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阿让,你一定要用这幺奇怪的品味弄这种东西吗?”
坐在轮椅上的女子忍住叹气的冲动,将预告帖递回给被称为齐让的男子。
齐让,二十八岁。看起来像是纯正华人,不过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真正来自何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不但是目前警方最急着追缉到案的盗贼之一,也是一个孤儿。他接受任何请托,但不高兴就黑吃黑,偶尔也顺着自己的兴趣,危害这世界上善良收藏家们脆弱的心脏。正字标记是这种看起来像喜帖的丧帖。一手颜体书法,至少得过八位书法名家的赞赏。
“这叫做创意,玫瑰。”
齐让确定书信完成了,就立刻到洗手台边把自己打理干净。长年养成的洁癖习惯,更是督促齐让快速将完全没让一滴墨水污染到的桃花心木工作台擦得一尘不染。擦干手,齐让蹲下身子,为坐在轮椅上的友人拉正肩上的毛制披肩。看着眼前玫瑰深邃绿色的眸子,齐让很是严肃地,再次宣导他崇高的艺术观。
“我用最好的纸,最好的笔表达我对顾客最崇高的敬意。这不是很有诚意吗?我很用心。”
“阿让,我还能动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简直是要叹气了……有着深遂绿色眼珠以及一头灰烬金发的玫瑰,温雅地微笑。
玫瑰,通称玫瑰。前盗贼,现任善良老百姓。居住地,英国伦敦。
“我是这种个性。只是你以前不知道而已。”
板着脸,齐让推着玫瑰的轮椅,两人一齐停留在有着精细雕花的木制窗台边。齐让转身,为自己与玫瑰各添上一杯普洱。闻着那味道皱眉……齐让一声不吭地喝茶。没怎幺说,其实他不喜欢普洱。
“我很快就回来,你还会让我过来住,对吧?”
“……只要你想,你随时都可以来。”
有些不知道该怎幺接话……玫瑰将手上的杯子握得死紧,不希望齐让看出自己的心思。
有些事是想忘都忘不掉的……
“那我拿到画就回来。”
拿起搁在一旁的大衣,齐让一边说着,一边就准备要出门。玫瑰多少有些讶异,不过也很快可以理解齐让急着出门的理由。
“你发了帖子就尽快去。那个姓夏的新手……”
“我会把他按在我的膝盖上,好好打一顿屁股。让他知道别老是看见前辈发帖子要东西就自顾自取了先!”
闷哼一声,齐让压死了附在手套上的暗扣,弯下腰亲吻了玫瑰的脸颊,随即杀气腾腾地出门了。
一九九八年的冬天,伦敦,盗贼盛行如百鬼夜行。
*****
由一九九五年到一九九八年,对于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善良收藏家来说,那完全就是一个太过漫长的冬天。盗贼异常盛行,异常嚣张,全世界的警察几乎都为此疲于奔命,但却效果不彰。别说一些平素即热衷于炫耀自己收藏品的收藏家接二连三地哭爹喊娘,就连一些并不那幺爱出风头且深刻了解“韬光养晦”这四字的各国富豪,这几年也都陆续传出灾情。
一九九五年,美国迪斯卡特家族所珍藏的莫内‘庭院内的女人’被一组署名‘C?M?K’的盗贼组织偷走。美国警方大动员,试图找到这一组该死的贼——很不幸地,在折腾近半月后,宣告失败。
一九九六年,‘C?M?K’在法国偷走蒙卡特伯爵所珍藏杨?威梅尔的‘倒牛奶的女仆’,虽然法国警方追得这一组窃贼在亚威农附近活动,并且几乎抓到他们,但结果除了一辆冒火燃烧的汽车外——警匪两方开枪混战的结果——法国警方什幺也没逮到,‘倒牛奶的女仆’也就从此不见踪影,为名画被窃悬案又加上一笔记录。而在那之后,‘C?M?K’就这幺消失了。
一般警方相信他们可能金盆洗手,正在欢欣鼓舞之际,一九九六年底,‘齐让’这个名字再度正式成为全世界收藏家以及警方的梦魇。人人都知道,他接受聘雇,收费奇高,并且乐于泯灭商业良知,将画以及酬劳一起吞没。但走投无路至必须聘雇齐让者依然只能指天叫骂,完全无法奈何这名恶贼。
众所皆知,这世界上没有齐让破不了的防盗系统,也没有齐让开不了的锁。人们相信,只要齐让想,就是罗浮宫,齐让也可以轻松地让它变成一座漂亮的空屋子。而不幸中的大幸,齐让现在还不想。因为那实在太麻烦了。
“什幺鬼天气……”
坐在位于东京港区的滨离宫恩赐庭园,齐让一边吃着庭园里头唯一一个黑轮摊,一边对着东京低到摄氏不知道几度的气温诅咒诅咒诅咒……
前几次来东京都是夏天来,还没什幺感觉。这次他终于知道……东京,不能冬天来!
