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俐离开已经三天了。打从她离开会议室,整个人就像化成烟雾似的消失在空气之中。
他极端的思念她,程度之强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自从爱上阿俐之后,他变成一个懦弱而不安的男人。
就像溺水的人恐慌地握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一样,他抓着她,仿佛没有了她,他便无法生存!
而阿俐却放手了,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去,似乎截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连系!
认真想来,他对阿俐开始产生爱恋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并不十分清楚,大概是从钟司在他的答录机里告诉他房俐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开始吧!
也或许是在PUB里,他们第一次见面,看到她那不同于一般人的反应开始。没有任何理由和前兆的,他就是知道自己爱上她了,既没有恐慌也没有犹豫,一切理所当然得让他觉得该死!
她无声无息地溶人了他的生活及生命之中,这场仗他还没开始打便已不战而降!
可是她却撤退了。这三天来,她什么话都没留下,仿佛一开始她就不曾存在过。
她在哪里?
和他一样正无止尽、痛楚地思念着她吗?
小径上一辆跑车朝他驶来,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出那到底是谁的车子。
车停在他的门口,走下来的女郎风姿绰约,优雅迷人的体态是他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不清我上去坐!”她的声音一如过去,沙哑而诱人,仿佛站在地狱门口邀请的天使。
“这里没有你的位置。”他阴沉地回答。
“可是我差点就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呢!”她轻笑,“现在我居然连大门也进不去了吗?”
邹然冷冷地望着她,“到底有什么事?”
“先让我进去。”
“门没关。”
女郎微微一笑,迳自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狠狠地咬着牙,将手中的酒一仰而尽,起身走回屋子,她没多久已端坐在客厅之中,手上端着一杯腥红色的酒,和她艳艳的蔻丹相互辉映着嗜血的光芒!
邹烈站在楼梯口,看着她绝美的容颜,过去的记忆一幕幕地回来。她是如何的诱惑邹刚,如何地诱惑自己,奢想走进邹家的大门,一跃而成枝头上的凤凰!
而邹刚是如何因她而死!
尤月!
他这一生中最痛恨的女人!
“闲话少说,你到底来做什么?”
“我半句话都还没开口呢!”尤月有些委屈地轻嚷,“看看老朋友不行吗?”
“我姑姑叔叔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找我?”
尤月微笑,“和你在一起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我根本不必隐瞒什么,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可以瞒得过你。”
邹烈冷哼一声。“那你是白来了!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的,他们已经太过份了!”
“还是这么冥顽不化。”她优雅地起身,走到酒柜之前,再替自己倒了酒。“你姑姑叔叔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没有把握,他们会叫我来吗?”
“随便你们怎么做。”
“邹烈!”
他冷峻地回头,眼中没有半点感情。
尤月黯然地叹了口气,“在你的心里,我就有那么坏、那么冷血?”
他没有回答,因为不需要回答,他的神态已给了她答案。
尤月走回沙发上坐了下来,轻轻晃动手中的酒,神情有些哀伤。“他们要我告诉你,如果你坚持不肯再继续执行你父亲的遗嘱,那他们会去告你的!当然,他们还有另外一招,只要我在法庭上翻供,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是唯一的目击证人,还记得吗?”
邹烈脸色一变再变,终于铁青得毫无人色!
他咬牙切齿地开口,“我不在乎!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滚离我远一点!”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威胁你!我只是来告诉你,他们会不择手段的对付你,你自己要小心,你的姑姑叔叔根本没有半点人性!”
“那你呢?你就有吗?”
尤月的手一抖,腥红的酒液泼在她雪白的套装上,留下一个显目的印子!
仿佛是烙印一样,永远不会消失,只会无止尽的扩大!
“我知道你恨我、鄙视我,根本就认为我是个下流的女人,可是……”她深吸几口气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声音却忍不住哽咽,“可是你至少听我说这一次!”
“我是贪慕荣华富贵,我承认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可是我从来没有存心害过谁!和邹刚在一起,我是不爱他,如果我早知道事情会弄到今天这样,我不会和他在一起!我从来不想他死!”
“人死都死了,你今天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知道没用!可是我爱你啊!你是我唯一真正爱过的男人!”
“不要跟我提爱!”他忿怒地爆发,“什么叫爱?你这种女人懂得什么叫爱?今天张三明天李四,只要有钱谁都可以买到你,谁都可以和你上床,你知道爱是什么?爱在你的眼里只是钱!一堆又一堆的钱!”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样的!”她哭喊。
邹烈怒极上前拽着她走到客厅中央摆着他大哥遗照的地方,逼她直视那张含笑的黑白照片。“那你对他说,你对他说你不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的!你对他说你不是为了钱才要离开他到我身边来的!你说啊!说啊!”
