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声杂沓的店家与装饰华丽的橱窗,吸引不了她的目光,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伤害的难过。
街上熙来攘往的行人,均有目的的往前行,每一步踏得是那般稳健,只有她是带着不稳的步伐,毫无目标的在往前走。
从白天走到黑夜,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多远。
夜间不停闪烁的霓虹灯,仿佛知道她的感受,她宛若孤单无助的孩童,眼眶中泛着滢滢泪水,泪光不断闪耀。
凉夏的夜晚,阵阵凉意朝她吹袭,倏地,四周的空气似乎冻结了起来,人声顿时消去,白茫茫的雾飘来,朝她笼罩过来。
迟于芠抑不住想哭的冲动,至于为何而哭,她已无力思索,眼睛一酸,泪水已经爬满双颊,不停恸哭着。
唐欥就这么轻易的扰乱了她平静的生活。
深深的疑惑来自于自己,迟于芠脑中回荡的总是他的身影,满满的心思中也只装得下他的身影。
然而现在他却误会了自己,她的眼泪更因委屈而再次决堤。
一连串的问题在迟于芠脑海中荡漾,她却连一个也答不出,更寻不到解答。
我是不是爱上他了?霍然,她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深觉不可能的她,以双手环抱住头,直摇晃,不愿承认。
是她不该见到他和八爪鱼亲热模样,那一瞬间让她迷失了自己,也弄乱他们彼此的关系,她不应该和他上床的。
忽然间一阵强风吹来,脸颊的泪水干了,迟于芠轻拉回末扣上的薄外套,抓紧衣襟,回过神的看向四周,自己仍旧处在热闹、嘈杂的空间中。
这阵强风像是破除了下于迟于芠身上魔咒,剎那间,雾散了,人群又流动起来,她也清醒,找到了出口。
*****
迟于芠像是个失了魂魄的躯体,一连数天呆怔的坐在办公桌前,一动也不动的坐上个半天。
同样也是怀疑多天的萧忆瑟,缓缓靠近她,禁不住挑明一问:「是DCN总裁,对吧?」
这些天来,看迟于芠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心里早就有个底了,几经调查下,终于了解原来是那位人士。
迟于芠惊慌的看着萧忆瑟,她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庞,似乎在警告她,这一切她都知晓了,别再隐瞒。
迟于芠神色骤然黯淡下来,微微的点着头,算是回应,「你怎么知道的?」
「有什么事瞒得过我的!」萧忆瑟拍拍她的肩,挑高两道眉笑说。
「我……」她羞愧的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等迟于芠恢复原来模样,萧忆瑟直接又以试探性的口吻问道:「你爱上了他对吧?」
「瑟!」迟于芠惊呼道,倏地,她的脸上除了嫣红一片外,还带着些羞赧。
她就是无法如她一样,轻易将情爱挂在嘴上。
如果能及得上萧忆瑟的一半,现在的她,就不会这般无助了。
萧忆瑟更清楚,身为她最要好的朋友,又怎么会不懂她的羞涩个性呢!
她猜得果然没错,心里已有个底了,为了她自己的婚事,也为了迟于芠的终生幸福,得再替她安排安排新对象才行,好让她快些忘记什么DCN总裁。
萧忆瑟佯装无法接受样,仰头望着天花板,喃喃地念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瑟……」见她失神的样子,迟于芠慌张了,急忙的解释:「我还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不过他现在应该很……」话还没说完,她忽地趴在桌上,心痛的低泣了起来。
「怎么了?」萧忆瑟抚着她的背,心疼又心急的说:「于芠,你别光哭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迟于芠抬起头,擦掉脸上的泪痕,情绪不稳的回答:「他以为我是为了合作案,才跟他……」
她的身体不自主地颤抖着,连声音也不平稳。
「你们……你们已经有关系了?」萧忆瑟赶忙的弯下身问道,仍无法置信。
「呜……」迟于芠没回答,又径自的哭了起来。
「哇,你终于脱离处女行列了。」萧忆瑟竟兴奋得大叫,全然忘了正伤心不已的迟于芠。
「瑟。」她无力的以无奈眼光盯着她,诉说心中不满。
