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她昨儿个睡着时因为手里握着什么而觉得心安,于是紧抓着不放。
直到皇后想去解手,苏璘不得不拉开她的手,当下她窘得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起来。她竟把梦和现实给搞混,把皇后的手当成娘的手。
抬眼环顾四周,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竟会到了长生宫……隐约之中,她像是握住他的手,岂料醒来知道那竟是皇后。
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如何?她攒着眉,怎么也想不透为何会有刺客闯进玉辉殿。难道会是他的计谋?不,应该不是,否则,他又何必将她移来长生宫静养,而且她也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用意。
想不出来素性不想了,梁歌雅托腮看着殿门外。刚才苏璘说要去端药,都已经去了好一阵子,至今还没看到人,她背部的伤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正忖着,便见长生宫的宫女梅儿端着药碗走进寝殿。
“太子妃,该喝药了。”把木盘搁在桌面,梅儿轻柔地将她扶起。
“苏璘呢?”她没心眼地问。
“呃……”梅儿顿住,梁歌雅随即扬眉。
“出了什么事吗?”
梅儿局促不安地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光瞧她那模样,就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
“皇上来了,娘娘便把女官大人给叫去。”瞧她还在等下文,梅儿赶忙又补充。
“奴婢只是临时被差唤送药,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想了下,梁歌雅端起药碗,豪气一饮而尽。
“来,扶我一把。”
“太子妃?”
“快。”她催促着。
“是。”
不顾梅儿几番劝阻,她执意朝前殿而去,但不过一小段路,她就走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终于眼见拐个弯就要到了,却突然听到皇上的怒喝声——
“苏璘,你可知罪?”
这下顾不得背痛,她几乎小跑步起来。
一进前殿,皇上和皇后并肩坐在锦榻上,而苏璘跪着,站在她身边的,靠背影判断,应该是旭拔。
“等等。”她虚弱喊着。
天啊,好痛呀,她的背伤要裂开了……
“歌雅?!”巳慎思随即要宫女去扶她。
“你这是在做什么?不好好养伤却跑未前殿!宫女呢?”
“父皇,我没事,你谁也别罚,臣媳一点事都没有。”她强迫自己笑,可那棒棒冷汗却戳破她的谎言。
“还说没事?”瞧她脸上惨白得无一丝血色,巳慎思一把火烧得更旺。
“来人,送太子妃回寝殿。”
她赶忙抬手阻止,急问:“父皇,到底发生什么事?该不是我遇刺,而你和母后误以为与苏璘有关吧。”
巳慎思皱起眉,看她尽管身形摇晃,却坚持要挡在苏璘面前,就知道这件事她是非插手管不可了,于是朝旭拔使了记眼色。
旭拔随即解释。
“太子妃,皇上命卑职追查太子妃遇刺一事,卑职清查过后却发现事发当时,苏璘并不在东宫内务府内,便向皇上提及此事,而刚刚苏璘也已经承认,当时她是在玉辉殿。”
梁歌雅笑睇着巳慎思。
“父皇,苏璘那时会出现在玉辉殿,其实是因为她心疼我已经饿了几日,特地带了几颗菊酿馒头给我。”顿了顿,她看向旭拔。
“你既然奉令追查,必定也踏进过我的寝殿,就该发现锦榻上还有几颗菊酿馒头。”
“是,如太子妃所言,卑职确实在锦榻边瞧见一个油纸袋,可未得允许,苏璘根本无法进入玉辉殿,而刺客之所以能够进入,那是因为守殿侍卫被迷昏,两名侍卫也说了,苏璘几次请托未呆,后来他们就闻到一股香气,人因此昏了过去,加上苏璘进入不久,刺客便杀进玉辉殿,卑职是担心苏璘可能遭人收买,才请皇上圣裁。”
梁歌雅一怔,看向苏璘,却见她垂着眼不加辩驳。
苏璘会陷害她?不,她不信。
“苏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尽管说,我会替你作主。”
苏璘低声道:“殿外的两名侍卫确实是奴婢迷昏的,是御医院就有的一线香,可以让人昏厥约莫一盏茶的时问,对身体没有坏处。”
梁歌雅攒紧眉。那时自己问过苏璘如何踏进玉辉殿,她曾顿了下,原来是她说了谎。
“是谁要你这么做的?”巳慎思沉声道。
苏璘嚅了嚅唇。
“是……庆王爷。”
梁歌雅蓦地膛圆眼,不等巳慎思开口,她便恼声道:“说谎!”