“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她哭得声嘶力竭,避开眼前那张夜夜纠缠着她,含恨的照片!
邹烈猛然甩开她,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制!
他们都说他和邹刚没有感情。
他们都说他这一生为的就是和邹刚争、和他抢--他的父亲、他的女人、他的财产!
可是他没有!
他可以指天立誓他从不想和他的大哥争些什么、抢些什么!
他是个私生子,到了要入小学的年纪才入了邹家的户籍,才踏进邹家的大门,他不奢求任何人多看他一眼,他根本不想到邹家来!
可是他还是来了,在这栋大宅子里认识了自己的父亲和大哥,那是他从不想要的亲人。
可是他爱他们!
邹刚讨厌他,处处为难他,向他的父亲打小报告,可是在他的眼里,邹刚活得理直气壮、飞扬拔扈,那是一份他永远没有、也永远得不到的气势!
只要邹刚对他好一点,他就感动得可以为他去死!
他那么喜欢邹刚,即使在成年之后,那初次见面时的欣赏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为了尤月,邹刚和他反目成仇,他说他恨他,打从他一踏人邹家的大门开始,他就恨他!恨他夺走了父亲对他的爱,恨他处处都比他优秀、比他成功,恨尤月爱上他!
他更恨父亲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他!
可是他却知道,父亲之所以把财产给他,并不是对他有偏爱,而是因为邹刚不能守成。如果财产落在他的手上,不出几年必会败光,而他也将一贫如洗!
邹永伦在遗嘱上注明,他必须为全家族的人负责。为的就是怕将来长子会无处可去,会无可依靠!
他们的父亲是如此地了解他,是如此的了解他们,只有他知道,他对他的大哥在心里有一份什么样的感情!
可是--可是邹刚还是死在他的手上!
“为什么!”他怒吼!向全世界抗议,向命运抗议待他的不公!
原来从不去碰触的伤口并不是已然复原,它只是被忽略、被刻意的遗忘!
一旦再度碰触才知道,原来它仍是那么深、那么痛楚、那么地狰狞!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后悔!你不会知道我有多难过!我也是人,我也有血有肉,我不是没有感情的!”她拼命抽搐,泪水弄脏她画得明亮、动人的眼眸,在她的脸上留下两道乌黑的痕迹。
尤月是个爱美的女人,出身卑微的她,这一生都在为了使自己更美而努力,在其它人面前落泪,或许是第一次!
“邹刚虽然坏,可是我知道,他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他一向玩世不恭,一向是个花花公子,我怎么会想到他那么认真!我怎么会知道!”
“那就没事了吗?那就可以把一切结束掉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一年多以来我是怎么过的?你知不知道我这一生要怎么过?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恨这一切!你知不知道我多希望死的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她啜泣着跪坐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是真的爱你,我是真心的!不管你怎么恨我,多么瞧不起我,我都是真心的!我不能说我对邹刚半点感情都没有,可是我只是个玩具!对他来说只要是他的,都不准你沾手,他忿怒的是我爱上你,而不是他爱我有多深--”
“他是真心的!他要娶你,他要你当他的妻子,他要你脱离风尘,他是爱你的!你是如此的自私而看不见别人的真心吗?你只看到你自己,别人在哪里?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的死活!”
“不是这样的!求求你听我说!邹烈--”他忿怒地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里,忿然将门用力甩上!
“邹烈!”
尤月漠然跌坐在地上,痛不欲生地哭了起来,邹刚的照片在她的面前冷冽地注视着她。
“我是对不起你,可是你呢?为什么那时候不放我走?连死都还要带给别人痛苦,这样你很开心、你很值得吗?”她喃喃地对着照片道。
这一年多以来,每夜她都摆脱不了邹刚的阴魂,他总是那样忿怒地瞪视着她,遣责她的不忠!
这一年多以来,她不敢接近这栋她向往已久的大房子,只因为这里是那么的阴森,仿佛邹刚从未离开过这里似的!
她对邹烈是真心的!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不管他是如何的拒绝她,她是真的爱他。
他恨她!
邹刚死后,她在法庭上作证,邹烈完全是出于自卫才不得不将邹刚推落阳台。她忍受着世人指指点点的眼光,她承认她是邹刚的情妇,她承认她是个风尘女郎,那一切都只是为了他!
可是他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他甚至不肯开口对她说半句话!