瞥见她的模样,萧忆瑟才惊觉到不对劲,立即忿然的站起身舞动双手,气愤得怒吼:「不过,那个人也太过分了点吧!国际公司的总裁有什么了不起,就可以欺负人,把你当什么了,以为所有人都……」
「瑟……别说了……」她几近嘶哑的唤着。
萧忆瑟的怒骂并没减轻她的难过,只是加深她的后悔。
「不行!我吞不下这口气,我这就去找他理论,说什么也要他跟你道个歉才行。」萧忆瑟难掩愤怒,坚持要替迟于芠讨回公道。
「不要……」她阻止她。
「这……好吧!你说什么就什么。」萧忆瑟嘴里虽是不在意的说着,不过,心底却暗暗拟定报复计画,说什么也不能原谅那个欺侮人的总裁。
对,让于芠愉快的在那个人面前嫁出去,就是最好的报复方法。
唉!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自己。
迟于芠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才开口:「瑟,我想放弃跟DCN的合作,你觉得呢?」她水汪汪的眼一睁一闭的寻求她的支持。
「这怎么行?」萧忆瑟极力反对,「你这一放弃,不就前功尽弃了,而之前的努力也等于白费,这怎么行呢?记住,要公私分明,你跟他上床是私,努力争取Case属于公。」
「我知道,可是……」迟于芠显得相当为难,她已不知该如何面对唐欥。
她那宛如四月天里雨水的泪,柔柔绵绵的下了半天终于停止,也让萧忆瑟松了口气。
「去,有什么问题,我萧忆瑟挺你。」她惯性的拍着胸脯保证。
「哦!」迟于芠狐疑的看着她。
「怀疑什么?我帮你跟小凝说,就下午去。」她又拍起平得不能再平的胸脯,「有我在一定没问题。」
「会不会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迟于芠纠着眉头,又是一副为难样。
「早死早超生.....」迟于芠瞪向她,她才停止不祥话语。
「我看还是……」她仍有所顾忌。
「算了,我不为难你,你自己决定好了。」萧忆瑟突然装出一副海派样,阿沙力地说道:「不过,你今天晚上的时间,我包下来了。」
「做什么?」
萧忆瑟又故作神秘样了,正要开口时,却被迟于芠喊住。
「停!我知道了。」看她那张脸,自然就明白了。
「嘻……介绍一个不错的人给你。」萧忆瑟漾起笑容,盈盈傻笑着。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迟于芠摇头晃脑的说着,不小心又上了贼船。
「怎么这么说?」萧忆瑟不满的嘟高嘴,直嚷嚷着:「为了让你早点走出失恋阴霾,最快的方法就是尽快为你找个好男人,对吧?」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迟于芠敷衍的回应她,表面上仿佛已忘了唐欥一事,但内心却为下次的见面感到无措。
*****
迟于芠被萧忆瑟与狗腿二人组等数人架到饭店来。
迟于芠坐立不安的猛灌水,一杯紧接一杯,咕噜咕噜的将水喝完,那双明亮水漾的眼眸频频往门外望,站在司法殿堂多次,都还不曾有这般紧张过。
「放心啦!我这次帮你挑的可是上上之选。」萧忆瑟拍拍她的手安抚着,又为她整整头发,相当满意她今天的装扮。
迟于芠长直直的头发,因深黑发色而显得过重,萧忆瑟特地为她改染成红褐色,身着浅绿棉质的无袖上衣,下半身再搭米色长裙及配上蓝色凉鞋,整体造型十分清爽柔和,少了都会女子的刚毅,多了一份柔美。
「我还是走好了……」她又想临阵脱逃了。
萧忆瑟两道细眉一拢,抿紧唇说着:「于芠,你不能放弃,千万不能放弃,这样永远报不了仇。」
究竟是为迟于芠报仇,还是为自己的未来着想,恐怕只有萧忆瑟最清楚。
「我……上个厕所。」她又想尿遁。
「我跟妳去。」
不能拒绝的迟于芠只有点头的份,勉为其难的跟在萧忆瑟身后。
不过,冰雪聪明的她总是能找到好方法脱离。
「于芠……」萧忆瑟才一转眼,迟于芠已经不见了,惊得她四处喊道:「于芠,于芠,妳在哪?」
没得到回应,她赶忙拿起无线对讲机,「Kitty猫注意,Kitty猫注意,米老鼠又跑走了,消失在厕所前。」
她又吩咐起散布在各处的眼线,「各个门口,注意可疑人物出入,绝对不能让米老鼠窜逃。」
*****
迟于芠感谢观光客的掩护,让她顺利的逃过萧忆瑟的线民,躲进电梯。
「小姐,请问到几楼?」服务生问道。
左顾右盼的看向电梯外,确定没人跟上,她才说:「顶楼,谢谢。」
站在墙角的男人放下手上杂志,戏谑问道,「你今晚又在躲谁了?」
「是……」你,迟于芠连忙闭上嘴,改口说:「债主。」
没必要让他知道!
