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紫蔓忿忿地噘起唇站起身,赌气的故意朝反方向走。
明明说好要带她去逛跳蚤市场的,搞什么嘛,只有在欺负她的时候才会假意搬出那句「顾客至上」来诓骗她,哼。
久候不着凉鞋沙沙的跫音,雪莱皱眉转身,迎着光使他得眯起眸子才能看清楚那道去意坚定,直往Clignancourt跳蚤市场前进的娇小身影。
今天的她穿着一袭紫罗兰连身小圆裙,在蹦跳着步下石阶时扬起层叠紫浪,迷眩了他向来刚硬如刃的锋锐视线。
拉开易拉罐的拉环,雪莱直接大口灌饮,借以平息心墙里翻腾的骚动,矫健的长腿本该遵照大脑的指示,不理不睬掉头便走,可是身体背叛了脑子,一步步循着芳踪,踩过相同的足迹。
是啊,退休后,连身体本能都钝化,曾经被讥讽是钢铁铸的心也管不动了。
宛若有条无形的红线牵引着,尽管相距甚遥,一前一后错开,在摩肩接踵的热闹市场里,深湛如琉璃的魅眼仍能精确的锁定那抹淡紫的纤影。
骆紫蔓对于摊子上的饰品充满兴趣,由于身形娇小,只能仰高皓颈蹙起黛眉与这位犹太老板讨价还价。
「不能再便宜点吗?」软腻含糊的法文自她嘴里吐出,像又抹了层蜜似的悦耳。
识货的人都知道,要挖宝或是找寻古老文明遗落的痕迹,必定得走一遭跳蚤市场,精明的犹太商人从盗墓者或是黑市以不明手法取得的古董宝贝,比罗浮宫里陈列的艺术品还要真实千万倍,在跳蚤市场里,一不留神便会与价值连城的宝物擦身而过。
聪明的娃娃兵,难得如此执拗就是为了来此寻宝。散漫的梭巡摊上杂物的俊脸徐缓扬起一抹不自觉的宠溺淡笑,俊美的样貌使得一群身旁的过客纷纷回首注视。
「不行、不行,这已经是最低的价格,别的地方可没有我这儿的宝好,全是真品,已经找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接着,皮肤黝黑的犹太佬突地抽了口气,瞪向东方女孩身后矗立的颀影。
「雪、雪莱!」他原本趾高气昂的声调倏地矮了一截,连腰都活像是惨遭巨斧砍过似的颓折,冷汗直冒,只差没有俯首称臣。
雪莱半挑眉梢,仅仅一秒便想起这家伙是谁,不动声色的淡瞥过一脸狐疑地回头瞅着他的骆紫蔓,莫名地,他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迈尔斯,你有必要那么惊讶吗?」他不改慵懒的神态,徐缓踱上前,漫不经心看着那条古铜色的坠子。
雕琢精致的水滴状坠饰,宛若一颗沉淀着时空纷扰的冰莹泪珠,边缘镶着五彩莱茵石与琉璃小珠,不难判断,这应当是中世纪的手工艺品。方才骆紫蔓便是为了这条坠链跟势利的犹太佬交涉。
「雪莱,你、你怎么会来?」迈尔斯搓着双手,打哈哈地假笑。「听说你已经退休两年了,真不知道是哪个白痴放的假消息……」
雪莱扬起半垂掩的眼皮,眼里的冷芒射向戴上假笑面具的迈尔斯,似警告更似发怒前的预告。
咕噜一声响亮的吞咽声后,迈尔斯发抖的手抓起帕子,胡乱擦去脸上的冷汗,一刻也不敢大意,变魔术似的飞快从身后搬出一只大木箱,像献上贡品般打算送至雪莱面前。
「这是最近从黑市流出的新型……」
雪莱肃杀目光宛若冰刃般射向迈尔斯急欲讨好的嘴脸。「闭嘴,拿回去。」
迈尔斯一惊,双臂猛然一抖,沉重的木箱就这么摔落地上。
骆紫蔓错愕又好奇,想也不想就蹲下身欲翻开盖子已半敞的木箱,但比她更快的是,一只黑靴早一秒将木箱踢进摊架下的布幔里。
她满脸气愤,极不甘心,干脆探头埋进布幔里一探究竟,猝然间,一只强健的胳臂像抓猫咪似的探进那黑漆漆的空间里,在迈尔斯错愕的瞪视下,将就差那么一步即将满足好奇心的骆紫蔓擒至阳光下。
「为什么不让我看!」她扬声抗议。
雪莱发飙前的阴鸷瞟视如流弹扫射,促使一脸呆蠢的迈尔斯抖着手赶紧趴进摊架下湮灭证物。他妈的,到底是哪个混帐猪猡散播雪莱已退休不干的假消息?下回若是见着,一定要剥了那个猪猡的皮!
