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关爱的男子拥住快和他一般高的弟弟肩膀,「若非胡人来袭,大哥也不愿远离你们,在风雪中作战。」
从京城赶到边关已是十月初了,北方冬天来得早,只怕已经开始下雪了,他们要和敌军交战何其困难。
他预估最少要打上半年,等明年春暖花开时,为了生存,胡人也得回到草原放牧,养肥生羊。
「为什么?」他从喉间发出低咆。
知晓他在问什么的左晋阳面有涩意,「因为我们左家不能没有后人,我跟你大嫂只有一女,我们长房无嗣,你二哥又刚新婚未久,只怕也未有喜讯,我们左家只能靠你,你必须留下。」
左家家训四十未有子方可纳妾,因此定远堡府并无妾室、通房的存在,在子嗣方面难免就少了些。
「那就让二哥留下呀!他刚娶二嫂,怎好让他们夫妻分隔两地,两人努力点,明年小侄子就来了。」他又不是专生小马的公马,怎能什么都不让他做,只守在府里当窝囊废。
「你二哥有带兵的经验,南夷山那一带他去过,他知道哪里容易设埋伏,哪里近水源,哪里瘴气重、毒虫多,他不能不去。」打仗靠阅历,并非一鼓作气往前冲便能一潜攻占敌营。
左晋元不不甘心地看着大哥,「要不,大哥你别去,我代你出战,你是候府的世子,以后这定远侯府是要传给你儿子。」
左晋阳为小弟的天真失笑,「就因为大哥是长子才更要义无反顾,不能退缩,七皇子……」他话说到一半,忽地停顿。
「关七皇子什么事?」怎么又扯到他。
「他十五岁了。」左晋阳意有所指。
「那又如何?」
「再过几年他就开府,到时候要选皇子妃,谨妃娘娘是由我们定远侯府出去的,若我此时还留京,只怕会让皇上猜忌。」认为他有所图谋,想借由七皇子的婚事暗中牟利。
「一件简单的事为何一扯上皇家便变得很复杂,之前我和自个儿的表弟多耶两句就引起议论。」左晋元气得咬牙。
那天他不过陪七皇子到西山皇家猎场打猎,五皇子一派的言官便参他结党营派,好在他官阶不高,只是个武信佐骑尉,小小的从七品而已,对政局的影响不大,可是七皇子却被罚禁足一个月。
在玉贵妃与五皇子的联手下,其它皇子和母族的往来皆被强行压制。
「三弟,这就是政治,这就是权谋,这两年五皇子的风头渐压过太子,皇后也急了,任何手上有权的臣子都想拉拢,所以我和爹都必须走,以免连累七皇子。」
左家的军权人人想要,偏偏左家出了个有皇子的谨妃,观望者都迟疑着,想着该铲除一个有威胁性的敌人,还是多一个手握重权的朋友。
听到这些,一心随军的左晋元沮丧不已。「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只跟着去,不上战场。」只是观战,从中学习实战。
「战场上刀剑无眼,无人能保证可以全身面退,我们不能心存侥幸,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中。」两军交战局势随时在变,前一刻占上风的一方有可能因某种疏失面败北。
「小三,你还在纠结呀!别再烦大哥了,二哥陪你过过招。」左晋开话声落下,身影就掠进练武场中,抬腿一勾,红缨长枪滑至手上
「别闹了,他的胳膊肘都抬不起来了,生闷气瞎折腾,这吃到苦头了。」左晋阳小声地责备。
闷不吭声的左晋元低垂着头,眼眶泛红。
「呵!活该,自找的,让他留在府里是为了他好,像他这样的毛孩子杀什么敌,给你的小未婚妻送秋扇还差不多。」左晋开取笑两个小娃儿太缠腻,弟弟像个倒插门女婿。
这话惹恼了把心上人看得很重的左晋元,血气方刚的他刚好有一股火气发泄不出来,象牛一般朝着他二哥一头撞去。
「不许说染染,她才不用扇子,还有我不是毛孩子,我日后一定比你强。」他要变强,不能让染染被人看不起。
没想到他会像头蛮牛撞来,被撞得往后一倒的左晋开先是错愕,继而哈哈大笑岀声了。「有出息,二哥等你比我强,以后二哥就靠你了,要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干脆躺在地上,两手伸平,躺成一个大字,望着天,笑得爽朗,眼中有着征战万里的雄心壮志。
「你呀!不怕着凉吗?」左晋阳无奈的摇头。
「大哥,要不要躺一下,挺舒服的,蓝天白云,树上鸟儿叫,什么郁闷都没了。」心境开阔,神清气爽。
「随你疯?」左晋阳摇摇头,一副「算了吧,我还没疯」的态度。
左晋开又笑,「小三,你呢?」
左晋元哼了一声,还在记恨,「你说染染的坏话,我不理你,你反省反省。」
「呦!不会吧,还没过门就这么护着,你想当妻奴不成。」小三什么都好,就是太黏着温太傅府上那个小妮子。
「二哥,你想我把今天的话告诉染染会怎样。」他不是威胁,而是提醒二哥,让他想起他也有怕的人。
「别呀祖宗!那一个更是祖宗中的祖宗,不用刀也能让人生不如死,她那心眼多到我两腿直颤。」左晋开边说还边打哆嗦,想起难以磨灭的恐怖记忆。
左晋升当初也是调侃自家弟弟跟未来弟妹,说他们小小年纪就如胶似漆,温千染什么都没做,就端出一盘炸得酥脆的蚱,当着众人的面一口一口嚼得脆香,她那彷佛在品尝绝世美味的吃相让人忍不住吞口水,一个不察跟着她一口接一口的吃着。
但是没人发觉她耍了什么招,唯一一只奇鬼无比的臭虫入了左晋开嘴巴,他当下吐得差点断气,连续三天吃不下饭。
诸如此类的被整情况不止发生一回,每次花招都不一样,还整得让人气不起来,只想着如何破解,一再认为下一次绝对不会再上当。
可是……认识温家丫头十二年,打她会爬开始,左晋开就没逃过被整的恶运,,他常叨念着说这丫头成精了。
左晋阳跟左晋元都被他明显惊恐的模样逗笑,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三位少爷,候爷请你们到书房,有事交代。」刑管家弯着腰,面目沉肃,脚步沉稳不闻足音,他是个练家子。
「好,我们就去。」
代表回答的左晋阳拉起和衣躺地的二弟,再搭上眼眶微红的三弟的肩,三人成一列的并肩子步走。
到了定远候左征北的书房,别人的书房是摆了书架,放上一本本整齐排列的书,他却钉钩倒挂着刀,枪、剑、戟、弓、弩、矛、戈、斧、钺、鞭、叉、棍……
若非摆了张沉重的雕福禄寿三仙紫檀木案桌,桌上放了一刀纸、笔、墨、砚台,还真看不出是书房,倒像武器库房。
「来了。」说话的左征北正用一抉素净的软绸擦拭他的随身配剑——擎天剑,漆黑的剑身不见锋利冷光,有如一把生锈的钝剑,但其实锋利无比,吹毛断发。
「是。」长子左晋阳为首,两个弟弟分别在他左右后方一步,这是对兄长的尊重。
「来,我和你们说说,老大,你性格稳重,入城以后,守城的事我就交给你,你要守得住猛烈的攻击,不可掉以轻心,勿听信不确实的谣言,这一次领兵的是阿完骨烈。」
「什么,鬼将?」居然是他。
看见两位兄长脸色俱变,不知边关诸事的左晋元上前一回,「那人为何被称为鬼将?」有鬼神相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