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打发时间而已。”
看到华定月走路的样子,杜雨胜内心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将门之后,身体真好,大夫明明说要养伤一个月,他才十天就开始趴趴走,这水榭是临着碧玉湖而建,离他们居住的院落有段路呢。
“高家少爷已经走了,想过来找夫人说说话,丫头说夫人在水榭乘凉,这才寻了过来。”
杜雨胜知道他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夫君大人有大量,不恼怒我说话无礼。”
“那夫人可否告诉我,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夫君真要听?”
华定月点头,“真要听。”
“只想简单而已。”
“简单?夫人可否说明白些?”
“我是一个心眼很小的女人,要我替丈夫打理侍妾,打理其他女人帮他生的孩子,我做不到,分享同一个丈夫,那些女人永远不会是我的姊妹,而是我的仇人,我不想跟仇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太伤身了。”这些话说出来有违女子三从四德的大道理,但她知道,现在的华定月不会生气。
“可是夫人不是替我纳了姨娘吗?”
“夫君难道是忘了,大婚之日你便说不会让我生下孩子,这就代表三年之后你必定会以无子为由休了我,既然注定要被休,我自然是不会去在乎夫君有多少姨娘了,何况,我还住在裴翠斋呢,眼不见为净。”
“虽然如此,可我现在却是有点喜欢夫人了呢。”华定月微微一笑,“夫人以为如何?”
杜雨胜内心已经开始圏叉,但表面上还是神色自若,“那是因为夫君在这里日夜都只看到我,才产生错觉,待我让江姨娘过来,夫君见到江姨娘的容貌,自然是不会再想起我了。”
“别,趁着这别院清静,我想跟夫人培养培养感情。”
“夫君说笑了。”都要离婚了还培养什么感情啊。
“我像是爱开玩笑的人吗?”
杜雨胜微笑,内心却想着,我哪知道啊,又跟你不熟,突然跑来说要培养感情是哪招?真希望有哪位神婆来告诉她,华定月是吃错药还是被下了降头,怎么这样古怪,要是她再年轻几岁,恐怕要招架不住。
“若我回去之后,让三位姨娘搬到第三进里,从此不去姨娘房中,这样的话,夫人可愿回到桑落院?”
女人默默想,这条件好诡异……
论美貌,江姨娘第一,论温柔,那就是苏姨娘了,论善解人意,自然是打小伺候他的陆姨娘,更别说她的出身已经让他的婚姻成为京城的笑话之一,娶她,是为了维护家族名誉,休她,也是为了维护家族名誉,她实在不懂在两人婚姻快到尽头的时候,他为什么会丢出这个提议。
“看样子还是不愿意啊。”
看华定月似乎有点苦恼,杜雨胜忍不住问他,“夫君何以一定要我回桑落院?”
“夫人要不要猜上一猜?”
“我猪脑,猜不到。”
华定月看她明显只是懒病发作,也不生气,伸手揉揉她的头,笑着叹了一口气。
那次谈话便到那为止,两人都没再提起,也都假装没那回事。
照常一起用三餐,说说闲话,中间发船去了一次碧玉湖。
一日,杜雨胜与华定月正在下棋,彩娘急匆匆的送了信,说是大将军府过来的,指名给六奶奶。
杜雨胜便打开信,看完后笑了出来,顺手把信给了华定月。
信是华定齐的妻子江氏写来的,说最近天气太热,实在受不了,要过来碧玉别院住几天,写信告知一下。
江氏是南方人,没那样怕热,怕是杜雨胜要小刘氏送来侍奉丫头的消息已经传开,桑落院的江姨娘想过来固宠,缠着姑母想办法,江氏没办法,只好出这招。
华定月看完信,“夫人以为如何?”
“我可没权力阻止二嫂要做什么,只是夫君若不喜欢江姨娘过来,我便打发她回去。”
她不能命令二嫂,但她可以命令江姨娘——这几日,经过华定月的明示暗示,她已经懂了,他现在不想见到三位姨娘,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姨娘归她管,所以她得管上一管。
江氏做事也是挺风风火火的,信件上午才到,下午人就来了。
论地位,江氏跟她一样,都是华家的庶子正妻,等于别院一次来两个主子,彩娘很紧张,所幸江氏出门,奴仆带了不少,一时之间倒也不算太乱。
到晚饭的时候,果然有丫头来传,说江氏想过来跟她说说话。
杜雨胜跟华定月正预备开饭,吃饭皇帝大,自然是想推辞,可没想到江氏真的很猛,丫头才刚刚禀告完,门外便传来一阵喧嚷,杜雨胜跟华定月对看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读到无奈的感觉。
“六弟妹,六弟妹,在吗?在吗?”
这不是废话吗?杜雨胜还没来得及迎出去,江氏已经带着丫头婆子跨门进来,“我瞧六弟妹也是忙,便自己过来了,弟妹不会见怪吧?”
呵呵,“自然不会,二嫂请坐。”
“六叔也在?”江氏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彩娘跟她说,六奶奶住西厢,所以她才直接进入西厢,可没想到六叔也在屋里,不是说不得宠嘛,啊,不管了,人在这里正好——鹊儿已经跟她吵了半个月,中间哥哥又写信来骂了她一回,这些她都挺住了,可前两天听大嫂说,碧玉别院要了几个俏丽的招呼丫头去,鹊儿更是哭得眼肿,只说自己还没孩子,万一六爷又看上谁,那她以后的曰子怎么办,想想这侄女儿也实在可怜,只好跟夫君说了原委,又跟公公婆婆禀告,这才推托怕热的把她捎带来。
她原本是想跟杜雨胜打个招呼,便把鹊儿留下,杜雨胜这人虽怪,但对姨娘却都很不错,把鹊儿留下她肯定会照顾,只是没想到六叔竟然也在。
“原本是想找弟妹说说话,既然六叔在,那就改天吧。”虽然是差了十几岁,但该避的嫌还是要避一下。
杜雨胜道,“明日我再去找二嫂。”
“那当然好。”江氏笑咪咪,“喔,对了。”
杜雨胜心想,喔,来了!
“我怕来这寂寞,便让人去桑落院把鹊儿找来陪我,既然六叔跟弟妹都在,我便把她留下伺候。”
鹊儿便是往前一步,行了个礼,“六爷,六奶奶。”
杜雨胜笑盈盈等着看戏——以为自己说不见姨娘就没事吗?你以为姨娘这么简单吗?看吧,人都在碧玉别院了,人家还是能出招啊,鹊儿的爹可是七品文官,每天上朝都要跟你爹你哥见面打招呼的,看你怎么应付。
却没想到华定月说,“二嫂,鹊儿既然是你带来的,还是住你那吧。”
鹊儿一听,便是要哭了,“六爷……”
美人泪眼,连杜雨胜都不得不承认,真的是楚楚可怜,内心又默默想,不用三分钟,华定月就会败下阵来。
“六爷莫不是喜欢上哪个侍奉丫头了?”一定是她来得太晚,听大奶奶房中的嬷嬷说,因为六奶奶特意交代是六爷要的,所以把最标致的几个都送过来了,“六爷,您当初跟我爹爹求娶时说过会对他女儿好了,永远不会烦她,也永远不会嫌她,她就是最后一个侍妾,院子里不会再有新的姨娘……”
华定月脸一阵红一阵白,“我为什么说那些,你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六爷上门求娶江鹊儿时,说过永远对她好。”
杜雨胜忍得肚皮痛。
谁让他当初赏花,赏着赏着就把人赏进院子,甜言蜜语哪里又会少了,不然人家一个官家嫡女,怎肯委屈作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