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解释,简单扼要得有说跟没说都一样,可是听在有心人耳中,却又让她双耳发烫。
慵懒冷眸瞥见垮下的粉色唇角又再度浅浅地扬开,空荡无物占据的心霍然微沉,象是被悬重之物压制住一般,难以言喻的奇异感。
说实话,他不爱这种感觉。
正确的说法是,他厌恶任何一种形式的牵挂,无论是有形抑或是无形。
两人各怀心思下,徐步踱至蒙地卡罗区。
漫步在步道上,弯弯曲曲陡峭的坡梯、怀旧的古式建筑、金碧辉煌的圆塔建筑、取材自凡尔赛宫廷设计的巴黎大饭店、蛊惑人性至贪面的华丽赌场……
这些景致,在和她身侧人影相对映之下蓦然失色,像一张泛黄的明信片,吸引度骤减,而他则是那最鲜明灿亮的美景,当金色的残阳洒落在他的身上,天,光是背影就足以让人傻瞪一整个下午。
是啊,她真的干过这种蠢事,就在前天,他不知因何独自坐在古堡外的石阶上许久,默然的抽着菸,而她,就这么伫立在屋子的窗边愣愣的凝望着他,整整一个下午,甚至延续到黄昏。
路上随处可见穿着入时的男女,在摩纳哥,不论老少皆重视穿着,藉由装扮来凸显自己的身分地位本就是富人之能事,在此处则是特别明显。
无可避免的,俊美的雪莱成了最醒目的焦点,任谁都想多贪看他几眼,深邃的轮廓镶着漂亮的五官,凿砌得完美无瑕,骆紫蔓心想,倘若不是她在场,他身旁肯定早环绕着一圈各种肤色的异国佳丽。
对什么人都毫不在意的他,有可能因为谁而感到在乎吗?
骆紫蔓恍惚的思忖着,连被带领到一座教堂外的陡峭长阶都依旧茫然,待回神时,已在无意之中随着黑靴主人的脚步拾阶而上。
「喂,我穿着凉鞋耶。」她愠恼地停下脚步,指向自己腿上细线交绕的金色凉鞋。
雪莱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睨去,那炽热深邃的注视盯得人不自在,让她很想弯身藏起自己的双腿。
蓦然,他眯起的眸子瞟向阶梯最顶端的建筑物。
乳白色石砖砌叠而成的教堂,周围环绕绿树和花丛,站在教堂门前,能够一览无遗的眺望远处的碧蓝大海。
但,他凝望的目标并非那幢庄严圣洁的教堂。
一名身着露肩白纱礼服的金发女子满脸震惊的伫立在教堂门后,目光与雪莱的眸光在空中交会。
她颤动的双肩泄漏出激动的情绪,柔媚的大眼逐渐起雾,提起浪朵般的千层纱摆,她抓下头纱往身后抛扬,然后用不顾一切的奔下重重阶梯,奔向雪莱。
骆紫蔓惶然无措的瞪望着雪莱,他竟然淡淡噙着笑,毫不闪避,就等着那名金发女子扑进他怀中。
心口倏然揪疼,骆紫蔓同时踉跄了下,凉鞋摩擦过石阶的接缝处,让她差点摔倒,然而平日最注意她一举一动的贴身导游却只顾着搂住金发女子,哪有闲工夫理睬她这个小小旅客。
酸涩的泪水泉涌般漫上眼眶,她转过身拒绝观赏这一幕,却无法将飘入耳里的交谈声消去。
「雪莱,我还以为你死了,想不到你竟然还记得来参加我的逃婚仪式。」金发女子以法文娇嗔道。
骆紫蔓听了真想一脚踹飞她,死咬着下唇以残存的理智阻止自己回头看。
「蜜拉,我退休了。」
可恶,为什么他要用那么温柔的语调说话!他几时用过这种语气对她说话了?没有!一次也没有!那个金发女子究竟是谁?
