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曲制好之后还得存放三个月才能使用,因此这段时间要注意里头的温度和湿度及清洁卫生。如果酒曲不好,绝对酿不出好喝的酒来。
乔霙从曲房里出来。
“差点忘了这件事……”说着,她用力拍了下额头。
今年十九岁的她有张白净的脸蛋,镶着一对大而有神的眼睛,一头黑亮的长发随意的绾个髻,身材纤瘦,举手投足像个男孩,性子带着几分豪爽和直率,大概是因为由三位兄长养大,耳濡目染之下,总是习惯穿着上襦下裤,裤腿又比较紧窄的男装打扮,好方便做事,加上双亲在她三岁那年去世,根本没人注意她有没有穿上耳洞,更别说裹小脚了,久而久之,身边的人全都忘了她其实是个姑娘家,连媒婆也没上门过。
“小妹,你要上哪儿?”乔二正和几个工人在讨论进度,见到她往大门口走,于是出声喊道。
“我要去严府一趟。”她率性地用袖口抹去额上的汗水。
“你不要没事就老往那里跑,现在正忙着酿制新酒的事,待会儿老三就会把山泉水运回来,很多事要做……”
乔霙挖了挖耳朵,她这个二哥最爱唠叨了。“这些我都知道,是严府的管事早上差人来跟我说,要我晌午过后有空的话过去一趟,大概是严伯母最近身子不太舒坦,希望我能去陪她说话解闷,要不是这样,我才不想去。”
“嘴里说不想去,还不是三天两头就往严府跑,当别人家是我们家的灶房,难怪严介谦每次都要摆脸色给你看,他这么讨厌你,你还主动跑去挨人家白眼。”他忍不住叨念,都替自个儿看大的亲妹妹感到丢脸。
“小妹,你听二哥说,虽然严乔两家认识多年,又是生意上的伙伴,可是自从爹娘去世之后,许多店家不相信我们酿出来的酒会好到哪里去,不肯再继续合作,只有严老爷愿意伸出援手,这份恩情说什么都要报。你常去陪严伯母是好事,但也不要让人家觉得我们没有家教,养出来的女儿一点姑娘家的矜持也没有。”
她干笑两声。“二哥想得太严重了,我和严介谦从小就是这样斗嘴长大的,如果见面没有吵个两句才奇怪。”
乔二把头凑近些。“那你跟二哥老实说……”
“什么?”
他盯着亲妹妹的小脸问:“你是不是喜欢上严介谦了?”
“二哥在说什么?”乔霙的脸蛋爆红,全身的血液都冲向脑袋,好像心事一下子被揭穿了。
“你脸都红得快烧起来了,还想否认?”他就怕是这种结果。“小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没意思,而且可以说讨厌,就算你再怎么喜欢人家,他也不可能娶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才没有喜欢他,他那个人对谁都是温和客气,就只有对我说起话来不是嘲笑就是讽刺,真不晓得我上辈子欠他什么,才不会笨到自讨苦吃。”乔霙极力掩饰姑娘家的心事,打死也不愿意承认。
“你能这么想最好了。”乔二稍稍安心了些。
“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报答严家的恩情……”她下巴一抬,头头是道地说:“二哥,你想想看,如果严伯母没有在四十岁那年生下严介谦,正室一旦生不出儿子继承家业的话,严家所有的一切自然就是属于二房的,结果他偏偏跑来投胎,换作是你会不会气得想杀人?”
