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喧腾的噪音啃食着他满腔期盼的心灵。他足足等了一个下午,如果不是有小狗在身边陪伴着他,这漫长的等待不知道要如何才能熬得过来。
展力游手握着小狗的皮带,转身含怨的说:“诺贝尔,你说……哥哥会不会又骗人了?他是怕没有人陪我,才会送你来。哼!我才不稀罕!小狗又不会说话,又不会带我去玩,我不要小狗,我才不要你!走开——走开!”他负气的挥手,放开皮带,赶走依附在他身边的小牧羊犬。
狗儿呜呜咽咽的,垂头丧气的退开了几步,没有多久又摇头摆尾的贴到展力游的脚边,仿佛不愿走开。
展力游看着天桥下人车往来,眼泪抑止不住地夺眶而出。他低下了头,用肩头的衬衫擦干鼻涕和眼泪,连小狗诺贝尔也加入了清洁的工作,不住地舔舐着他脸上的泪水。
“走开!走开!连你也要来可怜我是不是?爸爸每天都不在家,外公不要我,哥哥又离开,妈妈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我不要你来可怜我,走开!什么诺贝尔,取这个名字难听死了,我不要你!走开啦!”展力游又将诺贝尔推开,手臂紧紧环绕着自己,整张脸埋在膝上,孤孤单单的独自坐在天桥上哭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展力游哭累了抬起头来,才发现皮带已经不在脚边,身旁的小狗不见了!
“啊!糟了!”
他慌慌张张的站起身,趴在栏杆上四处呼喊,却怎么也看不到他最心爱的小狗。“诺贝尔!你在哪里啊——我刚刚说的都不是真的啦!你快回来叼!诺贝尔——”他后悔不已,明明爱死了这只黏人的小狗,嘴里却时常说着言不由衷的气话。天桥下车子这么多,万一他开始害怕起来。他知道,全世界的人都会离开他,但诺贝尔不会,它会忠心的守护在他的身边。可是,他竟然恶狠狠地把它赶走,他心里懊悔不已。
“唧!”一阵尖锐的声音划过黄昏的夜空,那是汽车紧急煞车的声音,展力游心跳加剧,脑海里闪过一幕小狗陈尸路中的画面,立刻魂飞魄散地往声音的方向跑去。
跑到大马路边,他的脚步猝地停了下来。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女孩抱着他的诺贝尔,正轻声细语的安抚着它,他慢慢的走近……
十一岁的顾真真,柔声的说:“不要怕喔!可怜的狗狗,一定被吓坏了,对不对?乖乖喔……不怕不怕……这里车子这么多,不可以乱跑喔,不然的话会被辗成肉酱的,不是我要吓你,是真的耶!”
展力游大声打断了真真的话。“乱讲!它才不会被辗成肉酱,你胡说什么?”
真真不甘示弱,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谁说我乱讲?刚刚小狗跑到了大马路上,车子这么多,要不是我把它抱过来,肯定会被压死。”
展力游没有道谢,只张开两手冷漠的说:“还我!这是我的狗!”
“是吗?证明!”
“项圈上有名牌,NOBEL。”
真真细看项圈上的英文字母,却怎么也念不出来。
她心有未甘的将小狗放回他的手中,嘴里还忍不住数落几句。“你听好!是你的狗就要好好的照顾它,要把它当作你的心一样,要很用心很用心的看好它,不可以这样随随便便放开它,知不知道?小狗也跟人一样,有感觉、有生命,既然你是它的主人,就等于是它的家人一样,不能随便将它丢掉!”
展力游不理她,抱着小狗便转身要走,她不放心,焦急的在展力游的身后喋喋不休。“喂!喂!你如果不会照顾小狗,可以把它给我!我一定会比你还要小心——喂!你听到了没有?”
展力游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里的怒气,他原本感激的心情,已被这唠唠叨叨、爱说教的臭女生给说得烟消云散了。
他猛然回头。“你想都别想!它是我的,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也不认识你,我才不会把小狗给你,你别作梦了!”
