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对啊!”红惜说话的速度因兴奋快了起来。“就在后院,一群家丁围在一旁,莫少爷坐在上头,不停地拷问三姨太。小姐,走吧!咱们也凑热闹去。”
“不行,我不能离开蘅芜楼。”莫尧皇的警告犹在耳畔。
“有什么关系?躲在树丛里,谁也瞧不见。”红惜兴致盎然地鼓动。“平时那个三姨太狂得跟什么似的,我倒要亲眼看看待会儿她有什么下场。走啦!小姐。”
拗不过红惜的执著,华儿只好陪她来到后院,隐藏在离现场不远的树丛中。
果真如红惜所言,壮了排成一列,莫尧皇高坐于上,俨然为官府的衙门。
这种场面她不是没见过,爹不就常搞这排场吗?罔顾人的尊严,草菅人命……华儿顿觉胸口一阵沉窒,她讨厌这种场面。
“相公,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求你相信我!”三姨太何采卿哭天喊地,耗尽了力气。
莫尧皇冷眼望著这个他花费千金买来的名妓,表情看不出是悲是愤。
“这只靴子从你床底下搜出,你敢说你跟进财那狗奴才无染?”他的声音几近要将何采卿冻伤。
“我不知道啊!靴子打哪来的我完全不知情!搞不好……搞不好有人想陷害我。进财呢?叫他出来跟我当面对质!”
“他早畏罪溜了。你再狡辩!给我打!”一声令下,壮丁们手中的粗棍纷纷朝何采卿身上落去,凄惨的哭叫声令人不忍闻。
华儿怔忡看著这一幕,渐渐莫尧皇的身影与她记忆里的白锦川重叠。
不分青红皂白,仗著个人的权重、爱好,任意凌虐他人。
直觉告诉她,何采卿是清白的。再打下去,又会有一条无辜的生命被毁掉。
“住手!”华儿不自觉站出来。“你们会打死她的。”
壮丁们停下手,奇怪这个陌生的丑女人来头为何,敢大剌剌在莫少爷的面前发号施令。
当意识流窜到脑海里时,华儿不禁倒抽一口气。
她做了什么?怎么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完了,她、完、了。此刻脑海里满是这三个字。
“谁叫你出来的?”莫尧皇的语气是山雨欲来。
华儿颤声回答:“是我……我自己出来的。”
红惜躲在原处,涔涔冷汗从额头滴落。都是她害了小姐,怎么办?她得想办法解决。忽然,灵光一闪,她想到了某个人,她急忙闪人。
“你好大的胆子,我的警告全当耳边风吗?”
“华儿不敢,只是……”华儿畏畏缩缩,声音低到自己都听不见。“人命不该随便糟蹋。”
“什么?”莫尧皇没听清楚,吼道。
华儿虽然在白家已习惯白锦川的大吼大叫,但对莫尧皇的叫声,似乎无法免疫,震得她脑袋轰隆轰隆作响。
反正依这情势不论解释为何,她可能都是死路一条,何不堂而皇之将心中想法掏出来,或许还可救人一命。
首次华儿抬头挺胸面对莫尧皇,压抑双唇的抖动,清晰的字句说道:“光凭一只靴子,就断定三姨太偷人,未免过于草率吧!人命无价,把人活生生打死在你眼前,你真会痛快一点、自在一点?她是你同床共枕的妻妾,你总不会没有丝毫感情?最起码得查明真相,再来论断啊!”
大家的脸上同时写出“震撼”二字。
莫尧皇气得全身发抖,别说整个莫府,即使全宜丰县,也没人胆敢当著他的面肆无忌惮大放厥词。这个不起眼,不,丑的如鬼的女人,居然做了这件不要命的事。
看莫尧皇的神情,华儿清楚没多久断头台就等她上了。爹的命令她从未违背过,而这个男人比爹更可怖,她却几乎面不改色地反抗。
什么原因?活的不耐烦了吗?
