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又能如何?」天赐怒到极点,一声大吼,拍案而起,一旁的桌子脆弱地摇晃了一下,震裂开来。
十年了,天都城众人从未见天赐公子发过这么大的火气,那无风兀自舞动的银发彷佛汹涌澎湃的浪潮,透着冻结一切的冰冷气息?
面对天赐瞬间爆发的怒火狂澜.夜火错愕的睁大了幽蓝眼眸,愣在当场。
天赐意识到自已有些冲动,飞扬的银发平息了下来,安静地流泻在身后,怒火消弭的时候,天赐窝回叶不凡宽阔的怀抱里,一声长叹:「前尘往事,过眼云烟,你只要知道青泉他深深地爱着你就好,何必执意追问过去,何必……」
夜火用异样的眼光凝视着天赐,半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夜火出了议事堂,越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直接向青泉休息的内屋前行。
低头走着,思绪纷飞,夜火胡乱想着,完全理不出任何头绪。他有一百三十年前的记忆,他有追逐了天赐六百年的记忆,但是七百三十年前的任何点滴,完全没有任何回忆!
当离修大吼:「看着雷火被别人使用依然想不起一切的你,根本不配知道我是谁!你不配使用青泉的雷火,你更不配青泉对你的爱!你不配!」的时候,夜火心惊不已!甚至惊出一身冷汗!
夜火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七百互十年前的记忆!
一点都没有……
记忆出现了断层。
记忆出现了不该有的断层。
一切变得暖昧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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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在走廊上前行,焦躁充满了疑惑的心,夜火小跑着,忽然止住了步伐,完全没有仔细考虑过自己如此这般焦虑的心情是因为离修和天赐不清不楚的话;,还是因为那个受伤的青泉。
急急走来的一路,胸回被担忧堵得满满的。比起想不起前尘的焦躁,心中对那个人酌焦虑似乎古了更多的份量。
踏进内屋,一眼就看见窝在青泉床头熟睡的离修,听见有人进来,他猛然睁开的双眼,看清来人,眼中的警惕被所冰冷替代。
「你来干什么?」
夜火偏不搭理,上前了几步,青泉惨白的容颜跃进视线的范畴。他双眸紧闭,俊挺的眉峰微皱着,脸色苍白如纸,青泉就躺在那,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平稳起伏的胸膛。夜火几乎以为躺在面前的人已经停止呼吸了。
他伤得很重,连自己来了都不知道,依然沉睡。胸口猛然—痛!如万箭穿心将胸口穿透!这疼痛凶猛如野兽,不断撕扯胸腔里最薄弱的物体。
夜火深吸一口气,又向前了两步,拉近他与青泉的距离。
熟悉的气息传了过来,温柔的,清爽的,比雨后的青草更干净,不甜、不腻、柔和、清新,青泉特有的气息。
夜火心头甲颤,凝神,目不转睛地凝视沉砰着的青泉,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静静地凝视,就连一旁离修凶狠的瞪视,都被夜火忽视。
那一刻,夜火忽然察觉,不知不觉里,青泉已在心中占据了一份空间。
三天后,晨。
青泉在肩上披了一件单衣,他半倚半靠在屋前的木柱上,毫不在意伤势刚刚有些起色的身体,沐浴在春天还是有些微寒气的清晨。他嘴角挂着笑容,专心致志地望着不远处葱郁繁盛的青松下靠着树干而立的夜火。
夜火显得懒洋洋的,停留在繁花丛中的目光深远清冽。似乎在努力回忆些什么,却因为无法记起任何东西,而懊恼的颦颦雏眉。
发现青泉火热一如盛夏烈阳的视线,他只是挪动了一下身体,撇了一下嘴唇,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依然沉浸在思绪里。
发现眼前被凝视的夜火并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青泉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好心情的微笑在嘴角漾开。
刚走过拐角,天赐就看见这一幕,除了冲着天无奈地耸肩之外,他又在心底暗骂弟弟『傻瓜』。
走到青泉的近前,天赐有意大声地发问:「看什么呢,那么专心?」
「嗯……在看美人。」青泉的笑容在嘴角绽放,他难得应了天赐的调佩,顺水推舟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了被看的那个人。
「美人?哪呢?」天赐再问。
「近在咫尺。」青泉柔和地说。
