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正是一片婚闹的景象,公主龙意平正与几个富女在空地上踢球。十六岁的意平十分好动,也正是贪玩年纪,是皇帝的掌上明珠。
“慢着。
意平突然停了下来,花廊那一边走过来的不正是李蒹吗?她脑筋一转,一个“好主意”就马上浮上心头。
她撇下那几个兴致正高的宫女,快步向前跑去。
“李传书,等等。”
李蒹闻声回头,五年的光阴,使她成长为一个亭亭少女,犹如出水芙蓉,含苞欲放。
“李蒹参见公主。”
李蒹弯腰行礼,手中厚厚的一叠书让她明显吃重。
“你要去哪?”
意平开口,否则以李蒹的性子,决不会主动开口说话,就跟皇兄一模一样。奇怪,她与龙漠是亲兄妹,但性格却截然不同,反之李蒹却更与皇兄相像。
“东宫。”
“这么说,这些书是拿给皇兄的了。”
“是的。
“皇兄真是的,不会派别人去吗,这么重的书也不怕压坏你。”
意平打抱不平,真搞不懂皇兄,老是派李蒹做一些吃力的事。
“公主,这不怪殿下,这几本书都在国库之中,派别人去拿怕找不到这几本书,所以……”
李蒹慌忙解释。
“李蒹,别为他解释了,不如,你就来本公主身边吧。”
意平不怀好意地开口,她一向喜欢看美人,若李蒹在她身边,那就好了,但奇怪的是,一向宠她、对她千依百顺的母后就不答应此事。
“公主……”
李蒹直觉地摇头。意平溃败地低头,真不知那冰一样的皇兄,怎么会有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李侍书,回来了。”
书房前,正站着太子龙漠的四侍卫何车、向南、肖石、遗北。
“嗯。”
李蒹柔柔一笑,算是答应。
“东西很重,我帮你拿进去吧!”
一向活泼的向南开口,他们与李蒹关系很好,就像兄妹一样。
“好呀。”
将书交给向南,李蒹举手轻拭薄汗,两人一起进房。
“殿下。
将书放在案头,向南向李蒹作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色,便匆匆退下。
龙漠缓缓转身,俊美的面容一点表情也没有,仍吸引了李蒹全部的目光。
“我叫你拿个书,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话中有微微的火药味。
“殿下恕罪,我在路上碰见公主,所以耽搁了。”
“意平?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
“说。”
“公主说,让我到她身边去。”
“她下次再跟你这样说,马上拒绝她。”
龙漠霸气地说,他是太子,他自以为李蒹一切要听他的安排,从前是,现在也是,将来更是。
“是。”
月,渐渐高挂,浓浓的夜幕垂于天地之间,一切都静了。
宽大的书房中,龙漠在案前批奏文,李蒹则在看书,一切都很静,只有灯芯偶尔的爆裂声。
一阵冷风从窗榻刮过,李蒹起身取下披风,走到龙漠身后为他披上,龙漠一向不喜有人在身旁,她是例外的。
回到位子,拿起书本,心神却开始不定。葭儿不知怎么样了,奶妈传话进来说她发烧了,也不知好了没有。她轻轻柳眉,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孰不料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看在龙漠眼中,见她叹气,他有一股冲动要为她抚平所有的忧愁。
“怎么了?”
李蒹抬头,见龙漠黑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没事。”
龙漠别过头。夜,不那么平静了。
“李传书,你怎么了。”
一大早起来,何车就看见李蒹对着荷地发愣,眉间有移不开的轻愁。
“没什么。”
李蒹不想让自己的私事影响到公事,也不想让朋友担心。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帮得上忙的话,我一定帮你。”
“嗯。”
李蒹抬头向何车笑了笑,四侍卫入宫比她早一年,都非常照顾她,就像哥哥一样。
“小心。”
李蒹跌到地上的湿泥,差点滑倒,何车赶紧扶住她,但在龙漠眼中却成了一个暧昧的场面。
“你们在做什么?”
“殿下,李待书差点滑倒,属下只是扶住她而已。”
四传卫比龙漠年长,他与李蒹的情愫也看在眼里,只是不点破,任其发展罢了。
“那还不把你的手放开。”
龙漠很不满意那双放在李蒹身上的手,他的眼睛快冒火了。
“是。”
何车放开手,李蒹一时失去着力点,又差点滑倒,只是这回,她的腰间多了一双温热的大手。
“站都站不稳?”
龙漠的火气,却在感觉到手中柔软的触息后消失了。好柔软!真想一辈子不放,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软玉温香在怀,龙漠不由起了反应。
“殿下,属下告退。”
何车含笑离开,怕两个人没有发觉。一向冷漠的殿下,遇到李侍书才会变得有人性!这也算一件好事吧!
“殿下!”
李蒹的粉脸已飞上一抹红晕,龙漠的手掌,在她腰间传递着阵阵热力。
龙漠有点不自然地放开手,俊美的脸上有一丝狼狈。天呀,他刚才怎么会这样想!他有些狼狈地转身离去。
“蒹儿!”
“蒹儿。”
叫了好几声,李蒹才回过神来,看见龙漠正不悦地看着她,他一向不喜欢她在想着别人。
“殿下。”
“你怎么了?”
