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雨下得好大,我看是一时半刻停不了了,咱们可怎么办才好呀?”丫头环儿看着雨越下越大,个儿小小的她是越看越心慌,她努力地踮起了脚尖,撑着早已被雨打湿的披帛覆在她家小姐骆海棠的顶上,企图为她家小姐遮去一些大风大雨。然而这薄薄的披帛只能遮去初春的凉风,在这狂风暴雨里,它显得是那么的不济事,透过薄薄的披帛,她家小姐的身子仍旧被暴风雨淋了一身。
骆海棠在风雨中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看天色。
这场风雨将原本晴朗的天空染成了灰暗,天际一片灰的,提醒她若再犹豫、再不走,那么她与环儿今天晚上就得待在这荒郊野岭里了。
骆海棠握住环儿的手。“加快脚步,过了这一山,咱们离城就近了;进了城,咱们就有温暖的被子可盖、有热呼呼的茶水可喝,想想,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呀,是不是?”骆海棠笑着鼓舞环儿。
环儿用力地点点头。她相信她家小姐的话,因为她家小姐是那么那么聪明,是那么那么的自信,她一点也不怀疑小姐说的话;只是……“雨真的好大好大哟!”这雨打得她身子直发抖,她好冷好冷。
环儿禁不住地打个哆嗦,让骆海棠给瞧见了。
“环儿,你冷是不是?”
环儿摇摇头。“不冷,不冷,环儿一点都不冷。”现在她不能给小姐添麻烦,她只想加快脚步,快些进城,那么她就有热茶可喝,有暖被可盖了。
环儿的脸上有发颤的笑,骆海棠知道环儿是笑得很勉强,知道环儿的薄弱身子是挺不住这场风雨。
“或许,咱们该找个地方躲雨。”
“这荒山里哪有地方可躲雨?”
骆海棠望了望四周,透过水雨景眼尖地发现在遥远处有点点黑影在晃动。“环儿,你瞧瞧!”骆海棠手指着正前方,约莫百尺处。“那是什么?”
环儿吃力地睁着眼,瞧了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是一间破庙。每回咱们去安国寺礼佛时,总会经过的那间小庙。”很破、很残缺。“小姐,你不能待在那儿。”依她家小姐的千金之躯,若待在那种又脏又破的地方,这怎么得了?“更何况咱们若不赶路的话,那么今晚咱们就得待在深山里,回不去了;届时,老爷、夫人铁定焦急地吃不下、睡不好。小姐,咱们还是赶路好了。”
“不行。”骆海棠摇头。“咱们若执意赶路,那你的身子会吃不消。”“可是……”
“没有可是,咱们就这么决定了,先去那间小庙避避雨再说。”骆海棠拉着环儿的手,快步跑向那间残破的庙宇,只是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庙里早已有人,而且还是位男子。
怎么办?进还是不进?骆海棠站在庙前犹豫,倒是环儿有了决定。“小姐,咱们还是别进去好了。”一来是因为这座庙的残破,二来是为了她家小姐的清誉。试想,这未出嫁的姑娘家跟个陌生的男子共处一室,这话要是让人给传了出去,她家小姐这一生不就毁了?
“小姐,咱们还是走吧。”环儿拉着骆海棠的手就要离开之际,庙堂的木门却让人给拉开来了。
循声,骆海棠下意识地回眸、抬眼。
而头一抬,猛然对上的竟是一双温柔带笑的眸采,骆海棠的心紧紧一缩。
这是什么样的心情?为何她会有想哭的情绪?为何她会有无法呼吸的感觉?
骆海棠不相信这世上陌生男女会有一见倾心、一见钟情的情形;至少,这事就绝对不会发生在够冷静的她身上。既是这样,那为什么当她见他时却有一种前世已照面的感觉?为什么见到他,她整颗心会紧紧地缩在一块?!
“姑娘。”他出声叫她。
他的声音浑厚带点低哑,震开了她的心湖,泛起了涟漪。
她听见他说:“请进来避雨。”
骆海棠抬头,又见他的笑。
那是一张清朗的面容,既温文又儒雅。瞬间,她完全丧失了判断能力,只晓得这人慑去了她的魂与魄,她故意随他去任何地方。
于是骆海棠点头,随他进庙里,就连环儿拉都拉不住。
环儿不晓得她家小姐是出了什么岔子,明知道以自个儿大家闺秀的身份是该离任何一个陌生男子越远越好,怎么那位公子爷说不到两句话,小姐便与人进了庙?
