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没关上的窗户,此时在微风的频频吹拂下,把窗帘吹得高高的,舒服又柔和的风也把她给吹醒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布置,她知道她又回到现实的生活中了。
樊晓蔷在睡梦中又梦见这个人,这个长久以来占据她梦中的男子。
她半坐地倚靠在床头沉思着。
为何又梦见他了呢?她已有一阵子没再做着那个梦了。
她作的梦很奇怪,老是梦到一个长得像自己的女人和一个不知名的男人在一起交往的情景,她作这个梦几乎有十年了,很怪异吧!
刚开始时,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的长相如何,过了几个月后,她才慢慢地在梦中看清楚,而那次她根本是吓醒了,因为那个人长得好像自己。前五年,她的梦断断续续地浮现出来;后来的五年,她只是把过去有些模糊的印象加深罢了,那些故事就在她睡梦中偶尔会上演一遍,只是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认识的,再者,为何他们没有结局呢?
她曾把这件事向她的好友兼表姊纪雪提过,最特别的是那位女主角为何长得像自己呢?
但她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大概是看过某部电影或某部影集所留下来的记忆,而她刚好喜欢那个女主角,就不知不觉把她的脸想成自己了。纪雪这么说是有道理,毕竟影集和电影多得要命,每一部都记得全部大概也不可能,只是连她自己都不记得那是哪一部倒是真的。所以后来她对于这个梦境就没有太理会了,只是偶尔会觉得有些怪异吧!
打个哈欠、伸伸懒腰准备梳洗一番,若是再继续回忆这件事,她上班肯定迟到了。
走出房间外,电话正好响起,她随手接了起来。“喂?”
“晓蔷,早!”
“咦?妈咪!”樊晓蔷努力地吞吞口水,沉玉在一早就打电话过来,向来是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回国快一个星期了嘛,对不对?”
樊晓蔷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细胞都紧绷着,她跷家两个月,到一个星期前才回来,之前妈咪没有跟她算旧帐,难不成今天要来个秋后总算帐。“是的!”
“什么时候要结婚呢?”
“老天!”樊晓蔷大大呻吟了一声,果然。
“早!”钟玉芳面带笑容地看着樊晓蔷进门。
“唉!”樊晓蔷摇头又大叹了一口气,衰呀!
“怎么回事?”钟玉芳跟着樊晓蔷走到她的办公桌旁,关心的询问。
“一早就被我妈咪炮轰,害我今天迟到了。”和老妈讲电话,在后来的半个小时里,樊晓蔷只能一味地点头称是,声音一副很忏悔的样子;而她也知道,她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过得很悲惨了。
“喔,原来是这样。”难怪向来不迟到的上司,竟然会晚一个小时才进门。
“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找我吗?”她把老妈的事先丢在一旁,若是再想到那件事,那可会影响到她上班的品质。
“有,我帮你留言了,还有这是今天早上的行程表。”她把手上的资料交给上司。
“好,谢了。”樊晓蔷满意地点点头。“对了!你顺便帮我泡一杯咖啡好吗?”
“好。”钟玉芳知道上司一早一定要喝一杯咖啡才行,于是她体贴的关上门。
樊晓蔷非常满意她这个私人秘书,体贴、细心得没话说,没多久,钟玉芳端着她亲自泡的咖啡递到自己的面前。樊晓蔷一脸感激,没办法,她实在太喜欢喝秘书泡的咖啡了,又香又醇,光是闻那个味道,就让她巴不得身为男儿身,把她娶回家当老婆算了。
“我看你就嫁给我好了。”樊晓蔷小心翼翼地捧着咖啡道。
“樊总!你又来了。”钟玉芳没好气地要她节制,打从自己进到公司一年以来,樊晓蔷说这句话至少有百遍。
“你平常都叫我晓蔷,今天怎么这么生疏?”樊晓蔷对她眨眨眼,一脸暧昧。
“谁叫你老是不正经,若是给业务部那些男生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才怪。”钟玉芳怎么样也没想到,拥有服装设计公司的总经理,竟然会这么爱逗人。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自己是来复试的,面试的最后一关就是樊晓蔷。她看到的是一张美得让人屏息的倾城脸孔,皮肤很白,像水捏出来的,又纤细得可以,说起话来非常地悦耳,标准的千金小姐模样,一直到正式上班她都是这么认为,但真正和她相处时,她才知道这个看来美丽又有气质的女人,还拥有一颗淘气的心。
“若他们真的误会了,你就直接搬到我的爱巢来,让他们索性误会到底吧!”樊晓蔷微笑地望着她,近年来同性恋似乎已变成一种流行的产物,她对于这种事向来是不予置评的,所以也不觉得被人误会有什么关系,反正她行得直、坐得正,怕什么。
“你正经点。”钟玉芳轻斥着,一张小脸染上了淡淡的粉红。
“我何时又不正经了?”樊晓蔷反倒一脸无辜地朝害羞的秘书眨眨眼。
“嗯哼!”一个男声插入两人的对话,他已听得够久了,愈听眉头皱得愈紧,天呀!现在上演的是哪一门的戏码?