「啧、啧、啧。看看你,眼睛都看直了……」天赐连连咋舌,「这么喜欢,干脆用强的好了。等他成了你的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怎么抱就怎么抱,何必在这干瞪眼?」
天赐声音很大,不远处靠树而立的夜火听得清楚明了,他咬紧一口银牙,捏紧了拳头,狠狠的别过脸去。
远远看去,夜火白皙的侧脸红成一片,就连那小巧的耳垂都不能幸免于难。
青泉看着那片腓红,微微发怔,天赐坏心眼地偷笑不止。
「对!天赐公子说的很对呀!」刚走到拐角就听见天赐、高谈阔论。卓卿一个愣都没打,立即接话:「青泉,天赐公于说得很有道理,有道是先下手为强。既然喜欢,就干脆下手。好歹几个月前你也是夜火的师傅,论武功,用强的他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事实证明,小卓说的方法实用可行。」
慕容萧从卓卿的身后走了出来,冷不防地说了一句。青泉转头看他,清澈的眼睛含着疑问?慕容萧镇静自若地回答:「当初,小卓就是这么跟了我的!」
一声霹雷在卓卿头顶开花,卓卿白皙的脸颊赤红如晚霞。
「混蛋,谁要你乱说话了?」
「乱说话?我说得都是实话。」慕容萧从容回答。
「你!」卓卿暴跳如雷。
「青泉,你看,用强的是真的卓有成效的!」天赐一本正经地继续说。
「天赐公子说的极是!」慕容萧点头称是。「你们有完没完?」一声暴喝从不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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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同时转头去看,夜火满脸羞红,咬牙切齿地看着众人,裸露在外的白腻颈项也都被波及成一片绯红。
青泉正想要开口解劝时,一个人影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青泉,一个清甜的声音顿然响起。
「父亲,你今天觉得怎么样了?」
「诶?啊……已经好多了。」见是离修,青泉话中不自觉的多了一些溺爱。
「父亲,你的伤刚有些起色,不要待在外面,早上有些凉,回屋里坐吧。」离修笑容满面。
「不碍事的。」青泉好看的手指抚开离修垂在眼前的发。
「嘿嘿……」离修撒娇似的把脸埋进青泉的臂弯,但却从臂弯的缝隙里挑衅般地去看夜火。
「卓大神医都说了,您虽贵为狐王,功力自然了得,但是同个地方连伤两次,若是常人所伤也就算了,但是你被夜火所伤,这伤口难以痊愈,所以还是小心为好。走嘛、走嘛,回屋里去嘛。」
「这……好吧……」青泉看向夜火,无奈地苦笑;不忍辜负离修的关切,答应着转身回到内屋。
天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青泉和离修的背影,转头又看夜火,露出高深莫测的一笑,接着跟在后面也进了内屋。而卓卿则是红着一张俊脸,别别扭扭地跟在慕容萧的后面同样进入内屋。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庭院显得清凉起来,只剩一股落寞的凄凉,夜火站在葱郁的青松之下,咬牙切齿地看着离去的青泉,胸中不断涌荡着酸楚和朱落,顶不住满脑子里肆意翻腾的妒意,夜火在心底狠狠地咒骂:「可恶!」
隔天中午。
夜火在屋里来回徘徊了许久,心绪不宁。
今天没见着青泉,不知他今天如何了?想到此,夜火不免微微怔忪。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关心起除了天赐以外的第二人。
思前想后,夜火还是决定去看一看为好。
走往前住青泉休息的内屋走廊上,夜火有些扰豫,又有些兴奋。想像着青泉看见自己踏进他的屋子的那一刻。他一定会露出兴奋开心的笑容,闪烁着奕奕神采的眼睛,就连夜空里最璀璨的明星都自叹不如,夜火禁不住暗暗兴奋起来。
心里一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说是爱,觉得不像,因为他对青泉没有像对天赐那样彷佛要燃烧掉一切的激情。对青泉说是心疼更加贴切。心疼他的痴心不悔,心疼他的默默付出,甚至心疼他的温柔,看着那火色琉璃般沉静的双眸,夜火总觉得那眼中蕴涵的东西太多、太多,下意识的躲避着,有的时候看得久了,夜火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去想:『不知道银发银眸的青泉会是怎样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样?』
每每想到此,夜火总是从内心抗拒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池甚至会生出莫明的恐惧感,潜意识里拒绝去想。