环儿面有难色地跟了进去。
庙里有初生的柴火。烘得整间庙热呼呼的,环儿拿着她家小姐的披帛去烘,也藉着披帛的遮掩,她偷偷地打量起那位陌生的爷儿。
那合该是天人才有的相貌呀!
环儿在心里偷偷地惊呼。她才疏学浅,不晓得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跟前这位爷儿的相貌,但她发誓,这位爷儿有撼动人心的容颜,能教人看得痴傻。这下子,她是有点儿明白她家小姐为什么会不避嫌地跟进庙里遮雨了;刚才,若换是她站在前头,与那样相貌的人两相照面,只怕她也是头猛点地跟进庙里来,才不去理会世俗礼教规范着什么呢!
骆海棠一直头低低的,却禁不住直用眼角余光去偷看那男子的一举一动。
她见他顺顺衣袍后,整理起他的行囊;接着,见他挑起他的行囊,朝她走来。
骆海棠的头是更低了。
“姑娘。”她听见他叫她。
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笑脸看。
她知道这样的她很不该,但,她的眼像是长了魂似的,无法控制。
她只知道自己扬起嘴角对他浅浅一笑,继而又听见他说:“在下先行告辞。”
告辞!
怎么才相识,他便要告辞了?
骆海棠心慌,眼神跟着乱。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地说:“外头雨还很大。”
他答:“在下得赶回家。”他又扬起他那亲切无害的笑对她微微一哂,他从简单的行囊里挑出了干粮与水。“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这里有粗糙的馒头可暂时果腹。”
他手里的东西直直递到她跟前,骆海棠伸出手将它接了过来。这水与干粮有他的温暖,她低着头将它紧紧抱在心窝口,不明白自己是在难过些什么。
环儿了解她家小姐的心事,在那爷儿临出庙堂前,急忙忙的拦住了他。“这位好心的公子,可否方便留下名讳与住处,我家小姐定当择日登门道谢公子今日赠粮之恩。”
“小姑娘言重了,在下只是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也是恩。”
那男子朗朗笑开来,只是道:“那么就请小姑娘将这份恩化做实际的行动,福报山水村的村民。听说今年一场暴风雨淹没了大半个村落,现下山水村里还有不少的村民是无家可归。”说完,他便推开了木门,走了出去。
他的身子在骆海棠的注视下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突然,骆海棠放下手边的干粮与水,提起裙摆,追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追,而追到了之后,她又要跟他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她想再见到他!于是她听见她的声音飘在风雨中,大喊着:“公子请留步。”
他没听见,因为风雨吹散了她的“请留步”。
骆海棠被泥泞的路给绊了一跤,她的身子仆倒在风雨里。她绝望地发现她已看不到他的身影,见不到他的人!
01
两年后——
“海棠,求求你,我真的必须去见他一面。”秦可卿揪住骆海棠的水袖,不停地求她带她出去,让她去见她的意中人一面。“一面,真的,我就只看他一眼就好,我不会与他攀谈,不会与他说话。如果你要我站得远远地看他,那也无所谓,我不会让你为难,不会让你对我爹无法交代的。真的,海棠,你信我,你信我好不好?”秦可卿泪眼汪汪地求着好友。
骆海棠瞪着可卿泪眼双垂的模样,不信眼前的她真是那个心高气傲的秦可卿!
在她印像中,可卿是高傲的,对男人是不屑一顾的,以往多少上门来求亲的王孙公子哥、多少富家权贵子弟,全都入不了可卿的眼;而这会儿,她竟为了见那个相识不久的男人在求她?