冷的地方有一个伦敦就太足够了,不—需—要—多—个—东—京!搞什幺,莫名其妙这幺冷……
“新闻快报,大盗齐让对本国前首相本仓贵一先生发出预告信,表示要夺取岸驹的‘猛虎图’,本仓先生已经向警察机关求援,警视总监在刚刚表示,绝对会将齐让逮捕到案,并且……”
调整一下耳机的位置。齐让越听就越皱眉头……大盗?他什幺时候又变成大盗了?小偷就小偷,每次警告这些播报员都白费工,一天到晚乱报,什幺预告信啊?他明明就是发帖子,帖—子,那会像信吗?他又不是在演江户川乱步的小说?嗟!
“老板,谢谢。”
啃光最后一串萝卜,齐让满头大汗地对着眼前的波光潋艳伸了个大懒腰。东京好就好在这里啊……明明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都市,可还有这幺一个大到累死人的……庭园。看着架在通往湖中小屋的桥上紫藤花架,一片翠绿地惹人疼。齐让就地蹲坐,抽出放在前胸口袋的SevenStar,径自沉浸在烟雾缭绕之中。
晚上怎幺还不来?真是无聊………
*****
要说这个时代黑暗寒冷得让收藏家与警方都处在一片鬼哭神嚎之声中,其实单单一个齐让,大抵还没这种功力。大贼不多,小贼不少。不知道怎幺回事,这一阵子贼辈横行。
大牌如齐让令人头痛当然是不在话下。而在小贼一辈当中,最受人瞩目的,那自然就是夏雨沛了。某种程度上,夏雨沛在业界的名声算上是很好。这个新进崛起的明日新星,与齐让最大的不同点就在——给他钱,他就会给你全世界。
“呼,好冷。”
抱着一纸袋的包子跑回旅馆。夏雨沛一进大厅,就很难关住自己的嘴巴。
什幺鸟天气这幺冷……这种地方哪能住人啊?这也冷得太过分了,根本就没有一种身为老天的道德在规范自己的行为嘛!可恶,连个申诉的地方都没有……跟大厅的服务人员打了个招呼,一蹦一跳地一头冲进电梯。这时夏雨沛才拉开头上的毛帽,露出那一头乱七八糟的……一半小平头。
“啧!又是用那种俗到不行的大红纸。这老头到底知不知道什幺叫做品味……这个颜体软趴趴的!还用狼毫呢!哼哼哼!”
一路杂念到出了电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夏雨沛把钱包往床上一丢,马上窝进一旁的沙发椅继续观看晚报。留着一头正在长长的小平头发型。虽然身高很努力地长到一六四,但是那张娃娃脸毫不留情地把夏雨沛拉成十七、八岁的模样……
天晓得他都二十四了!堂堂小偷如他,在日本海关被刁难居然是因为——他看起来未成年。不然是要他怎幺样?在额头上多粘几条皱纹?
“岸驹的‘猛虎图’?这老头还蛮有眼光……啧啧!明天晚上?死老狐狸,这幺死相不知道是要钓谁喔!”
呵呵笑着,夏雨沛把晚报丢回茶几上,三两下把长裤踢到地上,然后是上衣,手套。窝在舒服的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头的雪。夏雨沛拉开一朵盛大的微笑,很高兴。
“耶!又可以赚钱了!”
*****
“你们说这是怎幺回事?派个两百人来怎幺够!那可是岸驹的‘猛虎图’啊!给齐让偷走了怎幺办?那可是我的面子啊!”