本来已是很想置之不理,但实在看不过李蒹的心不在焉,龙漠忍不住开口。
“葭儿发烧了,我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葭儿,又是葭儿,龙漠觉得有一股酸意涌上心头,他希望蒹儿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但她的宝贝妹妹却总是与他作对。
“你回去吧!”
龙漠开口。反正李蒹一向住在宫中,只有每月放假一次,就算提早放月假吧,又不是第一次了。“太好了,谢谢。”
李蒹的笑容如春花绽放,照亮了他的心。欣喜之下,李蒹上前拥抱了他一下,马上发觉自己的越矩,有些尴尬地退开,却看到龙漠得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他一向不喜人接近的,不是吗?龙漠将这解释为自己一时的失察,转身走开。李蒹站在原处,痴痴的目光中映照出一个人的身影。
不知从何日起,目光开始搜索着他的身影,虽然心里明了这是一份无望的缘,却忘情地投入。
每每面对他俊美而冷漠的面容,她感到的不是敬畏,而是淡淡的心疼。从小的教育要他承担起一个储君的责任,从小见到的人都出于身份而遵从他,从而使他在人群面前筑起道湾墙,天性的冷漠成了最有利的屏障。
偏偏,这成了她的痴恋,这一份无望的情缘,会有回报吗?
“喝。”
马车在车夫的喝声中停下,到家了,李蒹缓步下车。爹爹为官清廉,虽身为大学士之位,却视钱财为外物,并多次拒绝圣上的赏赐,故所居只是一平常独门小院,谁是门上横匾“古国”,及门旁对联“皓月伴诗泉贤吟,清风留客千杯醉”透出主人的几分不俗。
而今,院门朱漆半落,昔日锃亮的铜环也有了锈斑,才让李蒹惊觉爹娘已在三年前病逝了。淡淡的泪雾蒙上眼,她摇摇头挺直腰敲门。
半刻,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老脸,神情是严肃而不耐的。
“谁呀?”
但那张脸却立刻舒开了紧皱的线条,大叫大嚷起来。
“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李蒹的眼底浮上了淡淡的笑意,对于刘伯,他一向就如亲爷爷般,刘伯接过李蒹手中的包袱,一面念叨。
“大小姐,你要再不回来呀,二小姐就要闹翻天了……”
李蒹听刘伯讲述家中的近况,心中十分担心,便问:
“刘伯,葭儿怎么样了?”
“唉!”刘伯叹了一口长气,“本来只是低烧,可二小姐横坚不吃药,所以又加重了许多,她一直闹着要见你……”
从小二小姐就十分粘着大小姐,特别是三年前老爷夫人去世后,二小姐的重心便都转移到了大小姐身上,对大小姐简直是过分的依赖,老天,真不知这是福是祸?
“刘伯,这一段日子又麻烦你和刘婶了,真是对不起。”
李蒹有些歉意地说,刘婶是李家另一佣妇。
“大小姐说哪里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老爷夫人的大恩,我们这一生一世也报答不完啊。”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突然,他们听到刘婶的叫声。
“二小姐,你的病还没好,不能到处乱跑呀!”
随着话声,一个身子扑进了李蒹怀中,口中不停叫着:
“姐姐,姐姐,你可回来了!”
“葭儿,好点没有!”
李蒹喂妹妹喝下药,扶她躺下盖好被子,才又伸手探她的额头。
“嗯。”
不肯吃药的葭儿乖乖听了姐姐的话,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只要生病,姐姐就不会离开她了。
她伸出细弱的胳膊,虽然仅比李蒹小三岁,但她自幼发育就比别人慢,所以看起来如八九岁孩童般。
“姐姐,你知道吗,我好想你。”
“我也是。”
“姐姐回来三天就走吗?”
李蒹开口,因为按以往惯例,李蒹的每次月假期都是三天。
“嗯。”
“我不要,讨厌。”
葭儿赌气地翻了个身,用背对着李蒹,李蒹无奈地伸手,将她扳回身子正对着自己。
“葭儿,不要任性。”
“姐姐。
“葭儿,我们不要谈这件事,好吗?不用过多久,姐姐就可以出宫了呀!”
因为当初召她人宫是为太子伴读,但最近与太傅的谈话中,他隐隐透露出太子学业早成,自己欲归隐回乡的念头,既然如此,她这个待书也可解甲归田了。但心中却生起了一种怅惆的感觉。几分的留恋。几分的不舍。
“那么,姐姐就会成为文大哥的新娘了吗?”
葭儿希望姐姐能与文大哥共结连理,不仅仅是因为季仲文是姐姐的青梅竹马,也还因为季仲文斯文有礼,他父亲是有名的京城首富,而是因为——他不会抢走姐姐。
“呢,葭儿,不许你胡思乱想。”
李蒹为妹妹掖好被子,轻轻地拍她入睡,也许是药效发作,葭儿很快进入了梦乡,而李蒹,却陷入了沉思。
“大小姐,文少爷来了。”
外面传来刘婶的叫声,李蒹看了一眼葭儿的睡容,心中有些讶异,我回来才小半天的时间,怎么文大哥的消息这么灵通。但已经没有时间让她仔细想了,她起身出去迎接。
“蒹儿。”
一见日思夜想的心系佳人,季仲文有些冲动地紧握住她的手,斯文的脸露出掩藏不住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