他对她那股强烈的恨意即使隔着半个法庭她都可以感受得到!
可是她还是爱他!
就这么悲哀,就这么固执,就这么痛苦!
再度来到这里,她装作不在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强颜欢笑,可是她害怕!
她真的好怕!若不是为了邹烈,若不是为了他,她根本不会再来!
她是这样想念他,她是这样的不顾一切的跑来,可是他对她除了忿怒和憎恨之外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
邹烈那声愤怒直达宇宙的责问,那么深重地刺进她的心里,她也想问,她也想知道!
为什么?
为什么上苍是如此的不公!
坐在阿杜的“岁月小站”里,独自喝着又浓又苫的咖啡,她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回来之前,她问父亲,为什么答应和母亲离婚?夫妻二十多年,为什么他竟肯放手让唐秀娟走?
仿佛知道对这一点她已隐忍很久似的,房健国想了一想,终于自六合彩的单子上抬起头来,“你妈这几十年来也够苦了,好不容易等到你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她当然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
“难道你一点都不嫉妒?不难过?她陪了你二十几年,你们是夫妻啊!”
“你们这些年轻人最爱什么情啊、爱的不是吗?你爸爸这一生就不知道什么叫情,什么叫爱,你妈最不能忍受我的就是这一点,可是我就是这样。人在一起难免会有感情,我当然也不是不爱你妈,可是不管爱不爱,人生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再多再少我不都也过了?你妈要走,我能拉着她不让她走吗?如果她觉得那个姓李的男人可以给她过更好的日子,那为什么不让她去?我这辈子反正是不可能给她穿金戴银,吃好的、喝好的了。”
这是她父亲这一生来,对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可是她是无法理解的!
她无法了解为什么唐秀娟能舍得下达数十年朝夕相处的丈夫女儿,她无法了解数十年患难与共的日子,为什么会对她的父母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更无法理解父亲的人生态度!
就这么简单吗?
怎么人的感情来去如此容易呢?
“怎么啦?一脸呆滞。”阿杜走了过来,含笑审视着她,“又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叫又发生什么事了,好像我常出状况似的!心情不好不行吗?”她郁闷地回答。
“干嘛心情不好?”
“因为我很笨!”
“这是事实。”
“死阿杜!你就不能讲些好听的话哄哄我?”
“干嘛哄你?反正事实就是事实嘛!”
阿俐朝他扮了个鬼脸,不知怎么的,天大的事到这里来似乎都会化为笑话。他们就有那种本事叫她忘掉一切!“阿杜,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
“真的?”
阿杜微微一笑,“我骗你干嘛!谈恋爱多辛苦!像我这样一个人不是很好吗?阿V一天到晚谈恋爱多累喔!对了,他又跟阿艳吵架了,这次吵得满凶的。”
“你每次都是这样!”她有些无奈地挥挥手。
“怎么样?”他莫名其妙地问,真的是一脸茫然。
“扯开话题啊!只要一谈到你自己,你就拼命把话题扯开,好像多谈一点就会死似的!”“不是啊!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嘛!”
“对!对!对!除了你那丰富的童年生活之外,一切都没什么好说的,讲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你很行,可是只要谈深入点你就死命保留!”
阿杜耸耸肩,竟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有时候我真想叫你去死!”
“叫啊!反正我也不会真的去死。”
阿俐龇牙裂嘴地瞪着他,他却是笑盈盈的走开,迳白去做他的事。
这就是令人又爱又恨的杜亚辞,比谁都温和,比谁都笑脸迎人,仿佛世界上真的没什么事可以叫他烦恼的,可也比谁都保留!
自他的脸上想看出什么反应是难上加难,反正他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要真和这种人谈恋爱不死也少掉半条命!
阿杜是内敛的、深沉的,即使他真的有什么反应,他也会将它深藏在心里而不让人看见。
偶尔他会不经意的对你温柔、对你很好、细心照顾,可是若不是细心的人谁也看不出那份用心!
或许他才是那个真正害怕拒绝的人。这样的人也是她所无法理解的!
她的心事总是写在脸上,在这里,她总是不知如何保留自己,她--是很容易被看透、很容易被臆测的!
她无奈地叹口气,就是因为太容易被看透,所以他们是这样的了解她,很多事她根本还不须要做就被他们猜得清清楚楚!
望着阿杜单薄的身影,她有些困惑,她和阿杜认识一年多了,对他的了解不比刚开始时多多少,真的是她太笨了吗?
“你也在这里。”
阿俐转头,阿V笑咪咪地走了进来。“你来了啊!”