“有什么事吗?严副理?”樊晓蔷瞥了下自己的下属兼朋友。
严仲其,樊晓蔷公司的美男子,高大的身躯,配上斯文及风度翩翩的外表和谈吐,此时正对着她们皱着眉。“樊总,上班时间请勿太过轻松。”
他这一说,倒使钟玉芳的脸染上了羞愧的红晕,他这不是摆明了说她们在混水摸鱼吗?
樊晓蔷瞥了他一眼,以清脆又带些轻柔的嗓音徐徐说道:“上班时若是太过战战兢兢,那未免太劳碌命了,偶尔休闲一下是工作上的调剂品,也能增加工作效率。”
看,这是身为一个公司首领应该说的话吗?严仲其快被她气死了,只有她敢说出这种话。樊晓蔷扬起眉,眼中扬起的是一抹兴味的眼神,看他能拿自己怎么样?
“若不是我们公司的业绩年年增加,我会以为我们公司快倒了。”严仲其把门关起来,以免让不小心经过的人看笑话。
“看,这就是我管教有方,上班不必太死板,让大家工作都愉快。”樊晓蔷还一脸沾沾自喜地回答着,惹得严仲其大翻白眼。
“你呀,就是太不懂生活情趣了。”樊晓蔷对他不免摇摇头,他是个工作狂。公司的业绩,产品当然是一大卖点,但严仲其的商业头脑,的确也造就了公司今日的辉煌成果。
以严仲其的客观眼光来看,樊晓蔷虽是公司的总经理,但当公司上了轨道后,实务操纵的人是他,因为樊晓蔷当初和表姊纪雪成立服装设计公司,只是想把自己拿手的服装设计融入现实生活中,她们是以理念和理想成立公司,想展示自己的作品,也想让更多学服装的人能有个空间发展自己的创作,想不到却走红台湾。或许是因为她们的设计风格刚好符合消费群的口味,于是又在纪雪夫婿的资金资助下,也打下了美国市场,从此她们的公司成了国际型的服装公司。由于纪雪嫁到美国,所以台湾的一切是以樊晓蔷为主。
樊晓蔷虽贵为总经理,但她没有一点像,外表不像,脑子更不像。她长得太娇美了点,一脸引人注目的容颜,脑子虽有从商的天分,但钱放在她眼前,她还懒得拿入口袋;这种人很少,这或许是她本业是学服装的关系,就像画家一样,只在乎能不能画出一张毕生满意的作品,而下在乎钱财有多少,难怪以前的画家,以养不活自己的人居多。不过樊晓蔷不同,她拥有雄厚的财力,只是她没有用到父母的金钱,好歹她是樊家的人,樊家的人大多数都有从商的本能,而她也是,只是不那么注重身外之物罢了!可惜,不然严仲其想她那天生适合从商的生意头脑,一定会把公司提升到更高的境界。遗憾的是她对管理公司的兴趣,没有拿笔画图来得大。
樊晓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她了解严仲其对自己的看法,一如她了解他一样。她的确没有严仲其的重视业绩,以一个服装设计师的身份而言,她重视的是设计出来的产品,而不是一堆死的数字,所以她把一切都交给严仲其处理,只负责做最后的决定。
并不是她没有从商的能力,而是她没有多大的兴趣,她重用严仲其,而她只负责监督他,她大部分的重心还是放在服装设计的工作,毕竟那才是她所热中的兴趣兼职业呀!