“他究竟是有多好,让你如此失了心?”骆海棠禁不住对那名进驻可卿芳心的男子有了好奇。
说起心上人,秦可卿的眼角便一扫刚刚阴郁而有了笑。她的心满满的、满满的全是那人的身影。
她拉着海棠的手,告诉好友说:“他的好,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只知道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我的人就只为他而活,心只为他而跳动。海棠,”秦可卿倏地抬眼,一双眼眸直直地望进骆海棠的眼瞳里,她告诉她:“没有见到他,我无法活得好。”
秦可卿的话像是在发誓、在要胁。她发誓她是用整个人、整颗心在爱那名男子;她要胁她,说她若不能再见到那个男人,那么她便以死相逼,求得众人的成全。
见可卿是如此死心塌地地在爱那名男子时,骆海棠为难了。
她今天是奉爹爹的命来劝可卿别为了一个男人与整个家族起冲突的,但这会儿,见着了可卿为情憔悴的模样,她却心软了。
她想成全可卿的心愿,她想帮她。但……“可卿,你可想清楚了,你真要为那个男人放弃你所有的一切?你真的愿意为了他,不要最爱你的娘亲、最疼你的爹爹?”
秦可卿捂着耳朵不听愿听海棠的劝。“不要将这么可怕的罪名按在我身上,不要说我不孝,别说这样是忤逆。你知不知道我也想要听爹娘的话,当个听话的好女儿,是他们太固执,一味地认为文阔是个不值得依靠的男人。是他们逼我选择,是他们逼我不要他们的。”他们怎能怪她选择了文阔,不要爹跟娘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太固执的人是你,而不是秦伯父、秦伯母呢?”
秦可卿凝神,目光转为凌厉地瞪着好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或许那个卫文阔真的是个坏胚子,根本就不值得人信任;或许那个固执、无知的人是……是你。是你让爱蒙蔽了眼睛,误以为卫文阔是个好人、误以为他是个值得依靠的人、误以为……”
“我没有,没有!”秦可卿大声地反驳,强盖住骆海棠的“误以为”。“我知道他是个好人,知道他是个值得我倾心的男子,所以没有任何的‘误以为’!”
秦可卿的目光好笃定,她是如此坚信着她所中意的男子绝非匪类。
骆海棠小声地问道:“你何以如此笃定?”
秦可卿指着自己的心窝。“他好不好,它知道;我的心不会骗我的。”她是如此深信且坚定不移。
突然,秦可卿若有所感,她猛然握住骆海棠的手。“海棠,你知道这种感觉的是不是?两年前,你不也是遇到一个令你倾心的男子,那个时侯你不也莫名地爱上了他;没有理由,就是一味的信任,相信他可以带给你幸福,相信他可以让你的生命充满光辉。”
提到两年前的“他”,骆海棠明显的一凛。她甩开秦可卿的手。“别拿‘他’跟卫文阔相提并论。”
“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卫文阔。”
“可是我们两人的心境相同,不是吗?”她们两个同样是爱上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同样有着莫名的冲动、莫名的爱慕之情,所以海棠应该是最了解她的人呀!为何她不赞同她,反而还要阻止她?
“那是因为我没有为了他而要与家里决裂。”
“那是因为你没有机会。”秦可卿反驳她。“你自个儿扪心自问,如果当时你有机会与他结识,那么你会不会像我一样不顾一切地去爱他?你说,你只要说你可以因为家里的反对,而抛弃这一段感情,那么我秦可卿二话不说,立刻斩断对卫文阔的这份爱恋!”
秦可卿咄咄逼人地欺向骆海棠。
骆海棠的身子节节后退。
她发现她竟做不到!她无法因为家里的反对而放弃与那名男子相恋。她明白如果她有机会和那名男子相识,那么她会跟可卿一样,不顾一切地去追寻自己的幸福,那么……她凭什么去阻止中卿的决定?!
骆海棠乍青还白的面容写明了她的为难。秦可卿笑了。她拉着好友的手,紧紧地握住。“所以,海棠,你是了解的那份朝思暮想的,是不是?你可以明白我为了他可以牺牲一切的是不是?因此,你会帮我的对不对?”秦可卿急急地向骆海棠要承诺。
骆海棠别过脸,不想看好友脸上的那份祈求。
秦可卿可不让她回避,兜过身,绕到骆海棠的面前,双脚一曲,“咚”的一声,她跪在她面前。
为了见卫文阔,她可以不择手段。
“可卿!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这是在求你帮我。”秦可卿可怜兮兮地垂着两行泪睇睨着好友。“让我去见他一面。”
骆海棠急急地想扶起好友。“可卿你别这样,对于你的事,我无能为力呀!”
