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素苇欢快的呼唤声令二狗微微回神,强扯起一丝看似无恙的笑容,望着秋素苇挥舞着锅铲向他打招呼的可爱模样,不由心情转佳。
“大哥!今天改善伙食吃烙饼哦!”
二狗一怔:“家里有那么多面吗?”
“是村头的小翠送来的!”秋素苇忽然笑得十分暧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哦!嘿嘿,她可是多次救济咱们家哦,意图明显……”
二狗白了他一眼:“有何意图?”
“我说大哥,你就痛快点,把嫂子接进门吧。”秋素苇继续狭促地奸笑着。
二狗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小白痴,还不知道村中少女大献殷勤的对象到底是谁吗?
秋素苇一蹦一跳地又跑回厨房继续忙活,二狗怔怔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有些羡慕他。因为小伟不论遇到怎样不开心的事都能很快振作起来,总是保持着那份愉悦的笑容,就是这种性格才令他能够忘记以前的一切,若无其事地重新开始生活吧?
“小伟,趁这会儿日头小,我先去地里锄草,中午回来。”
秋素苇立刻从厨房探出小脑袋:“干嘛这么急?歇会儿嘛!”
“过一会儿就太热了,而且下午我还要去砍柴。”
“明天要卖的柴不是已经晒好了吗?”秋素苇不解道:“大哥,最近一段你好像很拼命。”
二狗笑了笑,犹豫一下,最终决定隐瞒今日遇到丞相一事。
“今日有一家富商下了订金,以后有柴就卖过去,十文钱一担。”说着,二狗拿出那锭白银:“瞧,这么多订金。”
秋素苇发出又惊又喜的低叫,急忙奔出厨房,拿着那锭白银几乎欣喜若狂:“太棒了!娘的药有着落了!我下午就去买药!”
二狗笑着点点头,秋素苇正高兴间忽然心头一动,急忙问道:“大哥,那人是谁?姓甚名谁?是京城人士吗?”
说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二狗胸前的黑环上,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的异动。二狗不动声色地将这个小动作看到了眼里,果然……
“不,是外乡人,好像来京城做生意。”
秋素苇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伸手将二狗的衣领紧了紧,有意无意地将黑金刚环遮了起来:“大哥,俗话说财不外露,这个东西还是别放在明面上比较好……”
二狗微微点头,安抚性地摸摸秋素苇的头,笑着说:“好了,不多说了,我走了。”
“早点回来!”
秋素苇挥舞着小手又蹦又跳,二狗再度哑然失笑,这个小家伙怎么终日都这么活泼?
扛起锄头,二狗顺着小道向庄稼地走去。茅草房畔的大土丘后,两个隐于其后的身影默默地由高处俯看着这户人家,这二人,正是尾随而来的玄臬与李赋松。
李赋松近乎贪婪地望着从厨房窗前闪过的秋素苇的身影,内心激荡,双手微微轻颤。曾无数次幻想像过阔别一年后的他是什么模样,或憔悴,或悲伤,却没有想到他
依然这般光彩动人,他的笑容依然如此璀璨夺目。
一个心中有恨的人不会如此欢愉,可是心中无恨的他又怎会与自己近在咫尺却不相见?唯一的解释是他选择了遗忘,忘记了仇、忘记了恨、甚至忘记了那段刻骨铭心的情……
秋素苇的手停顿一下,他莫名地回过头去,怔怔地望着那个高高的大土丘出神。
一时不知自己为何会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种,被人凝视时脸红心跳的悸动。记忆中只有那人的凝视才会令自己这样心慌意乱……
秋素苇自嘲的一笑,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找得到我?就算真的找到,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将我这条漏网之鱼推出午门吧……
“咳咳咳!”