“你有事找我吧!”她切入主题地提醒他。
“对。”他把手上的公文放到她桌上。“最近进口商品一一抢攻台湾这块大饼,下次的服装秀,我希望有些不同的造势活动,来稳固我们在服装界的地位……”
樊晓蔷见他说第一句话时,就知道他准备来个漫长的演讲,她瞥了刚才脸红的钟玉芳,此时她已恢复到平静和端庄,钟玉芳立刻尽责地点点头,她知道樊晓蔷准备要她做重点的笔记告诉她即可。
樊晓蔷一早就听到手下爱将滔滔不绝地提醒她公司的危机和服装秀的重要性,不禁就开始想打瞌睡了,尤其是严仲其有一副好嗓子,更让她频频热烈的点头表示附议。
严仲其努力地讲得口沫横飞,得到的回馈竟是如此,气得他差点伸手把她捏醒。
钟玉芳看到他的表情,是一脸同情的,不过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只是严仲其每次都不认输,屡试不爽。
“你!”严仲其仍只能对樊晓蔷咬牙切齿,没人能对一张甜美的俏颜生气很久,他也不例外。他瞥了站在樊晓蔷一旁的钟玉芳,看她那副像是硬生生压下的笑意脸蛋,他挫败的表情没维持多久,眼神中有着犀利又不悦的怒火。
钟玉芳努力地吸吸气,硬是挤出专业的平静面孔和他对看,不能笑、不能笑,否则她以后会死得很难看。她和樊晓蔷过于要好的行为,早让严仲其看不顺眼了,瞧他有事没事就给自己白眼看,就知道他对自己已经不满意到了极点。他很少会对樊晓蔷有这种冰冷的眼神,顶多是恼怒又没辙的表情,但他一看到自己大多时候是摆着冰冷的脸,她真不知道自己何时惹到他了,不然怎么有这种差别的待遇呢?
“做秘书就该有秘书的样子,上司在打混,你应该多督促她才是。”严仲其见努力没有效果,便把气发泄到钟玉芳身上,瞧他每次进来她们两个女人都在闲话家常,这怎么行呢?
“我自认自己有做好秘书一职,该提醒她的事,我一项也没漏过。”钟玉芳很少生气,但现在她正绷着一张俏脸,僵硬地说道。
“是吗?那为何我每次进门,一定会听到你们的谈笑声?”他指出事实。
“那只是刚好,因为樊总不是个严肃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樊晓蔷在跟她闲聊时,就会被他撞见,在这种情况下,严仲其对自己的工作评语一向不好,似乎只认定她用聊天和泡咖啡的技术来讨樊晓蔷欢心,而在公司占有一席之地;但她不是,她凭的是她的专业,只是他并不这么认为。
“是吗?”严仲其摆明的不以为然。
他这是什么态度。她从没特意表现自己的专业能力,那并不表示她只是花瓶用来妆点公司的门面,她委屈地偏过脸,不想让他知道他的态度刺伤了自己。
严仲其看到眼中闪着怒气和自己反驳的女子,突然不肯有任何解释,又一脸带着倔强和委屈的偏过脸,他脸中闪过不解,难道他说错了吗?他又恢复到严肃的面孔,淡淡的撂下一句话:“十点有会议要开,记得叫她不准在里头打瞌睡。”
“是的,副总。”钟玉芳只能僵着声音回答。
他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瞥了钟玉芳一眼,第一次他发现她是很特别的女人,虽然此时她非常不悦,但那双带着傲气的眸子,却不经意地吸引了他的视线,他在心里喃喃自语。“钟玉芳……”嗯,他不会忘的!他关起门。
樊晓蔷被他那不小声的关门声吓得正襟危坐,除了看到美人秘书绷着一脸委屈的面孔外,那个严仲其已走人了。“怎么了?脸绷得那么紧?”
“没事。”钟玉芳硬是强迫自己露出个笑脸。
“还说没事,我看一定是严仲其那小子说了什么话对不对?”樊晓蔷细细地打量她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才一会儿的时间,不是严仲其说了什么严厉的话,她的小秘书哪会有这种表情呢?
“没有的事,你多心了。”钟玉芳可不希望严仲其认为自己只会在樊晓蔷面前讲他的坏话,硬是否认。
“没有才怪。我去抓他来拷问。”樊晓蔷马上拿起话筒准备对他炮轰一番。
“不要。你不要使我为难了。”钟玉芳按掉电话摇着头。“你愈帮我,他只会对我的印象愈差。”
“我不要你受任何委屈呀!”
“日久见人心,我不想要多费唇舌解释了。”她知道那是自讨没趣,白费功夫。
“你呀就是这么婉约、好脾气。而他偏偏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脑筋比较转不过来。”樊晓蔷心疼她这个太过体贴、好脾气的秘书。
“我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我去准备我的工作了。”钟玉芳故作无所谓的走出门。
樊晓蔷翻着白眼,奇怪了,她不懂严仲其对钟玉芳老是这么严厉做什么。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呀!该死的白痴——严仲其。
于是在开会时,严仲其就不时收到一个锋利的眼神,来自于他的顶头上司樊晓蔷。
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樊晓蔷和大妹樊晓薇两人,难得一起出来吃个饭。
昨夜樊晓蔷应该回家探视双亲的,但近日她实在怕见到了母亲大人,所以硬是找个借口不回去,而今日才约了妹妹打听一下消息。
“昨夜妈咪还好吧。”樊晓蔷边吃晚餐边开口。
“她呀,还好啊!”樊晓薇说到最后,嘴边漾起一丝笑意。
“他们都回去了?”樊晓蔷询问。
“嗯!”樊晓薇点点头。
“我该不会成为母亲大人餐桌上的批斗对象吧!”她一脸恐怖的想像。
“还好啦!”樊晓薇实在不想让她担心,所以隐瞒了一些事实。
樊晓蔷芙蓉似水的面孔,染上一层无奈。“身为女人,真的一定要嫁人吗?”
