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轻裾看着瞿子衿专注的模样,整个人都骄傲了起来,恨不得冲进里头,把人给抱起来转圈,昭告天下这是她儿子。
梅婶同样用慈爱的眼神望着里头的小小主子,只恨自己的身体不中用早早的去了,要不然肯定会好好守在小小主子的身边,把他的生活起居打点得妥妥当当。
一人一鬼看着孩子出了神,差点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幸好屋子里头的讲学正好告一段落,一堆孩子离开位置走了出来,才让她们记起今天来的目的。
那些孩子说说笑笑的往园子里头走,她们则是绕着墙的另一边,摸到了瞿子铃的窗边,然后轻轻的扣着窗棂,吸引他的注意。
瞿子衿是个严以律己的孩子,或许是从小就少被父母关爱,让他显得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不少,也明白自己爹爹身为一个清流世家的家主,他这个儿子要承担的责任也不轻,即使他也想出去玩,却仍是耐着性子坐在位子上,把刚刚写下来的注解又重新看一遍。
他不像爹爹那样是生而知之者,只能靠勤来补拙了。
翟子衿正翻着书,却听见窗上不断传来轻扣,他好奇的转头看去,却吓了好大一跳,差点大叫出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曲轻裾见他发现了她,献宝似的拿出自己护得好好的食盒,打开外头的布巾递给他,“小声些,我是偷偷进来的,没人知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糕,怕你读书肚子饿了,给你当点心吃。”
瞿子衿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个不可能再看见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窗边。
家里的护卫有这么不济事吗?小脑袋很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他一边想着,一边接过了那个食盒,严肃的小脸低声说着,“谢谢……娘亲……”
曲轻裾笑眯了眼,只因为那一声谢谢,她觉得自己就可以来回再钻几次狗洞。
“不用谢,以后还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再给你准备!”
翟子衿本来是要说以后别再送东西来了,但看着她傻乎乎的笑容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仔细一看,她看起来狼狈得很,发髻都歪了,头发上甚至还插着几根草和鸟毛,身上的衣裳更是沾满了尘土,像在地上滚过一般,跟以前他印象里那总穿得一身素淡,却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的娘亲印象相差太远了。
他垂下眸子,想了想她前后的改变,软糯的童声有些生硬的拒绝道:“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点心。”
是因为被爹爹给赶出去,所以现在才想起他来了吧?如果不是被赶了出去,是不是她永远都不会给他一个好脸色呢?瞿子衿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气,沉得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曲轻裾向来大而化之,被拒绝了也不难过,以为他是在闹别扭,“不喜欢吃也没关系,就当填填肚子就是了,那你喜欢什么,下次我再带来给你?”
瞿子衿张了张嘴,想要大声说“什么都不需要”来回绝她,但是看着她笑得灿烂的脸,眼神铮铮亮,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说到底,不管她是为了什么,他心里对于能被这样关心着,还是觉得欢喜不想拒绝。
“我……我没特别爱吃的。”他偏过头去,小声的说着,“不过要是有糯米丸子的话……”
梅婶在一边连忙补充道:“小小少爷喜欢吃些甜口的,这我知道,就是不方便带过来呢!”
那丸子是糯米外头滚了酱,要是钻过狗洞拿进来,估计一翻开里头的丸子都糊了。
曲轻裾一听就知道,这是小男孩的自尊心作祟呢,估计这里也是认为甜的东西只有女孩子爱吃,所以他才不敢大声说出口吧。
她笑咪咪的答应了下来,“这有什么问题,我下回就带糯米丸子来,到时候你看好吧!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瞿子衿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模样,百般滋味在心头,虽然心里还是隐藏着想靠近自家娘亲的愿望,但是在这样一个时间点,让他不敢马上就接受自己曾经想像过许多回的画面。
刚好上课的呼唤声响了起来,他干脆的把食盒往身边一放,转头不再看她。
“好了,先生要讲课了,你走吧!”
曲轻裾在窗边也看见刚刚跑出去的小萝卜头们还有老师都走进来了,她没有被赶走的伤心,反而紧张起来,身子蹲得更低,朝他挥了挥手,小声的说着,“那娘就先走啦,里头的糕要记得吃啊!如果冷了再让人帮你弄热!”
瞿子衿狠了心不去理会,硬看着前头先生坐下的位置,脑子里不断的拉锯挣扎。
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还有点余温的食盒,他还是忍不住转头望向刚刚曲轻裾站的地方,看到窗边已经没有半个人影时,心中漫起不知道是理所当然还是失落的情绪。
第一次,他在课堂上分心出神,脑子里不断的想着那个他应该称呼为娘亲的人。
她还会来吗?是想要藉着他去求爹让她回来吗?会不会回来后就不像现在一般对他好了?
太多的问题,让瞿子衿认真的苦恼了起来。
瞿谢时虽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自己的事,但是对于他唯一的儿子的教育还是很在乎的,每天晚上如果没有意外,他一定会到儿子的住处,仔细关心儿子的学习状况,若是有多余的时间,也会撇开四书五经,聊聊天下大事或奇闻趣事。
往日瞿子衿总是听得专心致志,偶尔遇到一些问题还会提出自己的想法,虽然因为年纪还小,说出来的话会带点孩子气,但是认真的程度还是让人一看便知。
只是这几日来这孩子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本来以为他是太累了,但是见他那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再看看桌上最近出现的一些点心,瞿谢时心中不免怀疑他是不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直说。
他身边他一直有放人守着,这天晚上一出了儿子的住处,瞿谢时就将安排照顾瞿子衿的小厮唤了过来。
“少爷这些日子可有见过什么人或者发生什么事?”他站在庭院里,一双星目看向院子里的桂花树,看似闲适却让人有种不敢违抗的压迫感。
“并没有见过什么人,只是……有一点事不知道该不该说。”小厮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件大事,只是他整日都跟着小少爷,除了在家塾里上课那段时间,碍于规矩他不能跟着以外,其他时候还真的没有什么异常。
瞿谢时从来不忽略任何小事,从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次是因为一点小事而导致天下大乱。
他没有收回目光,只是略蹙了眉,淡淡说着,“说吧,能让他困扰了这些天,只怕也不是什么小事了。”
“这几天小少爷从家塾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上一小盒点心,说是同窗给的,小的没能跟进去也不知道是哪位少爷给的。”他说的清楚,但话里的意思就是,那些点心来路不明。
瞿家家塾可不是那么好进的,首先要是翟家子弟,另外就是不会有那种惹是生非或连基础都不懂的孩子,因此能在翟家家塾里头读书的孩子,已经算是瞿家精英的预备苗子。
而且瞿家家塾规矩多,不准带小厮丫头进去陪读,各门课的考试评比也很严苛,除了里头提供的茶水外,上课期间也有不准偷吃东西等等的规矩,于是那些孩子几乎不会带一些上课以外的东西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