顾真真甩着两条长辫子,骄傲地说:“哼!你可别说的太快,我爸爸说,‘事与愿违’,意思就是我们周遭发生的事情,时常会和我们的想法相反!懂了吧!”
“我干么要懂?我最讨厌人家说成语了。臭女生,啰哩叭嗦,真受不了!难道你爸爸没有告诉你,不要随便在街上和男生说话吗?你看上我,我可看不上你。”展力游说完,快步的走开。
“什么?我看上你?哈——笑死人了!我如果看上你,我就……我就……”顾真真想要说完还没有发表完的结论,可是看着渐渐走远的展力游,却肠枯思竭的挤不出后面的话来。
“笨!我真笨!怎么会跟这种男生说话?真是错误!我会看上他?那更是超级无敌的大错误……对了!我站在这里做什么?妹妹要我买书,还有什么?糟糕……想不起来了!”她搔了搔头,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开。
虽然住在相同的城市里,但偶然间擦身而过的两人,谁也不记得谁,缘分只是稍作试探的挥洒而过。只有顾真真的那一席话,展力游永远记在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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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后。
入夜,五彩的霓虹灯闪烁,像燃挠的云霞,一张张红男绿女陌生的脸,在另一个纸醉金迷的夜里相逢。
“花缄”酒店的VIP包厢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彻整个空间,大电视荧幕里,一个浓妆艳抹充满现代感的女郎,在一处不搭调的古代乡间背景前搔首弄姿。
“我为你疯狂,我为你吃不下饭,我一看见你,灵魂就烟消云散。爱我……爱我……如果你不爱我,我就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哀怨凄凉的爱情音乐一结束,包厢里难得有了短暂的安静。
突然,“啊——”卧躺在黑色牛皮沙发上的展力游,发出低沉的怒吼。
全场的男女一时间还搞不清楚状况,回头一看,才知道带头的老大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不停的猛叫,一旁的莺莺燕燕们急忙围了上来。
“力游!你怎么了?我来看看……”丽莎难掩关切的眼神,一只涂满蔻丹的玉手柔柔地探了上来,另一只手还狠狠拍开也想要乘机袭来的几只葱葱玉手。
“我看!”
“不!我来看看,我知道,有可能是中风。”
“怎么会?力游才二十出头,身材又这么好,怎么会是中风?”
“身材好?你又看过了啊?”
“谁又看过了?我说一定是中风!”
“不可能的!力游……力游……”
四个女人吱吱喳喳地不停发表意见。
“不要碰我!你们全都滚开!”展力游痛苦地窝在沙发上,两道斜飞入鬓的浓眉紧紧皱起,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明亮的单眼皮配上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俊秀的五官吸引了这包厢里的所有女人。
“老大!你是不是旧伤又发作了?”一个身形同样高大的男人冲破粉红墙围,贴近展力游的身前迟疑的问。
“废话!你看我像是在演戏吗?”展力游强忍着痛楚,抬头怒目大吼。
“是不太像……如果真的是演戏,实在是太逼真了!”阿清傻呼呼的想要拍马屁,可惜拍的不是时候,照例又要讨一顿骂。
“你他妈的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还不快点打电话给阿图师,叫他马上来帮我看看!”展力游脸色铁青的命令着。
“是的!老大,我现在马上就打!”阿清正是展力游的贴身喽啰,一听到指示马上拿起手机。
不久后,阿清排开围绕在展力游身边的众美女,有些吞吞吐吐地说:“老大,阿图师家的电话都……打不通耶!”
“打不通就打手机啊!你的脑袋装浆糊啊!”展力游不耐的回应。
阿清搔了搔头又说:“可是……老大,阿图师没有手机。”
“怎么可能?没有手机的人都该去坐牢,什么时代了,还不买手机,存心跟我过不去……”展力游咬着牙根说。
“那——我们去医院好不好?”阿清小心翼翼的提出意见。
“阿清,你看过我进过医院吗?打死我都下去!”
