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根本没有离开过孤单。「妳打一开始就在利用本王!」
待他好,是投他所好,万事迎合他,满嘴吴侬软语说动他的铁石心肠,偶尔欲擒故纵,有时撒野还嗔……那些都不是爱,那些竟不是爱,全是建构在权势之下的陷阱,亏他聪明一世,竟胡涂一时!
「那也是向王爷讨教的。」她勾唇,笑得满脸感谢。「王爷,是你教会本宫必须残忍,否则怎能在这后宫撑出一片天?」
「是本王教的?」他仰天啼笑,体内血脉逆冲,欲涌喉顶,却被他硬是咽下。「本王教妳残忍,好让妳……反客为主!」
脑袋蓦地闪过一丝灵光,他想起曾见过李隽读的治国论,教他把前前后后的事都给连结在一块。
是她!所有的主谋都是她!要李隽反客为主!她早有预谋!
「王权原本就是皇上的,取回不过是物归原主,王爷不是这么说的吗?」她一脸无辜。
「妳设计本王?恶意放任漠林二皇子调戏,让本王在永雀殿上失手杀了他,挑起两国战火,要本王释权,再由本王承担此过!」他黑眸怒红,想起打他从南防归国之后,就跳进她设下的局里,心便又怒又痛。
「摄政王果真是聪明过人。」她点头不忘替他拍拍手,瞧他脸色愀变,她才慢条斯理地道:「王爷,别使劲,否则身上的药效会更沁入筋脉,内劲恢复不了,可别怪本宫没警告你。」
「冉凰此,真是妳对本王下药?!妳终究是被权势给腐蚀了!」他的眼中有她,心里住着她,从认定后便没有变过,而她呢?!「妳,背叛本王!」
释权是真,双飞是假;夺权是真,离宫是假!他不愿相信,事实却是恁地残酷!
他早该发现、早该发现的,偏是太爱她,爱得失去理智,让他忘了防备!
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活该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因为他爱上了一个视权若命的女子!
李凤雏幻步迅移,翻掌直上季隽颈项,却被禁卫军队长身手飞快地挡下,他这才惊觉自己浑身无力。
「王爷果真是个强人,被本宫下了药,竟还有余力……本宫原以为明儿个才会见到你的。」说完,她突然叹了口长气,状似怜悯。「你为何要今日来,为何要逼本宫在今日就将你拿下呢?」
她是心疼他吗?他哑声低笑。「凰此,本王再问妳一次,妳真的未曾爱过本王吗?」他嗓音粗哑而疯狂。
冉凰此神气的笑了,像是要伙同文武百官一同嘲笑他的愚蠢爱情,然后下一秒便敛笑,残忍地摇头。「没有。」
李凤雏扯唇,低哑嘶笑,如夜枭低泣,如杜鹃泣血,自嘲的笑声,受辱的笑声,令闻者莫不鼻酸。
她爱的,是他的权势,而他,只是用过即可去的踏脚石。
「冉凰此!」他用尽气力地发出怒吼,「妳会付出代价!本王向天起誓,一定要妳付出代价!」
「来人啊!将摄政王拿下,留他王衔,撤他职权,发放漠林边疆,终身不得回朝!」她置若罔闻,粉颜残酷地下令。
李凤雏动也不动,任禁卫军将他团绑住,眸子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神情冷肃妖诡得令人生畏。
突地,他再度放声大笑,笑得空洞而绝望,又突地收笑,目眦欲裂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没有开口,却恍若在以锐刃般的眼神告诉她:冉凰此,本王定会讨回属于我的一切!
冷眼直着他的身影被禁卫军带走,冉凰此水眸没有移动,紧紧地追随他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僵直傲气的背影,泪水才落得仓皇没有预警。
第15章(1)
「报!摄政王已攻入漠林边防!」
「报!摄政王连下漠林王城!」
「报!摄政王越过疏勒河,直捣漠林京都!」
半年来,被流放边疆的李凤雏捷报连传,攻城略地之快,如人无人之地,挟火持焰,沿路焚烧。
这原该是一件教人赞许的大功,但捷报传回金雀皇朝,却教满朝文武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原因无他,就是战无不胜的摄政王像把双刃之剑,可除外敌,亦可持剑反攻。
他真的是个可怕的人物,特地削他兵权,跟着他派驻疆的将领也不过万余人,但他竟能领着万余兵将战出功勋,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百官就这样抱着惴惴不安的心过了两个月,而后——
「报!摄政王已踏平漠林京城,破了漠林皇宫,漠林皇帝及其皇子全数斩首示众,所有皇嗣无一幸免!」
消息传回,文武百官的脸更加惨绿。
摄政王发放边疆,本该永生不得回朝,但如今北方漠林已灭,金雀皇朝的领土北扩千里,国界自然必须复位,因此他也得先回朝。
「这是摄政王像发狂似地不断出兵攻城,所要的结果吧。」李隽苦笑。
可怕的摄政王,用八个月的时间便将漠林皇宫夷为平地,下一个被他踩平之处,该是金雀皇宫吧。
每个人都这么想,也纷纷开始进谏,要李隽调回各处兵权,重守皇城。
但,李隽却是这么说的。「漠林上下近百万大军都守不住城池,朕调动再多兵马,亦是于事无补。」
尽管如此,守城十二卫还是暗地里调兵遣将,守护皇城,就算守不住皇城,也要护得皇帝全身而退。
但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启奏皇上,前线探子回报,摄政王已率兵回朝,驻兵在城北驿馆!」天未亮,十二卫统领就紧急入宫禀奏。
李隽自睡梦中惊醒,倒也不惧,只是从容地要内务院太监入殿为他着装。
就算今儿个是他当皇上的最后一天,他也要以不负李氏宗亲之面貌迎接摄政王。
「皇上,臣等可护皇上先退!」十二卫统领依旧守在殿外。
「不。」
「皇上!」十二卫统领咬了咬牙,大步走进殿内,单膝跪下,遮上一封书信。「这是前防,摄政王的贴侍则影的书信,请皇上过目。」
「呈上。」身着绣纹白绫袍,李隽不等小顺子接呈,直接接过手,一目十行地看过。
「皇上,臣已看过书信,就连则影也要皇上先退。」
李隽读完信,不怒不惧,反倒笑了,恍若极为满足,压根不像个即将亡国之君。
「皇上?」
「传令下去,开城门,撤卫,朕就在金雀殿等候摄政王。」
「皇上!」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朕,不做窝?皇帝,就萛\要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他不当夹尾逃生的狗,他必须善后,必须以天下百姓为重。
还有,太后交托给他的……就不知道皇叔……还肯不肯卖他面子?
*
李凤雏离朝九个月,再度踏上熟悉的皇宫,他面无表情,眸色狠厉冷郁。
在鸟儿初啼,天色方亮之际,他一身军戎,腰配长剑,脚步潜移,踏进金雀殿,没有文武百官,更无内务太监随侍,龙椅上,只坐了一个人,旁边则站着娥常。
他勾唇浅笑。「皇上,你长大了。」看着李隽一身白绫绣袍,额束白绫巾,他不由得轻哼。他也知道他气数已尽,先换上丧服了?
「皇叔——」李隽轻启口。
「住口!」他冷声打断,眸色染上狂魅之气。「你真当本王是你的皇叔吗?你费尽心思取回王权,难不成还要本王感激你并未赶尽杀绝,好让本王能够卷土重来,再次踏回国土?!」
李隽温雅噙笑,顾左右而言他。「怎么不见则影?」
「那通风报信的叛徒,本王还留着做什么?」他邪冷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