秦可卿猛点头。“有的、有的,你有办法帮我的。你明明知道我爹娘最信任你、最疼你,你所说的话,他们不会不信的。海棠,你帮帮我、帮帮我呀!”
骆海棠瞪视着好友;她哭的模样好无助、好令人心疼。骆海棠不知道如果自己不帮可卿,可卿还能去求谁?
“你要我怎么做?”她开口问。
秦可卿知道海棠软化了态度,她不再阻止她了。
“你去告诉我爹,你要带我出门去散心。”
“然而事实上,你是要去见他?”
秦可卿毫不避讳地点头,表明了她就是如此打算。
“可卿,你知道这是要我背叛秦伯父、秦伯母的信任吗?”秦家长辈对她是绝对的信赖,所以他们才放心将劝说可卿的任务交给她,这会儿可卿怎么能够要她去做这种事!
“那你宁可背叛你我的友谊喽?”秦可卿是拿自己跟海棠的友情在赌。倘若海棠选择了背叛她,那么,她无话可说。
她看她的目光里有决裂的神采。海棠知道她若是不应允可卿的要求,那么她势必失去一个好友。
“你起来吧。”
“你愿意帮我了!”秦可卿抬起熠亮的眼眸看向海棠。她兴奋地抱住好友。“我就知道,知道你是懂我的!”
是呀,她是懂可卿,所以总是设身处地地为可卿着想,但可卿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地为她想呢?
想想,如果她背叛了秦家长辈对她的信任,那么日后她有何颜面来秦家?
但可卿根本就顾不了那么多,她的心早已盈满卫文阔的身影,所以她没有多余的心力来为他人着想;她只知道,她要见他,要见他……
秦可卿飞出了秦家的牢笼后便直奔城西的市集处,痴等卫文阔的到来。“既然这么急着见他,那为什么不去他家找他?”骆海棠不明白可卿的举止。
而骆海棠无心追问却刺到了秦可卿的痛处;她的面容一黯,幽凄凄地开口说:“他不希望我去他家找他。”
“为什么?他不是说过他爱你的吗?”
“是呀,他是说过他爱我,可是……他说我若是去他家等他,是会招人闲话的。”
“那么,你站在人来人往的市集处等他,这就不招人闲话了吗?”
“海棠,你别这么说。”
“别这么说?”骆海棠看不惯可卿的为爱软弱。“难道你看不出来,卫文阔他就是吃定了你爱他,所以他才这么任性地支配你所有的行为举止?”骆海棠禁不住的要骂好友。
秦可卿听不进任何劝言。“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她说道。
她的回答令骆海棠气绝。“我只问你一句话:倘若他不来的话,你怎么办?”
“不会的,他不会不来的。”秦可卿清丽的面容漾出一抹笑。“那天临别时,他告诉我,他会每天来这里等我的。”他说过不见不散的。
秦可卿如此深信她爱的他会信守诺言,所以她甘愿无怨无悔、抛头露面地站在这里等他。
然而人来人去,小贩一个个地走了,可卿却始终没有盼到她盼望的那一个。
骆海棠突然觉得可卿好傻,竟然将一个薄情汉的随口敷衍当真心话。
不见不散?!
这种话也只有像可卿那样的有心人才会当真。
“可卿,回去了,别等了。”她们待在市集里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了,要是再不回去,秦家会起疑心的。
“再等一会儿好不好?”秦可卿抬起头求她。“再等一下下,待夜幕四合时,我就回去。”
“太晚了,你爹娘会担心的。”
“那么,就等到黄昏好不好?等天边的那抹晚霞淡去,我就回府,成不成?”她瞅着可怜兮兮的眼神求海棠。“你知道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这会儿若是回去,还不晓得哪时侯才能再出来等他。海棠,求求你,就应允我这一次,让我等他等到天黑,如果他还是没来,那么……我会放弃,会随你回去的,好不好?”秦可卿放下她惯有的高傲求着骆海棠。
好友卑微的模样让骆海棠心有所恸。她不知不觉地想到了自己,想到两年前,如果她有机会与那名男子相识,那么她会像可卿这样,放弃所有的骄傲与自尊,就只为了爱他吗?
会吗?她会像可卿一样吗?