他对医院有恐惧感,从小到大不知看过多少角头老大直着扛进去、横着招出来。不久前为了替朋友出头打架受伤,他硬是不去医院,还好老爸的好朋友阿图师是个有名的气功师傅,替他用气功推拿了几次,总算有些好转。可是原以为痊愈的旧伤,在这节骨眼又发作了!
“有病就要到医院啊!到底为什么不去呢?”阿清不解的搔搔头。
“不去就是不去,关你屁事啊!”
“老大,不如我们现在马上到阿图师的家里,每一次你都叫人家出来替你推拿上药,人家阿图师年纪也大了,听说要退休回南部老家,我知道他家——”
“废话少说!走人啊!”展力游吃力的站起身,贴身喽啰阿清赶紧快步上前搀扶着他。
下一首点播的歌曲又开始响起,但没有人拿起麦克风唱,主要人物就要离开,个个都没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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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展力游不停的骂。都是丽莎,趁他没有防范的时候,想要对他毛手毛脚,他情急之下闪得太过用力,差一点跌到沙发下,才会旧疾复发。
“他妈的,我再也不要和那些色婆娘出去了!”
“老大,是大老板交代你到自家开的地方多走走看看的,而且那些女人是永光伯的朋友找来的,都是上好的货色,可以刺激业绩!”
“怎么?我天天泡酒店、卡拉OK、餐厅、饭店的,还不够啊?真搞不懂我老爸到底在想什么?天底下有谁的老爸希望自己的儿子天天沉迷在酒色财气中的?”
“还不是要你多了解自家的事业,多磨练应酬交际的手腕,多看看辣妹训练定力……有这种老爸还嫌,天底下哪里找这种好事情……”阿清咕哝着。展力游的父亲就是娱乐界大亨展永光,他的名号一说出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黑社会里的地位举足轻重,涉足的行业总不离情色娱乐。
“哪有女人这么大胆的?敢吃我的豆腐,真是不知死活……”展力游忍着痛,咬牙切齿。
“怎么个大胆法?”阿清将车子绕出了停车场,一边操作着方向盘,一边好奇的问。
“她吃了豹子胆了,一只手猛往我的裤裆里伸,我就是为了闪她,才会伤到我的腰!又发作了……我最、最、最讨厌这种太主动、自以为性感的女人了!”展力游神情恼怒,两只眼睛像是要冒火似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哈哈哈……”阿清忍不住笑。
“有什么好笑的?”
“老大,店里这么多的辣妹,你竟然一个都看下上眼,你……你不会是有问题吧?”阿清摇摇头,不禁替老大感到惋惜。
“我是有问题,我的问题就是和你们这帮人混太久了!阿清,我警告你!老子对女人是有洁癖的,宁缺勿滥。哪像你们一点品味都没有!只想简单唱个歌,还叫来这么多辣妹作陪,你们真是一群寡廉鲜耻的好色之徒、獐头鼠目的社会败类……”他骂得咬牙切齿,只可惜这种话阿清听多都已经麻木了。
展力游不禁替自己觉得可悲,他从小就是在这样不良的环境中长大的,都怪老妈去世的早,要不然他肯定可以有一个健康的家庭生活。
“老大,你怎么这么爱用成语,把我的头都搞昏了。”阿清忍不住抱怨。
“谁叫你书不读多一点……”
“老大,你是读得比我多,把高中当五专读,哈哈……算不清的小过警告,这样辉煌的成绩还真少见,毕得了业也真是奇迹。”
“关你屁事!”
两人在车上开始不停争论,一时间,展力游几乎忘了后腰的痛楚。
二十分钟后,阿清将车子驶进一个小巷道里,都市化的高楼围墙里,伫立着一幢日式的老旧建筑。
“到了,阿图师的家就在这里。”阿清下车替展力游引路。
展力游一手抚着后腰,怀疑地看了看四周。这名闻遐迩的气功大师怎么会屈就在这样破旧的小巷老屋?嗯,武侠小说里面的高人都是这样离群索居、淡薄名利,对世事不闻不问的,看来阿图师也是个隐士……
阿清领着展力游推开暗巷的木门,才发现里头原来还别有一片天地。门后是一座清幽古朴的小花园,蜿蜒的小道延伸到主屋的门口,四步的小阶梯后是一道绿色的纱门,阿清敲了几下……
“什么人啊?”屋里传来一个娇嫩的嗓音。
“请问阿图师在吗?”阿清大声询问。
只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打开纱门探出头来。“我爸爸不在,有事吗?”