莫尧皇铁青著脸,话不出日,只手一挥,两个壮了架著华儿来到他的跟前。
“打!”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华儿紧紧闭上眼,咬住牙根。
“等一下!”又一拦阻的言语。
莫尧学匆匆自另一头奔来,随在后头的红惜因为惧骇,远远藏在转角。
“堂哥,她们……”
“这是我的家务事,不容你插手。”
“她们是你的妻妾,你要如何处置,我自当无权过问。但是请你深思,她们都是你重价买来的,打死她们不等于浪费无数银两吗?”
“你什么时候铜臭味沾得这么重?”
莫尧皇斜睨他一记。
他岂会听不出来,尧学是为了她们的命才故意将他的目标岔开。
“将她们两个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见她们的面。”
他走近莫尧学,在他耳边低语。“我可给足你面子了,小堂弟!”他讽刺似的加重后面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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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饿死啦!”何采卿在柴房里又喊又叫的,一点都不像饿得快死的模样。
“相公难道真想活活饿死我?唉呀!老吕怎么还不快差人送饭来。”
华儿呆呆坐在干稻草上,何采卿的恼、怒、倦尽收眼底。她突然发觉,何采卿十分适合走戏子这条路,她的表情生动,肢体语言活泼。
纯粹感觉而已,华儿没有恶意。
同时间,华儿发觉身后有悉索声,站在木条直梗的窗外正是红惜。
“小姐,我给你送吃的来了。”红惜压低声音,将一袋馒头、包子递进去。
何采卿一闻人声,即刻冲了过来。
“是相公要你送来的吗?”
红惜不具善意瞪了她一眼。“莫少爷早就吩咐所有人不准靠近柴房,谁还敢送饭来?这一袋食物是尧学少爷交代我送给我家小姐的,你这位堂堂的三姨太,可别眼红啊!”
“红惜!”华儿示意她别多话。
红惜撇撇嘴,懒得观看何采卿的反应。她满怀歉疚对华儿说:“小姐,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硬拉你凑热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不怪你,是我自个儿多嘴。你快回去,万一被瞧见,麻烦可就大了。”
打发掉红惜,华儿回身坐下,却见何采卿两眼呆滞,口中念念有词。
“三姨太,你怎么了?”
何采卿似乎等著人问她这句话,她哇啦一声,哭倒在华儿怀里。
“相公……他真的不要我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
何采卿中气十足,哭声直入云霄,在她身前的华儿不得不捂住耳。
“别哭了。你不是饿了吗?吃点东西吧!”华儿将包子递到她面前。
她胡乱拭掉泪,脸上浓艳的妆乱得一塌糊涂。幸好此处没有镜子,不然她猜想她会哭得更厉害。
她些微犹疑地接过包子,连声谢谢也没有,狼吞虎咽起来。
见她满足的模样,华儿心情不知不觉轻松了些。
“喂!你为什么要帮我说话?我不记得你欠过我人情啊!”她问。
华儿偏著头,咧开嘴笑笑。
“因为你确实没有偷人啊!”
“你怎么知道?”
“直觉吧!看你的眼神,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华儿天真无邪地答道。
何采卿不知该哭该笑,这个女人脑子正常吗?
“直觉?你没搞错吧?你差点因此失去一条性命唉!”
华儿娇怯地漾著笑。“可是你的确没做,是不?”
何采卿的防备一下子被击落不少。
她自幼被卖入妓院,看惯了女人谄媚奉迎男人、彼此明争暗斗的伎俩。江南第一名妓就是这样踩在许多女人肩上得来的。嫁入莫家,台面下的较量也从未止过。女人天生就是如此,击败对手以彰显自身的优越,同情对方只会招来祸端,她一直深信这个道理。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看她的脸,应该是相公娶错的第五妾——白华儿,不设法讨相公的欢心,反倒为她强出头,惹来杀机。说她笨,也笨得太彻底了,若是城府之深,没有人会拿生命开玩笑!