“海棠,是他、是他!”秦可卿提起裙摆往前奔去。临去时,骆海棠还听见可卿喃喃地庆幸着:“我就知道他会来,我就知道他不会辜负我的情。”
骆海棠的目光顺着可卿的身影追去,她只看到可卿在跑,而前头是一匹急驰奔跑的骏马。骏马上头坐着一名男子。他背着光,她看不真切他的模样,只知道坐在骏马上头的人非常的高大且一派儒雅装扮。
而可卿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一面追着,一面不停地喊:“文阔,是我,可卿呐!”
前头赶路的人似乎没听见可卿的呼唤,仍旧策马急驰。可卿是完全不顾自己名门闺秀的身分在追他;她只知道若自己错失了这一次,她要见他比登天还难,所以,她得追上他,得跟他表明心意。如果他对她有意,那么他该差媒婆上门求亲,让她爱他爱得名正言顺。
而可卿这个模样,却吓坏了骆海棠。
可卿知不知道她今天的行为无异是放浪的行径?是绝不见容于村里的;如果被秦家长辈知道了,可卿会被处以家法的。
她追上秦可卿,抱住她。“可卿,别追了。”
秦可卿不停地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我得追上他,得问问他,他是否爱我?是否有意娶我过门?”
秦可卿大胆的言词引人侧目,市集里传来耳语纷纷。
“这个女的长得倒名门闺秀,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没体统?”
“真是不知羞耻!”
“是哪家的闺女啊?”
“是不是闺女,还不晓得呢?”
骆海棠捂起秦可卿的耳朵,不愿她听见这么不堪入耳的话。“可卿,咱们回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要。”秦可卿嘴上虽在回答海棠的问题,但她的目光却紧紧追随着骏马上的人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她就快要失去他的踪影了!
“海棠,我求你行行好,好不好?让我去追他,别阻止我。”秦可卿一双眼泪汪汪的,好可怜。
骆海棠心生不忍,但仍劝她:“可卿,你这样会招人议论的。”
“我不在乎?为了见文阔一面,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你知不知道?”
秦可卿的问话重击在骆海棠的心房上,原来,可卿的爱可以这么轰轰烈烈,就算是这样的爱最后会烧得她遍体鳞伤,她也不在乎,不在乎的,是吗?
秦可卿趁骆海棠出神之际,猛然一个张手,将海棠推开,而后她提起了裙摆,使尽了气力去追那个朝思暮相的人。
骆海棠也追了上去,她不能弃可卿于不顾的。
骆海棠怎么也没想到她们追卫文阔会追到这个地方来!
这里是京里最有名的一条胡同,里头卖的是醇酒与美人,男人图的是这里的美色;这里美其名是温柔乡,却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而卫文阔——他怎么能到这个地方来?!骆海棠回神去观察秦可卿的反应。
她一直在摇头,一直喃喃低语着:“不会的、不会的。”她拒绝相信卫文阔会来这里。
“可能是你看错人了。”骆海棠试着安慰可卿。
而可卿相信了。
“是的,一定是我看错了,像文阔那样温文尔雅的人,他怎么可能来这里买醉寻欢?所以不可能是他的,对不对?”可卿一直自我安慰着,于是她怀抱着另一份期待转身欲离开。
然而,就在她回身的那一瞬间,也看到了他,虽只是匆匆一瞥,但以她对他着迷的程度,那一眼就足以让她认出他来。
“他在里面……在里面的是他……”
秦可卿低喃着,而听在骆海棠的耳朵里,那句低喃像是哭泣声,揪痛人心。
“别傻了,可卿,你都说了,像卫文阔那样温谦的人不可能上勾栏院,难道你怀疑他对你的真心吗?”
骆海棠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的,她怎能怀疑文阔对她的真心,文阔又怎么可能背弃她到这种地方来呢?只怕是自己多心了。
“走吧,可卿,天晚了,咱信别逗留在这儿,好不好?”骆海棠拉着可卿的手欲离开。
秦可卿迈开步子,一步又一步、一步又一步……突然,她回头,看见艳红的招牌写着斗大的“迎春院”三个字。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如此作贱自己,明明知道在里面的人就是他,可她却要自己骗自己,说里头的那个人不会是他,不可能是他。
她这是在做什么?自欺欺人吗?
霍地,她甩开了海棠的手,直直地往迎春院里奔了进去。
“可卿!”