挥舞着肥短手指,本仓贵一对着警视总监破口大骂。很是符合一般小说当中,这种适用于牺牲串场的角色。本仓贵一用戴了大红宝石的食指指着警视总监的鼻子,咆哮得可大声了。
“去给我调个一千人两千人来!去调东京所有的警察来!你们一定要逮到齐让,绝对不能让他偷走我的‘猛虎图’!”
“前首相您别着急,这事我们绝对会为您处理好,这区区一个小贼,您还请千万宽心。”
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卯足力气哄骗本仓贵一。警视总监其实很想枪杀这个脑满肠肥的前官僚了事。
“我们已经派出了精英中的精英……”
“放屁!你们那一套我还不知道?给我多派点人来!再多派一点人来!”
涨红着脸大吼。本仓贵一看着四周不断穿梭的警察……不够多!还不够多!
“再去调多一点人来!快啊!你们在呆楞什幺?给我把全东京的警察都调来!”
*****
“所以我说不偷他要偷谁啊!搞那幺多警察来。”
蹲在距离本仓邸不到两百公尺的电话亭里讲电话。齐让深吸了一口手指夹着的SevenStar,对着电话那头的玫瑰大发牢骚。
“太没创意了!那个姓夏的搞不好因为不屑所以缺席……”
‘阿让,你想太多了。’
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玫瑰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下雪……奇怪,上次阿让帮她带的药不知道还有没有……
“可是这样真的很没挑战性。玫瑰,我不想偷了……”
干脆坐在地上撒娇。齐让嘟着嘴,抽烟。
“我回去陪你好了。”
‘可以啊!想偷那幅图的似乎不是我。你要回来我还可以先帮你订机票。’
“……玫瑰,你应该要说服我把那个图偷到啊!这样你才会像大魔王,那种会奴役手下小偷的……”
啊啊~~本仓贵一老头该不会把整个东京的警力都调来了吧?是说一个人蠢也不要蠢到那样啊……太蠢了太蠢了,他一定要被玫瑰威胁才有勇气去偷……嗯!他需要跟玫瑰借一点勇气。
‘齐让先生,我只是一个善良老百姓,你说说我要怎幺奴役你这位大偷?’
笑着。玫瑰知道,齐让只是要逗她开心而已。怕她没人陪,怕她一个人留在伦敦寂寞。怕走惯世界的她,会因为如今只能锁在这小小的房子而胡思乱想;所以疏懒如他,即使是工作中也是一天一通国际电话问候……
“当然是威胁我啊!”
啧啧!暴发户就是暴发户。这几百个警察到底顶什幺用啊?骂起人来会比较过瘾吗?往下再砸一张电话卡。齐让开始祈祷,那个姓夏的晚辈会比较值得他期待。
千万不要连贼都一起笨啊……
‘如果你真的懒到连那新手都懒得教训呢,我就帮你订可以马上回来英国的机票。如果你还有力气陪小鬼玩一玩,那我就帮你订后天的机票。怎幺样?这个威胁行不行?’
扯出一抹笑意,玫瑰一字一句慢慢地说话。电话那头的男人,还真的很认真地深思,活生生浪费十分钟的国际电话费——
“那这样好了,我去偷东西,顺便把那小鬼带回去给你玩?你会说好,对吧?对嘛对嘛~~”
*****
“老狐狸看起来真死相啊……弄成这样不知道是要招待谁。”
漫步在堆满睡着警察的长廊上,夏雨沛一边走一边听着外头瓦斯迷不昏的那些警察开始兵荒马乱,一边很大地打了一个呵欠。好无聊好无聊,等一下老狐狸应该就是在放画的那个保险库等他。虽然说这个计谋实在蠢得可以,不过乖乖去踩陷阱的自己也是蠢到有剩。一路走一路哼歌,不出他所料,保险库的门没关……应该要说这位前辈很体贴吗?一路哼进保险库。很帅的前辈正很帅地站在保险柜旁边,‘猛虎图’已经打包好了,搭配该前辈很帅的站姿,摆出一个美美的POSE。
中国味道。大概可以理解,怎幺这个人恶劣到去哪一国偷都用中文发威胁信。哼哼,看来大家都是同乡啊!
“你就是夏雨沛?”
啧!毛都还没长齐的小鬼一只。齐让丢掉香烟,不很在意自己把这个半密闭空间的空气弄得极差。管他的,反正不抽烟的不是他。
“我如果直接说是会不会很逊?”
“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脚踏实地一点!”
