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他曾经从说书人那里听说过武林人士行侠仗义的英雄事迹,而他,也是其中一个被幸运之神选中的人。
小时候将一个馒头分给了乞讨的老乞丐,硬是被这位传说中的武林第一老人收为唯一的入室弟子。
之后在山顶练功时一不小心掉下山崖死不掉,肚子饿的时候随意摘了几个果子吃,突然功力大进,竟然比自己的师傅还厉害。
喜欢云游的师傅丢下几本武林群雄唾延已久的武功秘笈,就在一顿晚饭后随风飘去了。
有过人的身手,傲视同齐的功力,本该成为一代武林少杰,受万人敬仰才对。
但问题是,他并非如同说书人所言那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只有普通的一下就被人遗忘的容貌加上跟庄稼汉一般的黝黑皮肤,并不能满足成为武林英杰的条件。再加上迟钝得够可以的性子,就算是拔刀相助,见义勇为,到最后功劳都会他属,根本成就不了大事业。
根据他自己的理解,跟师傅练武功的用处,就是能力气比普通人大一点,耐力比平常人强一点,也不会容易累,可以赚更多的银两让独自一人拉拔大他的娘亲吃上白花花的米饭。
最近他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便是在闻名天下的宴客楼打杂。
在好的地方当仆役,身价似乎也会提升,当然能够在月底拿到可以买大米的银两是他最开心的事了。
「小午,你过来一下!」跑堂的小李哥在那边大声叫唤道。
「哦!来了!」夏午放下手中的斧子,拍干净身上的柴屑走进厨房。
从早上就忙了个不停的小李哥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手里捧著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的菜多得跟小山似的。
「小午,你帮我把这锅『佛手如来』送到三楼庚字桌。」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被塞上一盘香气四溢的冬瓜盅推出了厨房。
好香……听扫地的小兰说过,这可是曾经为皇上做菜的李大厨子的拿手好戏,冬瓜里面藏著的东西千变万化,说什么有什么,好吃的让人拍案叫绝呢!如果有机会让娘亲也尝上一尝就好了。
不过,随即那张朴实的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容。有米饭吃就不错了,还奢望什么?娘亲说过,做人要知足呢!
今儿不知是什么黄道吉日,主楼的三层都爆满了,来吃饭的客人什么还在店外拿著签等著。
三楼……庚字桌……
夏午心中暗自叨念著小李哥的吩咐,走上三楼四处张望后终于看到一张桌子上放著「庚」的木牌,连忙走过去便将这道名菜放在桌上,边说道:「客官,您的『佛手如来』。」
然后转身打算下去。
谁料身后传来喷东西的声音:「噗!呸呸呸!!这是什么东西啊?!那么难吃?!」
夏午连忙回过身去,看见庚字桌的客人用筷子夹著从冬瓜盅里捞出来的大虾仁向四处的座上客招呼道:「你们看你们看,这是什么玩意儿啊?!难吃得让人作呕!这就是宴客楼出名的『佛手如来』?!大家来评评理!」
这么香的东西怎么可能难吃呢?这位客人是不是舌头短了一截啊?夏午困惑的想著。
坐在四周的客人一看这状况,就知道此人是闹事的,但看他凶神恶煞,袒露的胸口那黑黑压压一片卷毛的大肌肉,谁都不敢做声。