「需要我帮忙吗?」他扬扬两道浓眉,笑问。
「不需要。」她态度坚定的拒绝。
数次的经验,令服务生已能预测即将发生痒眼的事。
叮……
电梯停在七楼,狗腿二人组就站在门外。
「完了。」迟于芠赶忙转过身,避开他们的视线,躲到唐欥身旁。
原来他们早就躲在这里,难怪在餐桌上不见他们人影。
迟于芠不平的想着。
「先生,电梯上楼。」服务生站在门口,依旧有礼的说。
唐欥望望门外两人,又看看她,微扬嘴角问:「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需要。」迟于芠一副投降样,向他求救。
「呵……」他轻笑一声,捉过她,将她抵在墙角,低下头欲吻她。
迟于芠却偏过头避开他,低喊:「不要!」
「我偏要。」唐欥不理会她的抗拒,霸道的封住她的唇。
狗腿二人组斜眼瞄上背后的亲密男女,按捺不住浮躁个性,大狗忍不住轻呼:「哇……眼睛又可享福了。」
「难怪你要选这里。」小狗也笑说。
「他们……」他又以拇指比此后方,朝服务生问:「他们常常这样吗?」
年轻的服务生连忙摇头。
「那么就是我们运气好啰!每次都遇到。」狗腿二人组异口同声地道,更是带着莫名其妙的骄傲狂笑,「哈……哈……」
三人就这闲话家常了起来。
叮……
「唐先生,二十二楼到了。」服务生唤着。
「好!」这时,唐欥才发现狗腿二人组并没有离开电梯,一直跟随他们上来。
他只好脱下外套覆在迟于芠头上,又将她的脸拉靠在胸前,两人身子互相依偎着离开电梯。
盯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小狗露出狐疑的眼神,「那女的衣服跟于芠的好像有点像。」
「说的也是,身高一样高,身材也差不多,瘦巴巴的,也有染……」大狗蹙紧眉仔细端详。
「你想会不会?」小狗转头看向伙伴,眼露怀疑之色。
「不会!于芠那个小处女怎么可能会随便勾搭上不认识的男人……」大狗使力的摇头、挥手,怎么也不信迟于芠有那种胆量。
闻言,小狗恢复了过来,连忙打起笑容,「是呀!是呀!」
「先生,请问你们到几楼。」服务生问道。
「就一楼吧!」
狗腿二人组之一打开无线对讲机,「这边没发现鼠儿踪影。」
对方忿然朝对讲机大叫:「又被她溜走了。」那是萧忆瑟的声音。
*****
一进门,唐欥立刻把迟于芠置于沙发上,不许她起身。
「为什么没有来找我?」他瞅着她的眼问,眼神中有股熊熊烈火燃烧着。
两人间的距离由五十公分慢慢推近,现在只剩十公分不到。
「没为什么,我说过我不会去的。」见他那盯人的模样,迟于芠也不耐烦的拔高音嚷着:「而且我也不打算要这个案子了。」她继续挣扎,满脑子只想着要挣脱他的束缚。
「妳不想要了?」唐欥不禁扬声问,有些无法置信。「你不是付出很多,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他双眼刻意沿着她的唇、颈项、胸部、腰、腿部扫过,最后停留在她微微起伏的双峰上。
「对!我就是……」怒气直冲的迟于芠忽地抬起头欲辩解,一望见他,却偏偏要命的想起那晚的温存,令她粉脸瞬即涨满红潮,羞赧的又垂下头,发出蚊蚋般的声音。「我才不是为了要这个案子,才跟你……我是……」她停住不语。
「然后怎样呢?怎么不说完?」唐欥催促的问,跟着她羞红的脸颊移动他的头,他极想知道她真正的答案。
「我只是……」试图解释的她又是一个抬头,却仍是说不出话只好放弃的低下头,喃喃念着:「算了,不关你的事。」
「说,我想知道。」唐欥搭在她肩上的手,按捺不住的想触摸她。
她不仅粉粉的脸蛋已羞红,连颈项上也染上一片粉红,他禁不住想碰触她,故而顺势为她整着衣领,顺了顺飘散的秀发。
他的温柔再度让迟于芠深陷,忍不住把多日来的委屈吐露出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虽然我也想过到底该不该和你发生那种事,但是跟别人竞争时,我就忘了所有的事,可是这次我……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绝对没有因为要拿下合作案而跟……你不要以为自己身分特殊,所以所有人都是有目的的接近你,我就不是……」拨开他的魔掌,她忿忿的说着,思绪混乱得让她失去了平日的整合力,有点语无伦次。