“喂!”何采卿不客气地道。“听说相公一次也没到你那里下榻,甚至把你赶到荒无人烟的蘅芜楼?”
“我本来就不是少爷要的人,这种待遇算是宽厚了。”华儿认命地说。
“你不会不甘愿吗?”对女人这种问话已经违反她何采卿的原则,不过看在这个傻女人为她站脚的份上,她可以多少帮她一下。“虽然你是逾龄而嫁,长得又相当相当不出色。但是,你还是会渴望有个男人好好爱你吧?”
华儿垂首,手无意间抚上了腰际。
她日夜等待的人……“所以说,”何采卿当她默认。“你本身就要有足够吸引相公的条件,学会如何取悦他。”
取悦莫尧皇?她压根儿不感兴趣啊!
“你会不会弹琴?”
华儿摇头。
何采卿抓起她的手,端详半晌。
“女孩子的手指要如削葱,弹拨银筝才会字字真。可是你看你,指若枯笋,你当真是千金大小姐吗?”
华儿抽回她的手,苦笑道:“天生的,没有办法。”
“那吟诗赋词呢?这总该有点基础了。”
“我是识点字、背过点东西,但是这种文人雅士的玩意儿我懂得不多。”
何采卿一脸“饶了我吧”的表情。“那么不用说,歌唱乐舞你肯定是一窍不通?”
华儿颔首。
“说的也是,你是千金大小姐出身,自然用不著学这些东西。可是若要相公注意你,这些技艺不可免。这样好了,如果我们还出的去,我免费找人倾囊相授。”
“啊?”华儿发现自己好像招惹了一位麻烦人物上身。她得赶快让话题从她身上移开。
“当初少爷是怎么看中你的?”
何采卿不觉有异,思绪回到了过去,倔傲的口吻缓缓道出:“当时在秦淮河畔,你若去打听一下,就知道我可是鼎负盛名,多少王公贵族拜倒我裙下。”
“少爷也是其中一员吗?”
“他呀……”何采卿无可奈何地摊摊手。“连甩都不甩我,还是我亲自去搭讪,他才肯看我一眼,不过,凭他那双邃秘的瞳眸,的确值得我主动。所以,与其说他看中我,倒不如说是我相中他。一个俊秀多金又才学渊博的男人,加上江西布政使之子的头衔,哪个女人不抢著要?即使为妾,也无所谓。攀著他,我下半辈子就不愁吃穿了。”
“你……应该爱他吧?不然,不会愿意嫁给他才对。”问句出口,华儿不由得讶异,人家夫妇之间的感情,于她何事?何必多此一问呢?
何采卿皱皱眉,不以为然地答道:“像我们这种出身的女孩,看尽了男人丑态,爱情对我们根本无价值可言。当然,我喜欢相公,因为他长得英俊挺拔,与他相处是种享受,而且他又可以给我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我的所需几乎一应俱全。”
“这是你喜欢他的原因?”不知为何华儿忽然为莫尧皇觉得悲哀。
建立在外在与物质上的感情,随时有倾坍的危险。这样的感情,有任何意义吗?
“没错。”何采卿理所当然地颔首。“相公娶我们,当我们是排遣寂寞的工具,我们尽我们的责任,于是得到我们该有的报酬,就这么简单。”
华儿感觉得出来,何采卿虽然口头上如此洒脱,但内心却蕴藏一抹失落。
“我不懂,少爷拥有四位妾,怎么还可能寂寞呢?”难道没有一个人值得他相伴一生?