楼板传来疾步上楼梯的声音,张掌柜跑了上来,对那客人陪了笑脸道:「这位客人,如果这道菜不合您的口味,不如试试别的菜式如何?」
「哼!这里的招牌菜都难吃得让人想吐!其他的根本想必跟狗食一般!」
张掌柜太阳穴抽动了一下,但毕竟还是压下了火气,继续劝道:「客官不要生气,我们这里的厨师都是重金礼聘而来,一定有一位的手艺适合大爷您的胃口……」
「哼,既然你这么说,就是说你们这里什么都有咯?」
明明是个陷阱,但到了这种地步,也轮不到张掌柜不闭上眼睛往下跳的了:「大爷,我们尽力而为,一定尽量满足您的需要。」
「呵呵……那好!」大汉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丢掉手中的筷子,像盯住青蛙的蛇般瞪著张掌柜:「找两个漂亮的姑娘来陪我!」
「这……」张掌柜登时愣住了。
「你这个人分明就是找碴!!」
「就是!不喜欢吃就别来!」
「别碍著我们吃饭啊!」
四周的客人终于按奈不住怒气,纷纷出言指责大汉的行为。
但见那大汉伸手将一直靠在椅下的九环大刀乒乓的扔在桌子上,不发一言就让周围的人沉默了下去。
「怎么样?你们不是说宴客楼什么都有吗?今儿要是没有漂亮的姑娘来陪我,我就拆了你们的招牌!!」
「要找姑娘就到妓院!别在我们宴客楼撒野!」
清脆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随之淡紫色的身影缓缓走了上来。正是宴客楼的主人,白允,白少东家。
大汉看到那绝世的容颜,一瞬间失了神。
白允厌恶的盯了那人一眼,在后面小阁楼听到嘈杂声就知道又有人闹事了。毕竟是树大招风,这种场面是见怪不怪。他冷道:「这位大爷怎么来我们宴客楼找姑娘?这里是规规矩矩的做酒楼生意的地方,请不要弄错。如果大爷没钱到妓院发泄,我白允就当不小心掉了一两银子在地让你捡了去好了!」
「哈哈……」
「好好笑,哈……」客人们大笑起来。
终于反应到自己被当成急色鬼的大汉一张脸由红变青,再由青变紫。
「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娘娘腔的!」
「你说啥?!」白允一辈子最恨被人说是「娘娘腔」,愤怒的他完全没有发觉自己跟对手力量上的差别,等被大汉揪起来的时候才了解到下一刻就要挨揍的事实。
「住手!」
英雄救美中的少杰适时出现,一位英俊的白衫公子手持嵌银宝剑跳了出来。
「你是谁啊?!」大汉不屑地看了看那个翩翩公子。
公子长剑一指,正义凛然的说道:「我是碧玉山庄少主,藤飞龙,人称碧玉公子。请问阁下宝号?」
「无名无姓!」
「哼。宵小之辈,藏头露尾!看剑!」
「不自量力!!」两人无视夹在中间的可怜白允,刀剑相交拚了起来。
白允感觉到耳边刀剑齐鸣,锋利的剑锋刀刃从他身边险险擦过,实在是动魄惊心。他绝望之际咒骂这个完全不懂得救美守则的英雄,为什么不先把人救下来就开打。
忽然,一个恍然大悟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啊!我明白了!这个客官是来踢场的!」
一阵气闷,让白允怒意丛生,那个家伙迟钝成这个样子,回头一定解雇他?!……呃,如果他还有命的话……
正想著,忽然觉得四周安静了许多,身体也不再感觉到危险的刀锋,睁开眼看去,自己竟然被一个男子搂在怀里,而这个男子,竟然是仆役打扮的那个……那个……更夫?!