被回搂反扣在雪莱怀里的骆紫蔓仍探头探脑想窥得一二,可惜一脸贼相的迈尔斯手脚利落地将东西藏得不见踪影,她只好失望地怒瞋雪莱一眼。
尽管一头雾水,不过迈尔斯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杀人剥皮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混世魔头,竟然会担心「吃饭的家伙」被嫩得像小娃娃的东方女孩瞧见?
嘿嘿,这消息远比上星期一批运往俄罗斯的核武还要震撼万倍。
「雪莱,他刚刚好像是要把那箱东西免费送你耶!为什么要拒绝?」她支肘顶顶他,一脸很可惜的模样。
「那种东西,我不需要。」他懒懒地回她这一句。
「什么东西?」她紧咬悬疑之处不放。
雪莱自动略过,不予理会,径自朝那个水滴形坠子走去,敛去方才眸里的杀意,轻松地淡问:「那个多少?」
「废话,当然免费啦。」迈尔斯的假笑僵凝在脸上,除非他是傻子、神经病,才敢跟大名鼎鼎的雪莱.罗兰收钱,谁晓得真那么做下场会是如何?说不定心脏立即被剖开一个大洞,再剥掉全身筋脉,埋进乱葬岗等着腐烂。
骆紫蔓傻眼,瞪着迈尔斯,「你弄错了吧?刚才明明跟我说要五十欧元,为什么现在突然说是免费?」坑人也不是这种坑法!
先瞟了一眼魔头横圈在骆紫蔓腰间的手臂,确认再三后,迈尔斯讨好的笑容更明显,像极了想诱拐孩童的变态怪叔叔。「这位小姐,你刚才没说你是跟雪莱一块儿来的,我当然算你五十欧元……」瞄了眼兀自端详坠链的俊脸一眼,他越发放低身段谄媚,「要是雪莱喜欢,当然免费,只要是架上的东西,欢迎随便挑。」
「什么跟什么嘛,态度也差太多了吧?」她不满的直嘀咕。
雪莱松开箝制着骆紫蔓的手臂,她双脚方站定,尚未回神,赫然,飘然长发被宽掌撩开,露出一截皎白的颈子,雪莱的长指解开环扣,冰凉的坠链骤然滑落在呆愣人儿的胸前。随后,他俊脸微倾,悬在她颈侧,下颔轻搁在她纤白的肩头上,以便目测调整坠链长度,暧昧的热度无边无际的扩散开来。
登时,迈尔斯脸上的阔长腊肠嘴惊恐地张大,比少赚一欧元还要震惊错愕。要知道,他可是把钱搁在供桌上供奉,唯利是图的投机分子,少赚一毛钱远比被砍头还要痛苦。
骆紫蔓心头怦然作响,微微屏息,半偏过粉色的小脸,窘赧睁圆的水眸斜觑着长发披散的俊容,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每一个举止,总能轻易牵动她的感官神经。
阳光彷佛一束束金箔洒落在他迎光的侧脸上,缕缕发丝呈现出柳橙色调,垂睨的眼掩不去那对清澈眼珠的深邃,他难能可贵的专注凝神,反令她慌了心绪。
「如何?」
「嗯?」陷入晕眩状态的丽颜恍惚了下,一触及他瞥来的视线,她才即刻回神。「喔,这个长度刚好。」
揣测出单纯的娃娃兵又在胡思乱想,雪莱牵起唇角,不疾不徐的替她将坠扣扣好,温热的指腹有意无意总会触着她敏感的肌肤,贪看它们漾起淡淡的粉红色泽。
自动被列为闲杂人等的迈尔斯见到魔头微笑,不禁傻住,眼珠爆凸,见机不可失,赶紧扯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