“这话倒也是没错。”乔二两手抱胸,觉得颇有道理。
“所以严介谦肩头上的重担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当他才十七、八岁时,就已经活像个老头子,除了管理家业,什么玩乐都不会,现在这个年纪更不用说了,我当然要帮他,三不五时的跑去闹他、气他,让他把怒气发泄出来,不然憋久了可是会生病的。反正他骂我,或是摆脸色给我看,我又不会少块肉,这样算不算也是一种报恩的方式?”乔霙这番说词说得是理直气壮,不过听在别人耳里实在荒谬极了。
他嘴角抽搐了两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报恩法的,要是他哪天气到把你杀了,别怪二哥救不了你。”
“要是他真的要杀我,我不会跑吗?”她捧着肚子大笑,全然没有女孩家该有的端庄模样。“何况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太了解他的个性了,不会玩得太过分……好了,我出门去了,不会待太久,应该可以回来吃晚饭。”
看着妹妹兴冲冲地走出大门,乔二不禁叹了口气。“唉!她会这么没规矩,全是我们三兄弟的错,现在想纠正也已经太迟了。”
他们平常忙于酿酒,以为只要让小妹吃穿无虑就算尽到兄长的责任,直到发觉她不像个姑娘家,喝起酒来简直比男人还要豪气,才知道这下问题大了,要是爹娘还在世,准会臭骂他们一顿。
好不容易走出家门的乔霙,长长地吁了口气,唇畔的笑意带着苦涩。
“差点就让二哥识破了……我是喜欢严介谦,从小就喜欢,不过也知道他根本不会喜欢上我,每次见面,就一副巴不得赶我出去的表情,这点我比谁都清楚,其实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连我自个儿也搞不清楚,只要见到他,心脏就会跳得好快,就好欢喜……”
她捂着隐隐生疼的心口,一再提醒自己。“也就是因为这样,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一定会被他笑死,那我以后怎么还有脸像现在这样死缠着他,跟他斗嘴,所以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要跟平常一样就好,等他成了亲,我就可以完完全全的死心了,因为再跟他见面只会更难过,所以要珍惜现在。”
说完,乔霙脚步轻快的往严府方向走去,两家距离不远,所以她三不五时会跑去坐坐,而严家二老虽然有三个女儿,不过其中两个早已出嫁多年,无法承欢膝下,另一个则在三年前去世,因此他们视她如亲生女儿般疼爱,让她随意进出府邸。
“乔姑娘。”严府的门房见到是她,马上开门。
她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不是要你别叫我姑娘了,叫乔霙就好了,是你们夫人找我来的,不用招呼,我自个儿进去就好了。”
严府分成东南西北四个院落,严家二老住的是东院,侧室以及所生的两个儿子与媳妇儿、几个孙儿孙女住的是范围最广的西院,另外严老爷寡居的弟媳和甫出生就体弱多病的遗腹子则是住在僻静的北院,南院则是严介谦一个人所有,加上府里的下人,可说是人口众多,在管理上得费不少功夫。
“夫人还在午睡,尚未起身,乔姑娘要不要先到偏厅坐一下?”来到东院,伺候严夫人的婢女问道。
乔霙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到处晃晃好了……对了,你们家少爷应该从韶安府回来了吧?”他那个人做事一向是按照计划进行,甚少有偏离的时候,两个月前说要去巡视那边的两家饭馆,算一算日子应该到家了。
“您是问介谦少爷吗?”
她哧笑一声。“当然是他,我跟二房的两位少爷没什么话好说的。”侧室所生的两个儿子都是目中无人、野心勃勃的性子,也不秤秤自己有几两重,自以为了不起,教她看了就想吐。而严介谦一向疼爱的堂弟严介安,则是整天躺在床上让人伺候,很少走出屋外,只说过几次话,没什么交情。
“介谦少爷才刚回来,这会儿应该在书房里——”
“谢谢,那我去找他聊个几句,待会儿再过来。”不等婢女说完话,她转身走了。
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乔霙只想赶快见到他,再斗斗嘴,气得他牙痒痒的,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事。
来到南院,乔霙大剌剌地推开寝房的门,没见到要找的人,便直接走向书斋的方向。
“严介谦!”
听到这个熟到不能再熟的嗓音,还有连名带姓叫他的方式,正在专心看帐本的严介谦,手上的毫笔歪斜了下,两条俊逸的眉毛拧了起来,他规律的人生计划当中就是多了她这个变数。
“阿昌,去把门闩上——”严介谦还没跟小厮交代完,门就被推开了。
“我听说你回来了,没吵到你吧。”乔霙笑容满面,心情好得不得了,当作没看到他难看的表情。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他俊颜上透出一抹讥诮神情。
今年二十四岁的严介谦有着修长挺拔的外型,一双炯亮好看的双眸,唇畔总是习惯性的挂着闲适的笑意,让人误以为他的性情温和好相处。他自小就展现出聪慧过人的一面,对从商相当感兴趣,高龄七十的父亲在两年前便渐渐放手将家业交给他,所以对外要负责严家几代传下来的事业,除了京城的“吉祥酒楼”,还有分布在各地的饭馆,聘请的也都是全国各地最好的厨子,对内得面对两位异母兄长的蓄意挑衅,因此,他比外表和实际年纪还多了几分老练和城府。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我只是在等你娘午睡醒来,趁这机会来打声招呼。”她自个儿倒茶喝。
他合上帐本,狐疑地问:“我娘找你来做什么?”
