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婢女忧心忡忡。「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没关系,早上再补眠就好了。」她已经练到可以边睡边吃了。
这种状况频繁到连元镇都察觉有异。
这天晌午左右,他又来到后寝宫,才踏进屋内,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见王妃睡到小嘴微张,只差没有流口水。
「请千岁恕罪!」银屏和金香代主求饶。
元镇想到良医副说怀孕的妇人嗜睡,但王妃的症状似乎太严重了,而且气色也显得不大好。「王妃夜里睡不好吗?」
「呃……这……」没人敢回答。
他凤目,凛。「快说!」
两个婢女咚地跪下,不敢有半句隐瞒。
「……每天晚上都会来找她?」元镇嗓音低沉清冷,让人有种大难临头的错觉,还以为只有锦姑和春荷,没想到还有其他「人」。
金香一面说一面抖。「娘娘见它们可怜,就听它们说话,能帮就帮……」
「不过这么一来,娘娘就很辛苦,无法好好睡上一觉,白天就直打瞌睡。」银屏硬着头皮说。
元镇压抑怒气。「她大可不必理会。」
「只能怪娘娘心太软,无法袖手旁观。」金香也劝过好几次,不过效果并不大好。
第7章(2)
他用力拍了下桌面,把赵晴给惊醒过来。
赵晴用手揉了揉眼皮。「千岁来了!」
「本藩已经坐在这儿很久了。」元镇忿忿地瞪着她,气这个女人多管闲事,为了别人,净是折腾自己。
她小声探询。「谁惹千岁生气了?」
「你!」元镇真不知自己在气些什么。
「我做了什么?」她困惑地问。
元镇低哼。「想睡就去睡,别硬撑着。」
「我不睡了、我不睡了!」赵晴连忙打起精神,不想又惹他发火。「听锦姑说千岁小时候最爱吃凉糕,我特地请典膳所的人做……」
他还是瞪着她。
「请用!」她将装了凉糕的碗摆在肃王面前。
「它倒是跟你说了不少事。」元镇免不了抱怨锦姑话太多了。
赵晴笑吟吟地说:「它开口闭口都是千岁,就好像在夸自家的孩子一样,还说有多舍不得离开,但再不走,也会给别人添麻烦。」
「以后再有这种事,你最好少管!」他警告地喝道。
其实她也想不管,但做起来很难。「是,千岁。」
元镇以为警告过了,她会收敛一点,没想到还是一样,他每次过来,就见王妃不是急着去见周公,就是已经跟周公在喝茶了,把自己晾在一边凉快,心情也就更恶劣。
戌时刚过,来到亥时,赵晴已经撑不住了,决定今晚要早点就寝,不管是谁在外头哭,都不予理会。
「你们也去睡吧。」她坐在寝榻上说。
银屏和金香对看一眼。「咱们就在隔壁,娘娘若真的有事就拉绳子。」
「好。」赵晴还没用上自制的病床呼叫铃,不过能不用最好。
两人才要开门出去,就见肃王突然到访,手上还提着那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的宝剑,不禁都吓坏了。
「王妃睡了?」元镇一面问,一面往屋里走。
两个婢女不禁心情忐忑地跟了进去。
赵晴才刚躺下,听见肃王的声音,于是又坐起身来。「这么晚了,千岁怎么……」
「今晚本藩就守在这儿,看谁敢来吵你!」他威吓地说。
她怔了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你都知道了?」
「别以为瞒得了本藩!」元镇不悦地斥道。
「我只是觉得它们也很可怜……」
元镇一脸无动于衷。「那又如何?这世上可怜的人多的是,难道你全部都要帮?不要太高估自己了。」
那些人很可怜?那么又有几个人可怜过他?他又为何要去帮别人?就算是他的王妃也不准!
闻言,赵晴顿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的能力的确有限,不可能帮助所有的人,那么到底该怎么做才对?
「总之今晚本藩就坐在这儿,看谁胆子够大,敢进来吵你……」元镇在寝榻旁的绣墩上坐下,将宝剑打横搁在膝上,一手握着剑把,一手握着剑鞘。
「来一个,本藩就杀一个!来两个,本藩就杀一双!」
赵晴噗哺一笑。「它们早就死了。」
「无论是人还是鬼,本藩照杀不误!」他从鼻孔发出嗤哼。「你去睡你的,什么都别听别管!」
听他一副见佛杀佛、见鬼杀鬼的冷酷口吻,赵晴应该要觉得害怕才对,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她不禁瞧向肃王那张俊美到有些罪恶的侧脸,这种被人保护、怜惜的滋味,是家人不曾给予过的,既令人欢喜,又有种想哭的冲动。
其实这个男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他也有温柔的一面,只是从来没有人愿意去挖掘、引导,这也让赵晴增添了不少信心,只要有心去做,有朝一日一定可以改变他的。
「有千岁在这儿,你们都下去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嘴角却是往上扬。
银屏和金香交换了个眼色,乐见其成。「奴婢告退。」
房门开启,又再度关上。
元镇低喝一声。「看什么?快睡!」
「是。」赵晴侧躺下来,全身放松,睡意很快就袭来了。
见她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元镇情不自禁盯着她猛瞧,以前从来不觉得他的王妃长得顺眼好看,但最近脑海中时常出现她的脸蛋,然后他就不知不觉地走到后寝宫,只为了看她一眼,跟她说说话。
他有过不少女人,唯独只有她令自己在意。
甚至想要紧紧抱住她……
这是欲望,元镇自然清楚,可是又比欲望多了些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呢?
时间来到子时,外头传来男男女女的叫唤。
「娘娘……娘娘……」
赵晴睡得正熟,任何杂音都传不进她的耳朵里。
听见门窗微微震动,连烛火都左右摇晃起来,元镇心想难道是起风了?他依旧紧握着剑把,不动如山地坐在绣墩上。
接下来,震动愈来愈大声,好像有人正试图推开门窗想要进来。
元镇拧起眉峰,这个时节的风不该这么大,他瞅了赵晴的睡脸一眼,终于提起宝剑,起身往门口走。
待元镇开门的那一剎那,聚集在外头的无形众生发出惊恐的尖叫,全都被他身上那股强大煞气震飞。
才一眨眼的工夫,整座后寝宫安静无声,连空气都像是凝结了,没有「人」敢靠近半步,全躲在远处颤抖。
外头根本没有风!
元镇心里纳闷,又把门关上,回到原位坐好。
整个晚上,赵晴没有受到一丝惊扰,睡得分外香甜。
从这天开始,一连数日,元镇都在后寝宫坐到天色将亮,除了头一天风大了些,接下来几天,安静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不过赵晴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趁着下午,他们坐在凉亭里吃着点心,她说出心里的烦恼。
「……千岁已经连着七、八个晚上,夜里都不能躺下来好好休息,就算千岁平日身子再好,也会吃不消的。」她有好几次半夜醒来,看到肃王挺直背脊,坐得端正,两眼紧盯着房门,一副要是有人擅闯,他真的会马上斩杀对方的模样。
不管这个男人是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这么做,但赵晴感受到了这份在意和关切,除了窝心之外,竟然开始期待两人有成为真正夫妻的一天。
这种感觉该不会就是恋爱?
她真是有够笨,这种事还需要想吗?
原来她喜欢肃王,原来这心头泛起的丝丝甜蜜就是爱情的滋味。
元镇有些不高兴被小看了,嘴硬地回道:「只不过几天没睡好,要不了本藩的命,倒是你,总算气色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