阿清还没有开口,展力游焦急的问:“阿图师到哪里去了?”
小女孩回道:“我不知道……”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就要找到他!”展力游一脸痛苦的模样,说话的口气非常急躁。
“我老妈都找不到他了,我怎么会知道?”小女孩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明知他是来求医的,还故意不为所动,对这种状况已经麻痹了。
“他妈的……”展力游忍不住嚷了起来。
“我爸爸没有住在他妈的家……”小女孩张着无辜的大眼说。
“我才不管你老爸的妈住在哪里!上一次阿图师给我涂的药还有没有?你家里面还有没有人会替人家上药推拿?”展力游大刺刺地走了进去。
“喂!喂!我妈不在家,只有我大姊可以帮你。”
“那就叫她来啊!”展力游不耐的说。
“我大姊在讲一通很重要的电话,你要慢慢等……”
“三十分钟前你家的电话就打不进来了,难不成你老姊一直都没挂电话,这女人怎么这么长舌?”展力游气急败坏的说,完全没想到自己有求于人。
“你不要批评我大姊,她很凶的喔!等一下她会把你折成两半变成瘫痪。对了,你们到底是谁啊?我们家可不随便替人看病的!”小女孩刻意刁难他。
阿清上前礼貌的欠个身。“小妹妹,我是永光伯的人,他是……”
“啊!你们是黑道流氓啊!一定是永光伯的打手,我老姊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小女孩不屑的看着他们两人。
“他妈的,什么黑道流氓?打手?你这个讨厌的小孩……”
见展力游又要破口大骂,阿清急忙上前圆场。“小妹妹,麻烦你赶快请你大姊出来看看好吗?”
小女孩嫌恶的斜瞪了展力游一眼,原本还满欣赏他俊秀抢眼的外型的,没想到与他的外表完全相反,他一点气质水准都没有,令她失望。
“好啦!”小女孩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屋内走,打开了一扇木门,原本隔音效果就不太好的老屋,瞬间清晰传出屋内的大姊正在电话中畅谈的声音。
“老姊,永光伯又有打手要来看病了!我说老爸不在,可是他们还是不听!我不管了——”女孩说完,一溜烟的就跑开了。
“我告诉你,别对男人寄望太高,他们只要碰到身材火辣的女人就会脑充血,智商指数呈直线坠落……是啊!女人是感情的动物,男人是感官的动物,换句话说,男人都是虱猪……佩雯,像那种男人不要也罢,你还要感谢那个可怜的女人接收这种垃圾——啊——什么?他真的这么说啊?真不要脸!那个辣妹真有那么性感——真是的,你放心!这些可恶的男人一定会自食恶果的,到时候他爬回来找你,你一定要一脚把他踹开撞墙,撞得脑浆四溢、血肉模糊——”
“哈!别作梦了,他放鞭炮都来不及了,还什么脑浆四溢、血肉模糊,你恐怖片看太多了!物以类聚,肯定长相也很恐怖……”展力游原本还想耐心的在客厅等候,可是听到最后再也受不了了,他怎么能够让这长舌妇一味的谩骂男人?想到此不禁嚷嚷了起来。
屋内的声音顿时减低了不小。
又过了五分钟。
“是啊——门外有一只狗在吠,所以很吵,我们不要管——你慢慢的告诉我……”屋内的对话还是不停。
“她说我是狗?阿清!这个女人说我是狗耶!真是不知死活……”
阿清死命拦住想往里头冲的展力游。
展力游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古董时钟,长针慢吞吞的踢动了五次。显然这长舌的女人还是没有想挂电话的意思,真是可恶!