苏璘微诧抬眼,而皇后则是微微眯起眼。
“苏璘,庆王要如何托你?你待我这般好,不可能伤害我,还是说庆王威胁你?可你孑然一身,没有牵累,他要如何威胁你?既不能利诱又不能威逼,你为何要答应庆王?”梁歌雅深吸口气。
“你只是好心为我送菊酿馒头罢了,为何要揽罪在身?”
其实,并不难想出苏璘是在为谁作嫁。
她在东宫遇刺,巳太一人在现场,必定以此大作文章,反将九莲一军,这当头只要身为关键人物的苏璘做了伪证,非但能替九莲扳回一城,甚至将巳太——将,一举两得,确实是好极了。
但她不能容忍,这一切是要用苏璘的命去换的!
怎能为要除去对方就要连累自己人?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会害死苏璘的,苏璘可是带大他的女官,他于心何忍。
“奴婢……”苏璘惨白着脸,一时语塞。
巳慎思微扬起眉,来回看着这对主仆。
“父皇,如此一来,就和庆王所说有出入了。”梁歌雅突道。
“说清楚。”
“事发当时,庆王曾对我说,侍卫守在殿外,却挥然不察我的呼唤,实在失职,可如今对照苏璘所说,既然那两名侍卫闻了迷药,要一盏茶的时间才会情醒,那么当庆王赶到时,他们必然还昏迷着,在那种情况下,怎能说是侍卫充耳不闻我的呼唤,这岂不是有蓄意挑拨之心,还请皇上圣裁。”
巳慎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庆王一事,朕会处置,至于苏璘,到底是谁在背后唆使你?还是真如太子妃所言,你是故意栽赃庆王……这么做,是为谁图利?”
“奴婢……”
“父皇,苏璘必是对此事起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便推说是庆王唆使,如此不顾性命栽赃庆王,全都是为了臣媳,请求父皇恕罪。”说着,她身形僵硬地跪下。
“太子妃!”苏璘想拉她,可碍于自己也跪在地上无法搀她起身。
“父皇,苏璘若有罪,那么臣媳也有,要罚她,就连臣媳一起吧。”她不会看错人,况且当初苏璘为了她死在云良的刀下,如今怎能让她再为自己步上黄泉。
巳慎思皱紧浓眉忖度半晌,直到皇后淡淡启口。
“皇上,苏璘十五岁进宫,没多久就被发振到本宫身边当差,一向忠心为主,虽然她不该用一线香迷昏侍卫,但这也是为替太子妃送膳,再者,不过初使一回迷香,就有刺客上门……皇上,这才是应该追查的重点。”
“皇后所言甚是。”巳慎思认同她的见解,不过——“就算苏璘没有二心,但使祖一线香迷昏侍卫,此乃重罪,朕——”
“父皇可记得曾允诺臣媳一个愿望?”梁歌雅急声道,就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没想到她对苏璘如此重情重义,旭拔微愣。
“太子妃,你要用这个愿望保住苏璘?”
“是。”
“太子妃,奴婢不值得太子妃如此对待。”苏璘不住地摇着头。
“可我打拳舞棍时,你要是不追着我跑、不抓着逼我听《女戒》,这宫中的生活会是多难熬呀。”梁歌雅浅笑着,轻握住她的手。
“太子妃……”
巳慎思笑叹了声。
“算了,你还是将愿望保留住,就让苏璘继续照料你吧。”
梁歌雅喜出望外。
“多谢父皇!”她开心地朝他一拜,却忘了背上的伤,痛得她截牙咧嘴,旋即又继续展笑。
“回去歇着吧。”巳慎思起身欲离去。
“父皇,臣媳想回东宫。”她在苏璘的搀扶下站起身。尽管明白九莲将她安置在长生宫的顾虑,可她还是想回去,有他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才刚遇刺,你不怕?”
“父皇,我在映春城时,好几次都是靠旭拔化险为夷,有他在,我很安心,况且有苏璘在旁照料,还有什么好怕的?”