王林氏的剧烈咳嗽声令秋素苇蓦然回神,他急忙跑到屋中。王林氏正扶着炕头急促地喘着气,一抹腥红的血水顺着嘴角缓缓淌下,惊得秋素苇暮然一颤。
“娘!”秋素苇惨叫一声,急忙扶起王林氏。
王林氏用煞白的唇扯出一丝笑容,她安慰性地拍拍秋素苇的双手:“娘没事……咳出来就舒服了……”
秋素苇的眼泪不听话地流了下来,他用颤抖的手拭去娘亲嘴角的鲜血,带着哭腔道:“娘,您躺好,我这就去买药!大哥拿回好多钱,我现在就去买药!”
王林氏虚弱地摇头:“别浪费了……留着吧……你跟二狗的路还长……会用到的……”
“不!娘!你一定会好的!”秋素苇眼中擒着泪,将王林氏扶回床上:“娘,我这就去买药,您先睡会,我马上就回来。”
王林氏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太过虚弱的体力令她困倦地合上了双眼,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秋素苇见娘亲昏昏沉沉的似乎又睡过去了,当即恨不得脚下生风一般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迅速向城内的方向奔去。
李赋松遥望着心爱之人的背影,默默地凝视着,直至秋素苇的身影从眼帘消失,李赋松才低声对玄臬说道:“朕听闻夺魂生近几日会来京城,是真的吗?”
“确有其事,”玄臬微微弓身,“微臣自会安排。”
李赋松点点头:“那位老妇与男子善待了素儿,朕要报答他们,更不愿让素儿吃苦,你明白吗?”
“臣知道应该如何做。”
“不要让素儿知道……”
“臣明白。”
李赋松幽幽地叹了气,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轻声道:“一直万般渴望重逢,但当他真的出现在朕的面前,朕却无颜相见。”
“皇上……”
自责、懊悔、无穷无尽的伤感,同时缠绕在一君一臣的心头。
***
大约半个时辰后,跑得满头大汗的秋素苇气喘吁吁的到了药铺门前,抹了一下额头,一手的汗珠。不由地想到当年拥有日行千里的高头骏马,却嫌颠簸而选择步行,还自以为惬意怡情。直至今日这般急赶时,才发觉脚力的不济,而拥有一匹坐骑已是不可能的幻想。
自嘲地摇摇头,秋素苇收回思绪,跑进药铺冲进老板喊道:“老板,麻烦拿一副药,跟以前的一样。”
说着,他将手中的十两白银放到了柜台上。卖药的老板笑着拿过银子,使唤学徒去包药,同时有退给秋素苇九两碎银。
“要不了这么多,一两就够了。”
秋素苇意外的一怔:“不是十两一副吗?老板,您别拿错药了。”
“不会错。”老板和蔼地笑了笑:“近几日小店进了一批药材,物美价廉,所以多数药价都下降了。您是赶着好时候了,再过几天就未必这个价了。”
秋素苇又惊又喜,急忙又把碎银推了回去:“那我全买了!多买几副!”
老板怔了怔,为难地笑了一下:“十副也太多了,不如先拿三副如何?其他的我给你留着,以后来拿还是一两一副。你也得过日子不是?总得留点钱傍身嘛。”
秋素苇想想也在理,感激地对老板手:“老板,您慈悲为怀,一定好心有好报,生意必定如日中天!财源广进!”
老板被秋素苇的褒扬赞乐了心花,乐呵呵地将三副药递给了他。秋素苇小心翼翼地拿过药,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他想了想,又将七两银子推给老板:“老板,这些银子能拿些什么补品?全买补品了!”
“啊?”
老板又露出为难的神色,目光无意识地瞥向帘后的内堂。秋素苇心下犯奇,为何自己一说要给他银子,他就面露难色?好象生恐自己把钱花完似的。
顺着老板的目光往内堂瞧去,蓝色的布帘掩住了屋内的人,看不尽清。
“你等一下,我去看看店内有什么补品。”
老板笑着说完便闪进内堂,秋素苇狐疑地等待着,心中涌起几分本能的异样感,只是寻不到根源。
不一会儿老板又走了出来,笑着对秋素苇道:“前几天有一富商从本店购买了许多上好的补品,碎末星子留了不少,同样大补,你若要我就便宜卖给你。”
“要!要!”秋素苇欢喜得连连点头:“我全要了!多少钱?”