骆海棠惊觉好友做了傻事,却怎么也阻止不了了。最后,她只能随后跟上去,陪她一起进入这个烟花地。
02
迎春院里的打手们让秦可卿与骆海棠给吓了一跳。
这两位姑娘怎么就这样闯进来?更离谱的是,她们两个还打算上楼去!
干么呀!她们当这里是市集,可以让她们随处逛逛吗?
打手心生不悦,满脸凶恶的开口:“姑娘,这儿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秦可卿不理他的凶恶,径是站定脚跟对他说:“我来找人,只要你带我去见卫文阔,那么我保证我不在这里闹事。”
打手不买帐。“恕难从命。”
“那就别怪我存心闹你们的场。”秦可卿是硬脾气,只要她决定的事,便是请来皇帝老爷也动不了她的决心。
她横着心往楼上闯,打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家,一时之间竟也手足无措。
“笨呐!我花大把银子就是请你们来看戏的吗?怎么你们这几个大个子就只知道傻傻地的忤在那儿,你们就不会挡着她吗?”迎春院里的鸨娘看着秦可卿横行霸道地闯进她的地盘来闹事,而她花钱请的打手们竟没一个能阻止她,是气得直跳脚。
老板娘的发火惊醒了那一班打手。离秦可卿最近的那一个,一个大步接近了她,单手攫住秦可卿的手。
秦可卿毫不迟疑,举起膀子,将自个儿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挪。
打手前一刻还搞不清楚她的意图,下一刻便让秦可卿给咬痛了手。他推开掉秦可卿,甩着自己手痛得哇哇叫。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悍的姑娘家,竟然张口就往男人的胳臂咬!
秦可卿没空理打手的哇哇叫,径自登上二楼,将房间一间间的拍开来。她是被卫文阔给气晕了头,所以一间间的男欢女爱她全都视而不见,直到她拍开了上春阁的房门,看到了他!
秦可卿愣住了,盈眶的泪水禁不住地往下掉。
“为什么?”她站在房门口问他。为什么对她无心,却又拿甜言蜜语来哄她,让她误以为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伤她?
“你说过你爱我的。”她凄厉地吼出他当日的承诺。
对于秦可卿的伤心欲绝,卫文阔无动于衷,反倒是窝在卫文阔身侧的女人脸上有了残忍的笑意。
她看得出来卫文阔对这个女人没有袒护之心,所以她眼角眉梢尽得意。她将身子往卫文阔的怀里窝去,昂着头问卫文阔:“稍早你要我的时侯,你是不是也跟我说过你爱我?”她指头戳戳卫文阔的胸膛。“卫大爷,你好坏哟!怎么只要是女人,你就随口丢出这一句话来?要知道别的姑娘家可不像我们这些窑姐,可以把你这句无心的甜言蜜语当应酬话,那些大家闺秀呀……”她存心挑衅的眸光扫过秦可卿的脸,看秦可卿气得发抖的模样,她脸上的得意更形放肆,而言词也更是极尽刻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可是会将你随口说说的应酬话当成山盟海誓的盟约……搞不好呀!她,”指指秦可卿。“人家她现在可是要向你讨承诺。”
“你这个——”秦可卿大家闺秀当惯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语来骂这个存心跟她挑衅的窑姐。然而她的脾气、她的骄傲不容许别人这么污辱,一瞬间,也气不过,扑上前来就给了那个窑姐一巴掌。“我的事不用你来多心。”
窑姐没想到看似软弱的秦可卿会像个疯婆子似地打她,她捧着火辣辣的面颊,难以置信。
待回过神后,她扑向秦可卿,抓着她的头发想打她。“你这个疯女人,你竟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就造这张脸蛋讨生活,今儿个要是被你毁了容,我今后怎么接客?怎么过日子啊?你说、你说!”窑姐没命似的反扑。
秦可卿这辈子没跟人家打过架,使泼辣也辣不过窑姐,她只能左闪右躲,任人摆弄。
卫文阔就站在床边从容地穿戴他一身的衣物,好像眼前这一场闹戏与他无关似的,直到他的衣袍顺齐了,他才正眼瞧向跟前的这一场紊乱。
他看到窑姐像是要将所有的怒气往秦可卿的身上倾,手劲有力地掴向秦可卿,而秦可卿却只能闪只能躲。
他轻蹙起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