“当然,要不然还能去哪里?最近PUB生意清淡,大家都没什么心情练唱,反正也没几个人用心在听。”
“听阿杜说你又和阿艳吵架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她问了之后才想到这是个她不该涉及的问题!
不管彼此感情有多好,很多事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让人干涉的!
“算了!就当我没问吧!”
阿V耸耸肩,神情并不是开心,也不是恼怒,只是--保留,而她最痛恨的就是他们千篇一律保留的态度!
“还不是那个样子,女人嘛!就是爱胡思乱想,反正每过一阵子这种情形一定发生一次,久了就习惯了!”他满不在乎地着。
“你一直很大男人主义。”
“没错啊!我承认我自己是很大男人主义,在这方面的观念上我从来就没开放过,只要她还是我女朋友,我就会是这样!”
阿俐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开口。“可是你不觉得你这样对她很不公平吗?你可以彻夜不归,在外面玩得昏天暗地,可是她却不行,你老是丢下她一个人,这要换了我早就发神经病了!”
“所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嘛!二个人都酷爱自由,偏偏又要求对方不能自由。可是这种东西就是这样,没什么公不公平的。”
“这就是你们奇特的爱情方式,真是诡异,怎么和我想都不一样?”
阿V轻笑,“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样子,二个人每天都一起啊!甜甜蜜蜜的,好像那种漫画里的感觉对不对?小孩的幻想!”
“或许吧!”
“世界上没有那么好的事!开始的时候,恋爱当然是很美,可是人长久在一起就会互相了解,人只要一旦相互了解就一定会产生磨擦,到后来只是试炼彼此的耐心而已!”
“悲哀的恋爱观。”
“不是悲哀而是实际。”
阿俐想了一想,微微苦笑,这样残忍而实际的恋爱她能接受吗?
如果是和阿V在一起,那么结果是可以预期的悲惨,如果是邹烈呢?
如果和他在一起,他们终有一天也会变得相互试炼彼此的耐心吗?
“恋爱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如果不是必要千万不要尝试,是很伤元气的。”阿V有些无奈地说道。
“或许吧!或许只有我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才会说那种可笑的话!可是--”她微微苦笑,“算了,就让我还是抱着幻想吧!至少那样还怀着希望。”
“那天来的那个家伙不是正在追你吗?”
“不要得这么俗不可耐好不好?”她皱皱鼻子,“不过我也搞不太清楚,最近常和他在一起就是了。”
“那我也只有祝福你了!”阿V双手作揖,“希望你别和我一样,变得俗不可耐!”
阿俐耸耸肩,天知道呢!
四天了,她没见过邹烈,也没留下半点消息,他是否为她感到忧心?
从家里回来,她还没回过自己的小公寓,答录机里是否已留下一堆留言?
不可否认的,她的确是在试炼邹烈--哎!俗不可耐!
“真的是我!”李慧慧乐不可支地跳了起来,“我会去的!明天我一定到!”
唐秀娟望着她,心里很明白有什么事会让这个孩子如此快乐!
只有拍广告才行!
那是阿俐替她办到的吧?
快半个月了,自从上次和女儿决裂到现在已过了半个月,她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电话,不知道留过多少话,阿俐从给过她回答!
她是真的不要她这个妈了吗?
“阿姨,广告公司决定要用我了!”慧慧欢天喜地地叫了起来,“他们明天就要我过去商量细节也!”
“那很好啊!”她强笑着回答。
慧慧丝毫不觉她的勉强,活蹦乱跳地奔上楼,大概是去打电话昭告天下吧!
唐秀娟望着她的背影,微微黯然。
李进瑞沉默地拍拍她的肩,他已自父亲的口中知道阿俐口中所谓的条件!
这对一个做为母亲的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我没事,”她对这个体贴的孩子一笑,“其实只要慧慧高兴就好,她比较重要。”
“那你呢?阿俐呢?听爸爸您和她为了慧慧的事弄得很不愉快!”
“也没什么,阿俐本来就是那个脾气,等过一阵子就好了。”唐秀娟微微苦笑,在心里不敢肯定自己安慰的到底是谁。
会有那一天吗?
阿俐必须到什么时候才能体谅她的心情?
或许必须等到她也为人妻、为人母的时候才有可能,可是她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她叹息着,摇摇头走向楼上。
李进瑞只能望着她,那样的孤单、那样的萧索--嫁到他们李家,她的日子并不见得好过,慧慧的刁蛮,四周的耳语,对她这一个柔弱的女子来说都是可怕的考验!
他和父亲都知道她并不是为钱才嫁过来的!