“不用太多,”老板拿走了二两碎银,将剩下的五两全还给了秋素苇:“二两就足够了。”
“这么便宜?”秋素苇一怔:“是什么补品?”
秋素苇吃过补品无数,大致也知稍稍不错的补品也都得数十两白银,就算只是残茎碎叶也得少说数两,一时不知才二两白银能买到什么样的补品。虽然娘亲身子虚弱,需要好好调养一番,但是不太好的补品还是不吃为妙吧?
心中正在犹豫,老板拿出一包折好的补品,笑着拆开:“放心好了,都是大补的鹿茸灵芝。”
听到竟是这些好东西,秋素苇目瞪口呆地看向牛皮纸中央的块块星碎药材,用手轻轻捏了捏,粉末沾手,不像剩下的残渣,倒像有人故意捻碎一般……
若真是鹿茸灵芝一类,怎么也不可能这么便宜吧?秋素苇拿起一小块含入口中,熟悉的苦涩味令他更加不解,这个味道应该不是假药啊……
“你放心,我家世代卖药,不会自砸招牌的。”老板看出秋素苇的顾虑,笑着说。
秋素苇的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千恩万谢地接过药包,不住的向老板连连道谢,连眼角都笑成了一条逢。
太好了!莫非最近家中转运?大哥找了个有钱的主顾,娘亲的药钱减了数倍,又碰巧有上等补品廉价出售,买了这么多好东西居然还剩五两白银!太棒了!我还要给娘亲再买点好东西,还要给大哥买件新衣服,啊!还要留一些做家用!
总之,实在是太幸运了!
秋素苇的步子轻快地几乎要跳起来,当即飞快地往家中奔去。药铺的老板确认他已经离开后,这才闪入内堂,冲内堂中喝茶的男子深深一鞠躬。
“陈总管,草民全部按照您所教的话告诉了他。”
陈睿翔满意地点点头:“以后他来买任何东西都尽量以低价出售,但不能令他生疑。至于不足的部分你就到丞相府去取,明白吗?”
“草民明白。”
陈睿翔轻轻挑起纸窗,望着秋素苇渐渐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起:“秋大人,你可知道皇上与丞相的这份苦心?”
只望你能体恤这份关怀,怜悯圣上的一番心意,不敢奢求你原谅些什么,只愿你与皇上能够尽弃前嫌便足矣……
***
中午时分,二狗扛着锄头回来了。秋素苇已经烙好了饼盛在盘中放着,此刻正服侍着娘亲喝药。
二狗看了看炕头放着的几副药,一时怔住:“怎么买了这么多?哪来的钱?”
秋素苇像个炫耀的孩子一般高兴地说道:“药降价了!现在一两一副,我就给娘买了三副,又买了好多补品,居然还剩了好多银子!我就买了只鸡,打算晚上跟补品炖到一快,让娘好好补补!”
二狗怔了半晌,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明的精光,哪会有这样的好事?只怕是那二人的杰作吧?
“大哥,快准备吃饭吧!对了,娘亲吃了药情况稳定多了,下午我帮你去砍柴。”
说完,秋素苇跑进跑出地把烙饼、大葱、豆瓣酱一一端上,小心翼翼地替王林氏卷好,喂到她口中。许久没有吃过烙饼的王林氏与二狗都吃得津津有味,秋素苇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们,嘴角难掩幸福的笑意,这才低下头为自己卷了一快,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吃过午饭,二狗再度下地去接着锄草,秋素苇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冲二狗叫道:“大哥,一会儿我给你送凉茶去!”