“不用问也知道八成是为了你的事。”乔霙喝了口水,清了清喉咙,然后模仿严夫人老迈的声音说:“咳咳,霙儿,你和谦儿是一块长大的,应该很了解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就帮我问问他……”
说到这里,她起身换了个方向,对着座椅,假装严夫人就坐在上头。“要我问他什么?有没有心上人吗?他不会告诉我的。”
严介谦瞪着她唱作俱佳的演了起来,俊脸黑了一半。
“霙儿,我都已经六十好几,再活也没多久,总想着能抱一下自个儿的孙子,你就去帮我探探谦儿的口风,有没有喜欢哪一家的闺女……唉!谦儿什么都好,就是对姑娘家没兴趣,连妓院都不曾进去过,万一……染上什么不好的癖好……”说到这里,乔霙还假装掏出无形的手绢拭着没有泪水的眼角。
接着她又转个身,张大小口。“难道严伯母是怀疑他喜欢男人?”
“咳,我只是猜想……”
听到这里,严介谦额际的青筋爆凸,置于桌案上的手掌握成拳状,一副想把她杀了才会痛快的模样。
乔霙拍了拍胸脯。“严伯母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帮您探出口风,要是严介谦真的是喜欢男人,我也会想办法让他改邪归正的,不过我真的无法想象他跟个男人搂搂抱抱……”
“你演完了没有?”严介谦沉声斥道。她根本是专程来气他的!
她嘿嘿一笑。“你不要老羞成怒,这些都是你娘说的,她真的很担心你,我只是受人之托。”
“不必麻烦!”严介谦冷冷地嗤哼。“原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跟我娘都在谈这些有的没的,我就算喜欢男人也跟你无关。”
“要不是严伯母拜托我来问问看,我们酒坊的工作可是忙得不得了,才懒得管这些。”她不甘示弱地回敬,反正他们从小吵到大,早就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了。“再说你娘想抱孙子想得都快疯了,偏偏你又不给。”
严介谦按捺住怒气,每回只要跟她说没两句话,脾气就上来了。“这事儿我自会跟娘说,请她以后直接找我就好,别老去烦你。”
她假笑一声。“我倒是无所谓啦,只是觉得严伯母真可怜,生了一个不孝的儿子,害她年纪这么大了,还得这么操烦。”
“还真要谢谢你的关心。”他从齿缝里迸出声音。
在严介谦的瞪视之下,乔霙一屁股坐下来。“听说你又拒绝让严伯母安排婚事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窃喜。
“我有请你坐下吗?”他磨着牙问。
“男人心胸要宽大一点,不要这么爱计较,只不过是张椅子罢了。”她摇了摇头,作势起身。“算了!我把椅子还给你就是了。”
“谁在跟你说椅子?”他额际冒出两条青筋。
“不然呢?”乔霙故作不解。
“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还是多想想自己,都多大了还嫁不出去,难道你的志向是当个老姑娘?”他咬牙说道。总有一天,他会被这女人活活气死。
“想不到你也会关心我嫁不嫁得出去,我真是太感动了,感动到想哭。”乔霙表情夸张逗趣,两手捂着心口。
“不必太感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留意适合的对象。”严介谦逸出一抹讽笑。“不过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毕竟男人都想娶个懂得什么叫温柔的美娇娘,可不包括你在内。”
她心头刺了一下,表面上却装傻。“原来你也喜欢那种类型的姑娘,早点说嘛,不要说我这个人不够义气,要是你真的对哪家的千金小姐有兴趣,我可以去帮你打听看看符不符合你要的条件,免得娶回来后悔了,毕竟媒婆的话不能太相信。”
“你真是用心良苦。”他讽刺地说。
“哪里,只不过是小事一桩。”乔霙笑得眼眯眯的。“本来还很担心你不肯娶妻是身体有什么毛病,真是这样的话,可以帮你介绍专门治疗那方面的大夫,这下可以放心了。”
严介谦哪听不出她在暗指什么。“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家,居然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唉!我也不想,这就要怪我三哥了,都是他灌输我这些观念,去年他居然还带我去妓院参观,说是要让我见识一下其实男人是怎样的衣冠禽兽,害我回来吐了三天三夜。”直到现在她一想到还会脸色发白。“原来男人都是人前一个德行,人后又另一个德行,真是太恶心了。”