「退休?在我们分手之后才退休有什么用?我为了你差点跟家族决裂,你竟然这种时候给我搞退休……她是谁?」蜜拉的嗓音霎时一转,将尖锐的问句抛向那个僵立的淡紫色背影。
骆紫蔓缓慢地转过身,流动着湿意的晶眸来回梭巡着赖在雪莱怀中的金发女子,又看向唇角上扬的雪莱,听见自己用像快哭出来的颤抖嗓音发问。
「她……是你的女朋友?」
雪莱不置可否地道:「她是我现在新工作的头号顾客。」他甚至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蜜拉忽然哇了一声,「臭雪莱,你真的和席德那挂人胡搞,开起旅行社了?我还以为那些传闻是有心人故意乱说的呢,以你这种懒到不行的臭个性要当导游?疯了吧?」
好亲昵熟稔的口吻,蜜拉那种对雪莱的性子和背景了如指掌的语气让骆紫蔓红了眼眶,她甚至很没有骨气地殷殷期盼某人会察觉到。
但是没有,完全没有,雪莱笑睨着蜜拉,眉宇之间不再有极欲隐藏压抑的阴郁,而是全然的放松,蜜拉跟他之间似乎毫无隔阂,他甚至放任蜜拉不停攀抓着他的胳臂猛摇,哇哇大叫说个不停,而他竟然连一句「很烦」都不曾脱口。
落寞、怅惘、失落等等情绪一瞬间混杂在一块儿,梗在心口,难受得令人窒息的吞噬感浓浓的淤积,紧握在掌中的水滴坠子深陷在粉嫩的掌心中,骆紫蔓掩眸,轻轻眨下滚动的泪珠。
接着,蜜拉竟捧起雪莱的俊脸,热情地亲了一记,还笑嘻嘻地枕进他颈肩处撒娇,而雪莱竟然毫无所谓的任她乱来……
骆紫蔓的焦距不断变得朦胧,她咬唇吞下一声哽咽,扯下坠链紧握在掌中,背过身走下一个个阶梯,然后不顾身后蜜拉的惊呼以及一双微诧俊眸的注视,她像失去了主人宠爱的小动物,狼狈的奔离。
难怪雪莱会主动问她要不要来摩纳哥,原来是为了前女友,既然对她防备那么深,为什么要来招惹她的心?
王八蛋、恶魔、魔王、种族歧视的猪!金发有什么了不起啊,白痴都知道黑发更美……该死的混蛋!
什么嘛,她才不屑像他这种不完美的男人!去他的贴身导游,她不需要!
第6章(1)
「呜呜……」充满怨恨,彷佛被恶灵附身的东方娃娃抱膝蜷坐在饭店大厅的某个角落处,哀哀哭泣。
凄楚的哭声让人不禁为之皱眉,颤抖娇弱的身子任谁见了都会想呵护疼惜,因啜泣而微晃的及腰黑发更添几分脆弱无助,因哭泣而涨红的双颊显得楚楚可怜,凝泪的大眼珠垂瞪着绣有金葱边的红地毯,硬是不肯闭上。
「喵!」
蓦地,一只姿态高傲的绿眼黑猫端坐在哭惨了的泪娃娃前方,肥嘟嘟的短颈上系着造型别致的项圈,上头的宝石与花纹却让肥胖的颈子掩盖了大半。
骆紫蔓抽噎着,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眼前一片雾蒙蒙,可是仍能瞧出眼前毛色黑得发亮的猫似乎对她的哭泣相当不屑。
莫名地,黑猫傲然的模样令她联想到某人的形象。
「看什么看?还不都是因为你!我讨厌你!」她抽泣得险些岔气,直接将黑猫当作罪魁祸首开骂。
「该死的肥猫,究竟跑哪儿去了?要是被白雪那个三八疯女巫知道,又要乘机教小叔整我,妈的……」一名俊俏的美少年走来,弯腰探向阴暗的角落,眯瞪的眼眸精准地擒捕住猫影。「黑伯爵!」
端正坐姿宛若猫中贵族的黑伯爵只是懒懒地瞟他一眼,径自抬起前腿伸伸懒腰,然后偎近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骆紫蔓。
「还跑!你真的想成为猫罐头就对了……」美少年丝毫不顾形象,蹲踞着高瘦的身形爬进幽暗的角落。
愤怒的俊眸倏地瞧见那一向厌恶生人的黑猫竟然懒洋洋地躺在一名东方少女的腿上,一副窃香得意的舒服模样,已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