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明知是给它的,却故意不屑地撇过头,哼哼两声,表示它流星大人可不是一颗糖果就能随便哄的。
朱妍玉噗嗤一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它的马耳朵。“你长得真帅,可也真是爱搞怪,你的主人究竟是怎么搞定你的啊?我真好奇。”
流呈从她这动作里感受到一股真心的喜悦与怜爱,转回头来,马眸熠熠地瞅着她。
朱妍玉微歪着脸蛋,冲它甜甜一笑。
流星又是重重一哼,这回没拒绝她朝自己摊开的掌心,低头伸出舌头用力舔,一口一口舔去她手里的饴糖。
她被它舔得发痒,娇娇地笑,笑声清脆悦耳,如大珠小珠滚玉盘。
流星瞪她,似是感觉她笑得如此欢悦对它是种不敬,马鼻子朝她额头用力一顶,表示她应该表现出对它的敬畏。
“我们是朋友,我才不要怕你呢!”朱妍玉朝马儿皱了个俏皮的鬼脸。“而且我告诉你啊,我跟你未来的子子孙孙感情可都好得很呢,又怎么会搞不定你这个古董祖先。”
流星哼气,眼眸焚火。
傲娇马儿又闹别扭了。
朱妍玉嫣然一笑,可她是真的不怕,或许是她从小在马场长大,习惯和各种马匹相处,马儿也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友善温暖的气息,都喜欢同她亲近。
虽然如今她穿越了时空,换了一具身子,但这独特的本领似乎仍存在,她能藉着眼神、语调以及手势对马匹发出种种友好的信号,取得它们的信赖。
“不管怎样,你救了我啊。”她软着声调对眼前这匹烈马撒娇。“所以就算你怎么讨厌我,我都决定喜欢你了,会一直一直喜欢你喔!”
这话马儿自然是听不懂的,却能从她俏皮灵动的神情里感觉到甜蜜,就如同大男人听到一个女人对自己这般撒娇,心房会不由自主地软化。
流星也软下来了,马尾左右甩了甩,泄漏了它快乐的情绪。
“哪,我闻闻你身上的味道……哎呀,真的有点臭呢!”她作势捏捏自己的鼻子,做出一副嫌弃的表倩。
流星愤恼地咆哮。
她又笑了,抱着马脖子,踮起脚尖亲了亲它湿润的鼻头,流星僵了僵,可她能感觉到它并不排斥自己这般的亲近。
她退开来,优雅地福身行礼。“流星大人您几天没洗澡了啊?请容小的服侍您沐浴可好?”
回答她的是一声傲娇的冷哼。
她当它是同意了。先是用皂角在水里搓出泡沫来,拿起水瓢子舀起肥皂水将马身泼湿了,然后才用刷子在马背上耐心地划着一圈圈圆弧。
这为马刷洗的事她做过不下千次,早已驾轻就熟,力道掌控得恰到好处,重到足以刷去马身的脏污,却也轻到令马儿感觉不到疼痛。
她一面刷洗,一面细声叨念。“听说你从不让别人碰你啊?这坏脾气是跟谁学来的?该不会是跟你的主人学的吧?嗯,他看起来的确很不好相处,你们这就叫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马……哎呀,你生气了吗?莫恼莫恼,我跟你说笑的……
对了,你怎么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马厩呢?不觉得孤单吗?要不我跟大人说一声,帮你找个漂亮的马姑娘好不好?你们可以一起孕育下一代,生下可爱的马宝宝……
什么?你不要?为何啊?你长得这么俊,没有美人匹配不是太可惜了吗?所谓英雄配美人嘛!是不是也是你那个主人教你的?他自己不娶亲就连累你也跟着孤家寡人……
你别嫌我罗嗦,我是为你好啊……哎,你别用尾巴甩水玩啊,你甩到我了……啊!”