「你!」
「阁下好功夫!」
白允是看不清楚,四周屏息凝视的众人可是清楚看到那个小二打扮的普通男子不太优雅的冲插进了刀剑之间,两指分别弹击恶斗中的武器,让两人被震开的瞬间将白允抢了回来。
「这位少爷,你还好吧?」夏午微笑著让白允自己站立,关切的说道:「没受伤就好,少爷见义勇为是好,但是这等事还是让少东家来处理吧!」
本来一心感激的白允顿时被他这几句话气得七窍生烟,完全忘记了对方刚才救了他一命的英勇行为,怒喝道:「你是笨蛋吗?!我就是你的少东家!」
「咦?」夏午有点困惑的打量了他一下,呵呵笑道:「我就怎么觉得这位少爷经常来宴客楼又不吃饭呢!呵呵……」
四周的客人暗自叹了口气。可怜啊,明明有一身好功夫,却偏偏是个白痴……
一边被无视了许久的大汉不甘心的怒叫道:「你是啥东西?!敢碍老子的大事?!过来过来,跟老子大打八百回合!」
左顾右盼一番,然后觉得那客人愤怒不已的视线是对著他之后,夏午数了一下手指,确定了八百回合到底有多少之后,摇了摇头。
这下大汉可得意了:「你不敢跟我打,今天我就要拆了藏宝楼的牌匾!」
「你不要太过分了!」一旁也被冷落多时的碧玉公子希望继续他的救美行为,「我就来跟你战个九百回合定个胜负!」
白允有点绝望的看著那两个剑拔弩张的江湖人,就算打赢了又怎么样?他可怜的桌子椅子盘子碟子杯子勺子筷子全都会被毁掉,江湖英雄打架的时候为什么就那么喜欢选择别人的店铺啊?
慢吞吞的夏午终于数完了他的手指,然后伸出五个手指说道:「四招好吗?」
「啊?你说什么?」
「我最多陪你打四招,因为我还要回去劈柴。」
「四招之内我要让你血溅宴客楼!!」大汉挥舞著大刀向夏午冲了过去。
呜……要出人命了……
白允不敢再看下去的捂住眼睛。
「啊呀!」
「哇……」
「砰!!」吵杂之后一片寂静。
张看眼睛看到的,是一切如常、跟目瞪口呆的客人们,并不是四处散落的碎片跟染血的地板。
「人呢?哪里去了?」大汉跟更夫都不见了?只剩下那个愣愣站在原地的碧玉公子。
碧玉公子伸手指了指大开的窗户:「那大汉,被小二丢下去了……」
「啊?」
终于回过神来的张掌柜接著回答:「小午,回后院劈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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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允匆匆来到后院,看见那个男子坐在小板凳上那著斧头像切菜那般轻巧的劈著柴枝。
「喂!」唤了他一声,待他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那张黝黑的脸,真的普通得难以让人深刻记挂,「你叫什么名字?」
「我?」他指了指自己,笑道:「我叫夏午。」
「下午??……」
夏午认真的解释道:「隔壁的秀才孙先生说,是夏天的夏不是上下的下,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差别啦!」
「怪不得你只能去做跑堂啊,更夫啊之类的工作,就算有一身武艺也不过是个目不识丁的草莽村夫。」
刻薄地评价著刚刚救了他一命的人,连在一旁偷听的下人们也不禁为夏午不平。
但偏偏,迟钝的人就是听不懂,还认真的回答:「我也有做过挑夫,还有抬轿子啊!」
「哼,这样吧,我现在给你一个好差事。」
「咦?」
白允一脸施恩的说道:「你就当我们宴客楼的护院,如果下次有什么人来闹事,你就给我将他们丢出去!」
夏午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
从小就没多少人能拒绝他这张漂亮脸蛋的请求,基本上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都能轻而易举的拿到,当然不容许一个跑堂的拒绝自己的要求:「工钱是每个月十两银子,如何?」
夏午还是摇头。
白允抓狂地揪住他的衣领,吼道:「你敢不答应?!」
搞不清状况的夏午愣忡地看著龇牙咧嘴的美人,毫不动容的回答道:「不行,娘亲说我不可以跟人打架的……」
跟这个人沟通会短命……
白允祭出最迷惑人心的微笑,一改刚才凶暴的神情,声音中充满了诱惑的味道:「不是打架,只是保护我而已,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来捣乱,你将他们打跑了是见义勇为,是做了好事。」
「是好事?」夏午觉得眼前这张笑脸虽然漂亮的金光璀璨,但就是有点假假的感觉,他回过头去用眼神咨询著他认为比较聪明的小李哥。
可怜的小李哥虽然很想摇头,但在白少东家恶狠狠的瞪视下,只得昧了少少的良心,点了点头。
「这样啊,既然不是打架就没关系。」
呵呵……对待迟钝的白痴,骗诱比强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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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宴客楼原来是藏龙卧虎之地!