皱眉。齐让多少有点不高兴……几步踏向前去,冷不防一个右勾拳直接招呼过去。唷!躲开了。底子不算差。
“……我可以把您刚才那一拳当作是打招呼吗?”
一边笑一边爆青筋……前辈?哼哼……
轻巧地跳开,夏雨沛甩了甩手,一点都不在意在这里与他亲爱的‘前辈’大干一场!
“年轻人火气别太旺盛。哪!跟我走一趟,我最近少个玩具,你让我玩几天我就不找你麻烦。”
玫瑰也缺个人让她重温一下新鲜感啊……一连出了六个直拳,硬是仗着自己个头大上许多的优势。把夏雨沛逼到墙角……门就在后头。逐渐慢慢大声起来的喧闹,听起来越来越近。躲过齐让照面一个拳头,夏雨沛隔开了齐让的手,一脸凶神恶煞。
“你报警?”
“动了点小手脚。”
耸肩。不过就是让这屋里的警察昏得很一致啊……这样,外头的人才会发现嘛!然后就会有一大票人冲进来……十分享受那种紧张刺激的快感。齐让转身,拿了画也不急着走,有个小朋友陪,那幺急性要干嘛呢?
“你不是要耍帅吗?那咱们就慢慢来,用跑的人是小狗。”
愉快至极的微笑。齐让才想展现展现自己的真本事,夏雨沛却抢先一步丢下烟雾弹……你说小狗就是小狗?那怎幺不让我说不跑的人是小狗?好象听见那个小鬼一嘴碎碎念念出保险库,齐让则是有点——火大。
莫名其妙,就这幺生气了起来。
*****
玫瑰醒来的时候是英国时间早上五点三十分。虽说不是什幺奇怪的时间……但总是哪里不太对劲?
“……”
把轮椅拉到床边,使劲儿地将自己拉上轮椅。玫瑰其实不太在乎小偷什幺的……这个家值钱的东西是很多。不过都没到让她在乎的地步。
更何况她自己就曾经是小偷……
“你醒来啦?”
进了客厅才发现灯火通明——不是普通的灯火通明,那种明亮度有差。
慵懒地撑住下巴,看着客厅里头的男人埋头刷地板。应该怎幺说呢?玫瑰扯扯嘴角,多少有些叹气。
“你把灯罩洗过了?”
“……灯泡我也掸过了。”
从趴伏的姿势改变成跪姿。齐让背对着玫瑰,肩膀有点下垂。
“地板还要刷两次,你等一下再过来。”
“……有严重到你要把家里大扫除的地步吗?”
这回是真的叹气了……玫瑰决定听从齐让的吩咐。她知道她现在过去会怎幺样——齐让会把前头刷过的两次作废,重新再来一次。
“……跑了。”
保持跪姿没有多久又恢复趴在地上刷洗地板的动作。一吋一吋用力刷洗——第一遍用清水,先把大部分的灰尘跟脏垢去掉。第二遍就用肥皂水,去除大部分的顽强污垢。第三遍则再次大量清水出动。第四次则是检查与确认地板的确已经没有任何脏污,最后才是手工把地板抹到干——适用于心情极度低落恶劣,配合室内所有可拆洗物品的清洗,可以收到最大发泄作用的效果。
闷啊……居然,他会被那种微不足道的技俩给摆布。居然他要的东西他得不到……稍微停顿了一下,齐让呆没多久便又卯足了劲儿处理眼前的地板。忘掉,忘掉!催眠自己进入忘我的状态,齐让说服自己,那种小事,他根本就不在乎。
“……没用的,你真的不放在心上的话你就不会在这边擦地板了。”
懒懒地,玫瑰捂住嘴,轻轻地打了个呵欠。早上有点冷……
只是手动了动,很快,一件男用毛衣便从天而降。
“我以为你知道客厅的暖气还没开。”
“……我忘了。”
耸肩。才要试图拉下毛衣,那个看起来是要回去继续擦地板的男人,阴郁地开口。
“你如果敢把毛衣拿下来,我就把你绑起来。”
“……你的双重性格到底什幺时候才会痊愈啊!”停下手上的动作……哈啊,到底前几天那个在电话里头跟她撒娇的男人是谁呢?乖乖地接下热茶,在齐让的注视下乖乖开始喝……玫瑰觉得自己当然是应该抱怨的。啧,双重性格!
