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好久,才终于想明白,你那个三哥啊,其实才是最狠最狠的角色!他为了拉拢你,不惜下毒害你,然后再嫁祸给我们,让你一心一意辅佐他,可怜你这个傻瓜,还被蒙在鼓里,把他当作救命的神仙呢!”
怀素的脸色在他悠然轻蔑的取笑声中冷凝成冰,他捏紧手指,咬着牙道:“你不要以为三言两语就能离间我和三哥的感情。”
“我知道离间不了,只是你自己想想,你三哥平日做事的手段是否够毒辣?他对你,难道真的那么爱护备至?别作梦了,你只是他手下的一条狗而已。”
怀素深深低着头,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秋野看出自己已经说动了他,于是又柔声说:“现在是个大好的机会,只要你供出老三造反的实证,我就能在太子和父皇面前保你平安,若是你执迷不悔……那么对不起了,不仅你的三哥你保不住,你心爱的小美人也一样保不住。”
也许是胸口太痛,怀素将身子弯得更低,等了许久,他才缓缓地说:“那……我就……给四哥您一个痛快……”
秋野以为他想通,堆着笑凑过来要扶他,突然间,一道寒光从怀素身上窜出,笔直地、狠狠地扎进秋野的胸口。
秋野张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楞楞地看着他。而怀素冰冷凝重的望着他,眼中是毫不动摇的坚定,“任何人犯了任何错误,我都可以为他说话开脱,但是倘若他想打我心爱之人的主意,我就只能杀了他!对不起了,四哥。”
秋野轰然倒地,怀素擦净了匕首上的血迹,大步走到外面。那些正在等待两人的秋野家臣还浑然不知后院的变故。
怀素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顺势坐进自己的桌案前,将刚才没有喝完的鸡汤,又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众人面面相觎,不知道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主子怎么还不出来?
有两个护卫想到后院去看,怀素沉声喝止,“站住!兵部后堂乃是重地,任何人不得擅闯!你们主子累了,有些事情还没想明白,要一个人清静清静,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出来。”
被怀素这样一喝,自然没人敢再上前一步,只好傻呆呆地继续等待。
而怀素,貌似慢悠悠地喝着汤,心中却焦虑地担心着,不知道公孙若慈能否平安地跑出秋野布置的包围?是否能够顺利地将二哥的人马带过来?
就在他被解禁的前一天晚上,坚白和琮鸣一起到他府上看他,三个人那时候达成了联盟,准备发动一场政变,将太子赶下台。但是那时候他们并没有约好行动的时间,一切只待时机而已。没想到,时机来得这样快。四哥秋野现在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只要剪断他,就等于让太子断了一臂,失去挣扎的气力。五哥清越则是不问世事的人,朝中自然没有人再可以和他们抗衡,到时候,父皇也不得不对他们的力量低头。
但是现在他压根不关心能否帮助坚白完成大业,让他心急如焚的只有一个人的生死:公孙若慈。
随着时间的流逝,鸡汤已经凉透,他的心却还在炽热地燃烧着,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跳起来,冲到外面去找寻公孙若慈的下落。
终于,他听到兵部大门外响起琮鸣洪亮的声音,“将这群谋逆之人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走!”