他听了哑口无言,只好下逐客令。“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还是眼不见为净比较不会气坏自己。
乔霙见他又翻开帐本,连忙追问:“你还没跟我说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然我没办法跟你娘交代。”
“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严介谦将毛笔在砚台上沾了沾墨,唇角一扯。“外貌对我来说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性情要好,还得温柔体贴,不吵不闹,不妒不忌,最好是琴棋书画都能略有涉猎,如此才能谈吐不俗。”
她听到后头,心就像沈进谷底,虽然早就知道他的要求很高,不过这座高山是她怎么也爬不上去的。“你的条件还真不是普通的多。”
“除非达到这些要求,否则娶妻的事就暂时搁着。”他横睨她一眼。“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满意,怎么会不满意。”简直是重创她的自尊心,因为她永远达不到。“好了,你娘应该睡醒了,你继续忙吧。”
走出书斋,乔霙重重地叹了口气,唇畔的笑意也渐渐敛去。
单相思真的好苦!
可是偏偏又舍不得、放不下……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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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贵店推出的酒菜真是太棒了!”
“尤其是‘美人醉’,让人喝一口就上瘾……”
翌日晌午,严介谦才踏进店门,几个老顾客见到他,便竖起大拇指称赞几句。原本还以为吉祥酒楼这块金字号老招牌会被眼前的年轻人给砸了,想不到却越做越旺,总是能推陈出新,实在令人惊叹。
他拱起双手,露出不卑不亢的笑容。“哪里,是大家不嫌弃罢了,吴掌柜,再给每一桌的客人送上一壶‘美人醉’,就当小店今天请客。”
这爽快大方的举动让每张嘴都笑歪了,对他的好印象更是往上爬升,特别是严介谦那谦虚有礼的态度,更是让大家不禁点头赞许。
“你真是太客气了……”
“严老板,这次的‘美人醉’也是乔家酒坊酿的吗?名字取得真好,连我家那口子都爱喝上两杯。”
“是啊、是啊,只有在这儿才喝得到这么好的酒。”
严介谦打量着每一张满意的脸孔,其中有几个人还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还和皇亲国戚多多少少都有着姻亲关系,不过弱点是皆嗜杯中物,区区一壶酒就可以拢络了,真是划算、值得。
与大家寒暄了好一会儿,他才告罪一声,来到了厨房,里头正忙得不可开交,年近六十的赵师傅正大声吆喝着,底下的人也个个都是训练有素,将一盘又一盘的菜起锅之后,得先让他试吃,通过了才能端出去给客人。
“动作俐落一点。”
“是!”
灶上的大火冒出熊熊的红光,烧出一盘又一盘令人口齿留香的好菜。
“哇……我肚子好饿……”
一个让他蹙起眉头的嗓音陡地响起,就见背对自己的纤瘦身影正看着那些菜流起口水。“我忘了中午还没吃,赵叔,可以要一碗白饭吗?”
“自己盛。”正在指挥众人的赵师傅大方地应允。“这些可以送出去给客人吃了……这道咸味不够,重炒一盘……”
“谢谢赵叔。”乔霙用力地吞了下口水。
“你在这儿做什么?”严介谦来到她身边,瞪着她已经装得满满的像座小山的白饭,拎起她的后领,就往外走。“别在这儿碍事,跟我出去。”
“我的八宝豆腐——”她努力把筷子伸长,还是来不及挟上一口。
“你没事跑来这儿做什么?”
“会来当然是有事了。”乔霙哀怨地扒了一口白饭到嘴里,没鱼虾也好。“‘美人醉’才刚推出没多久,要特别注意它的品质,这可是攸关我们乔家酒坊的名声,所以大哥要我来听听看客人的反应。”
严介谦眯起俊眸。“你大哥为什么不自己来?以往不都是他负责?”