“这女人一定丑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才会把天下的男人都骂光,哼!肯定是因为没有男人看上她,才会这样心理变态——”展力游朝着屋内大吼,阿清紧张的拉扯着他的衣角。
“老大,你不要再说了,耐心一点,再等一下啦……别忘了我们是来看病的。”
展力游的背又开始隐隐作痛,使他按捺不住火气。“我他妈的当然知道!我等的还不够久吗?她以为她是菩萨在放屁——神气啊!他妈的,我不给她看了!”
“可是……老大,你的背不是很痛吗?你又不上医院,还是等一下给阿图师的女儿看看吧!也说不定阿图师马上就回来了啊!”
“不要看了!这点痛算什么?忍一忍就好了,咱们男性的尊严可不能在这里被这种丑女人践踏。回去你再继续打电话找阿图师来家里。闪啦!”
“男性尊严被践踏?有吗?我觉得她说的很好——”阿清搔了搔头说。
展力游闷了一肚子的火,转身想要离开时,屋内的声音突然停了。
“站住!刚刚那些话是谁说的?”
展力游和阿清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那一声大喝真是中气十足,光听到声音就让阿清惊吓得失了魂。
阿清回头,一只手急忙指着展力游,慌慌张张的划清界线。
“哦——是你说的啊!你有胆子就回头看看,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丑得人神共愤?是不是心理变态?”顾真真两手插腰,眯着眼瞧着背对着她的高大男人。
展力游翻了个白眼,深吸了一口气。腰痛难过就算了,没想到还得应付这种难缠又没人要的女人,真是有够倒楣!
他不耐地回头打量身后的女子,从脚趾头到小腿、胸部,一直到五官,最后再上上下下的总览一次,内心不禁升起一股诧异的感觉。
任谁都无法将刚刚那凶恶聒噪的声音与她清灵秀丽的脸庞连上,她的摸样和他想像中的有很大的出入,她的眼睛好大好圆,嘴嘟起来的样子可爱极了,令她素净的小脸显得格外活泼动人……
看惯了周遭浓妆艳抹,矫揉做作的女人,眼前的女子反而让他眼睛一亮,看得他有点陶陶然——
“心理变态是绝对有,长相……可以骗得了几个吧!”展力游编着口是心非的话来掩饰心动。
“你们给我滚出去!有胆的话,你就再回来看看,我一定把你们一个一个折成两半变成瘫痪!”
阿清一面紧跟展力游,一面还不停的回头致歉。“再见,对不起、对不起啊——”
“不必!”
顾真真气呼呼的跺脚,全身的毛孔直竖,就像一只发怒的猫,恨不得有十只尖锐的利爪,能够狠狠地在那只蠢猪嚣张的猪脸上划下深深的十道血痕——
刚刚听到妹妹在房外说,这两个男人是永光伯的打手。她最痛恨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暴徒了。他们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拳头,他们汲汲营营的唯一目的就是金钱和权力,他们用来调剂压力的唯一方式就是美色和一些低级娱乐。
哼!这些蠢猪,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世界还有许多值得追求的美好事物。
例如她的艺术、她的梦想……她的爱情……
唉!不值得,不值得为这两个蠢猪而破坏了今天的好心情。
顾真真举起两手往怀心一放,屏气凝神的试图平息胸中的怒火。
都是老爸,自从公务员的岗位退休后,就全心钻研中医的气功推拿,没几年打出了名声,求医的人络绎不绝。由于老爸岁数已大,不堪劳累,所以虽然她还只是个艺术系的学生,但闲暇之余也得充当助手分担父亲的工作,学一些推拿的功夫。
坐了五分钟,顾真真站起身正想回卧室去时,门前的庭院突然传来一阵吵杂的人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父亲的,另外还有两个人,似乎……似乎就是……
“阿图师,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差一点错过了,我一直都找不到你耶,我们老大的腰痛又发作了——”阿清说道。
走在前头的阿图师无奈的说:“我是到陈议员家了,人家都开黑头车来接了,我不好意思拒绝,唉!我要退休了,偏偏许多人情推都推不掉……我看啊——我一定要赶快回老家养老,再多待下去,我一定会短命。”
他们又回来了!顾真真不敢相信,刚刚才把他们骂出去,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又踅返回来?
