊!这么一来,开在主干道上的车,不就要时时提心吊瞻的注意小巷子里,会不会有车子冲出来了吗?
「不然老子唬弄妳有什么好处?」他反问。
她一时语结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当车子驶近凯旋门大道,他又用他那套右边有优先权的理论硬是要先行而造成险象环生的局面时,她忍不住再度开口了。
「公孙先生,其实你可以让让他们,他们可能是外国驾驶,根本不知道有这条规定……」
她知道欧盟开放边境之后,有许多外国的观光客开车驶入法国。
然而,他却一副要她醒醒吧的表情。「别呆了,小妞,这里是凯旋门,整个巴黎交通最乱的地方,如果妳要礼让这些牛鬼蛇神,老子保管妳到明年还到不了歌剧院,我们得在这里露营。」
他几句话就让她答不出话来。
她根本不了解这个城市,只好听他的,看他用蛮干硬闯的方式开出自己的一片天--他们在交通尖峰的时间出门,一个小时后顺利到达歌剧院。
而令她傻眼的是,千辛万苦到达剧院,他们却依然无法好好的欣赏一出歌剧。
「抱歉,剧团罢工,所以今天的歌剧消取了。」
她完全无法接受这么荒谬的事,呆了好半晌。
虽然法国人的罢工举世闻名,地铁罢工、巴士罢工、卡车罢工都不是新鲜事,可是她没想到,剧团也可以罢工,这真的令她有种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的感觉。
「只是没看到歌剧,干么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你们上流社会的阿呆真奇怪。」他把她塞回车里,没想过有人可以因为没看到歌剧而难过成这样子。
看着夜晚七点还亮晃晃的太阳,他对她不怀好意的咧嘴一笑,露出令她无招架余力的灿然白牙。「小妞,反正时间还早,看妳这么难过,老子就行行好,带妳出去散散心。」
她还处在剧团罢工的错愕里无法回神,可是后来的两个小时里,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没有阻止他的「好心」。
他从歌剧院位处的大道上,热门热路的开到了可以上高速公路的交流道,他在引道要进入高速公路时,猛飙起来加速到一百八。
秦遇霞苍白着小脸,紧紧抓着安全带,感觉自己好像要连同座位一起飞出去了。
「妳别怕,老子技术好得很!」他龇牙咧嘴的耸着眉。「大家都飙一百八,老子不飙快一点,根本没机会切进来。」
说着说着,他又加速,转眼间时速已到两百三,有人跟他尬车,他想也不想就跟对方尬了起来,他热中的切换着车道,他需要抒发一下忽然变成公孙河岸的庞大压力,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天杀的当这有钱人,当得不安到家了!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散心?」秦遇霞的小脸越来越苍白。
「就在这里。」他左换车道、右换车道,獭得正起劲,没空看她,嘴里回答着,「老子心情不爽的时候,就是这样散心的。」
他不负责任的回答差点没让她昏倒。「你得停下来,我……我不舒服。」她好像快吐了,她穿了一套优雅又正式的小礼服要去欣赏歌剧,扣子扣到了颈子,现在有股窒息的感觉。
「没办法停,离出口还有一段路,妳就闭起眼睛,当在坐云霄飞车好了。」有部黄色跑车挑衅他,他一踩油门,箭一般的追上去,此刻在他眼中只有飚车没有其他,他也好久没赛车了,正好过过瘾,
秦遇霞软弱的看着他一脸撂狠的侧脸,天知道她最怕坐云霄飞车了,她觉得呼吸好困难、好困难,她好像快死了……
她闭起眼眸,虚弱的喘息着,渐渐失去了意识……
「小妞!小妞!妳别吓我!」
不知道她到底昏了多久,有人在拍她的脸颊,在摇晃她的身体。
她胸口闷闷的睁开眼皮,映人眼帘的是绿绿茂盛的叶子,落日从绿叶筛下,她在一株阴凉的大树底下,躺在如茵的柔软青草上。
「妳可醒了。」公孙河岸松了口气,他扯开领带,解开钮扣,嘴里大口呼着气。
她看到汗水布满他额际,看着他英俊的脸孔,落日在他的白衬衫洒下金色的光芒,他的衬衫都湿透了,他好像很着急。
「我怎么了?」她微蹙着眉心,胃部还是有点不舒服。
「妳昏过去了。」耸耸肩解释,他真的不知道她那么不济,只是飙一小段车,居然就昏了。「如果早知道妳那么不舒服,我一定会早点停车。」不过现在放这些马后炮好像也无济于事。
她用澄澈如镜的眸子看着他,什么也没说,纵然她早就向他提醒过她不舒服了,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责任并无意义。
他撇撇唇、摸摸鼻子,不再替自己说话了。
半晌之后她才开口问道:「现在很晚了吧?」太阳快要西沉,可能已经近十点了。「你可以扶我回车里吗?如果我们再不回去,艾力太太可能会报警。」
他二话不说的干脆抱起了她,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这举动吓了她一跳,不过在她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之后,也就不抗拒他的善意了。
「这样可以吗?」他很小心很小心地将她放在副驾驶座里,替她弄平座椅,系上安全带。
「谢谢。」
她正要再说些什么,他望着她,很自动自发的说:「妳睡吧,我担保不会再开快车了。」
因祸得福的是,自从这一天开始,他总算不再自称老子了,不过,他发火时除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