“凉茶?”二狗怔了怔,苦笑起来:“大哥喝凉水就行了,那些钱还是省着点花吧,像茶这种奢侈品还是不要了。”
秋素苇坏坏地一笑:“我怎么可能那么败家?是村尾的桂花送的哦。”
看着他又摆出那种促狭又欠揍的奸笑脸,二狗恶狠狠地瞪了他一样。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却不由在想,若小苇娶个三妻四妾的,只怕自己跟娘亲就可以躺在床上享清福了……
二狗顶着烈日在地里忙碌着,虽然黑金刚环令他清凉不少,但剧烈的活动量依然令他大汗淋漓。正觉得口干舌燥,忽然一阵“汪汪”的叫声传来,二狗回过头去,不禁哑然失笑。只见秋素苇蹲在庄稼地旁的小道上,学着小狗的模样缩着双手,舌头伸个老长,冲他汪汪直叫。
“呦,这是谁家的小狗~”
“王二狗家的王小狗~”
秋素苇一说完,又继续学着小狗吐舌头,唯妙唯肖的样子倒真有几分传神。
二狗放下锄头,笑着走了过来。秋素苇立刻把身旁的竹篮半叼在嘴中,一副忠犬衔篮的架式。二狗哈哈大笑,重重地拍了下秋素苇的头一下,秋素苇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汪汪地大叫几声,龇牙咧嘴。
二狗看到篮中备着几块馒头,便笑着撕下一块塞到旁边的“小狗”嘴中。秋素苇保持着蹲立的姿势,一跳一跳地从二狗左边跳到右边,还学着小狗的模样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讨馒头吃,惹得二狗啼笑皆非。
“行了行了,闹起来就没完了,心情这么好就快砍柴去!”
“汪!好!”
说着,秋素苇很夸张地从背后抽出一把大斧头,奸笑着在二狗面前晃了晃。显然,他从一开始就打算送完凉茶后就去砍柴。
心情极好的他故意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将斧头假到二狗的脖子上,凶巴巴道:“说!要钱要命!”
二狗翻翻白眼,自顾自地吞下馒头,喝了一口凉茶,这才不紧不慢、阴阳怪气地说:“大王饶命,小的没钱想要命啊!”
说完,蓦然紧紧抓住秋素苇的双手一扭,秋素苇顺势打了一个转,不偏不正地倒到了二狗怀中。二狗自然揪准了机会,立刻攻向秋素苇腋下、颈窝、腰际,最怕痒的秋素苇立刻惨叫连连,求饶声与大笑声混在一起,逗得周围忙碌的人们都看着这对兄弟的嬉闹而大笑起来。
远处虚掩的玉米地中,李赋松哀伤地看着他的小芦苇如此欢娱的与另一个男人嬉笑着,那份笑容就如同记忆中他与自己百般嬉戏时那般摄人心魄,令人痴迷,却,不是为自己而展露……
“皇上。”
李赋松扬起一丝苦笑,用悲伤的声音微颤着说:“朕想见他,想跟他说话,不想只是这样遥遥地看着他……”
“可是时机未到,只怕……”
本能地想要阻止。
李赋松艰难地摇摇头,情绪明显激动起来:“朕已经无法忍受了,朕想见他!朕想用双手去触摸到他!这种相见不能相认的感觉比永不相见更加折磨!”
低吼过后,李赋松有种虚脱的无力感,他用双手掩住双眼,仿佛想掩盖眼眶中不该出现的水潮。他垂下头,低低地哽咽着:“朕好想他……真的好想。
玄臬第一次听到李赋松用如此凄凉悲伤的声音倾诉着他的思念,不禁心头一酸,不忍他的君王流露出这般憔悴的神情。也因此知道,再也无法阻止这场前途未卜的重逢。
***
朦胧的雾气令午后的树林也格外阴凉,秋素苇惬意地漫步在林间小道上,双手调皮地抚过半人高的杂草丛,沾染一手涼意。与外界的炎热相较,这片清凉好似另一个天地。穿过小树林,再过一片碎石岗便是郁郁葱葱的群山叠峦,秋素苇抚抚背后的斧头,不由加快步伐顺着小路盘旋而上。
“素儿。”
一时无比熟悉的轻唤令秋素苇莫名一震,衣袂轻舞的声音慢慢移向自己的背后。秋素苇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去,一瞬间,眼帘中印入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脑海一霎那一片空白。
“素儿!”
李赋松再难克制,蓦然拥住了秋素苇,仿佛想确认他真在怀中一般大力地紧拥着:“朕好想你……好想你……”
秋素苇的神情呆滞,他怔了怔,忽然反手抽出斧头,冲李赋松狠狠地砍去!