“你这话很瞧不起人,我就有这么差劲吗?”她斜眼瞅他。“我们家自个儿酿的酒难道会喝不出来?”
他哼哼一笑。“我就是不信任你。”
“你……”乔霙为之气结。“算了!我现在肚子饿死了,就先不跟你计较,等吃饱了再来跟你吵。”
见她又想走回厨房,严介谦才要抓住她,赵师傅在这时走了过来。
“少爷,我有点事要跟你商量。”
“赵叔想跟我商量什么?”严介谦俊脸一整,态度上也多了几分敬重,因为这位赵师傅可是爹费尽心血才聘请来的,也是这十几年来将吉祥酒楼推上高峰的大功臣。
赵师傅示意他走到远一点的角落去才好说话。“我想暂时休息一段时日,四处走走,研究出更好的菜色,说不定能发掘更多的食材。”
“赵叔想休息多久?”他沉吟地问。
他搔了搔脖子说:“至少一年。”
闻言,严介谦的脸色显得更为凝重了,不过脑子也动得飞快,已经在想着下一步。“我能体会赵叔力求完美的心情,不过实在太突然了。”
“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不过最近总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无法从煮出来的菜色当中得到满足,为了不砸掉吉祥酒楼的招牌,这是必要的。”他已经下定决心这么做了。“但是我也不会说走就走,听说曾被皇上御封为‘天下第一厨’的袁老怪就隐居在葫芦巷里,至于是哪一间就不得而知,不过应该查得出来,如果少爷能够请到他出马,就能让所有的人相信少爷的实力和能耐。”
严介谦两手背在身后,敛眉沉思。“袁老怪这个名字我是听说过,但此人性情古怪,想说服他并不容易。”
听说当年皇上也希望袁老怪能留在宫内掌理御膳房,不过却因讨厌那些繁文缛节而拒绝,差点被砍了脑袋。
“只要有诚意,没有办不到的,当初我也是这样被你爹给打动。”说完,赵师傅便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思索着下一步。
“赵叔真的要走啦?”乔霙捧着把菜堆得高高的碗,吃得嘴边都沾了饭粒,出声探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就不能吃相好看一点?”他皱起眉头,忍不住轻斥。
她捻起嘴边的饭粒,放进口中,边问:“那个袁老怪你有把握请得到吗?”
“不试怎么知道……”严介谦顿了一下,没好气地瞪眼。“还有,不要随便偷听别人的谈话。”
乔霙撇了撇嘴。“我哪有偷听,是刚好经过听到了……不如我陪你去找那个袁老怪好了,我想看看他有多古怪。”
“不用了。”
“我保证会表现得很诚恳,不会坏你的事。”她捧着碗跟在后头。
“我很难相信你的保证。”严介谦当头泼了她一盆冷水。
“什么意思嘛!”乔霙停下脚步,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烦恼的样子,才想帮你……”
可是这些话也只能说给自己听,不能当着他的面,这滋味真是又苦又涩,再美味的菜也让她失去好胃口。
心下决定,如果那个叫袁老怪的不肯帮忙,她就是求也要帮他求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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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就是葫芦巷?”
两天后,严介谦跃下马车,观察着附近的地形,之所以取名为葫芦巷,是巷口不大,但是往里头走之后,就发现别有洞天,这里住了很多人,不过大多是中下阶层的百姓、干粗活的工人,想到堂堂“天下第一厨”会隐居在这种地方,倒是满令人玩味的。
“严砮,你在这儿等,我自个儿进去就好了。”他跟随从交代一声,想要表现出诚意,可不是撒大把的金钱,或是用声势来威吓。
才走进巷内没几步,便瞅见走在前头的纤瘦身影,那模样眼熟得很,就见她不断到处张望,或是询问住在附近的人,像在找什么人似的。
“你在这儿做什么?”严介谦语气不善地问。
乔霙惊跳一下,回过头来,冲着他笑,想要蒙混过去。“真是太巧了,居然在这儿遇见,该说是我们有缘呢,还是冤家路窄?”
“我倒是觉得一点都不巧。”他眯起好看的俊眸,然后打量她几眼。“你不会是来找袁老怪的吧?”
“有这么好猜吗?”她抓了抓头,干笑两声。
“你在想什么我还会不知道?”认识这么多年可不是假的。“给我回去!”