“相公一直是孤独的,因为他根本不相信‘人’这种东西。他绝对不可能真心待我们,他不爱我们,这点我们都有共识。所以想在莫家好好生存下去,除了取悦他,别无他路。”
“假如……惹他动怒呢?”华儿似乎可以预知答案。
何采卿无奈地笑笑。“就像我们现在这样,离死亡也许不远了。”
“那么……二位姨太太的死是……”进门之前,华儿听尽了有关她们死亡的各种推测,娘还特地千交代万交代要她小心自身安全,一场出嫁,弄得如送丧般。
她并非不在意这些谣言,只是没有事实根据,她不想妄加猜测,免得自寻烦恼。
然而,踏入莫府以来,也未曾听人谈论过。或许,是空穴来风吧!人终究都会走向鬼门关,不过有人走得比较快而已……不管如何,华儿就是想探求出真相。
何采卿神色刹那间黯淡,视线有意无意膘往窗外。
“她们两人……是自杀而亡。”
华儿杏眼圆睁。“自杀?!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晓得一个是以白布自缢,另一个则投池自尽,两人死时腹中都怀有胎儿。”
华儿一下子忘了该如何反应,整个人一动也不动的。
“怕了吗?”何采卿睨她一眼。“很有可能是相公的杰作喔!”
“怎么可能?再怎么狠心,总不会不顾自己的亲生骨肉啊!”华儿激动地说道。“是亲生的吗?”何采卿若有所指地提示。
华儿心弦一震,惊讶地注视她。
何采卿面露无谓的微笑。“四姨太自尽的池子就在你蘅芜楼的后面,隔座围墙罢了。”
“蘅芜楼后头有池子?”华儿更加诧异了。
“那池名叫‘湘红池’,迎池建了湘红院,原本是四姨太的居处。现在早已渺无人烟,跟你蘅芜楼有的比。我告诉你,莫府不是平常人家,光是它的房屋、占地,就足以使人晕眩。我劝你不要乱逛,不然难保不迷路。”
“我看我逛不起……”莫尧皇早已限制她的行动,她能去哪儿?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害我?我和他们无冤无仇。”
“你不是发
红惜被赶到仆人房,蘅芜楼只剩华儿和莫尧皇。
日沉月升,房里宁谧得仅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华儿始终保持一段不算远不算近的距离。
她不懂莫尧皇究竟打什么主意,他不是视她如鬼魅,能避则避,为何又主动要她服侍他?
她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大概是他准备一次好好折磨够她。上回大难不死,这回岂能逃过?再加上他误会她与尧学,她铁定一脚被踩入地狱了。
“过来!”莫尧皇以不许有人反抗的口吻命令道。
华儿听话地上前,但仍保有一段安全距离。她低下头,自进房以来,没有正视过莫尧皇。也许是怕他那双丹凤眼,怕自己被勾走魂魄……不、不是的,她对莫尧皇只有恐惧,哪会有这等事?
想得连她自己都有点心虚。
“我的脸很难看吗?你每次非得低著头?”莫尧皇不满。
“不是,华儿是怕少爷被我的脸吓著……”
“谁能吓著我?凭你?抬起来!”
一抬起头,就得迎上那双眼。华儿无声叹口气,照办了。
莫尧皇暗暗咒诅自己。
天下美人他阅过无数,从来没有足以令他怦然心动的,除了十六年前……而今这个日华儿,竟……竟令他心跳加速。原本以为自己暂时厌倦了娇美的面容,想尝试点别的,但……该死,他都忘了她有半边脸长满胎记。尤其她一双略带忧愁而无邪的褐眸,几乎快粉碎他只亲近美女的原则,甚至,他忆起另一块石头的持有人……怎么可能?差别太大了。
“你很怕我?”莫尧皇轻佻地问,以掩饰心湖的波动。
“少爷是莫府的掌权人,高高在上。华儿不是怕,是尊敬。”她口是心非。
“除了‘少爷’二字,你没有别的称呼语了吗?”他粗鲁地抓住她的手腕,惊讶她的手腕出奇地细嫩。
莫家没饭给她吃吗?养成她这身子。
或许是意识到男女之间的差别,华儿羞怯的脸庞儿泛上霞红。她微力挣扎,却叫莫尧皇抓得更紧。
“你代白小昱而嫁,算是为我的妾,为何仍以‘少爷’称呼?”他恨她待他如陌路人,待尧学却像熟人。到底谁才是谁的夫婿?