“皇上!”
玄臬的惊呼提醒了李赋松,他本能地一闪,一道寒光划过,秋素苇手中的凶器刹时沾染猩红,一滴、一滴,顺着斧刃滑落。
李赋松捂住已经痛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愕然地看着秋素苇。玄臬急步上前,将李赋松严密的护到了身后,两眼戒备地紧盯秋素苇,谨防他的下一步举动。秋素苇以同样愕然的目光呆呆地望着沾血的斧头,空白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那一瞬间,空白的脑海无从做出反应,所以,潜意识的本能代他做出了回应:狠狠地砍了他一斧。
原来,一直以为已经忘记了仇恨,却只是将这份恨意掩埋在所谓的理智之下。当复仇的契机出现时蓦然涌出,令自己深刻地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未忘记过那场血灾。
我一直怀着如此的恨意吗?我见到他的第一个本能反应……竟是杀他?
“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秋素苇无意识的喃喃着,节节后退:“为什么在我如此幸福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要让我记起秋家的血海深仇?为什么你不放任我自生自灭?为什么在我决定平淡过完此生的时候你却要出现!为什么!?”
秋素苇将斧头用力地掷向李赋松!玄臬一惊,急忙将已经失神的李赋松拽到一旁,斧头重重地摔落在地,在碎石小路上划出一道明显的滑痕。明明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裂痕,却仿佛在李赋松与秋素苇之间划开了一道深不见低的鸿沟。
“如果要杀我,你现在就动手!如果不杀我,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秋素苇冲李赋松失控的大吼道。
李赋松连连摇头,却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说起。
“秋素苇,你秋家一门蒙冤之事皆因玄某一人而起,若要怪,你便怪我好了!”玄臬痛心疾首地对秋素苇说道:“皇上并不知情,害你九族的人是我!他这一年来百般折磨自己,对你痴心一片,你怎能如此待他?”
“蒙冤?”秋素苇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呵呵,你们终于查清了?你们杀完数百条人命后才知道弄错了?所以来找我?想做什么?补偿我吗?呵呵……皇上不知情?不知情的情况下可以灭我九族……呵呵……”
秋素苇的低笑越来越响,到最后笑得泪流满面:“那皇上要如何补偿秋家最后一个余孽?怎样将数百条人命偿还予我?一命偿一命的话,杀了玄臬跟皇上又够还几条!”
秋素苇的大笑声休止,他目露凶光,愤恨地盯着李赋松:“我秋家承蒙皇上恩泽才有昔日风光,秋某铭记于心!但九族之血应该还尽皇上的恩典了吧!若皇上不杀秋素苇,那么,秋家与皇上也算前债尽消,再无瓜葛!”
“朕怎会舍得伤你……”
李赋松的双唇微抖,却再也无法辩解,因为同样是他,亲口下达了斩杀秋素苇一族的御旨。随着那道圣旨的颁布,也意味着他硬生生地割断了他与秋素苇的情谊。
最后放弃的人,不正是自己吗?最先伤人的,不也是自己吗?如今,再信誓旦旦的诉说心中不舍,又能令谁信服……
“是吗?”
秋素苇淡淡地笑了笑,忽然跪下冲李赋松用力地叩了三个响头:“秋素苇谢过皇上不杀之恩!只求皇上不要再来打扰草民仅有的一点安宁!不要再出现在秋某面前!”
说完,他人倏然起身,像疯了一般飞快地奔跑起来,再也没有看向李赋松一眼。
李赋松呆呆地望着秋素苇的背影迅速消失在眼帘当中,一丝无人能懂的凄绝苦笑慢慢扬起:“他恨朕……呵呵……怎么可能不恨……”
鲜红的血水顺着骇人的伤口缓缓淌下,只是,肉体的伤痛哪能及得上撕心裂肺的苦楚?所以,如同被万刀剜心的李赋松已经痛得感觉不到手臂上的伤口,他用令人心碎的目光痴痴地注视着秋素苇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