甩开这些天令自己困扰不已的问题,夜火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快到屋前,远远的就听见屋内传来清脆的笑声。听声音,夜火知道是那个寸步不离青泉的离修!不错的心情顿时恶劣起来。
「父亲,你快把这药喝下去,喝完了以后就再看书也不迟。」
「我都好得差不多了,别听卓卿瞎说,他唬你的。」青泉的声音温柔轻盈。
「我不管,不喝,就不给你书。」
「我喝可以,但是喝完了,我想出去走走。」青泉丢出条件。
「干吗?想去见夜火?」
听到离修有意阻拦,夜火心中一阵不爽,脸色冷了下来。
「嗯。」青泉称是。
「不许,你需要好好休息!那个夜火害你连连受仗,不许你去见他。」离修的声音大了起来。
「离修……不许胡闹……」
「……」夜[碧波荡漾录入]火听见离修哽咽的抽气声。
「唉……罢了,罢了,今天不去也罢,别哭,乖,别哭……」
听到此,夜火怒气冲冠,他咬了一下下唇,然后掉头离开。独自坐在屋檐下,心生闷气的时候,有一人悄然靠近。
来人是天赐。
刚走到夜火的屋前,天赐就见夜火坐在屋檐下皱着眉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
「你去看看他,他会很开心的,伤也好得快。」天赐开门见山,把来此的意图挑明。
夜火回头,见是天赐,意外的发现自己少了以往迫切的心情,也许是几天前的问题困扰了自己的缘故,夜火并没有太过在意自己的异常,淡漠地说道:「有离修在他身边,我去看他,怕是会雪上加霜。」
「你呀……」天赐轻叹了一下,在夜火的身边找个地方坐下,银发从夜火的眼前掠过,夜火怔怔地看着那抹银色有些失神。
「怎么,想说服我去看青泉?」
「难道你不想去看他?」天赐转头去看夜火,清明的双眸彷佛看穿了一切,闪烁睿智的光芒。
夜火心思被看穿了,他选择沉默。
「你也许不知道,我弟弟这一生都在爱你。」天赐幽幽说道。
「你想说什么?」不知为何天赐提及这个话题,夜火顿时起疑。
「我弟弟是个傻瓜,从来都不知道放手,三十年前,当你我再度幻化成人却失去记忆的时候,他就应该把你据为已有,而不是等到现在令自己痛苦万分。」
「如果他那么做,我会杀了他。」夜火毫不留情地说。
「如果真的那么做,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天赐同样不客气地回敬。
「什么意思?」夜火挑眉。
换天赐沉默下来了。
「为什么又不说话了?你,还有那个离修一定有汁么瞒着我!你们只考虑青泉,从不替我想想,你们难道没有想过,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是如何难耐吗?自私、卑劣!」夜火忽然发火,他气愤地从地上一越而起。
「自私?卑劣?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什么都知道才是最痛苦难熬的?」天赐银色的眸里含着怒火。
夜火哑然。因为,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见夜火闷不出声,天赐轻叹了一声,突然发现,近来自己叹气的次数比过去的十年都多。微微露出疲态的天赐阖上又睁开,怒火从眼底被抹去,他优雅地起身,整理了一下垂在胸前的银发,沉吟片刻,他突兀地开口问道:「夜火,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夜火静默,等着天赐继续说下去。
「七百三十[碧波荡漾录入]年前,你一直追在我的身后,是因为你喜欢我?还是因为你喜零我这一头银发,和这一双银眸?」
夜火—惊!胸口猛得一阵紧缩。剧疼毫无预警的突然袭击,他瞠大了双眸,来不及反应天赐的话,便被这莫名其妙的疼痛扰乱了思绪。
这大火燎原般迅猛又剧烈的疼痛几乎击垮夜火,他无助地呻吟一声,冷汗浸湿了身体。
青泉如果一头银发银眸那会是怎样的光景?曾经搅扰思绪的问题浮现脑海,夜火手脚轻颤起来。扪心自问,追逐的七百三十年里,自己喜欢的究竟是天赐?还是向往他的一头银发和银眸?困惑,极度的困惑,困惑到甚至有些彷徨无措!该死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夜火握紧泛白的拳头,猛得捶向地面!
隔天。
夜火在前院的庭院里,远远地看见两个人。繁花锦簇前的两人,笑得甚是开心。
离修笑的时候,喜欢把脸靠在青泉的怀里来回摩挲,青泉笑得时候,面前的百花都黯然失色。
青泉发现了远远观望的他,眼中神采飞扬起来,他张口想要叫住夜火,夜火却冷着一张脸,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转身的时候,青泉白皙的俊秀容颜显得苍白憔悴,深邃的双眸黯淡下来,看着这样卧胄泉,离修恨得咬牙?
