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转过身的瞬间,口颂法咒,他让自己看似走出了小院,让楚君辞以为他离开了。
但冬离并没有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小院的墙头上,站在可以清楚地看到楚君辞脸上任何一丝变化的地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看到她黑瞳中炫目的晶亮,使她霎时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有生气。
“你不必如此。”
楚君辞不会明了他说这五个字时的心情,更不会明白其中有着怎样的含义。
死都死了,再死一次又何妨。
她竟想用自己的原神去换一个根本不值得的答案,何必呢?那个答案真的不值得她拿自己所拥有的任何一样东西去换。
换了,知道答案后,她会失望的,会伤心的。
所以,何必去换呢!
不值得。
转而想到那位来了又走的冥主殿下,他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位冥主殿下,感谢他不屑于区区一个孤魂野鬼不值一文的原神,可是……冬离平静的眼中起了丝不寻常的波澜,身体也微微地一僵,皱起的眉心,有着平静外的严厉。
小狐狸终于不适地睁开眼,眼中有着明显的不耐烦,“喂,冬离,你认识她,对不对?”他们认识这么久了,它还是第一次觉得在冬离身边呆着不舒服。
“我不认识。”他认识的楚君辞从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小狐狸喷着鼻息,轻哼了声:“那你干吗躲在这里。”别以为它睡着了就不知道他们现在是隐身在院子里。
“看人。”
正等着他回答的小狐狸蓦然噎了下,哑口无言地瞪着冬离。
“她明明是个鬼。”半晌,小狐狸才气愤地低吼出声。
冬离还在看着厅内的楚君辞,看到她将怀中的童鬼轻轻放回椅子内,再慢慢地蹲下身去捡掉在地上摔作两段的玉簪。
那玉簪上雕的是个极其奇怪的形状,似花非花,也非什么鸟雀图案,只是一个无法解释的形状,也许只有送出这支簪的主人知道其中到底包含着什么意义。
除去手中的拂尘,那支玉簪是伴在冬离身边最为长久的一样东西。
几十年、几百年它就那样静静地盘在他的发间,可有可无,却是真实存在。
冬离从未去在意过一件身外物,直到方才玉簪掉落地上,摔做两段,冬离也未觉得一支玉簪于他有任何影响。
可是……看着楚君辞蹲在那里,无声地看着地上的玉簪,她用手指轻轻抚过玉身,温润的白玉衬着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冬离所想到的是楚君辞的手指比地上的玉还要冰,还要凉。
楚君辞突然轻颤了下,断裂的玉簪一端是锋利的,一不留神,便划破了她的手指。
然后,冬离看到楚君辞脸上出现熟悉的浅笑,一如这两日最常出现在她面上的神情,淡然平静的没有任何意义的笑容。
冬离慢慢地,慢慢地皱起眉,他不喜欢楚君辞脸上的笑容。
不含悲,不含喜,不带任何一丁点情绪,只是一种习惯性的笑容,既然如此,又何必要笑呢?
如此时这样的情形,又笑什么呢?
笑自己被划伤了手指也无所谓,因为她早已死了,不会疼,不会流血,身体那轻微的颤动不过是一种直觉的反应,无关痛痒。
笑现在她的指尖上有一层黏稠的液体,却非人类的猩红。
冬离的眉越皱越紧,如果可以,他想伸手抚去她脸上的笑意,想告诉楚君辞,不要再笑了。
可他,又凭什么去掠夺她的笑容?站在什么立场与她说话?
小狐狸见他半天没反应,不由好奇地从他肩上跳下,站在冬离面前,仰头眯眼打量着冬离长发披散,在风中不停地舞动,却不显得凌乱,如被无形的手在风中梳理着。
“妖道。”小狐狸看了他好几眼,最后撇过头,嘲讽地吐出两个字。
“妖怪。”冬离收回心神,回敬了小狐狸一句。
小狐狸霎时竖起全身的毛发,向冬离瞪着金烁烁的狐眼,“狐狸惹急了也会咬人的。”它最讨厌冬离说它是妖怪,它老老实实地在山中修行,没害过一个人,也就偶尔下山偷吃过几只鸡,才不是妖怪。
“阿寻……”冬离平稳的声音低低地传入小狐狸耳中,让蓄势待发的小狐狸蓦然一怔,眨眼间卸去身上的戾气。
寻,是小狐狸的名。
冬离给它的名,作为它第一次开口说话的奖励。
“让路。”
晃着耳朵,眼瞳闪烁地等冬离说话的小狐狸瞬间石化了,冬离叫它的名,居然只是让它让路,小狐狸的心碎成片片,蹲在原地黯然伤悲。
待它回过神,想扑上去咬冬离的时候,那个让它恨得牙痒痒的妖道早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