连小二都身怀武功盖世!
说不定那个看上去纤细的白少东家是绝世侠士!
皇上的第十四的公主听说要和番!
谣言传了三十九天之后,茶客们又找到了新的话题。
对于宴客楼是有点好处的,毕竟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来恶意捣乱。
而对于谣言中的主角──无名小二哥,夏午,则多了一份工作,就是宴客楼的护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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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白少东家的心情明显好了。
为什么?
不就是一向是酒楼同行里众矢之的的宴客楼再也没有人敢来闹事,就算是喝醉酒的客人也懂得规规矩矩不再借醉装疯。
客人多了自是不在话下,少了椅子桌子凳子碟子盘子杯子勺子筷子的损坏,自然也是另一笔可观的收入。
纤美的手指在算盘上嘀嘀嗒嗒的飞快拨弄著,脸上迷惑人心的笑容也越来越浓厚了。
「很好很好,又有三百两进帐,呵呵……花十两银子请个武林高手,实在划算极了!呵呵……」
「允弟,你也未免太损了吧?」坐在一旁品尝著香茗的青衣男子无奈的叹气道。
仔细看去,脸部轮廓跟白允有那么几分相似。
「损?怎么会呢?我可是花了比平常仆役多五倍的工钱请他啊!如果不是我,他还得去当更夫!」白允不屑地看了看他那个游手好闲的大哥,自从娶了个漂亮嫂子之后,这位美其名自认兄长的男子就经常携眷离家,到处游山玩水去了。
好不容易见到面,居然敢数落自己。
白家长子白许看著自己的么弟得意洋洋的样子,笑叹道:「我说允弟啊,你还真跟咱们老爹一起疯啊?跟欧阳家,还有林家争什么临安二富的衔头,真是瞎起哄……」
「谁疯啊?」白允瞪了那个不长进的兄长一眼,「我就是看不过他们两家跟咱家摆阔!藏宝楼那些金银首饰没事放在铺面晃荡个什么劲啊?还有那个林家卖那东西,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光顾!」
白许真是被这个从小喜欢强词夺理的弟弟弄得哭笑不得:「金银首饰不摆出来展示谁还会买啊?人总免不了一死,林家怎么可能没生意啊?」
「哼,就你说得有理!」
「话又说回来,你那个新请来的护院呢?我在铺面晃了一圈都没看见他啊?」
白允有点生气的一扫算盘,道:「那个家伙,大概是到后院劈柴了。」
「啊?劈柴?他不是护院吗?」护院不是坐在门房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吓走来闹事的无聊家伙的吗?白许扫了自己弟弟一眼,怀疑的道:「是不是你又刻薄那个可怜的护院啊?」
「谁?我?刻薄他?!谁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白许很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他一回,然后坚决肯定的点头道:「你是。」
忠言逆耳自古都是真理,听了这句「忠言」白允顿时七窍生烟,拍桌子踢板凳地跳起来大叫道:「不关我的事!那个家伙是笨蛋,自己喜欢找活干!」
「仪态,允弟,仪态!」白许乐呵呵的摆著手中的书生折扇,提醒他什么叫做风流优雅。
「吓!」
「呵呵……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你怎么还不高兴啊?」
白允撅著嘴巴道:「我那有不高兴?我高兴死了。」
白许笑眯眯的托著下巴,调侃著他难得露出可爱表情的弟弟:「可是你的脸不是这么说的噢!」
「才怪!我是怕他弄砸了其他人的工作!」
「呵呵……真的吗?」白许那双仿佛可以透视人心的眼睛扫得他一身冷汗。
「我到铺面巡视一下。大哥你慢慢坐啊!」躲过白许的捉弄,白允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小阁楼。
都怪那个讨厌的家伙,还自己被大哥嘲弄一番,真不明白夏午干嘛那么死心眼……
平常人不是一逮到机会都会偷懒不干活,推卸责任的吗?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人……
白允那精明刻薄的脑袋难得有一丝丝的困惑。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下意识的,他的脚正带著他往后院走去。
一进后院顿时被他看见的东西吓了一大跳,居然有一座巨大的山出现在本来空荡荡的院子里。
看仔细了,居然是一座由柴薪堆积而成的小山!!