怀素终于松了口气,刚刚起身,才发现双腿已经酸麻得动不了,随即跌回椅子中。
就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冲过堂内乱轰轰的人群,笔直地扑进他怀里。
他立刻将那个身影抱住,死死紧紧的抱住,生怕她再从自己的怀中消失。
风云终有消弭日。
半年之后,西岳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从怀素杀了秋野,琮鸣以谋反之名加诸到秋野头上,上报皇帝。坚白趁势又拿出一大堆以前秋野贪赃枉法的证据,并暗指这些证据与太子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皇帝备受打击,又大为震怒,虽然心中也不免怀疑这其中有坚白等人搞鬼,但是眼看坚白、琮鸣、怀素三人连手,实力已经坐大,不得不顺水推舟了结了这个案子。同时皇帝对太子的狭隘贪婪也颇为失望,三个月后,宣布废太子。
又过了两个月,皇帝因屡受精神重创而身体衰败,弥留之际,将琮鸣、坚白、清越、怀素等几位还在朝中的皇子及宣化公主召到床边,当众宣布立坚白为太子。
随即,皇帝驾崩。
七日后,坚白登基称帝,国号顺意。
而怀素做为坚白登基称帝最强有力的支持者,被封为忠义王,执掌礼、吏两部。然而怀素比以前更沉,话也更少了。
这一日,早朝散了,怀素跟着人群向外走,身后太监呼唤,“忠义王爷,请稍等一下,陛下还有话和您说,请您到后面的御书房去见驾。”怀素点点头,转身走往御书房。坚白刚换了朝服,一身轻便,他身前的桌案上摆满各种待看的奏折卷宗。
见怀素来了,他笑着摆手,“老八,快坐下吧,你皇嫂刚刚叫人送过来一壶茶,是她早上亲手湖的,还热着呢,你尝尝。”
怀素道了谢,坐在为他搬来的椅子上,喝了一口温茶,然后直视着坚白。
他有一阵子没有和坚白这样面对面单独说话了。自从坚白登基之后,他俩的关系貌似更加亲近,其实是越发疏远。
在他心中,一直有个困惑久久不散,无法解开,那就是秋野临死之前和他说的,关于当年自己中毒的秘密。那真的是三哥设计的阴谋吗?为了多一个忠诚于他的人,三哥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是的,他心中知道坚白是这样的人,他曾经亲眼目睹坚白所做的种种事情,每一件都冷酷绝情到了极点。坚白不惜违背他的心意,暗杀公孙若慈那件事,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为了这个龙座,坚白用尽心血去谋求,若慈曾经劝他小心,因为“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适用于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王国政权建立之初。
但是怀素心中还怀着一丝希望,希望坚白念在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然而坚白没有按照旁人的建议,将他封为兵部统领,而是去兼管并不重要的礼部和吏部,显然,坚白对自己是有所顾忌的,避免让他掌握更多的实权。
这样满含猜忌的兄弟之情,能长久下去吗?
此刻怀素的沉默和注视让批阅奏折的坚白感觉到了,他放下笔,对视上怀素深沉的眼神,笑道:“怀素,有事和朕说?”
“不是陛下要见我吗?”他恭敬地回答。
“是,是有事要和你说。”坚白郑重其事地点头,“你年纪也不小了,准备把婚事拖到什么时候?”
怀素一楞,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件事,于是回答,“我和若慈都还没有想这件事,三哥也知,前一阵子政局动荡,儿女私情无暇顾及。”
“现在一切稳定了,也该考虑了。”坚白笑道,但那笑容却让怀素有些不安。
“前两天苏鸿又和朕提起你和颖君的婚事,人家做女方的不好催,我们男方还能不主动一点?”
坚白的话再度让怀素楞住,“苏颖君?可是三哥,您明明知道我心中只有若慈,而且我也和颖君说明白了!”
坚白抬手阻止他的话,淡淡道:“朕不管你和苏颖君说了什么,苏鸿知道你府中有个小妾,他说他不计较你娶了颖君之后立刻纳公孙若慈为侧妃。”
怀素激动地表示,“但是陛下,我没想娶苏颖君,这对她、对若慈,都是不公平的。”
“老八,冷静点。”坚白的脸色沉郁,“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的婚事可不是小事。那个公孙若慈到底是山野村妇,能当你的侧妃已是她的幸运,她还想攀多高的枝头?你也别忘了,苏鸿现在是户部尚书,他堂兄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苏长莱,他们苏家一门,有七个是朝内三品以上的大官,还有十二个是六品以上,遍布文官武职。朕这一次之所以能顺利登基,苏家功不可没,朕可不想让人家说这个皇帝过河拆桥,言而无信。”
怀素闻言不禁慨然冷笑,“三哥,您口中的‘信’是拿我和若慈一生的幸福去交换。”
“只有三哥这个位置坐得安稳了,你和公孙若慈才有幸福可言,明白吗?”坚白的语气更加冷硬,“回去准备吧,下个月就成亲!”
怀素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变得冰凉,差点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而坚白又在他身后叮嘱道:“倘若你那只小野猫为此闹事的话,朕希望你能好好安抚。不要让即将到手的幸福又溜了。你知道,三哥眼中是容不得沙子的。”
怀素回头盯了他一眼,凉凉地说:“我知道了。臣弟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