她穿过客厅,打开纱门后,果然第一眼就看到那可恶的男人。
“你们还敢回来——”
“阿真啊!你去把我昨天调好的药膏先拿出来。”阿图师看见女儿,无视于她气呼呼的表情,就先开口使唤她。
“爸!他们刚刚才被我轰出去,你别帮这两只蠢猪看病。”顾真真告状。
“你不要蠢猪蠢猪的乱叫好不好?要不是你那么长舌,霸着电话不放,我们也不会白跑这一趟。”展力游不甘示弱的回应。
“我讲电话的对象刚刚失恋,有可能会闹自杀,人命关天耶!我当然要好好的开导人家,你不知道还敢这样大吼大叫!你是什么病?看你站没站相的样子,是痔疮?菜花?还是不举?很急吗?急着想生儿子,还是急着想投胎啊?那就到妇产科或殡仪馆挂号啊!别来这里!”顾真真挺起胸膛,不留余地地大骂,平时努力维持的淑女形象全被破坏了。
展力游气得咬牙切齿。“你……你这个女人,有够狠——”
真是个狠角色!他算是遇见敌手了,自从老妈去世后,这世界上也就只有这个女人敢这样教训他。
“你们两个人还真有话聊……”阿图师语调沉稳缓慢的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面无表情、云淡风清地走到客厅里,迳自拿着调好的药材又走出来。
“聊?”阿清更迷糊了,他们明明是在对骂,阿图师竟然像没事人一样的走开。
“力游,我的大女儿很健谈吧!”阿图师心里十分羡慕展力游初生之犊的勇气,小声的问他。
“阿图师,我听说你有三个女儿,如果个个都像她这样,那我真的很同情你。”展力游不满的神色显而易见。
他和阿清都有所不知,阿图师的家里有三个泼辣女儿和一个难缠的老婆,身处在四个女人的环境中生活,如果没有肢体动作,面对这样吵骂的场面还算是小儿科的。
“真真,我从陈议员那里回来很累了,你来替他推拿一下后腰,我再来运气上药。”阿图师将一坛专治跌打损伤、黑糊糊、但气味清香的膏药摆在桌上准备使用。
顾真真看到老爸无动于衷的模样,忍不住又说:“爸——你看他一副娘娘腔、弱不禁风的样子,铁定会受不了我的手劲。”
阿图师还没有开口,展力游立即脱口而出。
“谁说我娘娘腔、弱不禁风啊?你的判断力有问题!我可是游泳校队,跳高跳远,射箭飞镖全国大喜比赛囊括金银铜铁牌。看你的个头还不到我的肩膀,瘦得像根竹竿,身材扁得像木板,活像个营养不良的非洲难民,你会有什么手劲?笑死人了!”展力游咬着牙关,努力挺起受伤的腰,用着充满男性气概的语调理直气壮地说。
“不信你就试试看啊!”顾真真挑衅的卷起了衣袖。
“好啊!谁怕谁啊!”展力游不到三秒钟就脱掉了上衣,有意炫耀自己的身材,证明这娘娘腔的形容词绝对不适用在他的身上。
“你可以不用脱衣服的……”顾真真想阻止却来不及了。
“我是要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男子汉的身材!”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看!”
“你非看不可!”
“你无聊又无耻……”
“我就是!看清楚了没有?”
“你……”
他们怒目相视,在对方挑衅的视线之下,谁都不愿轻易示弱。
顾真真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这个大流氓。他的身高的确很高,身材壮硕有型,五官还满秀气的,眉毛又浓又黑的飞入两鬟,嘴唇的颜色比她还要红润,皮肤比她还要光滑,染成深棕色的发丝嚣张的舞动着……
她不自觉地看得出神了,一颗易幻想的心融化了小小的一角,如果他可以不要开口说话,她肯定会为他心动。
唉!只可惜他不是哑巴,这样的死德行也不可能会改变,所以她是绝对不可能看上他的。顾真真脑中迅速的飞掠过这些想法。这个时候的她,已完全忘了老爸曾说过“事与愿违”这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