“为什么?”乔霙不满地问道。
严介谦横她一眼。“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你不要来碍手碍脚的。”意思就是在说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才不会碍手碍脚的,何况我也想见见他,能被皇上御封为‘天下第一厨’可不简单。”她说什么都不走。“反正我人都来了,你不让我跟,我自己一家一家的找,总会让我找到的。”
“你……你待会儿最好不要随便开口,话说得太直反而容易伤人,到时别坏了我的好事了。”他可先警告她了。
“我保证不会乱说话。”她连忙跟上。
严介谦又睐了她一眼。“待会儿没让你开口,就不准张嘴。”
“是、是、是。”她打躬作揖地回答。
循着让随从去打听来的方向,慢慢地找去,来到尾端,靠近水井的几户人家,就见个满头灰发的矮小老人蹲在门外,和几个孩子玩丢沙包的游戏,七、八个沙包在他手上弹飞着,怎么就不会掉在地上。
“好厉害!”
“袁爷爷教我——”
“我也要学……”
孩子们围在他身边,不断地鼓掌叫好。
“嘿嘿,这可要学很久。”袁老怪笑皱了老脸,捻了捻胡子,一副神气的模样。“不过还是有几个诀窍……”
说到这儿,眼角觑见站在不远处的严介谦和乔霙,看也知道是来找他的。“你们迷路了吗?只要往回走就可以出去了。”
严介谦走上前,拱起双手。“见过袁老爷子。”
“什么袁老爷子?哼!礼多必诈。”他最听不惯这些表面上恭敬礼遇,心里却是瞧不起的好听话。
噗哧一声,乔霙忍不住偷笑。
严介谦警告地瞪她一眼。“是,那晚辈就直接称呼您为袁老怪,希望这个称呼让您听得顺耳。”
“你这小子的脑袋还满能变通的嘛。”袁老怪多施舍他一眼。“那个丫头也是跟你一起来的?”
乔霙“哇”的一声。“想不到您老的眼睛满利的,马上就看出我是女的。”
“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连男女都分不出来的话,不就白活了。”说完,又哼了一声。“不过少灌迷汤了,找我这老头子有什么事?”
“是,晚辈姓严,今天是代表吉祥酒楼,想请您掌管厨房。”他说出来意,脑子依旧不断思索着随时有可能面对的难题。
袁老怪长长的嗯了一声。“姓严?瞧你的年纪,应该就是刚接下吉祥酒楼的小老板,不是已经有人掌厨了吗?”
“因为赵师傅有事必须离开一年,所以晚辈想请您——”
“不要!”袁老怪把灰白的头颅一撇。“原来是因为大厨要走了才想找我这个老头子,听了就不爽,回去、回去,没什么好谈的!”
严介谦浓眉一蹙。“要晚辈怎么做,您才会答应?”
“老头子我心情不好,也不想替人工作,走!走!走!”猛挥了几下手便进屋去,大门砰地关上。
“袁老怪!袁老怪!”乔霙冲上去敲门。
“不要敲了。”严介谦低声制止。“看来是我的诚意不够,明天再过来,他一天不答应,我就来一天,直到他点头为止。”
她点头如捣蒜。“我明天会再陪你来,你千万不要灰心,他最后一定会被你的诚意感动,这小小的失败不要放在心上,要继续努力。”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真的不用我帮忙?”乔霙不死心地问。
“不用。”严介谦加重拒绝的语气。
“我可以帮你摇旗呐喊……”
“不需要!”
“加油打气呢?”
“我一点都不觉得被鼓舞。”他没好气地轻嗤。
“我只是想帮你……”她好不沮丧。
闻言,严介谦停下脚步,用疑惑的目光看她。
“你、你在看什么?”乔霙被他瞅得脸都发烫了。
“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很怪。”即便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太了解她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
“哪里怪了?”乔霙惊愕地瞠眸,原来在他眼里自己很怪,这真是个沉重的打击。
“我明明对你这么凶,也没给你好脸色看,为什么你还这么关心我的事?”严介谦就是想不通。
她面如火烧,害怕被他看穿了。“那是因为……因为我们是朋友,当然要互相关心了,好了,回去吧。”
严介谦觑着她的背影,总觉得答案就在心中,却始终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