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二皇子过奖了,本督主清心的日子过得多自在,何必蹚皇家这浑水。”想拿捏住他?没门。
对话僵持不下,先退一步的不是为人臣子的陆瑞京,而是像兄弟一般拍着他肩头的二皇子。
齐任时露出真诚无比的笑容。“好了,不闹你了,我从南边的碧云山庄过来,借口和马尚书嫡长女议婚,大概只能停留三日。”一年也只有这短短数日能聚头,其它时日他们皆形同陌路。
“你还议婚?”陆瑞京嗤笑。
“唉,不议不行,我都二十二了,皇子之中只有我已成年却尚未有正妃,反正我能拖尽量拖,也唯有这理由最不启人疑窦,方便我出宫一段时间。”总要有个合理的说法才能瞒天过海,宫里盯着他的人太多了,他一动马上就有人坐不住。
常年食用金丹,妄想长生不老的皇帝自认为还能千秋万载,不急着分出手中的皇权。
而皇子们想出宫并不容易,除了皇上的允许外,别无他法。而始终未立正妃的齐任时以此为由,一年有好几回能自在的出入承天门,为其彷佛受了饵咒般屡屡失败的婚事尽心力。
其实他成不了亲是有意为之的,每每水到渠成的亲事突然黄了也是他那派的人马下黑手,让他一次次眼看着就要娶到美娇娘了,最后总是会有人或事情出面阻挠,婚事不了了之。
次数一多,连敌对的那方也深表同情,觉得他真倒霉,对他的戒心也松懈了一些,认为连婚事都摆不平的人成不了气候。
“长话短说吧,皇上的情形你比我清楚,那些金丹已经严重掏空了他的身子,只怕大限就在这一、两个月了,你和皇后商量先准备准备。”如果不是贤明君主上位,将有很多人难逃一死。
身为东厂督主,他早就知道看似平静的朝廷已经是风雨欲来,各派人马蠢蠹欲动,就待时机一到各自推崇自己所拥立的皇子,得个从龙之功。
皇上原本可以多活几年,但自从齐时镇带道士入殿、献金丹后,他对道教几乎是走火入魔的痴迷,相信人会脱离肉体凡胎而得道升天,笃信教宗道缘,一心求道。
刚服用金丹时,确实起了提神振气的功用,原本十天半个月才临幸一名嫔妃的皇上能夜御数女,久久不败,重振雄风。
殊不知那是在耗费自己的身子,毕竟一个人的精元有限,过和不及都相当伤身,当皇上卖力的在女人身上耕耘时,同时也在耗损生命,让他为时不多的生命一日日减少,终至虚空。
这一切都起因于齐时镇等不及想继位了,他怕夜长梦多,拖得越长对他越不利,他怕其它皇子实力越来越强大,到时自己想一举铲除敌手也会越来越困难,因此下此毒手。
“唉,已经到了不得不对峙的地步了吗……”他真的不想兄弟相残,为争那个位子而什么情义都不顾了。
“你不动他,他便要杀了你,身为当今皇后嫡子,你的存在对某些人来说便是天大的阻碍,太过妇人之仁可是会死得更快。”他必须有背水一战的觉悟。
齐任时并不愚昧,但是过于良善,正直的好人在某些方面比较吃亏,幸好皇后在一边指点,又有掌管东厂的陆瑞京暗中为他善后,否则他早就不知死过几回了。
贤明聪慧的陈皇后深知儿子心善的性格,她本无意让齐任时卷入皇位的争夺战中,在她看来,皇上既然已立了太子,那便遵照皇上旨意而行吧。
谁知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八年前齐任时在前往万佛寺礼佛的途中遭人掳走,险象环生几乎丧命,幸亏最后逃过一劫,但他身负重伤回到宫里时,为人母亲的她依旧好不痛心。
为了自保,最佳的防守便是进攻,既然人家不想他们母子有平静的日子过,那她也不用为对方多做设想。
幸运的是,他们得到了陆瑞京这个助力。
但是,他也是最大的变量,因为他深沉得教人猜不透,她掌控不住他,若是最后不能将他收为己用,怕也是一场恶斗。
“我明白,当年若不是你适时出现救了我,恐怕我此时已成了一堆白骨,四郎兄弟,你是好的。”想到当日的危急,他相当庆幸自己命不该绝,而陆四郎伸出援手也益他良多。
“少说这种话,要不是被你耽搁我早就跑了,也不会又被逮回去。想想这座乌烟瘴气的皇宫葬送了多少无辜的生命,对于帮了你这回事,我还不知道该不该后悔。”没走到最后一步谁也不晓得结局,就看棋子下在哪。
“哈!别说气话嘛,我也帮了你不少呀,要不是我在新入宫的小太监名单中瞧见你,你现在……”他朝陆瑞京两腿间一瞥,笑得十分暧昧。“对了,听说你纳了一名侍妾,太子赏的,童子鸡开荤应该很快活……呃!”
两道锐利的冷芒一扫,齐任时的笑声一窒,神情讪然。
“你想当断头鬼我不阻止,若是还想活命,大门在哪个方位想必你不陌生,走时记得把你那群没用的侍卫带走。”皇后找来保护二皇子的人自然是有几分能耐,只是脑子迂了些,对东厂的观感不佳,与他的人时有冲突。
陆瑞京表面上与谁都不亲近,事实上却和二皇子齐任时有所联系,两人秘密来往已经好几年,行事非常隐密从不让外人知晓,没人知道齐任时每年都会来到温泉山庄与陆瑞京会合,一同商讨大事。
由于陆瑞京始终表现出不选边站的态度,太子齐时镇也被他骗过去了,虽然会暗中派人监视他,但不曾将他与齐任时划上等号,甚至有过几次藉陆瑞京的手铲除异己,他也因此更接近太子党核心。
这一次会面,主要是让齐任时回宫和皇后商量他们的人马要如何安排,毕竟皇上的身子撑不了太久,他们要做好万全准备,绝不能在这关键时刻被钻了空子。
“别别别……我不踩你痛脚就是,你是假太监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下刀的胡公公知,我保证不会说出去。”唉,天要反了,身为皇子居然被臣子威胁。
刀下留根是确有其事,当年陆瑞京在净身前正巧被齐任时认出来,他感念陆瑞京的救命之恩,同时也想培植自己的力量,毕竟在宫里他能信任的人并不多。
然而,即使他手握陆瑞京未净身的秘密,他依然没本事让陆瑞京事事听他的,而这件事也真的成了秘密,再也没人提起。
“嗯哼!”等皇上一死,他是不是太监就不重要了,此事他也不怕宣扬出去,反正拥有东厂势力,世上没几人敢动他。
无论是太子或二皇子即位,对他在东厂的位置都毫无影响,他会投向二皇子纯粹是因为太子多疑善妒,不相信自己以外的人,让这样的人当皇帝,是天下苍生之苦。
陆瑞京厌恶别人算计着从他这里得到好处时还想着要他的命,和生性狡诈的太子比起来,二皇子这人较好掌控,而他的心善也更适合做个好皇帝,因此他才有所选择。
见他脸色不佳,齐任时讪讪然的摸摸鼻子。“好啦,说些正事,你上回提及牡丹楼可能是某人的情报收集处,你查出幕后出资人是谁了吗?一想到可能有人利用青楼为掩护从中获取有利情报时,我和母后都震惊不已。”
男人有时很好掌握的,软玉温香在怀,三杯黄汤下肚,那张嘴巴就关不住了,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全像撒豆子似的往外撒,让人平白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