语毕,迟于芠不住喘着气,却没发现唐欥眸中不同以往的眼光,他的眼中多了一份深深柔情,刚毅的脸庞更因欣喜,线条变得柔和。
「真的吗?」他问着。
「是!」迟于芠气愤的对他吼着,对于他的不信任,她更加不满了。「不信就算了,我要走了,再见!你这个自以为是的人。」
「等一下。」面对她的脾气,唐欥也捺不住性子地质问:「刚才找你的那两个人是你同事?」
「嗯……」见到他冷肃的脸庞,迟于芠却莫名的感到害怕,目光缓缓往下。
「他们为什么只找妳?」他不解的又问。
「没为什么?」不耐烦的摇摇头,一说到相亲,她只有无奈。
她绝不能让他知道相亲的事,那太丢脸了。
一听到她的话语,不知为何,他也跟着发起脾气,霸道的朝她叫道:「感情债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
「你为什么要躲?」
「别再问了。」她偏过脸不肯看他,惧怕这张冷峻又无情的面孔。
唐欥一点也不温柔的转回她的脸,她更使力的抵抗,不愿服从。
他佯装作罢的松开手,待她一松下心防,他立即小心捧起她的脸面向自己,深情的凝视着。
翘高嘴的迟于芠斜视着左右,说什么也不愿直视他,那副固执又倔强的模样,令唐欥忍不住爱怜的捏向她的鼻。
「哎呀!」挥掉他的手,她嘟嘴又皱鼻的娇声抗议。
睇视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他再也忍不住的靠近她,忽地,攫住她的唇,迟于芠心中一慌,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脸在眼前晃动,微咬着自己的唇,而不知该如何反应。
偷了一个香吻的唐欥缓缓离开她,表情中有说不出的满足,也暗藏着担忧。
「告诉我,为什么?」
迟于芠轻抬起头,拒绝着,「不要,打死都不说。」
「妳!」面对她强硬的态度,唐欥只有一脸无奈的起身,强力的克制着即将冲上脑门的脾气,「好、好。」
「我要回去了。」迟于芠又说道。
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面对唐欥时好时坏的态度,让她感到不知所措,也令她的心情随之起伏不定。
「不行。」他激动得大叫,强硬的拉住她白晰的手。
「为什么?」
面对她的质问,唐欥也吓了一跳,自己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竟然舍不得她离开,他连忙搪塞个理由,「他们可能还没走。」
「应该都走了,我回去了。」她悻悻然的摇摇头,心底忽然扬起无限期待。
「不行。」他态度强硬,不允许她躲避。
迟于芠不悦的睨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心一急,唐欥抚着她的手,改柔声的要求道:「你乖乖的待在这里,好吗?」
肌肤不经意的相触,加上刚才甜美的吻,两人之间突地升起一股不知名的紧张。
唐欥再次欺了过来,他的气息再度在迟于芠鼻间围绕,他又想吻她了,她温暖的唇瓣让他失去了控制,想要更多。
他一低头,便紧紧的吮吻她的唇,亟欲得到更多,他探出舌尖往她嘴内索求,执意的要她打开贝齿。
她霍然一推,推倒了他,不愿直视他而别过脸,虚弱喊道:「不要!」
「对不起。」他坐倒在地上,懊悔的爬爬凌乱头发,为自己的失控道歉。
尴尬的两人待在同一个办公室内,室内温度莫名的频频上升,不仅让迟于芠涨红了脸,更令唐欥汗如雨下。
为了纡解凝重的室内气氛,唐欥信手开启音响,坐回沙发上,心思不定地拿出公事包内的文件整理起来。
嬉皮音乐,重复播放着。
「啊!」迟于芠突然起身,几近发狂的叫道:「我要上吊了!」
不停播放的音乐,令她几乎快要窒息。
「我要回去了,拜!」不待他的回应,她迅速的跑出他的住处。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唐欥才反应过来,赶忙追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