巳慎思低低笑着。
“你这丫头说起话来拐弯抹角,以为朕不懂吗?不就是要朕让旭拔继续统领东宫侍卫。”
旭拔再次傻愣愣地看着梁歌雅。
“旭拔被革职了?”她诧道。
巳慎思没好气地看她一眼。
“他现在复职了。”原以为她多少有些心眼的,岂料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早些回去歇息吧,回东宫的事等把伤养好再说。”
“谢父皇。”
送走皇上后,苏璘赶忙扶着梁歌雅回寝殿,而旭拔则是快步回灼阳殿,禀报第一手资料。
“呢?”闻言,巳九莲微抬眼,神情有些哭笑不得。
难得母后替他想了法子,结果却毁在歌雅手里。
“太子妃为保住苏璘,甚至不惜用上皇上允诺的愿望,之后还说要回东宫,阴错阳差的,反倒让属下复了职。”说真的,有些事七拐八弯的,他就算听了也不见得明白,但唯一确定的是,太子妃真的是个心软良善之人。
在宫中,无人会理睬宫人的死活,就算苏璘是个有品阶的女官也一样。
巳九莲摇头失笑。
“恐怕不是阴错阳差。”
照旭拔的说法,歌雅必定是发现他要牺牲苏璘反将巳太——军,才会挺身而出,但又为了不破坏他的计划,点出诸多疑点,让父皇正视巳太一的野心,也才会让旭拔间接复职。
这么做,和他原本的打算有所出入,但也不是没有帮助。
如歌雅所说的,有些事她并不是不懂,只是不想看也不想听,然而一旦事关她在意的人,她怎么也得挺身而出。
如此豪气的性情,才会教他不自觉的让她走进他的心里。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事暂时压下,歌雅既然没有提到什么蛛丝马迹,就代表事发当时,对方动作相当利落,并未留下证据。”巳九莲垂着眼思忖,好一会才低声道:“倒是孔沛儿身边的那两个宫女……”
先前故意将歌雅打入冷宫,全是因为父皇在秋赏宴上的那句承诺所致。他知道父皇的本意是要他多放点心思在歌雅身上,表明善待歌雅便会让他得到皇位,但父皇恐怕不知道那一句承诺会让一些人更将歌雅视为眼中钉。
所以他撤了宫女,膳食比照孔沛儿的,这样就不怕有人从中下毒,又可以光明正大地派侍卫看守玉辉殿,以为这可以将她牢牢护着,再者又能让孔沛儿卸下心防,谁知道那两个宫女如此大胆,表面给了膳,却是连一餐都不曾端进玉辉殿,加上他那几日都在朝中忙着,苏璘根本朕系不上他,才会出了这些事……
想当初,那两个宫女可也是杀害歌雅的凶手,早该处理的事他怎会给忘了?
“殿下的意思是……”
“埋了。”胆敢伤害歌雅的,一个不留。
“属下知道了。”
巳九莲摆摆手,看向窗外的月牙。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是否也看着月牙,如他思念她这般思念自己?
梁歌雅一连在床上趴了十天,趴到觉得浑身都快要发芽,才终于哄得苏璘答应她到殿外走动。
“走慢些,太子妃,背部伤口好不容易收口了,别走太快。”苏璘挽着她,不住地叮咛。
“我觉得我只有走得比蜗牛快一点而已。”她没好气道。
“能当蜗牛不错了,你就只能走到前头的亭子里而已。”
瞪着几步外的亭子,她忍不住抗议。
“苏璘,我是伤到背,不是伤到脚。”
“要不回去。”一副没得商量的嘴脸。
“去亭子。”
苏璘搀着她在亭子里坐下,宫女随即备上暖茶和茶点。
环顾四周,枫红迭嶂,而其他的树叶已开始调零,落叶漫天飞舞,她不禁叹了口气。
秋末了,一直待在长生宫,也不知道外头状况到底如何。
正付着,细微的谈论声传来,她不由得望了过去。这座亭子,就设在通往前殿的曲廊边,要从前殿到后殿,总会通过这儿。
有两个陌生的男子跟在皇后身后,不断地叨念,像对什么有所不满。
“那两位,一个是皇后的侄儿,一个是皇后的堂兄,分别为吏部侍郎和吏部尚书,八成是为殿下一再揭发六部弊案来找娘娘帮忙的。”
“是吗?”
“但太子妃可别以为殿下和娘娘感情不佳,其实他们……”
“我知道。”她笑道。
光看她能住进长生宫,就知道他们母子关系大有改善,而不是像以往那样“貌合神离”。
只是,他的手段总让她担忧,就怕他会狠到谁都能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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