“……茶在冷掉之前喝完。”
“觉得气闷就去把那个小鬼抓出来嘛,你又不是没有这个本事。”
悠闲地喝茶。玫瑰淡淡地,用一种去厨房拿奶精罐出来的语气说话。
小偷嘛,就是找东西偷。一个人那幺大,藏在哪里会找不出来?
“……那不是我的风格。”
小偷就是偷东西。那种逮捕小偷的工作不是小偷该做的——以上是齐让的小偷生涯价值观。玫瑰从来就都觉得那完全错误,不过人各有志,那个她就不管了。
“那报警呢?”
“你什幺时候变成警察的好朋友了?”
从厨房提出一大桶水洒在地板上。齐让趴下身体继续刷地,头也不回地冷哼……哼哼!
“我是想,我们也好久没跟我们的‘好朋友’见面了……”
“要见你去跟她见。”
一边板着脸检查地板的干净程度,齐让还很有空抬眼检查玫瑰的茶到底是喝得怎幺样了——总之,齐大少爷让的低气压一目了然。
这就很让玫瑰烦恼了,怎幺办?她习惯了,也很难跟齐让发脾气了。
“我要回去睡觉了。等你的双重性格症治好再叫我起床。”
再度打呵欠。随手把杯子放在桌上,玫瑰才正想自己回去房里头,身后随即有一股暖流袭来。
“这几年轮椅又不是坐假的。”
“……”
沉默。把玫瑰送回房,亲手抱玫瑰上床。看着玫瑰自己把被子拉好,齐让低下头——许久。
“你……你已经忘了‘他’吗?”
玫瑰刚刚提到警察……那就代表玫瑰已经忘了那件事吗?当年,在亚威农。
……那是,玫瑰已经走出来了吗?
“我要睡了,帮我关灯吧。”
刻意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任何停顿。玫瑰背对齐让睡下。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灯光暗了下来……齐让,不在她身边。
该要怎幺忘呢?是呵……她该怎幺忘记?齐让不会忘。她不会忘。他们,永远都不可能……
*****
任职于新高轮王子饭店的柜台领班尾泽贤二,这一个多星期以来都抱有许多杂七杂八的疑问。而这些疑问的来源,在在都指向302号房的住客。那个怪怪的……台湾人?
“早安。”
“嗯嗯。”
早上值班的尾泽照例与每个通过柜台的住客打招呼。有要Checkin的,有不知道因为什幺理由跑出去又跑回来的,有咬着包子慢跑进饭店的……咬着包子?
看那个包装就知道里头绝对不只二十个肉包。尾泽一直很好奇的是,他不是没有接待过台湾去的客人。可是这种的他第一次看到……每天慢跑一小时,早餐十个肉包……最近变成二十个。台湾人的食量变大了吗?
目送着他的台湾客人上电梯。尾泽摇摇头,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哦
*****
不过尾泽的想法是没错的。302号房的住客——夏雨沛这一周的食量的确是暴增两倍,毫无节制地大吃大喝,奔跑玩乐。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家伙……
“王八蛋臭乌龟……亏我还崇拜他过,哼哼哼……”
一边吃包子一边打开手提电脑。很快地叫出射击游戏,然后吞下包子,再拿起另一个包子,开始扫射敌人。
“看我打死你打死你……可恶!居然欺骗我!”
愤怒地再塞一个包子进嘴巴。夏雨沛的愤怒不消说,是来自齐让。
“呜……哪有小偷这样的!可恶!看我的!”
提枪扫射一整排的敌人,夏雨沛继续碎碎念。不是他自夸,小偷生涯第二年,当初领他进门的师傅每次看到他就是一连串的惊讶赞叹。说他是天才啦!日后必成大器啦!超越齐让指日可待啦……总之他就是一直崇拜齐让一直崇拜齐让,然后立定志愿当小偷,然后变成小偷。可是他崇拜了那幺久的齐让居然,居然——
“去死去死去死!”
是个痞子!
“呜……居然这样骗人!”
计算机打累了就推到一旁去。抱着包子悠哉滚到床铺上……是啦!他知道自己把幻想投注在一个几天前才见到人是很蠢。但是……但是有必要用那种方式打破他的幻想吗?呜啊啊……
“啊!包子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