白允危险的半眯上眼睛,曾经挨过他骂的仆人都知道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纷纷识相地有洞钻洞,无洞挖坑往下钻,很不够义气的逃命去了。
「你们干什么啊?!那么多柴火?要放火啊?!」
在近乎狂暴的白允大声吼叫之下,从柴山一角出现了那个罪魁祸首的脑袋,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遗弃,甚至陷入了暴风雨的中央位置,居然还不知死活地嘻嘻笑道:「少东家,我很努力砍了好多柴,足够我们酒楼用一个月了!」
「你是笨蛋吗?」怒火中烧的白允一脚踹向还拿著斧头劈柴的夏午,「下雨淋湿了就不能用了!砍多了就是浪费!!」
「啊呀……说的也是啊!」夏午完全没有武林高手的自觉,任由宽阔的背部遭受白少东家惨无人道的鞋底蹂躏,「那要怎么办好呢?」
「笨蛋,一会叫李子拿去市集便宜点卖出去算了。」白允觉得蹂躏够了,放下尊脚,问道:「你不是我请回来的护院吗?怎么不坐在门房,后院干什么?」
夏午回答道:「我见没人来捣乱,所以我就自己找些事做咯!」
「你那么喜欢干活吗?」
「啊?可是只坐著不干活就要少东家给我工钱的话,实在太没道理了!」
看他义正词严的样子,好像不偷懒多干活就是真理,虽然每个当主子的都希望自己的仆役勤劳努力,但眼前这个人也未免太勤劳,太努力了吧?
「真受不了你……」
虽然这个人能保护宴客楼,但同时也会让身为少东家的他短几年命。
看到白允秀美的眉头紧皱著,他知道自己的驽钝,不可能猜到眼前这个玲珑剔透的人的心意,但又觉得不能让那眉峰继续堆积上去。于是他很努力很努力的想了好久,然后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打开后原来里面包裹著一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宝贝了一个上午的冰糖葫芦塞到白允手中:「给你吃,不要皱眉头好吗?」
白允盯著眼前那晶莹可爱的冰糖葫芦串,身为宴客楼少东家,当然是吃尽山珍海味,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街头小食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但看到赠与者一脸慷慨赴义,一边舍不得的死盯著冰糖葫芦不妨,一边又期待著他做出的反应,白允实在狠不下心去拒绝他的好意。
他用纤细的手指拨了一个圆嘟嘟的山楂果儿丢到嘴里,脆生生,酸甜甜的感觉瞬间溢满了心田。
「好好吃!」从来品尝到好吃的菜肴也只是浅尝的他破例的连吃了五个冰糖葫芦,到最后一个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旁边那个家伙用一种羡慕得流口水的表情盯著他。
白允玩心大起,将最后一个冰糖葫芦在夏午眼前晃来晃去,诱惑地说:「你吃过了吗?」
「没……」
「没吃过啊?想吃吗?」
「嗯!」
当著拼命点头求他手下留葫芦的夏午面前一口咬住最后一个红球儿,三两口解决后做出时候满足舔嘴唇的表情,眼角眯到被欺骗了的人哭丧著的脸,让他爆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虽然知道自己被戏弄了,但代价是看到那张美丽的脸肆无忌惮的轻松笑容,比之前见到的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倍,夏午忽然觉得如果能让少东家以后也这么快乐的话,自己会心甘情愿的被他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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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尝过那串好吃的冰糖葫芦之后,白允几乎可以说是迷恋上那些坊间小吃了。
但他堂堂宴客楼少东,怎么可以去买别家的食物啊?
