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个女人,还是个不守礼教、想法出格的女人,竟能得到小丫头这么高评价?闹不清楚地,他觉得糟心,盯着齐靳的表情,黎育清笑容可掏。
“你不相信,对不对?你肯定想着,哼,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能有怎样的见识,绣绣衣服、嗛赚银子,那把本事就到头了,连战事也想掺和?还是别了吧。”
“同你说吧,四哥哥、五哥哥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几次聊天之后,他们不得不低头承认,天底下女子并非个个无知,女人不是只能关在后院斗来斗去,何况致芬是异类中的异类,她才不屑做这种事。”
“她不斗,杨秀萱能放过她?”
“刚开始当然不,可致芬不同她争抢。”而黎育清摆明态度,如果杨秀萱胆敢再来,她保证杨秀萱会每况愈下,遭遇只会一次比一次更凄惨。
想闹得家宅不安的人,别说她,就是大嫂、二嫂也不会轻易放过,何况现在的自己,可是能够扯着祖母这面大旗作文章。
“她能相信?_齐靳嗤笑一声,经验教会他,不是自己愿意息事宁人,别人就愿意同你和平相处。
需要时间证明,不过如果每次的计谋手段都失败……就像梁国,打一次输一次,它还会吃饱没事做,邀请齐大将军同他再战上几回合?
“这个比喻不好,我是狠狠地把梁国吓到不敢再有下一回,苏致芬却是选择不争.
她想了想也是,自己的比喻是不太恰当。
“总之,杨秀萱久了自会明白,致芬对中馈或掌理梅院都不感兴趣。是了,她说过一句话,挺有意思的。”
“是吗?”齐靳敷衍应和。
“致芬说,老虎口中的美味,在兔子眼里不过是块发臭的腐肉,在旁人眼底的璧玉,于她不过是无用的石头。这个黎四夫人位置,她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偏偏有人想到死、恶毒手段用罄也落不到手里。”
提到苏致芬,她兴致勃勃发亮的双眼像两颗璀灿星子,让他看得目不转睛,他不喜欢苏致芬,但是喜欢看她这般自信,于是诱着她,一路往下说。
只不过黎育清并不晓得,齐靳早己分心,他没认真将她的话听进去,只认真地在她脸上搜寻每一分表情。
同样的,齐靳也不晓得,自己将她的表情一个个全存进精明的脑子里,在未来漫漫的军旅生涯里,每当累了、倦了、疲惫不己时,她的笑颜就会自动跳出来,带给他新的力量。
“她不要这个位置,为何要嫁进黎府?”
“致芬是个孝女,苏老爷过世的时候,几次哭倒在地,她是为了安苏老爷的心,才肯坐上大红花轿。”
“她真打算这样过一辈子,没有子嗣、没人可依靠?”
“女人不一定要依赖子嗣才能终老呀,有本事的女人,可以让自己过得很好。”这完全是苏致芬的想法,黎育清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同化。
“那是现在,三十年、五十年后呢,她不需要子孙来照顾送终?”
他不是求知欲旺盛,也非对苏致芬的论调感到新奇,只是他想继续和黎育清说话,不愿轻易结束这得来不易的重逢,他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下下一站在哪里,但他知道不管在哪里,自己都不会遗忘这个下着大雪的夜晚。
他看着她,专注无比。
“不能由几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小厮丫头来替自己送终吗?若身边有足够的金银,会怕没有人抢着照顾?假使忠心丫头知道老夫人死去后,自己可以继承遗产,那个照顾起来,才叫做尽心尽力吧。”
“再者,天底下有多少不肖子孙呐,年幼时父母教养成人,长大后不知道感恩图报的不知凡几,所以,养钱比养儿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黎育清笑盈盈说着,齐靳虽然不太专心,却也听了个七七八八,额上的两道浓眉扭曲着。
苏致芬太可怕,才多久的时间,一个知书达礼、规行矩步的小丫头竟会说出这等离经叛道的话,若是再让她们相处几年,真不晓得这丫头会变成什么样?!
不行,他得同阿坜好好谈谈!
黎育清看见齐靳阴晴不定的脸色,脸上隐约透出几分得意。
吓着了吧?!这还不是最恐怖的,苏致芬更吓人的言论,是不能盲婚哑嫁。
她说:“难道嫁错人,媒婆或父母亲会跳出来负责任?当然不会,既然作主的人不能负责,甜果苦果都得自己吞,为什么不能由自己来作这个主?”
黎育清反问:“既然这样想,为什么你当初要嫁给父亲?”
她笑得神秘,“你怎么确定我没有替自己铺好后路,有人规定,女人非要从一而终吗?何况,我还没从你爹爹呢。”
多大胆的言论!初初听见时,黎育清也吓得够呛,身为女子哪能有这等想法,若是被旁人知道,还不抓去浸猪笼、绑在木妆上拿火烤?
何况,她的娘就是因为没有从一而终,才会教满府下人瞧不起他们兄妹,四哥哥的娘就是因为经历太多男人,不管她多么有智慧才气,最终也只能落得一个悲剧收场。
可是致芬说服了她,用娘的例子、用杨秀萱的例子,用一堆她听说过或没听说过的女人做例子。
黎育清叹气说:“到头来,婚姻只是一瓮用许多年时间酝酿出来的苦酒。”
苏致芬笑道:“不,婚姻是一场挂羊头卖狗肉的谎言。”
嫁过人的,把婚姻说得天花乱坠,好像女人不走上这样一遭就得落入不幸下场,谁晓得,真正不幸的,是信了骗局的笨女人。
然后一代骗过一代,女人明知道嘴巴里嚼的是狗肉,还得笑着骗那些未入局的女子说这羊肉啊,不擅不腥,真正是上等的小羔羊。
第二十章我只和你说(2)
她们说着说着,笑翻了桌,阿坜却一脸古怪的看着苏致芬,半晌才憋出几句话,“你吃过狗肉吗,怎么知道狗肉不美味?怎么知道那些女人不是乐在其中?等你真正知道男人的好,就知道自己有多以偏概全!”
说完,他一把将苏致芬抓出去,黎育清想出手相救,月月却笑盈盈地把黎育清按在桌边,给她倒水,说:“别担心,阿坜这是要带主子去试试狗肉的滋味,没事的。”
黎育清满头雾水,问:“乐梁城里没听说有人卖狗肉的呀,阿坜哥哥要带致芬去哪里尝滋味?.
她的话惹来岁岁月月年年一阵大笑,岁岁还说:“自然是去找那个挂羊头的地方。”
这会儿,黎育清再笨也懂了她们的隐喻,她终究是嫁过人的,致芬和阿坜……她不傻的呀,多少可以看出几分端倪,苏老爷子在世时,绝不可能把女儿托给一个身世来历不明的男人,既然致芬为自己铺了后路,那个后路里头,定有阿坜的位置。
致芬虽总是说出一堆奇怪言论,可却没有错,而且还是难得的真理。
是呀,谁规定女人要从一而终?
倘若前世,她发现杨晋桦的真面目后便决定放手,再不把满屋满箱的嫁妆往外倒,是否还会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女人的确不该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一旦发觉那棵树不结果、只长虫,早早就该跑掉了。
齐靳半晌才叹口气,“这些话,你别再同旁人讲。”
这话是在替她着想,黎育清心底明白,她笑得眉弯眼弯,不理解为啥这么危险、不合规矩、会被抓去浸猪笼,绑在木妆用火烤的话,她居然可以毫不避讳地和他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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