夜火心中升起了报复后的快感。
再隔天。
夜火没见到青泉。
再、再、隔天。
夜火依然没有见到青泉。
再、再、再隔天。
夜火还是没有见到青泉。
一连三天完全没有见到青泉的踪影。
三天没见,夜火突然发现莫名的思念起那张总是温柔浅笑的容颜,思念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潜入心田,看不见那张笑颜的焦躁感令夜火坐立难安。
深吸一口气,夜火站了起来,推开门,银白的苍茫月华洒了进来。仰头望向苍穹,漆黑的夜幕上,一轮美丽的银色圆月高高悬挂。
走出屋檐,全身立刻被镀上一层柔和银白,沐浴在苍茫的月华下竟然令夜火产生了一种温暖异常的感受。
银色的白,侵覆在幽幽的蓝上,那深晦的幽蓝顷刻间[碧波荡漾录入]变成梦幻般的银蓝,这一刻,夜火想起离开狐族前的那场七月飘雪,思念变得厚重起来。
打定主意,夜火转身,毫不犹豫走向青泉休息的内屋方向。
悄然无息地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淡淡的月华洒落,只有随行的黑色身影随着长廊的角度变换,不断改变长短。
一路走来,夜火享受着沉静夜晚里的安宁之气,心情分外放松。转了几个弯,再穿过一个花园,就到青泉休息的内屋,就在夜火快到花园的时候,一阵声响令他止步不前。
静谧的夜晚里,那温温软软的声音充满情欲的气息,低低的呻吟声,带着不满与埋怨的哀求。
「不凡,啊……好了啦,不要逼我了。」
「不够!」
「不要!」
「不行!你这几天光顾着青泉了,完全把我放在一边,我不高兴了。」
「啊……青泉是我弟弟,关心……呜呜……关心他是……理所当然的。」
「天赐!」
「啊!被你咬得好痛!」
「这是惩罚你不关心我。」
「啊啊啊……轻点……」
「天赐,你摸起来好舒服。」
「……呜……轻点……」
「天赐,你叫出来,我想听你的声音。」
「笨……笨蛋,会吵醒小天啊……」
「小天早睡着了,这个时候你只要想我一个就好了。」
「啊啊……呜呜……痛……慢点,慢……慢一点……」
「天赐……」
银白的月华下,两具柔韧的身体紧紧相贴,静谧的四周,因为压抑、痛苦又期待的呻吟而弥漫着情色的气息。
那是叶不凡和天赐。
天赐柔韧的身躯被叶不凡强健的身体完全包里在怀里,夹在他的胸膛与树干之间。天赐的衣衫被退到手臂,胸怀被完全敞开,一条修长结实的大腿被叶不凡强而有力的手臂高高托起,借势缠上叶不凡的窄腰。
和这黑夜同色的发与这月华辉映的银发彷佛无法分开一般交缠在一起,随着身体的大幅摆动,垂悬于半空凌乱地晃动着。天赐每每因为叶不凡身体的摆动,而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夜火因为突然撞见的这一幕,而怔在当场,忘记了动作。
急促粗重的喘息,声声入耳。饱含情欲的低哑呼唤声,一声高过一声。
夜火一阵惊慌,视线慌乱的移动着,不知究竟在要放向何处?无意里慌乱的视线忽然对上一道银色的光芒,夜火呆立在黑暗处,动弹不得。
糟糕!被天赐察觉了!
淡淡的月光里,银色的双眸澄澈而凛冽,不做矫饰的热烈之火在眼底熊熊燃烧,越过叶不凡的肩头与黑暗里的夜火相视,然后他浅浅一笑,随即将叶不凡搂得更紧,眼底的热情激烈四射,原本只有急促的喘息声的夜幕里,响起一道甜美清凉的声音。
「不凡,我爱你。」
夜火震慑当场!被那美丽银眸里毫不掩饰的激情所震慑。呆呆地看着眼前流光异彩的银白,失去移动的意识,忽然间,想起三天前天赐丢给自己的问题……
七百三十年前,你一直迫在我的身后,是因为你喜欢我?还是因为你喜欢我这一头银发和这一双银眸?
夜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冷汗浸湿了背脊.头痛欲裂,胸中有什么像要沸腾起来一样?想要想起什么……
但是……
想不起来,完全想不起来!
该死的,完全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