于是他每天都给夏午少许银两,让他来上工的时候都要买一种坊间美食回来喂饱他的胃,这当然是秘密进行的,他威胁夏午说如果泄漏了就丢他出宴客楼。
可怜的夏午不知道自己在宴客楼的重要地位,唯唯诺诺的点头应允后,真的每天悄悄的买一种他觉得很好吃的美食交给白允。
每天到了辰时,便是白允一天里最期待的时辰,新的惊喜居然比傍晚盘点账目更为吸引他。
看著刚刚被清水浇洒过的石板路,白允有点出神的猜测著今天的惊喜是什么。
嚷嚷嘴巴,回忆著昨天层酥叠起,油润香,盖了一层甜绵白糖的蓑衣饼,虽然宴客楼也有这种美食,用料更用最细致的精白面来做,但在他觉得,还是应该用粗糙的粟子粉更能突出其大众化的味道。毕竟众人肯吃的味道才是最好的。
今天,会是什么呢?
是葱苞桧儿,还是干炸响铃呢?说不定是慕名已久的宋五嫂鱼羹!
呵呵……
但凡路过门廊的跑堂仆役都纷纷识相地绕道而行,原因?不就是坐在柜台地少东家莫名其妙的诡异笑容咯!
可是过了半个时辰了,还不见那个出了名守时的夏午。
白允拉住跑堂的李子,问道:「夏午呢?怎么不见他?」
「小午?昨晚我看见他匆匆忙忙的敲了回春堂的门,把大夫拉了去,或许是家里有人病了吧?少东家莫要怪罪,他是个老实人,不会偷懒不上工的。」
「你去忙吧。」不耐烦的挥退了李子,他当然深知夏午是个连偷懒打盹都不会的笨蛋,自然是家里有事或者什么急事,才会无故缺工。
发生了什么事呢?
自己竟然对一个笨蛋怀有担心的情绪?!
不不不,那只是因为可惜了今天没有好吃的东西送来而已!
一定是这样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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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暖暖的天气不知咋的就突然冷了起来,还下起了毛毛细雨。
因为天气的关系让宴客楼的生意清冷了不少,因为人们宁愿躲在家里烤火也不愿走出来领受寒风的亲近,连预约了的宴席也有些退了定。白允坐在柜台,无聊的用手指拨弄了随身携带的算盘,心中暗自考虑著,今日锐减的银两要从哪里挖回来才成。
「少东家,客人已经走光了。」张掌柜有点发抖的走过来向白允报告。
这天公还真爱捉弄人啊,早上暖洋洋骗他少穿衣,晚上就冷得透心凉,可怜他那副老骨头经不起这般折腾的啊!
白允扫了一下四周呈现冷清的桌椅,点了点头,道:「张掌柜,今儿你们早些关铺吧。」
「是!少东家!」少东家虽然平时比较势利,但还是很关心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推辞掉城东酒楼的挖角果然是正确的!
几乎要欢呼的表情跳跃在满是皱纹的脸上,张掌柜招呼其他人去张罗了。
托著下巴,沉思状的白允盯著摇摇摆摆的蜡烛。
反正没客人,硬要继续的话反而浪费了灯油火蜡,那更不划算了,还不如早点关铺。
铺面很快就被木板封好了,桌子椅子比平常更快的擦干净了,掌柜们跟跑堂杂工纷纷回家了。
诺大的宴客楼,仅剩下白允一个人。
寂静的几乎听到苍蝇飞过的声音,真让人想像不到这就是人声鼎沸的著名酒楼。
白允深知,如果没有那些八面玲珑的掌柜,没有乖巧聪明的小二,没有烹调了得的厨师,这个宴客楼就只能是现在看到的样子。也可以说,让宴客楼成为业界翘楚的并不是他白允,而是这里所有的工人。
但他又不知道怎么样去酬谢这群劳心劳力的仆役啊……
外面的风雨撞击在紧密的木板门上,发出嘈杂的声响。
白允觉得今天一整天的精神都很不好。
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跟平时一样的坐柜台,跟平时一样的算账,跟平时一样的听掌柜们的报告……忙忙碌碌的跟平常一模一样。
但在昏头转向的同时,却总觉得有什么漏掉了做,心里头,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一点点什么呢?