朱妍玉被马尾用水泼湿了脸,又好气又好笑,偏偏流星还挑衅地望着她,喉间逸出得意的低鸣,她双手叉腰,想起前世小时候也曾跟几匹马一同打水仗、砸水球玩,她可不介意重温一回童年的幸福时光。
“你这坏蛋,看我代替月亮来惩罚你……”她比出美少女战士的姿势,从水桶里画一瓢水往前一泼。
“伊——”流星不爽了,马腿一踢,水桶应声而倒。
朱妍玉大惊。“喂!你这叫耍赖嘛!”她弯身想扶起倾倒的水桶,脚下一时不察滑了滑,身子不由得往后倾倒。
槽糕!她惊呼一声,以为自己完蛋,肯定摔得头破血流,可预料的剧痛并未袭来,她没摔到地面,是落到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有人救了她。
她松口气,心韵仍因慌乱怦怦地跳,脸蛋往后仰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阳刚清俊的男性脸孔。
很帅的一张脸,五官如刀凿般立体,线条凛冽、英气逼人,尤其是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犹如千古寒潭,多看一眼都彷佛会坠入无垠的黑暗中。
这是……军神!是那个杀伐决断毫不留情的男人。
朱妍玉蓦地警觉两人的姿势实在暧眛,他单手搂着她的腰,而她的翘臀几乎是贴着他大腿,近得她能够嗅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似是一种竹叶香,清淡却撩人。
她霎时慌了,急着想离开男人的怀抱,一时站不稳,只能用手抓着他臂膀找回重心,待她好不容易退开,已是狼狈得鬓发泌汗。
“大人。”她敛身行礼,姿态如行云流水般高雅,低眉敛眸,一派恭谨顺服。
傅云生默不作声地盯着她,大手不自觉地稍握了握,手上好似还残留着她身上异常柔软的触感。
若不是方才在马厩门口站了片刻,他怎么也不相信如今在他面前这般温文娟雅的女子其实有那样灵气悄皮的一面。
他静静地打量她,发绑成两束麻花辫子,外裳是一件墨绿色比甲,里头却不是裙子,而是一条宽口的长裤,看来是为了行动方便特意穿的。
因脸上有斑,她的相貌无论如何说不上好看,可刚刚对着流星灿笑怒骂,那眉目却极是生动,表情鲜明,大眼睛亮亮的,宛如深夜里幽然璀璨的明珠。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姑娘呢?
傅云生发现自己初次对一个女人感到好奇,不由忆起昨日去探望她的属下回来对他禀报她的身分来历——她姓顾,闺名妍玉,父亲年轻时曾在关外养马,所以她才学会了如何照料马匹。
只是如此,就能令流星对她另眼相看吗?而且这般不输给大家闺秀的端庄仪态,真是一个寻常的市井小民能教养得出来的?
傅云生心下暗暗思量,神色淡漠,这样的沉寂令朱妍玉不禁有些局促。
她悄悄窥视眼前这个身材挺拔的男人。他穿着一件素面宝蓝色圆领袍,样式低调,只在袖口及衣摆用银线暗绣竹纹,在午后暖阳映照下,隐隐流动微光。
如此家常素净的一件长袍穿在他身上,少了几分穿军服时的肃煞之气,多了几丝淡然温润。
“大人……”男人久久不语,实在惹得她很心慌,只好润润喉咙,主动开口。
“您来这马厩,是想骑马吗?”
“嗯。”他淡淡应道。
“那你等会儿,我替流星擦干身子,很快就准备好了。”语落,她往后退了几步,又是一个恭敬的行礼,这才转身拿干布替流星拭去身上的水珠。
流星似乎也察觉到她压抑的惊惧,便不再逗弄她,用鼻头安慰似地顶了顶她,温驯地站在原地,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忙活。
不及半盏茶时分,朱妍玉将流星身上弄清爽了,上了一副轻便的马响,正想再套上马鞍,傅云生却揺揺手。
“不用套了。”
“是。”朱妍玉放下马鞍,打开栅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