那夜和父亲一同喝酒,听他说着那一段陈年往事,他知道,唐秀娟只是想追求幸福而已!
看过的一本书里有一段是这样写着:“一个女人一生只期望着看到一次青鸟,这也是一种奢求吗?”
他想,他是可以理解她的心情的!
可是阿俐呢?
她也能吗?
唐秀娟明显的消瘦了,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受得了吗?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他自己又何尝不想见房俐华呢?
哎!他们李家的男人大概真像慧慧所说的,全都中邪了!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阿俐皱着眉问道。
“钟司说的。”
“钟司?我不知道你们认识!”
凯波在线路的另一端有些不自在。“他来找我要你的地址啊!就这样而已。”
阿俐大笑。
“干嘛!我说了什么那么好笑!”
“我又没问你什么,何必那么急着划清界线?”她取笑。“通常人都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喔!”
“好吧!好吧!我怕了你可以吧?反正我根本不必想瞒你什么,他是对我不错,这几天我们下班后都会在一起,这样可以了吧!”
阿俐满意地点点头。“当然,不过你可得小心,倒追他的人成堆成堆的,你可能会变成女性同胞们的公敌喔!”
“谢谢你喔!我跟他又没怎么样,你倒是很懂得如何泼我冷水。”
“不是啊!实话实说嘛!我只是先提醒你,省得到时候被泼硫酸什么的,你又说我不早告诉你。”
“算了!算了!先别提这些了好不好,才刚开始你就拼命泼我冷水,到时候真给你说中我不是惨了吗?”
“好啦!不吓你了啦!”阿俐叹口气,往后靠向墙壁,双眼发直地望着天花板。“现在怎么办?我是自找死路,李慧慧进了‘顶略’,我一定会常常和她碰面的,我上次让她下不了台,她一定恨死我了,我发什么神经病没事给自己找这种麻烦干嘛啊!”
凯波在另一端叹了口气,“有时候你真的是很固执,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不但伤害了你自己,也伤害了房--你妈妈,这又是何苦!”
阿俐沈默着。
凯波无奈地叹息,“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气的!我只是--”她顿了一顿,“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多年来一直属于我的东西一下子变成别人的,而她要的我又给不起,我只是--好伤心!”她微微哽咽。
“也许事情不是你想像的个样子,伯母不会是那种人的!”
“是吗?”她苦涩地笑了笑,泪水落了下来。“你以为我喜欢这样想自己的妈吗?我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是--我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想,只是事实就这样摆在我的面前!你要我怎么想?”
凯波沉默着,半晌才幽幽地开口,“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真的相信伯母不是那种人,她会那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如果连你这唯一的女儿都不体谅她怎么办呢?”
“或许吧!”
“阿俐--”
“让我想一想再说吧!”
“也只能这样了。”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钟司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凯波轻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到底说不说?”
“你真的想知道?”
“废话!”
“他说邹烈宁可孤独至死,想念你至死也不会自己去找你,他不是那种人。”
阿俐喃喃诅咒了些什么,“真好,那个烂人,真是对我够好的了!”
“他打过电话给你吗?”
“嗯。”她郁闷地回答。四天四通电话,每通都只有最简单的,报上姓名,然后说请她回来回电话给他。打了跟没打还不是一样。
“那种男人你还想期望什么?要他说‘我爱你’这三个字还不如叫他去死!他们就是这样的。”
“我还期望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呢?我看是很难了。”她闷闷地说道。
“也不见得啊!邹烈那种人是不燃烧则已,一燃烧就没完没了的,遇上你算他倒霉,我看他是中毒已深、无可救药,你要再加油就彻底完!”
“可是--”
“什么?”
“算了,我再和你连络吧!”
“OK!记得打电话给我!”
“知道了。”
挂上电话,望着话机,她叹口气,她和凯波不一样,凯波不管在什么时都是冷静的,而她却不是!
凯波说要冷静理性才能玩游戏,她不是可以玩游戏的人!
总是投入太多热情,总是太容易动容的人不适合玩任何游戏。
她的是玩不起游戏的,更何况是对邹烈--她能吗?
或许凯波错了,真正中毒已深、无可救药的人并不是邹烈。
按下答录机的按键,邹烈沉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听起来是那么的正式、那么的公事化,声音中竟能不需半点感情!
这是她所做不到的!
她不是个懂得保留的人。
即使是一再的重播他的声音,她似乎也乐此不疲,听着他平板的语调。
他曾说过,他是个不喜欢在电话中留言的人--“天哪!”
谁才是那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