但他又说不上来。
「砰、砰、砰!!」敲门声突然响起,吓了他一跳。
或许是来买夜宵的客人吧,通常这个时间宴客楼还是开铺中的。
白允凑到门边,大声对外喊道:「客官抱歉了,今儿本店提早关门,明日请早!」
正想转身去灭了蜡烛然后回府,却听外面传来熟悉的叫唤声:「少东家?!你还没走吗?太好了!」
夏午?那家伙不是家里有事不来上工吗?
白允走去大门边上的小门打开了探出头去,果然看见穿这一身蓑衣的夏午在刺骨的风雨中站著。
「笨蛋!快进来!」
把他拉离了冰冷的雨夜,进入到尚算温暖的楼内,白允问那个正在脱下水淋淋蓑衣的夏午:「什么事啊?」
夏午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兴冲冲的说道:「这个,就是这个了!」
然后拉著白允坐到最近的桌子边,将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
油纸包里面还有一层白布,打开之后居然还有一层油纸,看得出包扎的人有多小心避免被雨水淋湿里面的东西。白允不禁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宝贝,值得这么保护。
里面是几个大大的、暗红色大枣子,腌制成脯的表面在烛光下亮晶晶的十分诱人。
夏午指著这几个珍而重之的枣儿果脯,兴奋的诉说著:「这些大枣是最好吃的果脯,虽然不是什么出名的东西,但你一吃过马上就会喜欢上!」
没有注意到白允越来越臭的脸,夏午还一个劲的「黄婆卖瓜」:「这是我们屋后的枣树结的枣子,一成熟我就爬上去摘下来,然后隔壁的陈嫂子用好多好多的佐料腌过……」
「笨蛋!!你这个大笨蛋!!」
突然被白允的怒骂吓住了的夏午顿时愣在那里。
「你不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吗?」
「啊?啊……对不起,」夏午以为白允责怪自己太晚才送小吃过来,慌忙解释,「因为我娘病了,所以这么晚才来……我下次不会了……」
没有因为他诚心道歉而缓和脸色,白允似乎越来越生气:「你以为我是在为这个生气?」
眼角瞄了一下怒火冲天的俊颜,在那双锐利的好像能刺人的眼睛瞪视下慌忙收回视线,夏午挖空心思的用力思考到底自己是做错了什么。
终于,他一拍大腿。
随即歉意地说道:「少东家,我知道错了。」
「知道了吗?」白允缓和了一下脸色,「说来听听!」
「嗯。」夏午低著头,反省道:「我不该随便拿家里吃的东西来应付少东家。以后我不敢了。」
「……」
「其实我有去买,但因为今天很冷,大家都早早收铺了所以我什么都买不到。所以只好把家里我觉得很好吃的东西拿来,少东家你原谅我好吗?我以后真的不敢了……」
「……」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感觉到空气突然变冷了的夏午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烛光也忽然晃动了起来。他忍不住抬起头去看……
呜,他后悔了,如果早知道抬起头会看到恐怖的东西,他就不要那么好奇了……
少东家吉凶,好恐怖哦……好像要一口把他吞掉的样子……
难道他觉得枣儿不好吃,所以要吃掉他……呜,不要……
夏午颤颤巍巍的小声乞求道:「少东家,我不好吃的……吃、吃枣……好吗?……」
「不好。」
呜,少东家虽然平时笑起来很漂亮,就像说书先生说的仙女那样漂亮,但是生气的时候……好可怕……
可怜的夏午,完全没有武林高手的自觉,更没有注意到自己一个指头就能让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弱公子趴下的事实……
一个字形容的话。
钝!
两个字形容的话。
钝死!!
三个字形容的话。
钝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