“至少妈咪的观念是。”她很实在地说。家里什么观念都开放,唯有这一点不准。
“刚回国时,听到你们结婚的消息时,我觉得好惊讶;不过也该是时候了。”樊晓蔷撑着头看着樊晓薇,回想着当自己跷家回到国内时,就从父母亲的口中得知大妹樊晓薇和三妹樊晓兰已嫁人,原本她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最后樊晓薇才有点尴尬地告知实情:两个姊妹还是在同一天被人抓进礼堂,理由当然是她们未来的夫婿已受不了,干脆把她们抓进礼堂比较快。虽然大妹和三妹当天都很生气,不过她看得出来,她们倒也是心甘情愿的,否则就算对方用再强硬的方式,她们还是可以不嫁的呀!说窠了,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大姊!你就别说了,怪丢人的。”樊晓薇真没想到关毅展会来这一招,害她又气又喜的。
“不会呀,被人捉去结婚,不也挺特别和浪漫吗?”樊晓蔷努力想像那个画面,还真是独一无二,一个气坏的新娘和一个怒气冲天的老公,真好玩。
“才不呢!”樊晓薇没好气地讲,但内心还是甜蜜蜜的,毕竟她是爱他的,这点她早承认了。
“真好。”她一脸羡慕地看着大妹娇嗔的表情,她这个当大姊的,知道此事是真的时,很为她们高兴,因为她们嫁给了她们所挑选的男人。
“不提我们了,大姊!”樊晓薇倒比较关心大姊的私生活。“最近好吗?”
“有钟玉芳这个秘书,我倒轻松得很,再加上严仲其的能力也很好呀。”
樊晓薇试探着。“那私生活呢?有哪个男子可以当我的姊夫呢?”
樊晓蔷耸耸肩,她哪知道呢?
“大姊,你最好不要给妈咪这种答案,她一火大,准会把你捉去相亲的。”
“唔,我看那是你们昨天谈的话题了。”樊晓蔷一脸不妙地皱着眉。
“对!我看你要非常、非常的小心,再说晓蕙也跷家了,现在剩你一个人没嫁,老妈可非常想在晓蕙回来前把你嫁了。”樊晓薇仍然是站在姊姊这边。虽然她结婚了,但她希望大姊快乐,尤其在她和小妹都得到幸福时,她更希望她能有一桩幸福的婚姻。
“我就知道。”她也真服了老妈,有两个女儿结婚了;还不满意,一定要全部清仓出阁才行。啧!危险了。
“你其实是我们家最漂亮的一个,却是我们之中对感情最不积极的。”樊晓薇其实真的不懂大姊为何对感情总是抱持着冷淡的态度。在她们四姊妹当中,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一定会吸引许多炽热的眼神,那当然是来自男人的倾慕,只是不知为何,她似乎无意去接受一段感情。
“这几年来,遇过不少不错的男士,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那种感觉,是我眼光太高了吗?”樊晓蔷不认为自己是冷漠无情的,只是欠缺一份悸动的感觉,让她无法和人深交,所以在她身旁不论是人们眼中再好的男人,她都没有心动过。
“我不这么认为,如果我没遇到关毅展,我或许就不会步入礼堂,因为我在等待一个人,一个能与我共处一辈子的人。”眼光太高?她不觉得大姊的眼光太高,也许是还未碰上有相同频率的人吧!她们重视的是自己对对方的那一份感觉,没有那份情,根本没有交集。
樊晓蔷和大妹心有同感,无论如何,她也有一个梦,期望谈场小恋爱,然后再步入礼堂,那是她的愿望,只是她遇得到她的真命天子吗?在国外留学不少年,看过不少人种的男人,但她仍没遇到一个会让她心悸的男人,或许她不像两个妹妹这么幸运拥有一个美好的婚姻,但若能有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不错,否则她并不想嫁,不想让自己遗憾终身,也辜负了对方的一片情,所以她在男士面前一向是有礼而生疏,仅止于淡淡之交而已,或许等她遇到了自己所想要的人,她会愿意交出她的心。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