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灵死命克制着自己的思绪波动,让自己看起来仍然是个浑噩懵懂的傀儡,忍受着那些咒法加身时的无边痛楚。
不能动,不能被发现他已经开了灵识!他的异状不能被知晓!守护灵在心底深处拚命对自己打气。
已经巅狂的王极天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正被他摆弄着的小鬼的异样,他的心思全放在自己得道升天的幻想中,像小鬼这样的蝼
蚁,半点不值得关注。他将一滴承载着自身修为的心头血化为咒印,打入守护灵的天灵盖上,道:
「……小鬼听令,从此刻起,你承领吾之恩泽,在深眠里修吾传授之道。吾令你为王氏一族的守护灵。如若我王氏一族最后根苗面临灭绝之境,你将会醒来,以你之修为,续我王氏之命……」说完,在指指算了又算之后,再朝守护灵身上打了三道指令,「……若我王氏最后族人濒临绝境,那么他将有三次换命机缘,你必得为他成功换命,续我王氏生机。」
当然,守护灵的灵力修为,顶多也只能做这么多了。执行完这些指令,这只小鬼也就会理所当然的跟其他曾经被养在瓮里的那些小鬼一样,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天地之间。
「……等你为我王氏做了三次换命,你就,自由了……嘿嘿。记住你的任务,想要自由,就好好守护我王氏后人吧。否则,一旦我王氏血脉断绝,你也会跟着消亡喔……小鬼,千万要记住了……」
守护灵陷入昏睡之前的最后记忆,就是被迫记住了疯狂修士的这些留言。当他再度醒来,必定是王氏后人已经仅存最后一滴血脉,并且即将彻底断绝之时。
加诸在他身上的制约,让他不得不为王紫云换命;而换命所需的力量,就是从他几百年的鬼修里抽调出来。
不管他做或不做,最后都是魂飞魄散的下场,差别只在时间的早晚罢了。
守护灵一直在寻找一个脱身的方法,但在那之前,无论如何,他都得先破除那三道捆绑了他几百年的指令。至于不必再被王氏所挟制之后,他还能不能存在,暂时,他没空去考虑这个问题。
他是被阴煞浸泡出来的小鬼,他被养出了阴狠而不顾一切的性情,他的世界从来不俱备对美好的期许,他只想为所欲为,他想要──自由!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
但是,先是出现一个他无法操控诱惑、甚至是施法都伤害不了的沈维理;如今又因为想附身沈如律未果,导致自己陷入这奇怪的困局,这一切完全出乎守护灵能理解的范围。
他能将王紫云玩弄于指掌间,他能让钱芷韵乖乖听话,他能遥控叶知慧,给她下简单的暗示;他的灵力完全没有问题,但为什么却偏偏在沈维理以及沈如律身上碰壁?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为什么出不去!?」守护灵愤怒的将那些与他共处着的奇怪数字、号码以及电流都给吞噬以及侵占掉之后,发现自己还是被困住,终于咆哮出声。
守护灵很愤怒!
被困住的守护灵很焦虑!
以为自己被什么镇鬼法器给收了的守护灵,被关在一支名叫iPhone的手机里无计可施。
于是,在几百年之后,他再度产生恐惧的情绪。
就是因为这样的惊慌失措,以致他没来得及做好伪装,才让叶知慧那个女人发现了他的存在。
虽然,那个吵死人的蠢女人异想天开的以为他是一组数据,因某种不知名的变异而产生智能与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
真是个蠢女人!一点用处也没有!一想到他曾经在她身上下暗示,让她拆散沈如律与叶知耘,却全然没有成效,就知道这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女人!
最可恶的是,这个蠢女人竟然敢关机!害他连探察外面情况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他看不到、听不到,只能被关在这一方小黑屋里跳脚咒骂。
※※※
「我今天去医院看了沈如律。」
「我知道啊,他……还好吧?」
「不好。」他的病情很糟,群医束手无策。
「那……他的情绪还好吗?有没有……赶妳走或朝妳发脾气?」根据小说以及戏剧经验,叶知慧觉得沈如律这种情况,就该有这样的反应。
「他还好,很镇定。」叶知耘深吸口气,抬头看了下天花板,把不小心涌到眼眶的泪水给逼回去。「而且,暂时没空烦恼自己的病情,他有别的事忙。」
「他有什么事可忙?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别的事忙?他脑子里有肿瘤、他眼睛看不见了,他不会是在妳面前装镇定吧?怕吓到妳或不愿意在妳面前失控抓狂,毕竟你们才说要交往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是妳的手机有问题──」
「可是这个很重要!别的事先等等,不急。反正已经关机放在桌上,它不会长脚跑掉。我们先说说妳跟沈如律的感情问题。」叶知慧打断堂妹的话,抢先道:「虽然我这样说可能很无情,但是我必须说,你们的运气真的是太背了!怎么才刚确定彼此喜欢了、决定交往了,沈如律就罹患癌症了。知耘,我不知道该说妳运气太坏还是庆幸你们的感情才刚开始,不用上演一出生死恋的大戏,因为感情还浅,你们会觉得遗憾,但不会非常伤心──」
「妳觉得我跟他感情浅,所以对于他的病情或者可能会死亡,不会太伤心,反而还会因为这样而松一口气对吗?」叶知耘截断堂姊的话,不想让她再说下去。「原本我也以为我对他的感情才刚开始。像我这样自私的人,最擅长明哲保身了,也应该同妳一样庆幸才是;才说要交往,他就生病了,我的感情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错了。这几天我很难受,吃不下、睡不好,整颗心被悬吊在半空中,我这辈子没有这样害怕过,害怕着……要是他真的治不好,怎么办?我没有着落的爱情该怎么办?!他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叶知慧被堂妹眼中深重的伤痛惊着了!这还是她印象中冷静理智而善于审时度势,总是知道怎样让自己过得最好的堂妹吗?情绪这样激烈外放,带着一抹控制不住的愤恨之意,她不可思议的叫道:
「知耘,就算妳爱上沈如律好了,可这才多久啊,才见过几次面啊!你怎么就对他这样在意了?」
叶知耘摇摇头,看着堂姊道:
「如果我能理智的把对沈如律的感觉拆解分析透彻──就像分析我跟高元交往会有的利弊那样的冷静条列,并严谨执行的话,我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说到这里,她笑了下,那笑,说不出是苦是甜,反正带着万般滋味。「沈如律的病……让我除了痛苦之外,更认清了两件事,那就是: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样的;原来,我爱他。」
「可是、可是你们才刚认识耶!」叶知慧只能反复说着这一点。末曾经历时间考验的爱情,就像海砂砌成的城堡那样,就算再瑰丽迷人,终究会因没有稳固的地基,海水一冲刷,便什么也没有啦!
「是啊,不过才刚认识,怎么就能这样要死要活的难过,对吗?」叶知耘点头同意。「如果爱情这种东西说得出道理,大概也就不是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