华儿眼神迷惑,他应该巴不得娶的不是她,为何还要她……难道这是他折磨她的方式?
“少爷尊贵无比,我不过是妾,怎敢……”
“那尧学就不尊贵了?你直呼他的名讳。”
“因为……”华儿犹豫该不该说出实情。“尧学像……弟弟,所以会觉得……”
莫尧皇放了手,整个情绪因为一句“弟弟”降温许多。
他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会松了一口气?
“帮我宽衣,我要就寝。”他得找话讲,找事做,才能抑止脑子不去思考情绪起伏的原因。
华儿打了颤,宽衣……这表示……不可能,莫尧皇绝不会看上她,他应该只是要上床睡觉。
话虽如此,华儿还是止不住手指的颤抖,把原本只需几秒钟的动作,拖长了数分钟。
论一般情形,莫尧皇早破口大骂,但今儿个他却兴致勃勃瞧她的迟钝。
愈看她,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愈强,为何?
终于解开第一颗扣子,华儿喘了口气,额头早已冒出细汗。突然,冷不防地,莫尧皇将她推倒在床上,丹凤眼几乎贴上她的脸。
她必须闭上眼睛,她不能看他的眼,否则……然而,她克制不了,深邃的眼眸暗藏排山倒海的诱惑,怎么办?她好像宁愿沉溺于他眼里,也不愿唤起仅存的一点理智。
他的眼,有曾经的熟练,这是她甘愿沉溺的缘故吗?
薄唇就要贴上她的,她手偶然间碰到腰际的香囊。
理智与情感同时清醒,她用力推开他。
“少爷……我……”华儿仓皇瑟缩到床的一角。
她懂了,这才是真正折磨她的好方法。
莫尧皇的表情搀杂迷惘与不舍,迷惘于自己的举动,不舍于即将拥有的唇瓣。
她合该是属于他的女人,却胆敢如此拒绝他。
他大可再压制她,然刹那间,清晰的记忆忽现。一张娇小沾满泪痕的脸庞,全身湿答答守在他的身旁,那张脸,逐渐与眼前的她重叠。
他心房大震,该死的回忆,现今弄得他神智不清。
他蛮横地拉她下床,一个人自顾自的、外衣也未脱,躺在床上呼呼作睡眠状。
华儿摸著疼痛的手腕,坐上桌旁的椅子。
她该庆幸。可是内心这种感觉却少之又少,取而代之的,多是惋惜。
惋惜什么?她不敢往下想。
她抚摸香囊。是的,她在等人,她只爱一个人……未久,她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莫尧皇想宰了那些鸡,一大清早的啼声扰人清梦。昨夜他辗转难眠,视线总不由自主落在背对他睡去的华儿身上,直到月近落去,他才睡著。
合眼不到几个时辰,就被吵醒,自然脾气不会好到哪去。他按著额头起身,见华儿依旧在睡梦中,本欲大叫,却忙掩口。
他不想唤醒她,他独自下床,走近她身旁。
趴著的上半身,露出半边洁白细致的面容。他就这么呆呆盯上一段时间,直到窗外凉风一袭,他才回过神。
自己的两颊是发烫的,记忆里的心上人如昨晚一般,与她重叠。
他一再叮咛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人。
生怕她再趴下去会染上风寒,他小心将她抱上床,她梦呓了几句,仍然睡得安稳。
才将棉被盖好,他把手一抽,恢复神智般,讶异自己居然在为她服侍?!向来只有身边女人干这事的份儿,什么时候也轮到他?
他仓卒地冲出房,下楼,巧遇红惜端著洗脸水而来。
“少爷。”她有礼却又不安地福身。
“水是端给你们小姐的吗?”口气是难得的轻柔。
“嗯!”红惜有点不习惯这种口气。
“先端回去吧!你们小姐还在休息,让她多睡会儿,别吵醒她。”
语毕,他走离蘅芜楼。
红惜怔怔望著他的背影,口中喃喃道:“他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